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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3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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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只是理论上的说法,为了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为了在舆论上不落下风。至于什么是公利,什么是私利,什么情况下是因私废公,什么情况下不是,实际上真正说起来可以扯出无数内容,而且永远也不能分得清清楚。这只是一个原则,是道,怎么执行原则,是技术性问题,是术,道术之间纠缠不清,远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这一部分的文章是徐平所写,晏殊最近一些日子改的就是这部分内容。徐平的文章说理清楚,有理有据,但是感染力不行,缺少文采气势。用这个年代的话来讲,就是徐平的文章尚古,属于尹洙和欧阳修等为代表的那一个流派。但古文运动从唐朝韩愈提出,到现在都没有成为文坛的主流,特别是官员的说理性文章,更是以时文为尊。这个风气要等到欧阳修人过中年,成为文坛领袖之后才扭转过来,现在还远得很。
  晏殊是时文大家,文坛领袖,这一部分内容他几乎是按着徐平的意思重新写过,意思还是那个意思,文字则几乎没有相同的。这是徐平欠缺的地方,他虽然也苦学,但骈四骊六的文章一是缺少知识积累,再一个缺少语感,总是写不出那个味道来。
  这就是欧阳修在文学上强于别人的地方,他是古文运动重要的旗手,但时文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中进士入馆阁全都是靠的时文功底,就连最早受知于时文大家胥偃,娶第一个妻子偃夫人,也都是靠着时文的文采斐然。
  古文指的先秦诸子的文意,重在说理,而不讲究华丽的辞藻。时文则是从魏晋六朝流传下来的赋体,讲辞藻,讲排比,讲典故。朝廷最重要的公文制和敕,是时文使用最广泛的领域,也是知制诰和翰林学士内外制任职资格最重要的考察内容。徐平在这一个方面的欠缺,使他不能走词臣的捷径,只能老老实实地靠着政绩打拼。
  把手中的文章又重新看了一遍,晏殊揉了揉酸痛的双目,轻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三月了,在京西路不能一直拖下去,但回京城如何交差,他还是拿不定主意。按照吕夷简的意思,回去之后罔顾事实,强压京西路按政事堂的意思行事,他的心里不愿。但是与京西路的官员一起,与吕夷简针锋相对,直接掀桌子,他实在下不了决心。
  吕夷简在朝里的势力有多大,他是了解得最深的人之一,这么多年出入内外,日子也不是白混的。跟吕夷简作对,很可能用不了多少时间,自己又得被贬出京城。而且吕夷简只有六十多岁,在朝堂里根基稳固,一个不好自己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回朝堂了。
  晏殊不是政治家,他只是个富贵闲人,这个决心真地不好下。
  王尧臣从远处过来,见晏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便走过来看桌子上的文章。读到最后不由赞了一句:“学士妙笔,此文经你一改,面目迥然不同!”
  晏殊睁开眼睛,看了看王尧臣,自嘲地摇了摇头:“伯庸以为此文说理可还清楚?”
  “岂止是说理清楚,而且文中自有一股气势,如山洪之发,气势磅礴!说起来徐云行胸中自有天地,眼光独到,往往能发前人之未想,但写到文章上,却总是缺了点什么——”
  作为天圣五年的状元,王尧臣对这位与自己同届的探花小弟了解得足够深刻。徐平写文章,唯恐事情说的不清楚,道理说的不详细,丢了西瓜捡芝麻,气势天然欠缺。时间长了徐平自己也知道,奈何知道错在哪里容易,改过来却实在不易。
  晏殊却道:“文词终究只是锦上添花,有所本才有用处。不是徐龙图的文章不行,而是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心中执着于文中道理,文词上自然就显得繁杂。其实真正是三两句的短文,律绝小令,他反而没有文里的这些语病。”
  说到这里,晏殊叹了口气:“然而,哪怕是能够妙笔生花,对于不想看的人,又有什么用处呢?哪怕我们把文章雕琢得字字金玉,对有些人来说,只怕也是不入眼!”
  王尧臣知道晏殊说的是吕夷简,对他道:“学士过虑了,我们只要尽自己人事,最后事情能不能成,终究还是要看天意。但是我们如果连人力也不尽,又如何向自己内心交待?”
