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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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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蔗糖务就是徐平最大的倚仗了,情况严重的时候了不起总动员,以到谅州的几十里纵深,组织三五万军队不成问题。
  在徐平的内心深处,不无重演他前世那场边境反击战的意思,作战目标也大致相似。只不过这个年代有大理存在,无法像他前世那样两路夹击,只能一路强行突破,田州和波州方向佯动牵制。
  好在现在的交趾也不是后世的样子,内部藩镇林立,北方更是土官为主,利于各个击破。只要时间拿捏得好,等交趾反应过来,桑怿已经从广源州返回。双方在谅州一带对峙,背靠蔗糖务的徐平实力还是占优势的。如果徐平前出会面临交通不便粮草不济的状况,到谅州来的交趾也一样,来两三万军队就是极限了。
  至于攻下之后的广源州,自然有跟侬家作对的其他大族暂时管治,并不需要在那里驻扎军队。侬家没了,原来依附于他们的其他土州自然各寻出路,新的广源州之主没了这些附庸,就像没了爪牙的老虎,就没什么威胁。等谅州门州一带完全稳定下来,再慢慢收拾那里不迟。
  以蔗糖务为根本,打一场时间短、纵深浅、速战速决的边境战争,徐平很想用这样一场战争来发泄这几年郁积在胸间的闷气。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呆在岭南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不管面临什么后果,就用这样一场战争来给自己岭南的游宦生涯划上一个句号,让这片土地留下自己永不磨灭的印迹。
  朝廷严禁边境地方官擅起边衅,说是这样说,其实也不绝对,最关键的其实还是不要打败仗,丢了朝廷脸面。如果战线只到谅州,包括广源州在内,名义上这还都是大宋邕州管下地盘,只要一举成功,就是邕州处理地方事务,朝廷内不管什么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实际上徐平与其他地方官相比还是比较克制的,只不过他下的手狠,一下就绝了周围无数土官的根。旁边钦州叫得比他还凶,知州自上任就叫嚣修战船平交趾,不过那里只是叫,没能力付诸行动罢了。
  徐平显得跟周围几州不同的就是自己手上有力量,眼一闭心一黑,真能让这一带天翻地覆,而其他地方官只是叫着从朝廷要援助。
  正在这时,兵士来报甲峒来人,求见徐平。
  徐平与桑怿对视一眼,冷冷一笑:“终于还是来了!已经八月,我还以为他们真想等到雨季过去,直接刀兵相见呢!”
  吩咐兵士把人带到长官厅,徐平对桑怿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雨水不多的年景,九月下旬邕州就进入旱季,离现在不过一个多月了。当然真正的军事行动,大多都是从十月下旬开始,三月结束,五六个月的时间。
  回到住处换了衣服,徐平来到长官厅,一进门就见到里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衣饰考究,面容白净,静静站在那里看壁上的字画。
  徐平轻咳一声,那人转过身来,看徐平身上官服,急忙行礼:“在下长州刺史甲继荣,见过提举官人。”
  徐平道:“不必多礼,看座。”
  甲承贵是当令交趾国王李佛玛的姐夫,甲继荣为其长子,娶的又是李佛玛的女儿,一家子的皇亲国戚。这也是交趾的一贯政策,对地方实力派联姻拉拢。
  分宾主坐下,徐平吩咐上了茶,问甲继荣:“衙内前来,有何事见教?”
  甲继荣道:“我甲峒与左江道近邻,山水相连,你我都是守土之官,自该多多走动。今日得闲,来看看提举官人。”
  徐平笑道:“如此甚好。只是你能来我这里,我到你那里却去不得,倒不是我怠慢衙内一家。”
  “官人说笑了,你要去甲峒,我们自然倒履相迎!”
  徐平笑着摇头,举起茶杯:“喝茶!”
  喝口茶,两人又闲聊几句,甲继荣道:“自我出了甲峒,一直到这附近,都听见人纷纷攘攘地说什么括丁法,地方很不安定的样子。官人,这扩丁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那里最近走失丁口不少,听说也是受了扩丁法连累?”
