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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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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二郎梗着脖子道:“婆娘家懂得什么!你没看大户人家放生,那些有钱的员外都是几斤重的金色鲤鱼,上百年的寿龟,一桶一桶地倒进去!菩萨什么场面没见过,河里随便抓点鱼就能糊弄?”
  说完,把自己挑着的桶转过来给林业夫妻看:“我这里两对鲤鱼,都是一斤往上的,自己抓的不够,跟渔人买了才凑齐的。多么场面!”
  林阿彭忍着笑道:“二哥说的也有道理,对菩萨就是心诚,她一个神灵又怎么会挑三拣四,我们心意到了就好。时间不早,我们上路吧。”
  天边的太阳已过了山顶,金光消散,热度起来,两家人不敢耽搁,男人挑了担子走在前面,两个妇人跟在后面看住孩子。
  铁锤和巧娘一人一只手抬着他们的小水桶,蹦蹦跳跳地走在中间。他们放生的虽然是长不大的塘角鱼,不过菩萨怎么会计较这些。
  越靠近金光顶,人流就越是密集,肩挑手提,所有的人都到了自己的心意,和自己虔诚或不虔诚的心去纪念观世音菩萨。
  秀秀坐在牛车上,不住地左顾右盼,与旁边坐着的刘小妹和段云洁品评看见的各种水族,一路上乐此不疲。
  太阳到了半空,才到了金光顶下的放生池边。
  此时池边已经人山人海,新来的只能站在外边,根本挤不进去。
  与鼎沸的放生人群比起来,智云法师和身边的小沙弥就显得有些单薄,要不是早早占了好位置,搭了高台,只怕连他们的人影也看不见。
  台子不远,早就摆好香案,旁边一排椅子,坐着本地的头面人物。徐平正襟危坐,双目微眯,并没有注意身边的人群,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高大全依照吩咐把修路的报价翻了一番,没想到黄玮为首的几位金主不但没有提出异议,还又加了一些工钱,让高大全加快进度,尽量早日修好。明面上的理由是山路陡峭,智云法师年事已高,上下不便,徐平却有些不信。前来弘法的这位大和尚年纪是不小了,但不能以常人来理论。智云法师多年云游在外,岂是养尊处优的人能比,身手还矫捷得很,那点山路根本不在话下。
  这事情总是透着诡异,徐平却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徐平身边,是蔗糖务的副长官同提举韩综。他到了邕州之后一直都是在如和县和新开的甘蔗田里忙碌,榨糖季过了之后才回到提举司,算是有点空闲。
  同提举听起来好像与提举差不多,实际上却是正儿八经的副手,与通判与知州这种双长官的情况根本不能比,彻彻底底的是徐平属下。从两人的官阶也可以看出来,虽然徐平只是比韩综早一届的进士,但年年晋升,两人在官阶上早已拉开很大距离。再者韩综是徐平同年王素的外甥,这人做人也谨慎,对徐平一直恭谨,公事上处处以属下自居,私下与徐平相处则自居晚辈。几个月的时间接触下来,两人相处得很融洽,徐平轻松很多。
  旁边坐着的是知寨陶秉中,一个官位在小使臣的武臣,实权不大,与徐平的关系也没别人密切,平时比较低调。
  陶秉中的身边,坐着如和县县尉黄天彪,他的职位更低,不过今天却是意气风发,红光满面,左右顾盼之间得意神色丝毫不掩饰。
  秀秀在人群外面转了一圈,也挤不进去,回到牛车边对段云洁道:“官人只顾自己,早早就到里面坐着,却不管我们只能在外面乱转!”
  段云洁笑笑:“今天什么日子?他是地方长官,多少事要做,哪里还有时间还照顾我们?左右不差这一会功夫,慢慢等就是。”
  “我是气不过,这样等到我们到放生池边,热闹早过去了,我们放生那些鱼也没人来看,多没意思?”
  段云洁摇头:“想看热闹?你到牛车上站着不就看到了!”
  秀秀无耐,只好重又爬上牛车,拉着刘小妹一起高高站起,看人群里面。
  “唉呀,那个不是黄天彪?他怎么那么得意?”秀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个黄天彪这才多少日子不见,长得越发富态,远远看起来就是个富家员外,哪里是从前与他们插科打诨的样子?