  晏殊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正在这时,杨告从前面急匆匆地赶到后衙来,见到晏殊和王尧臣在院子里,高声道:“刚刚来的朝报,朝廷里真地要出大事了!”
  晏殊最怕的就是说出大事,听了这话,不由一下站了起来,紧张地问杨告:“最近上下无事,朝廷里又有什么风波?杨副使,朝报上说的什么?”
  杨告看了看晏殊,看了看王尧臣,才压低声音道:“知开封府范仲淹,进宫向圣上献《百官图》,指明京朝官升官次序,说政事堂吕相公,借着百官升迁,排斥异已,安插心腹!”
  听了这话,晏殊面如土色,口中喃喃道:“范希文怎能如此?怎敢如此?!”


第189章 心在西北
  吕夷简弄权,朝廷上下皆知,但却无可奈何。这不是因为吕夷简跟以前的丁谓一样手段毒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也没有把持言路,朝政运作完全正常。说到底,是因为吕夷简没有把柄被人抓住,对他无从下手。
  李迪为相的时候曾经吃过这个亏,以为抓住了吕夷简的把柄,结果帝前对质,查到最后事情却都是李迪做的。有这样的结果,固然是因为李迪性子粗疏,对自己处理过哪些政务在什么文件上签字画押过没有印象,但也不能忽视吕夷简对政事堂衙门的把持。与其他高官不同,吕夷简很注意对衙门里做事的关键位置上的公吏的拉拢,对有些公吏,甚至下的功夫不亚于重要官员。阎王好见,小鬼难当,在公文繁杂的宋朝各衙门,这些地位不高的公吏起的作用有时候出乎人的想象。你以为吕夷简做了什么事情必定会留下证据,实际上真正去查却什么都没有,就连关键的证人都找不到。
  正是因为无可奈何,范仲淹最终选择了上《百官图》。上次对阎文应,范仲淹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一次,连身后事都跟长子交待过了,这次更是铁了心要把吕夷简拉下来。
  自真宗朝起官员的升迁便深受磨勘法的制约,从什么职位到什么职位,一切都有例可循。比如徐平任三司盐铁副使,下一次任职便就要么平调,任户部和度支副使,因为盐铁是三司之首,就有了贬谪的意味。要么就调离三司衙门,不能直升三司使。其他的职位也大多与些类似,从什么差遣升到什么差遣,都是有规矩的。
  有了规矩便就有例外,总有一部分官员因为各种原因为不按照规矩升迁,或者因为政绩,或者因为能力,或者因为才学,甚至仅仅因为有一个好名声。便就如徐平,有了邕州的政绩,官职的晋升便就如坐了火箭一般,飞速提拔。
  范仲淹的《百官图》便就是按照这个原则来的,利用这几年在京城为官的机会,把所有京朝官的升迁都整理出来,画成图表。哪些官员越次升迁是有原因的,哪些官员虽然有理由但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哪些官员升迁是根本没有道理的。而后两类,恰巧与公认的吕夷简一派的人相吻合,以此来证明吕夷简把持朝政,按插自己人。
  这是倒吕一派所能抓住的吕夷简最明显的把柄,是他们的最后一击,范仲淹甚至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他的百官图甚至还借鉴了徐平在盐铁司做经济数据图表的经难,极尽详细,条理清楚,让人一看就懂。
  范仲淹入朝堂是由晏殊举荐的,两人私交也非常好,一听说他做出这种事来,晏殊不由茫然不知所措。出了事举主要负连带责任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范仲淹是晏殊看好的人选,对他寄于厚望,实在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被打入深渊。
  一幅《百官图》就能够扳倒吕夷简?范仲淹真是天真!堂堂当朝首相,任用一些中下层官员还得跟别人解释吗?什么依次不依次,那只是个参考,宰相做事可不需要按照那些规例来。用历史上后来欧阳修的话说,宰辅以大道佐君王,苟用例,不过一老吏耳!
  晏殊只觉得脑袋生疼,两手冰凉,看着天上那个白花花的太阳,一阵发晕。
  杨告小声道:“学士,见你面色不对,可是身体不适?”