  “哪里的话!括丁法不过小事一件,原是朝廷怜这附近民生多艰,邕州钱粮又有了富余,便让周围地方编户齐民,减免钱粮,是当今圣上爱民之举。”
  听徐平漫无边际的话,甲继荣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我听来的不是这样?因为不愿行括丁法,左江道数十土官,都被官人发配远方牢城,扰动不小。”
  “衙内不过是走了一路,话可是真听了不少啊!我治下百姓,都是这么爱说话的吗?还专门说给衙内听!怎么我这里如此清静?”
  “官人兵马压境,哪个敢到你这里来说?也就我这些闲人面前,才有人敢随便说上两句,我也就随便听听。”
  徐平把茶杯放下,随口道:“闲人的话随便听听就是了,衙内不用往心里去。”
  “我怎么能够不往心里去?听他们话里的意思,甲峒治下人口逃亡,一是因为左江道行了括丁法,再一个就是官人的蔗糖务招人无度!”
  “括丁法括的是我大宋治下的丁,你甲峒跟这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甲峒那里一直窝藏我大宋丁口,这次被括出来了?”
  看着徐平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甲继荣道:“官人这话说的可没意思,你这里编户齐民,免数年钱粮,那些小民贪图便宜,越境逃亡不是常事吗?”
  徐平淡淡地道:“有吗?我怎么没听说?”
  甲继荣看着徐平,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倒是没想到徐平会当面耍赖,这样语言游戏就继续不下去了。
  想了一下,甲继荣吸了口气道:“这话是我问得唐突了,人户逃户,我那里加派人手搜捕就是,你这里编户不问来历,自然说不清。”
  顿了一下,又道:“但是蔗糖务招人,我这里证据确凿,官人可要查清楚!”
  “查什么?蔗糖务册籍齐全,每个人都有名有姓,来历清白。我那里几百吏员,你以为是吃干饭的吗?”
  甲继荣阴着脸道:“徐提举,你这样说话就是不讲道理了,我那里的丁口现在入蔗糖务的数以百计,你以为没有人认识吗?”
  “嗯,人招的多了,冒籍的也有可能。这样吧,你把甲峒治下的版籍送到我这里,蔗糖务招人的时候可以比照,有你的人就送回去。”
  “什么?!”甲继荣腾地站了起来,“收我的版籍,你不如直接说要吞并我甲峒!你吃得下吗?”
  收版籍算是纳入治下的文明说法,徐平的坦白倒是吓了甲继荣一吓。
  徐平道:“我的胃口一向好,有什么吃下吃不下的。不过你不愿意,也就算了。没版籍对照,蔗糖务招人也没什么办法。”
  甲继荣恨恨地道:“我今天来,是跟你讲道理!你不讲理,以后不要后悔!”
  徐平冷笑道:“跟我讲道理?当年黄从贵意图谋反,是谁收留的?带去的人我要了几年要不回来,现在来跟我讲道理!我一万多兵马养在这里,是听你讲这种道理的?我大宋的兵马就是道理!”
  说到这里,徐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明白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人再不送回来,我自己去接!后悔?我到时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第129章 山雨欲来
  雨还没有落下来,天却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乌压压地吓得人心慌。风已经停了,路边的柳枝有气无力,一动不动,整个世界都寂静得不正常。
  甲继荣出了走出提举司衙门,看了看天,脸跟天一样阴沉。
  等候在外面的仆人过牵过马来,侍候着甲继荣上了马,低声问道:“衙内,天阴成这个样子,我们要不要在这里住一夜再走?”
  “不是自己家的地方,我睡不安稳!走!”