  刘小妹拉拉秀秀,指着放生池边道:“你看,那里整整三大车,上面都插着‘黄’字的旗,只怕就是那个黄天彪放生的水族。这样规模,比提举司官家放生的都不差了,怪不得他这样得意!”
  秀秀看了看,果然是这样,而且黄家的三辆车上面都是大桶,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异样鱼类。这个黄天彪,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敢跟家争风头了。
  正在这个时候,小沙弥朗声道:“吉时已到,师父已念过经文,禀过菩萨,正是放生的时候!”
  说毕,在智云和尚身后坐下,跟着低声念起经文。
  谭虎听见,急忙上前点起香,烧过纸,请徐平上前来拜。
  徐平带着太平寨的几个官员香案前拜毕,谭虎把卷轴递过来,徐平接过,展开卷轴,恭恭敬敬地读了祝文。
  这祝文是徐平写的,很是费了他不少心思。他先前读书,一心朝着考进士用功,这些常见文体实在并不精通,只好照着前人做的祝文硬仿下来,又请段云洁润色过了,才不至于让人觉得鄙陋。
  祝文念罢,又是一番焚香烧纸的仪式,才有随身军抬着大桶来到池边,由徐平扶着桶把第一批鱼倒进放生池里。
  这一桶都是一尺多长的金色鲤鱼,大小均匀,样子华丽,凑齐整桶并不容易。鱼倒进池里,围观的人群一起喝彩,站在池边的人也纷纷把手里的鱼在池里放生,一时热闹非凡。
  剩下的鱼就不需徐平动手了,谭虎带着手下一桶桶向池里倒,到那几桶百年寿龟更是一只只高高举起让周围的人看清楚。
  徐平坐在椅子上,看花色繁多的鱼类在池里重获新生,内心里竟平空生出一种喜悦。若说以前日子,他吃的这些水族可着实不少,在他前世这些很多都已经濒危,甚至已经灭绝,想吃也吃不到,这世有了机会当然要大快朵颐。有前世的教育,他也不信什么放生祈福的说法,不过是碍于身份必须参加这种活动又不能丢了官家脸面罢了。但此时受周围的气氛感染,各种各样的水族生物被放进池里,它们的喜悦竟然映进了徐平心里。
  谭虎放生罢提举司准备的鱼类,其他有身份的人纷纷站起来,带着家人放生自己准备的。
  黄天彪慢慢起身,左右看了看,招了招手,大着嗓门道:“儿郎,把咱家的车推过来,好好向菩萨表表心意!”
  他手下的依然是那些族人差役,早已等得不耐烦,听见吩咐,把车推到池边,一个爬到车上,搬起一个大水桶,高声叫道:“五斤重金色鲤鱼十对!”
  口中喊完,连连向放生池里倒了五桶鱼。原来这鱼太大,一桶只能放一对,整整装了半车。
  李二郎在池边看得目瞪口呆,直倒黄家的人倒完了,才转头对身边的妻子和林业一家道:“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大员外家放生都是这样,几斤重的金色鲤鱼倒下去才是气派!”
  说完,搬起身边的水桶,把里面的鱼倒进池里,口中高声道:“蔗糖务李二郎,金色鲤鱼两对,敬拜菩萨!”


第69章 山雨欲来(下)
  有放生罢了的人开始向人群外面走,有的是有事回家去忙,没事的则到外边寻个高处看热闹。今天是纪念菩萨的慈悲日子,不好在里面占着地方让外面的人进不来,人们把平日的戾气都收了起来。
  有人让出位置,秀秀三人才好不容易挤到池边,那边黄天彪才刚刚放生结束,几个族里差役昂头挺胸站在车边,等黄天彪过来说话。
  黄天彪弹弹身上的新绸缎衣服,缓缓走到车边,四下看了一遍,才伸手入怀取了一叠文书出来,高声道:“今天大好日子,菩萨慈悲,我办这几车上好渔获,也向菩萨表明咱是个礼佛的人!”
  那边两个和尚已经念经完毕,听了黄天彪的话,小沙弥低声对智云法师道:“这个夯货就是个土财主,明明是来显摆了,说什么礼佛!”
  智云法师轻念句佛号,对小沙弥道:“出家人戒事非!”
  小沙弥不敢再说,表情却是不服。
  黄天彪弹了弹手里的文书,接着道:“单单放生几车鱼鳖可显不出咱到底有多心诚,我这里还备下了五道度牒,舍给法师,才是真善人!”