  晏殊摆了摆手:“无妨,只是刚才坐得久了。——对了,范希文上《百官图》,朝里有什么动静没有?这么大的事情,百官总不会一言不发。”
  “现在还不知道,朝报里只是说,吕相公大怒,指责范待制越职言事,挑拔大臣与圣上的关系,要在圣上面前对质。算算日子,应该就在这一两天有说法了。”
  晏殊苦笑,无奈摇头。圣上面前对质,不管是跟谁吕夷简还从来没有理亏过。他的心思缜密,记忆惊人,这话一出口,只怕就有无数的坑等着范仲淹自己去跳。
  此时晏殊只恨自己不在京城,如果自己在场,必然要劝范仲淹死了这心,跟吕夷简这样斗是输定了的。可是想一想,范仲淹的为人自己又如何劝得住?
  把桌上的文章合起来,晏殊对杨告道:“我们到官厅里去,看看徐龙图如何说。”
  两人进了官厅,见徐平并不在外面,便一起到了旁边的小书房里。见徐平坐在书桌后面,桌上摊着一份公文,双眉紧锁,面色凝重。杨告上前轻声道:“都漕,今日的朝报到了。”
  徐平回过神来,见了晏殊和杨告,急忙起身向晏殊见礼,口中道:“知道了,把朝报放在桌子上吧,等一下我再看。”
  晏殊上前,直接对徐平说道:“徐龙图,今天来的朝报,说了京城里面的一件大事。知开封府天章阁待制范希文,把这几年京朝官升官的次序绘成一幅图呈给圣上,名为《百官图》。图里把哪些官员是正常升迁,哪些非次,一一标了出来,指点给圣上,说那些非次升官的人都是朝里吕相公的心腹,以此把持朝政。”
  徐平皱了皱眉:“范待制此事做得鲁莽了,宰相用人,岂有依次非次之说?若是有这样诸多限制,宰相如何领袖百官,辅佐君王?”
  “徐龙图也觉得范希文此事只是自寻烦恼?”
  “自然,若用这种理由责问宰相,政事堂还怎么处理朝政,岂不是事事得咎?”
  这个道理其实非常明显,宰相有这样的人事权,堂除部除皆可由首相一言而决,不需要向外人解释。范仲淹上《百官图》,也不是说吕夷简这样做超出了自己的职权,而是借此说明吕夷简以权谋私。问题是这既然是宰相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朝廷就不能开先例,因此向吕夷简发难,不然以后宰相怎么在政事堂主政?
  范仲淹是从君子小人的道德上面出发,认为吕夷简有了私心,便就是小人之行,德行有亏,不宜再为百官之首。对于这种诛心之论徐平从来不感冒,一直主张官员要论迹不论心,有功赏有过罚,不能随便去乱猜别人的心思,自然也不会赞同范仲淹的做法。
  杨告见徐平心不在焉,不由问道:“看都漕刚才的样子,可是有事烦恼?”
  徐平指了桌子上的公文:“西北党项有异动,我此时心不在京城,在西北啊——”
  杨告听了不由道:“西北?最近党项败于吐蕃角唃厮啰,并没有听说其他事啊!”


第190章 原来是花枪
  “就是因为党项元昊败于唃厮啰,我才会担心西北不稳啊!”徐平摇头叹了口气。“自元昊继位之后,在党项倒行逆施,对外连年征战,对内横征暴敛。党项人一样是父母生养的,如何就忍得了这样一位暴君?败于唃厮啰之后,一时元昊音讯皆无,不说别人,他的妃子索氏就大喜过望,喜色溢于言表。结果元昊归来,索氏自尽,一族被诛。你们说,这个样子的元昊,在党项能够坐稳位子吗?”
  杨告道:“他国内不稳于我朝难道不是好事?平定内乱,便就无暇他顾了!”
  “杨副使,你这样想就差了!元昊坐不稳位子,才需要不断对外开战,打赢了凝聚党项人心,打输了找借口诛杀反对自己的人。索氏是党项大族,难道只因为一位妃子在元昊未回时用乐,就诛其一族?不过是以此为借口铲除异己罢了!现在的党项,元昊必须不断地对外开战,不管是胜是败,战事都不能停下来。战事一停,元昊的死期就到了!”
