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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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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云洁点头,收拾下,把祭文誊录过了,拉着秀秀,随着徐平出了房门。
  谭虎让一个军士挑着祭品,自己又带了六个军士一路跟着。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即使在太平寨的范围内谭虎也谨小慎微。
  此时云层已经厚了,看看就要落下雨来。
  结果刚出寨门,就听天上一声霹雳,豆大的雨点没头没脸砸了下来。
  又转回房檐下,徐平看了看天,苦笑道:“都说雷声大雨点小,刚才的这一个雷地动山摇,想来这雨也不会下很久。”
  不管下多久,总是要去祭奠的。谭虎派了一个军士回去取雨伞,说是略待片刻就好,雨具马上就到。
  秀秀离开段云洁身边,站在层檐下,抬头斜看着天空,一动不动。她也不说话,眼神好像在看着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雨后的天空如同被洗过一样,一片碧蓝,让人心醉。天地间都是清新的气息,这连个季节难以摆脱的暑热都被冲走了,整个世界好像都获得新生。
  太平寨没有城墙,三面被河水围住,只是在惟一通向外面陆地的地方建了一道寨墙,设有寨门限制人员的出入。
  出了这道寨门不远,左江的岸边,有一片低矮的石头丘陵,土地贫瘠不能种植作物,年长日久就成了墓地。
  刘小妹就葬在这里,她的身份本就低微,蛮人也没有回乡安葬的风俗,当然她的家乡也没有属于她的墓地,魂魄只能飘在异乡。
  越走越是荒凉,人的心情也不由沉重起来。徐平看着旁边滔滔的左江水,荒山上斑斑点点连不成片的野草,心情变得沉重。有前世的记忆,他更加知道这些底层人物生活的坚难与不易,也明白能够从容面对生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祝福送给与自己同命运的人,而一字不提自己的伟大。
  这是比他这个邕州通判,比一般官员更应该记载在历史上的人,这样的人不该被历史遗忘。可惜史官的笔不会在她的名字上落墨,在久远的岁月里,她只会留下自己的传说。
  走过一个小山包,是一片夹在两山之间的平地,周围的溪水从这里汇入左江,溪水带来的泥土使这里比周围都要肥沃,有茂密的竹林,有参天的大树,有如茵的草地,竹林旁还有几株野生的芭蕉在摇曳。
  刘小妹的墓背山面对江水,一抔新起的黄土,在一片绿色中格外显眼。
  墓旁不远处有一株两三人合抱的大树,树下坐着高大全,靠在树上,眼睛看着不远处浑浊的左江水,发出隆隆的声音,向下游奔去。
  他的身上已经湿透了,却没有感觉,他的眼中只有江水,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墓中的人。
  徐平远远看见,本想招呼一声,却觉得自己不该破坏这里的宁静,轻声吩咐一声谭虎,让他去把高大全叫住,一起祭奠刘小妹。
  谭虎快步到了树下,走得近了,见高大全完没有注意到自己,轻声喊道:“高大哥,原来你在这里,怪不得找不见你。”
  高大全从沉思中惊醒,转过头来看见谭虎,点点头打声招呼。他想站起来,却像浑身没有力气了一样,怎么也起来,只好无奈地靠在树上。
  “官人来祭奠刘小妹,你也一起来。”
  谭虎说着,上前把高大全扶起来,见他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叹一口气:“你一直在这里,刚才淋雨了吧。小妹是个好人,终究是已经去了,你也不要折腾自己。你好好活着,她在地下才会欣慰。”
  高大全只是叹了一口气,任谭虎扶着自己。
  到了墓前,只见地上香烛凌乱,香灰浑在雨水里在地上画出奇怪的图案。
  清早的时候,刘大虎和丘娘子也来祭奠过,加上高大全的祭品,却不想被一阵暴雨冲得七零八落,也不知刘小妹有没有享用到。
  谭虎扶着高大全站稳,指挥着军士在墓前摆下供桌,放好香炉,香烛果品一应物事一一摆好。
  高大全过来给徐平见礼,徐平急忙扶住:“我们之间,不用在乎这些俗礼。看你的样子像是病了,故人已逝,不可过度伤心,自己的身体也要紧。”
  “小的明白。”
  高大全说着明白,看他的样子却是说到未必能够做到。
  徐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劝解的效果也不大,只有回去之后让孙七郎和谭虎多陪着高大全散心,让他自己慢慢走出来。
  供桌和祭品摆好,一直不言语的秀秀走上前,一件一件又认认真真地摆了一遍,摆完就站到一边,直呆呆地看着刘小妹的墓碑。
  点起香烛,段云洁拉着秀秀上前行礼。
  秀秀乖乖地跟着段云洁行礼如仪,眼睛却一直看着墓碑,好像在她心里,她的刘小妹姐姐正在墓里看着她。
  众人行礼过了,徐平才上前行礼。
  段云洁递过来誊录好的祭文,徐平展开,低声念诵。
  “维天圣九年八月甲申,太常博士、提举邕州蔗糖务、邕州通判徐平,携四时肴果致祭刘小妹娘子在天之灵。
  ……
  余远涉万里,通判邕州,于今四年矣,有劳而无功。地方不靖,而有娘子之祸。上负国家,下愧黎民。
  ……
  娘子生于微末,身自耕织,煌煌乎立于天地。及殃时,无一语及于己身,惟愿族人自今起不生而为奴……余代天子守一方土地,闻之岂能无愧,敢不遵命。以娘子之言,朝廷法宪,行于地方,治下自今起不再有法外之地。
  ……
  斯人已逝,其灵长存。临终之言,福泽后世。娘子之德,千秋永记。
  呜呼尚飨!”