  说完,把手里的度牒向智云法师师徒扬了扬。
  智云法师一时怔住,小沙弥咳嗽一声才清醒过来,忙高宣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有此善举,日后必富贵终身!”
  黄天彪道:“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破费这么多不就是求个富贵!”
  小沙弥早已激动得坐不住,这里他是第一个跟智云法师的,有了空白度牒那还不捷足先登,从此成为有编制的和尚了!
  见法师点头,小沙弥噌地就蹦了起来,一溜小跑到了黄天彪身边,不住口地念着佛:“施主一看就是大善人,必终生富贵,终生富贵!”
  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全忘了自己刚才还腹诽不已。
  见小沙弥眼巴巴地向自己伸着手,黄天彪把手一收,瞪着眼道:“怎么是你这个小和尚来?我还有事情要与大和尚说呢!”
  小沙弥悻悻地收回手,双手合十:“施主这边请。”
  黄天彪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边说着,一边随着小沙弥向智云法师走去。
  秀秀在池边看见,哼了一声:“这个黄天彪,自从有了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是个员外,哪里还像个朝廷官员!”
  段云洁笑笑没说话。徐平知道黄天彪这样不是办法,正在想方设法在蔗糖务里给他谋个闲职,作为他安身立命的地方,也省得别人闲话。
  李二郎满眼羡慕地看着黄天彪走到智云法师身边,不由赞叹:“人的富贵果然是从娘肚子里带出来的,这位黄县尉原先不过是个蛮人小头领,虽然也管着几个族人,却吃不好穿不好。自从纳土做了个小官,就一天好似一天,如今竟然成了邕州数得着的富贵员外,再大的蛮人首领也及不上他!”
  李二嫂一边帮着林阿彭放生各种鱼虾,一边没好气地对丈夫道:“你不用看着别人眼热!不听人家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现在不是在家里,没有地没有产业,有力气没地方使。如今在蔗糖务,出一分力气就有一分钱领,你只要好好改了自己毛病,不再去赌,肯出力气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份富贵。一样都是做活计,你怎么总比不上林大哥?还不是怪自己懒!”
  听见妻子埋怨,李二郎不敢接话。讲良心话,在蔗糖务里他够卖力了,可身边有一个林业,自己怎么也比不上,只好任婆娘讲几句。
  铁锤和巧娘两个蹲在池边,一起提着小桶向池里缓缓倒着自己捕的小鱼,看它们在水里欢快地摇着,一起开心地笑。
  他们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从福建来到邕州也有两年,早已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在邕州不会再饿肚子,不用再眼馋别人的玩具,还有学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快乐地成长,不用再重复父辈的生活。
  秀秀提着小水桶,小心翼翼地来到池边,缓缓地把鱼倒进池里。这都是一些小鱼,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各种各样的都有。
  一边倒,秀秀一边摇着头对身边的刘小妹道:“可惜,官人那边还是没有忙完,不能过来看看我准备的这些好鱼。多好看!”
  刘小妹忍住笑:“官人怕是没这个兴趣,这都是你小女孩儿的心思,官人哪里会明白?”
  “难不成你不是小女孩儿?”秀秀话一出口,才想起来,“唉,忘了你过几天就与高大哥成亲了,再不是女孩儿了——”
  刘小妹微微笑着,脸上泛着红晕,帮着秀秀。
  一小水桶倒完,秀秀和刘小妹起身,却发现段云洁站在车旁,正愣愣地看着远处,眼神有些迷离。
  秀秀刚要问段云洁看什么,刘小妹轻轻扯了扯她,指指段云洁看的方向。
  “申峒主——”
  三个字一出口,秀秀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段云洁与她们两个心里藏不住话的小女孩不一样,心思重,可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作为徐平一手扶起来的蛮人表率,申峒这几年飞速发展,下边的产业基本与蔗糖务融合到了一起,是地方上得到利益最多的地方。蛮人地区一切都还很原始,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包括土地,包括人口,申峒的实力早已超过了大多数的土州,就连申姓在几年时间都成了大姓。
  申承荣也再不是当年去如和县见徐平时的寒酸样子,一身绸缎,穿得光鲜亮丽,与黄天彪有一比。实际上他现在也正如黄天彪一般,大多时候心思都放在了做生意上,太平寨外围几个蛮酋合起来的生意,他和黄天彪都是占份额最大的。至于峒里的事务,早已经完全交给长子,不操那心了。
  阿申被黄从贵掳走,一直在大山里的几个土州里转来转去,怎么也要不回来,申承荣也没脸与段方见面。这两年段方步步高升,申承荣巴不得认了这门亲戚,却一直没有机会。段云洁由父亲一手养大,比谁都明白他的心思,明明知道申峒是自己的外祖家,却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与黄天彪一般,放生罢了,申承荣也舍了一道空白度牒给智云法师。见黄天彪这么长时间还在那里与两个和尚说个不休,申承荣心中好奇,走了上去。
  见申承荣拿着空白度牒走来,黄天彪恨恨地道:“申峒主,度牒可不要给这两个和尚,他们贪心得很!真真要气死我!”