  这个道理徐平是结合自己前世的经验得出来的,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决定于政治,服务于政治,是实现政治目的的暴力手段。没有政治目的的军事行动,不足以称为战争。元昊继位之后四处出击,东西南北几乎全部打过,难道是他得了失心疯?他一个人疯了,不可能党项全国的人跟着他一起疯掉,这些军事行动,是服务于元昊在党项的内部整合的。
  只有明了军事行动的政治动机,才能掌握住战争的本质,牢牢把握住主动权。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是搞什么锦囊妙计,而是从政治的高度牢牢把握住战争的态势,不被战场上的迷雾影响了政治判断。
  此时的徐平已非吴下阿蒙,不是在邕州懵懵懂懂与交趾开战的时候了,对即将到来的党项战争有清晰的认识。当年跟交趾开战,而且还越打越大,其实有很多误会,不管是徐平还是李佛玛,都没有做好准备。他们本来只是争夺边境上摇摆的土族,以及一系列于己方有利的战略要地,并没有想要一决雌雄。所以最后徐平进入升龙府,抓了李佛玛之后便就立即撤出来,因为一开始的政治目的中不包括吞并交趾,当时也吞不下。
  此时宋朝的情报对赵元昊的描述,说法比较多,有说些英武不甘居于人下的,有说其凶狠阴鸷的,有说些贪婪好杀的。从这些描述中,徐平得出一个结论,元昊确实是个有想法的人。那就是要把党项内部凝合成一个整体,不仅是他的治下独立,而是要让党项与宋和契丹一样,真正成为一个政治、经济和文化实体,特别是要成为文化独立的实体。
  一系列的对外战争,原因很复杂,但真正的政治目的,都是为了独立的政治文化努力的。用战争中得到的好处拉拢靠向自己的人,用战争中的损耗把反对自己的人消灭,很多新兴的政治实体都会采取这样一条道路。这一系列的战争,就是他们内部融合的过程。
  对党项一系列的动作从政治上有了清醒的认识,朝廷便就可以采取相应的对策,是和是战,是进攻还是防守,都不能盲目。觉得开始能打便就先打了再说,打不动了求个和试试,这样的仗打得没头苍蝇一样,能有个什么好结果?
  在现在的徐平看来,对党项的应对,应该是在它一挑起对外战争的时候,宋朝便就主动介入。党项打别人,宋朝便就要打党项,党项对周围打不动了,宋朝便就不打他了。此时的党项必然浑身是脓疮,等它自己爆掉就好了。可实际的情况是,朝廷对边疆根本就没有明确的指导方针,连周围小国的情况都搞不清楚,又何谈战略战术。徐平只是根据自己心里的估计,印证党项的对外行动,跟宋朝的战争,早晚是要打起来的。
  朝廷里对党项是个什么态度?从现在晏殊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来。他对徐平说的西北局势完全没有兴趣,几个蕃邦小国,自古以来就打来打去,就像野兽战个不休一样,天性就是这样,有什么好在意的?他们谁咬谁一口,关大宋什么事情!
  杨告道:“都漕担心的是党项与吐蕃战事不力,便就要与我朝开战?怎么会!”
  说完,杨告与晏殊一起连连摇头。
  徐平道:“不会与本朝开战?这几年来,党项军兵在西北入境掳掠的事情难道还少了不成?不过是他们掳掠一番,随便找个借口,朝廷也就放过而已。真说起来,要打早就该打起来了!只是朝中上下,都心怀侥幸,装作事情没发生而已。此次党项在吐蕃受辱,倒还不至于在西北直接对我朝兴兵,十之八九,是要先去打归义军的瓜、沙、肃三州。等到那三州彻底平定,跟我朝的战事就该起了。”
  杨告一惊,看了身边的晏殊一眼,小声道:“朝报里确实说党项攻河西三州!”
  徐平摆了摆手:“既然去攻那三州了,西北想来还有一两年的平静日子,现在我们就不用理会了。前两年京城里闹党项细作,说起应对西北之策,我曾经跟圣上禀奏,一旦元昊打不动吐蕃了,便就要跟大宋动手了。那时想的是他该先下瓜、沙、肃三州,才会大举兴兵河湟,没想到三州未下,他就去与唃厮啰拼命了。现在好了,打不过唃厮啰,只好去打三州,还是跟原来想的差不多。算了,现在我们先不用谈西北。”
  西北战事,徐平曾经跟赵祯提过一个重要的节点,一旦党项在吐蕃方向受阻,大宋便就要开始做战争准备。元昊的战事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战争的脚步,党项内部的势力便就会要他的命。打不动吐蕃,那就只能选择大宋和契丹,无昊会选哪一个是明摆着的。
  当年徐平提的事情现在发生了,赵祯一定会来信询问徐平,徐平必须回答。当然徐平怎么说是一回事,赵祯信不信是一回事,朝廷里的大臣怎么想又是一回事,或许赵祯只是出于礼貌问一下徐平而已。现在党项攻河西,那便皆大欢喜。
  终于把西北的事情放下,晏殊出了一口气,问徐平:“此次范希文上《百官图》,龙图觉得朝里会如何处置?此事非小,大臣纷纷议论!”