  甲继荣沉着脸说了一句,一催马,当先上路。仆人摇了摇头,只好跟上。
  自凭祥向南到镇南关和门州的路已经封了,除了军队和蔗糖务人员,其他闲杂人等一律禁止通行。甲继荣要回谅州,也只好绕到石西州去渌州,从那里再转回去,相当于兜了一个圈子。
  阴沉沉的天气,阴沉沉的心情,甲继荣把马打得飞快。结果快到石西州的时候碰上了行军,生生被堵在了那里半个多时辰,还被一个队将一通盘问。
  看着军队离去带起的灰尘,甲继荣脸色阴得要滴出水来,眼睛发红。
  聚到凭祥、渌州一线的兵马越来越多,徐平的那句“大宋的兵马就是我的道理”依然在他耳边回响。甲继荣不知道徐平会不会把自己的话付诸行动,但这成千上万的兵马实实在在地已经成了压在甲峒头上的石头。
  作为地头蛇,甲峒自然早就打听清楚了目前边境的宋军数量,成建制的七指挥厢军,这一带已经有数百年没有集中如此庞大的军队了。如果再加上杂七杂八的散兵,就有四千多人,甲峒怎么会不感到紧张。
  分散在山中的一块块小盆地根本养不起大军,超过一千人的都是了不起的大势力,甲峒自己控制的直属军队也不超过两千人,加上各种附庸势力最多也只能凑到五千人。可人跟人不一样,这些部落军队对上朝廷的正规军,二比一都是高看自己,甲峒拿什么跟徐平硬抗。
  更不要说,部落军队在内线还有点战斗力,一旦出了自己地盘,就只能打顺风仗,一次小败就会引发大溃逃。
  在甲继荣站着的地方不远处,立着一块白壁,上面贴着提举司最新布告。这几年来,两国边境发生的各种纠纷几乎被徐平全挖了出来,今天丢只鸡,明天少头猪,全是大宋治下民众被交趾抢掠的消息。
  这倒不是徐平栽赃,这些本就是事实。因为现实条件的限制,朝廷对边境纠纷一向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边民没人撑腰,怎么可能找交趾的麻烦。相反甲峒作为本地的地头蛇,不断地向宋境挤压,入境抄掠是家常便饭。只不过现在边境的形势已经变了,徐平把这些事情翻出来,要跟交趾甲峒算总账。
  这些消息利用立在乡间路口的一块块白壁,几个月间已经传遍了左江道治下的各个村峒,就连放牛的小孩都感觉到了形势的紧张。不断向附近集中的军队向每一个人宣示着,今年的边境不会平静。
  甲继荣看着天,乌云好像就要压到自己头顶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要想不向徐平低头,只好找交趾撑腰了,甲峒挡不住,交趾一样承担不起谅州丢失,升龙府门户大开的后果。
  衙门后衙的凉亭里,徐平和桑怿两个闲坐。天阴下来,就是没有风也凉爽了不少,刚好到外面来换换气。
  听着徐平说了甲继荣来的事情,桑怿道:“云行,你真想打谅州?”
  “就看甲峒如何做了,如果不低头,这一仗就无法避免。有的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几个月前,我初来凭祥峒的时候,打与不打还在两可之间,但到了现在,兵马已动,人情汹汹,已经不是谁一句话就能让事情归于平静。就像人一口气提了起来,没有事情发泄自己会憋出内伤。如果这次不能压服周边,以后蔗糖务在这一带的发展就没了气势,很容易出事的。”
  桑怿奇道:“现在蔗糖务气势如虹,会出什么事?”
  徐平微微摇了摇头:“你不参与蔗糖务的事务,自然是感觉不到。这几年发展太快,五湖四海的人都涌进来,蔗糖务的根基还不牢啊。”
  说到这里,徐平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细说,桑怿也没有再问。
  蔗糖务人员分成三大部分,主力是退役厢军,次之是福建路移民,但人数后来居上的却是本地土民。再加上地域乡党这些因素掺合其中,如此巨大的利益之下,怎么可能是一团和气?不过是这两年发展快,徐平做事又小心,分岐都被压在了水面下,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现在蔗糖务扩展到了凭祥这里来,一旦受了挫折,就很容易发生内乱。相反如果这次打掉甲峒,蔗糖务的扩展就再没障碍,内部也会稳固下来。
  歇了一会,桑怿换过一个话题:“奇怪的是,直到现在门州那里也没有动静,按说不应该啊!镇南关的路都封了两三个月了,那里交通断绝,黄家怎么会如此沉得住气?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门州夹在大宋和交趾之间,左右逢源,让他们做决定,可不容易。这就像墙头草,你看着它是随着风左摇右摆,可实际上根扎得牢,让它动可不容易。我估计,让门州下决心,恐怕还得有人帮我们推一把。”
  “谁帮我们?”