  申承荣奇道:“怎么了?黄县尉,难道他们还另外收钱?”
  黄天彪一怔:“那倒不是,不过折扣打得太厉害!”
  见申承荣不明白,接着道:“你说说,我舍了五道度牒,要度族里四个人来跟着做和尚,他们偏偏说只能度两个人,生生打个对折,这生意怎么做?”
  听了这话,申承荣苦笑着摇头。黄天彪这两年生意做多了,满口的都是生意经,开口打对折,生意上这如何能忍?
  可这种事情能做生意吗?现在人家就两个和尚,你一下就要度四个自己的族人,金光寺不成了黄家的家庙?
  几个大户放生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人群开始消退,很多人便在旁边的店里吃点酒菜,填饱肚子下山。
  两家酒铺赚得盆满钵满,主人笑得合不拢嘴。好在有了前些日子与居士的争执,他们长了个心眼,今天全部是素菜,免得再起纠纷。
  茶铺棚子底下,丘娘子拿出几文钱放在桌子上,对一边的刘大虎道:“好了,人群慢慢散了,我们也去放生敬菩萨。”
  刘大虎站起身,有些不耐烦:“这时候才去,热闹都没得看了!”
  “本就是来敬菩萨的,诚心敬意,你看什么热闹?”
  听了丘娘子的话,刘大虎撇了撇嘴。菩萨是哪个,他刘大虎可不熟,几条鲤鱼自己吃了多好,偏偏买了要放回水里,这菩萨也是无聊得紧。
  丘娘子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抬步向前走去。
  自己选的就是这么个货,菩萨面前,能报怨什么?好也罢坏罢,日子只能这么将就下去,没了刘大虎这块招牌,她又凭什么太平寨开店?
  女人信佛得多,丘娘子这种身世尤其虔诚,她可以不相信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包括与自己同床共枕的那个男人,对佛祖菩萨却是深信不疑。我今生做牛做马,只为换来世的一生富贵荣华,谁还能给她这种安慰?
  逆着人流来到湖边,丘娘子默默念了一段经文,才示意刘大虎。
  刘大虎早等得不耐烦,提起水桶,把里面的几条鲤鱼倒进了池里。心中暗暗嘀咕,这小小池子,今天不知道被放进了多少大鱼,如果晚上到里下上一网,啧啧,顶得上左江渔夫一个月的风里雨里。
  倒罢了鱼,刚要转身,丘娘子咦了一声:“那边不是你的妹妹?既然遇见了,不如上前打个招呼。她下月出嫁,我还准备了几件首饰。”
  刘大虎却有些心虚,自从上次把妹妹骗回忠州,差点送了她的性命,他就再不敢与妹妹面对面。
  丘娘子叹了口气:“终归是一母同胞,莫不成就这样一辈子不再往来?她好事临近,许多礼节都少不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趁这个机会把以前的心结解开,以后她成亲生子,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刘大虎知道丘娘子说得对,心里却还是畏惧,缩了缩脖子道:“就是要去见,我们也再等一回,现在人多,她哪里抽出身子。”
  “磨磨蹭蹭,我们店里关着门,一天要少多少生意?还是快些去把话说开,我们好回去开门做生意。”
  刘大虎道:“女人就是小肚鸡肠,今天满城都来放生,哪有生意做?唉对了,你说姚主管既不来放生,却又请了假,鬼鬼祟祟做什么勾当?”