  徐平叹口气:“事情若只是到这一步,其实也没有什么。吕相公主政中书,官员如何使用是他宰相职责之内,不需要跟范待制解释。话说回来,范待制朝廷大臣,身为侍从,议论国政分属应当,上《百官图》表示疑问也没有什么。怕的就是,吕相公不肯说,范待制不肯退,那后果对范待制可就不妙了!”


第191章 慨然以天下为己任
  听了徐平的话,晏殊叹了口气:“唉,吕相公为人,岂会善罢甘休!”
  徐平苦笑,想了想还是说道:“学士,依下官看来,吕相公还是会让一步的。宰相便就要有宰相的气量,主持朝政本就任人评说,本朝不塞言路,范待制做的并不出格。”
  晏殊眼睛一亮:“龙图是说,此事会就此过去?”
  “怕的就是,吕相公肯让一步,范待制不肯退,非要让吕相公离开政事堂不可。宰相百官之首,合适不合适,只有君王可以评鉴。真到这一步,那——”
  徐平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
  晏殊想了又想,脸色非常不好看,口中喃喃道:“范希文总不会如此固执,吕相公能够退让,他还有什么不能退的?”这话说出来,显然他自己都不信。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话徐平前世在课文里学到,也是心神激荡,为先贤的人格所倾倒。但真地遇到了身体力行的范仲淹,而且同朝为官,徐平是真地又敬又怕,怕还多于敬。范仲淹本人算不上学术大家,但是这个年代的学术大家大半都受过他的提携与引荐,范仲淹的为官与为人,深刻地影响了两宋。
  在徐平前世与范仲淹有关的还有另一句话,慨然以天下为己任。这句话前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到这个年代真正体会到,与前世的感想就大不相同了。为己任的是天下,是百姓,是国家民族的兴衰荣辱,但唯独这话里是没有君王的。以为范仲淹这些人会愚忠,只能说徐平前世的误会好大,这几年结结实实地被教训了。
  以大道佐君王,匡扶天下,拯百姓于水火,这些前世形容这些官员的句子,现在的徐平想起来就别是一番滋味,有的时候他真地想求求这些人思想不要这么高尚。对于君王用一个“佐”字,百姓是拯,天下是匡扶,这些用词就已经体现了这些人的态度。所以才有范仲淹赞寇准左右君王是天下大忠,在他们的心里,不管君王百姓,都是从属于天下的。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换句话说,认准了这个理,别说是撞破南墙,就是自己粉身碎骨,都绝不后退,万死不辞!
  范仲淹会退步?这次他死都不会退!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徐平才觉得无奈,甚至连与晏殊和杨告讨论一下这事情的兴致都没有。
  范仲淹有没有错?当然没有错!有的时候徐平甚至希望自己也做一个这样的人。
  问题不在范仲淹等人的态度上,而在于那一个他们坚持的道字上。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拼命实现的,甚至不计较个人荣辱,不计较生前身后,哪怕永坠地狱也要为之不屈不挠奋斗的,那一个道是不是真地存在?是不是真地正确?范仲淹等人开始树立起一种类似于宗教虔诚,但要远远比宗教虔诚更加决绝的精神,这种精神每当中国处于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刻,便就愈加散发出光茫,迸发出无穷的力量。这种时候这种精神,最加可贵。
  这种光茫现在的徐平都要退避三舍,与范仲淹一直维持着一种若即若离、不远不近的关系。道不同,不相与谋,徐平坚持的道路与范仲淹等人不一样。
  从入朝为天章阁待制,经过了这几年的京城生活,通过自己的观察,自己的思索,范仲淹已经认定了吕夷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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