  徐平笑道:“要么甲峒,要么广源州,我想十之八九是广源州。甲峒不管怎样后边还有个交趾可以倚靠,广源州没有根,门州就是他们的命。”
  说到这里,徐平又道:“对了,前天我派人回太平县,把周德明带来,这两天也该到了。这位七源州的小衙内,吃了不少苦头,太平县待上一年,他也不想回去做什么知州了。不过他全家都死在交趾人和广源州侬家手里,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向我说过多次,要为朝廷征讨广源州出力。”
  “七源州?”桑怿沉吟了一会,“这次的事情,就着落在他身上了!冻州那里我们一直没下力气,不妨就让周德明带一队人马,从那里下平而关,把七源州先夺下来!七源州到手,门州的墙头草也就做不成了!”
  徐平沉默不语,想了好一会。这计划他不是没想过,不过他的性格一向是沉稳有余,不想冒险。让一个土官,还只是一个衙内带兵,哪怕就是名义上,徐平心里还是接受不了。兵马在外,一旦发生意外,连过程都不能了解,徐平一直尽全力避免发生这种事情。连绵群山,莫名其妙吞掉千把人太容易了。
  最终,徐平还是道:“算了,没那个必要。你五千兵马,供应充足,到广源州的路上势如破竹,无人可挡,不必节外生枝。”
  桑怿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本就没什么对错,只看主帅个人的选择,有的人喜欢奇招迭出,有的人就喜欢步步紧逼,无所谓高低。
  “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想法。”徐平对桑怿道,“你出兵的时候把周德明带上,让他随着前队快马先行,抢先夺占七源州。那里本就是周家地盘,侬家也没多少兵马在那里,拿下想来不难。夺下七源州之后,一来给你做个落脚点,到了那里休整一番。再一个看侬家能不能沉住气,如果他们发兵来夺七源州,刚好就在那里打一仗。在七源州打得好,说不定你就可以轻轻松松进广源州了。”
  “这样也好,有他在,最少可以借助周家的势力。”
  大山里面部族林立,强悍的大姓势力不能小视。
  路上行了几天几夜,甲继荣终于回到了甲峒,一下马就直奔父亲住处。
  进了客厅,甲继荣烦躁地来回踱着步,一刻也停不下来。
  甲承贵从内房出来,皱着眉头问道:“这次去见宋国官员,他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失态?你是要接甲峒之主的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甲继荣转过身,连行礼也忘了,对甲承贵道:“阿爹,不是我沉不住气,是那个徐平太过欺人!他放出话来,再不把阿申送回去,就要兵戎相见!”
  “他真是这么说的?为了一个女人,两国交兵?”
  “徐平怎么也是宋国一等进士,饱读诗书的人,当然不会用这种借口。我在宋境内也看到了,他们那里到处都贴了告示,说是我们甲峒抢了宋国多少粮食牲畜,掳了多少人口,到时候只怕是用这种借口了。”
  甲承贵听了不由怒道:“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不错,前几年是我们甲峒到宋境内抢东西,可从今年起,这种事情哪里还有?为了这个,他前几年不打,我们约束手下了他倒要打了!岂有此理!”
  甲继荣无奈地道:“阿爹,这种事情哪里得清楚?两国交界,本来就很能分清哪里是我交趾的,哪里是大宋的,借口要找随手都有。他那里连丢了一只鸡,死了一只狗也算到我们头上,账算不清的。”
  甲承贵沉声道:“他是下了决心要打了?”
  “话没说死,不过要我们把阿申交过去,不送人回去只怕是打定了。阿爹,这次我们真麻烦了,我路上也看到了,甲峒对面已经聚了四五千大宋厢军,看军容都是正经打仗的,我们怎么打得过?”
  “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土官的家眷,对他那么重要?”
  “阿爹呀,我已经说过了,阿申有个女儿,跟徐平不明不白。不是阿申重要,是她那个女儿在徐平面前说得上话,事情一牵扯到女人,怎么说得清?”