  “哪个管他?全靠了他,我们才有了今天日子,就当看不见吧——”
  丘娘子叹口气,也忘了刚才说的话,与刘大虎一起走向茶铺。明知道姚主管一帮人在做违法犯禁的事,贪图享受,却鼓不起勇气去告发。全靠着刘大虎有高大全这个靠山,即使以后被牵累了也有退路。
  太阳升到半空,开始热起来,池边坐着的几位官员渐渐不耐烦。
  徐平看人群变得稀疏,对身边的韩综道:“时候差不多了,不如我们便散了吧,等到这个时候,对菩萨的心意也到了。”
  韩综恭声道:“上官说得是。”
  刚站起身来,远处高大全急匆匆地赶来,到徐平面前叉手道:“官人,我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动工!”
  徐平点点头:“你来得正好,我对智云法师也有话说。随我来,去与法师说一声,今天便到这里了。”
  那边智云法师见徐平起身走向自己,急忙迎过来。他与黄天彪讨价还价半天,有申承荣在一边帮着,好说歹说,才让黄天彪答应只度他两个族人,但要饶另两个族人跟着修行,度牒以后再想办法。
  智云法师几十年修行,哪里做过这种商贾之流的事情?这一番谈判,急得他一脑门子汗,阳光下光头闪闪发亮。
  黄天彪还是有些不满意,对申承荣嘟嘟囔囔,怪他不帮自己。
  迎到徐平面前,智云法师唱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怠慢!”
  “法师出家人,不必拘于俗礼。”徐平回礼,指着高大全道,“刚才我这位手下过来回报,修路的事情都已准备妥当,明天就可以动工。”
  “阿弥陀佛,施主有心了!”
  老和尚一口一句弥陀佛,徐平听得不耐烦,向他告辞。
  智云法师急忙拦住:“官人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去?老衲那里准备了一餐素斋饭,无论如何要赏光吃过了再走。”
  徐平哪有心情上山去吃斋,再三推辞。奈何老和尚死了心,拉住徐平的袖子怎么也不让走,一定要几人去他草庐坐上一坐。
  徐平没奈何,心道这老和尚莫不是怕饭菜放不住,吃不了要变馊?耐不住智云法师的殷勤,只好答应下来。
  带着太平寨的几位官员和随身军士,随着智云法师走了几步,徐平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到了山脚下才想起来,问智云法师:“今天是纪念菩萨的日子,怎么一直不见黄居士?”
  智云法师叹了口气:“事不凑巧,昨天有钦州客人带了话来,黄居士有急事要去处理,无缘参加今天的放生大会,却是福薄!”
  说完,还连连叹气,看起来甚是可惜。
  而此时左江的一艘货船上,黄玮看着面前的方姚两位主管,以及另外几位精壮汉子,面色凝重地道:“多少银钱都已经撒出去了,事情成与不成,只看今晚!诸位切不可有一丝马虎,只要今晚这件事事做下来,就为你们搏来了一生富贵!使不完的钱,做不到头的官!”


第70章 风波起
  没有风,货船上没有挂帆,在左江上顺流而下。
  想起将要做的事,不由得心里紧张,一个精壮汉子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黄玮:“员外,这般大事,难道只有我们几个人?”
  黄玮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操这个心干什么?姚主管和方主管在太平寨经营了这些日子,所有事情早就安排好了,你听吩咐做事就是!”
  见黄玮面色不善,那汉子缩了缩头,再不敢吭声。
  船舱里一下静了下来,只有夏日的阳光照在船上,毒辣辣的,把船舱里烤与像蒸笼一样。
  刘大虎与丘娘子在茶铺坐着,喝光了主人家一大壶水,太阳起来,热得像蒸笼一样,水在体内也存不住,变成了一身臭汗。
  人群渐渐散了,秀秀三人要等徐平,百无聊赖地在池边玩水。此时池里大鱼小鱼都快挤不下了,在她们不远处扑腾扑腾地撒欢。
  丘娘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对刘大虎道:“人都散了,你妹妹那里也没什么事情,不如我们现在过去。”
  刘大虎还想推托,丘娘子却懒得再理他,只顾站起身子,向池边刘小妹她们几个走去。刘大虎无奈,只好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到了池边,丘娘子行个礼,未语先笑:“妾身丘娘子,与忠州的刘大虎搭伙过日子,听说小妹过几天要嫁人了,过来恭贺一声。”
  段云洁和秀秀一起看着刘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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