  甲承贵沉声道:“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答应了送阿申入宫,人送到徐平那里,我怎么跟圣上交待?再等等看,我们先沉住气。”


第130章 我要做土豪
  甲继荣听见这事情就心烦,都怪父亲多事,见阿申生得美貌,三十多岁的人了依然婉约如少女,就想着送到升龙府巴结新王李佛玛。谁知话刚一说出去,阿申就一病不起,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李佛玛登位没几年,已经在宫里立了七位皇后,本来就是个好色的人,对这事情也热衷,都一年多了还是不时过问,并不死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佛玛巴结不上,却把对面的徐平得罪死了。交趾王朝的加官晋爵就是驴子面前的胡萝卜,看得到吃不着,徐平的兵马却是实实在在地已经到了家门口,老爹竟然还在做梦。
  甲继荣越想越是心里没底,问甲承贵:“阿爹,现在已经八月,圣上若要冬天兴兵,就应该有动静了。你有没有消息,今年还会不会再去打广源州?”
  甲承荣脸色一黯:“不会了,升龙府传信来,今年要打占城。”
  “那怎么行?”甲继荣急得差点跳起来,“我们对面可是五六千大军,没有升龙府的支援,我们就是刀板上的肉!占城什么时候打不成,偏偏要赶在这个时候,圣上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甲峒被大宋吞掉?没了甲峒,升龙府能讨什么好?”
  甲承荣一时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他也想不通,放着眼前大患不管,去占城走一着闲棋,不知李佛玛怎么想的。占城与交趾是世仇,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哪个交趾王继位之后都要到占城去转一转。
  甲家父子想不通是正常的,因为事情在李佛玛眼里是另一个样子。去年在广源州吃了一次亏,他急需在另一个方向用一场大胜来振奋人心,而占城就是交趾天生的靶子。至于甲峒面临的困难,怎么可能甲家说什么李佛玛就信什么。凭邕州一州之地,就能在边境集结上万的军队,有这个本事,大宋早把交趾平掉了。
  从太宗时候把岭南纳入版图,大宋的皇帝从来没断过把交趾郡县其地的念头,包括真宗,也是与契丹澶渊之盟后才转向保守。
  甲峒这里觉得天就要塌下来了,李佛玛在升龙府却只是以为他们在虚张声势,挑动交趾北伐自己从中捞好处。
  甲继荣是真正见过宋军正在向边境集结,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团团转,好一会下定决心,对甲承贵道:“阿爹,这样下去不行!渌州离我们不到五十里,门州不到三十里,真打起来,宋军一天就到了。就是那时候升龙府想救我们,我们能够等得到援军吗?得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难不成你想联合广源州?去年我们才随着圣上打过那里,你以为他们不会记仇?”
  “我们这些土官,分分合合再平常不过的事!今天打了明天结亲,千百年来不就是这样过来的?火烧眉毛的时候,不要在意那些了!”
  中秋月圆,水一般的月光铺洒在外面的大地上,透过窗子,把床前也妆点成了银白色,透着梦幻般的色彩。
  阿申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光,双眼迷离,不知在想着什么。
  小兰站在床前,兴奋地说着从外面听来的甲继荣去凭祥的事,噼噼啪啪说个不停,到了高兴处,甚至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两个圈。
  “姐姐,必然是小竹把你的信带到了,段官人派了兵马来,就要接你回去了!”
  阿申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他的官位低微,就是心里想,哪里又做得到?”
  小兰道:“十几年前段官人就做到县令了,现在怎么也管得了一州甚至几州,怎么做不到了?朝廷的官可跟那些土官不一样!”
  “十几年了,他还是知县,你没听外面的人说吗?”
  “可外面的人也说了,他现在的知县可跟以前的县令不一样,官大了好多呢!管的地方也大,一直管到谅州这里来!”
  阿申只是笑着摇头,也懒得跟个十五岁的小丫头争什么。
  本就是水一样的性子,十几年的时间阿申早已习惯了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等待,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故事,哪怕自己是那个故事的主角,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能不能与段方重逢对阿申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毕意还有另一个世界,那一个世界不会再有这么多的无奈。如果说牵挂,她倒是想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她已经长成了什么样子,是否像当年的自己。她想亲口告诉女儿,不要再重复自己的命运,有的事情该做就要去做,不要在无尽的等候里咀嚼岁月的苦涩。
  小兰依然在那里兴奋地喋喋不休,阿申却一点也听不进去,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好似回到了十几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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