  念罢,谭虎上来点起焚烧了,化作一片飞灰。江边吹来一阵微风,卷着纸灰在坟头盘旋。
  高大全由谭虎扶着,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刘小妹的墓前香烟枭枭,虚幻中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常挂笑容的面庞,笑容伴着她去了另一个世界。
  (刘小妹的故事至此结束,读者也能看出来,这个人是以刘三姐为原型的,不过从查的资料上来说,原始故事应该为刘三妹,电影改为三姐。刘三妹的故事流传很广,一些细节和故事结局都不相同,书里取的是左江地区刘三妹的传说,故事本身就是悲剧结尾。总是觉得写到那个地方这个人绕不开,或许是我矫情了,但这个故事的广泛流传应该还是说明了一些东西。至于接下来主角在治下所进行的算是改革吧,历史上应该是在狄青征南之后进行的,改部曲家丁为编户,各地土官纳入寨的管辖,土官见知寨如民见官,这是历史上的记述。正因为狄青南征给那个地方带来了翻开覆地的变化,所以直至现在历史记忆也大多追溯到狄青身上。当然书里不会照抄历史,但总是有历史的影子。)


第83章 猛虎入狼群(一)
  遇仙楼前人流如织,一切如旧时候,只是景物依旧,人却已非。
  顺着河边杨柳树下的街道,徐平一路行来,心中满是感慨。当年他初到邕州,与知州曹克明斗气修了这酒楼,没想到才几年的功夫这里竟然成了邕州城的中心,而曹克明却已在数千里之外。
  到了楼前,徐平下了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酒楼前的陈老实和乔大头。
  这两个人是当年徐平特意吩咐养在这里,虽然后来徐平人多在如和县和太平寨,却没人敢擅自改动他的安排。甚至随着徐平地位的提高,两人的待遇也水涨船高。几年养下来,陈老实和乔大头早已不是初见时的落魄模样,现在衣着光鲜,红光满面。
  见两人看着自己,徐平向他们笑了笑,抬步上楼。
  谭虎带了两个兵士跟着,让其他几人在外面看着马匹。由于地方不靖,徐平这次出行所有随从几乎全部出动,浩浩荡荡一百多人。到了邕州之后才把大多数人留在州衙,只带了谭虎几个人来见冯伸己。
  到了二楼,只见里面人头攒动,几乎挤得满满的,更有卖各种水果小吃的小厮妇人穿行其中,一副热闹景象。
  没来由地徐平想起当年到这里见曹克明,那时忠州闹事,曹利用遭难,曹克明感慨自己已到暮年,一个忠州就敢欺到头上来,还毫无办法。
  曹克明当年的无奈几乎就在眼前,烈士暮年,有心而无力。
  当年的曹克明年近六旬,才有暮年之叹,可自己今天不过刚刚二十出头,怎么可以有曹克明当年的心境?
  徐平吐了一口气,抬头走到定好的阁子里。
  冯伸己靠窗坐着,双眼微眯,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睛,看见徐平过来,忙站起身道:“通判可是来了,这一路上还好?”
  “一路太平,贼人的胆子还没大到敢欺到我的头上来。”
  说完,徐平坐下,自有小厮过来满上酒。
  阁子外谭虎与曹伸己的随身首领打声招呼,便一左一右立在门口。
  喝过三杯,徐平对冯伸己道:“最近事务繁忙,与知州也有些日子不见了,一向可好?”
  冯伸己摇摇头:“吃得下,睡得着,身体棒得很。就是通判最近给州里找的事情太多,我却有些头痛。”
  “知州这是怪我?”
  “怪你作什么?我在地方上为官多年,没哪里比得上在邕州的日子,吃得好住得好,库里银钱使不完,都是其他州军知通想都想不来的,这还不都是你挣来的。”说着,冯伸己夹了一块嫩嫩的牛肉在嘴里嚼着,“就是你不让我安生,非要去跟那些蛮人折腾,我可是跟他们打交道一二十年了,有些腻了。”
  奏章是徐平和冯伸己联名上去的,虽然冯伸己心里不愿,嘴上却一句反对的话说不出来。最早在岭南行“括丁法”的冯拯,可是冯伸己的亲爹,子不改父志,徐平提出来他根本就不得不同意。至于其他条款,反而都是小节。
  不过联名归联名,冯伸己对这事情心里是反对的。他为官以来,与蛮人打交道二十多年,可双徐平更加明白蛮人事务的麻烦。
  闲聊几句,说到公事上来,徐平道:“右江道一带,朝廷一向疏于管治,各土官大多跋扈,怕是会有反弹。”
  冯伸己道:“若是前几年,事情必然难做,好在现在道路已经修通,从邕州沿大道可直到武缘县和田州。有路就好办,蛮人在我手里翻不出浪花。”
  顿了一下,又道:“这次虽然不涉及田州和波州,这两州心里也会起猜疑,不会在一边干看着。我这里在田州附近重建横山寨,看住田州,你那里也要注意波州的动向。波州如果心生异志,倒向广源州,可是能直下太平县。”
  “我明白,已在路口建了一处寨子,过几天调一指挥人马过去。”
  波州卡在广源州和太平县之间的路上,虽然那只是一条山间小路,小型马帮才能通行。但年代悠久,路上村寨众多,可以随时补给,在邕州这种群山连绵的地方已经是要道了,徐平不敢马虎。一个闪失,自己在左江南边搞得风风火火,却被人掏了老巢就尴尬了。
  波州李家虽然一向恭谨,生死大事却不能寄托在他的态度上。再说自从去年邕州到田州的路修通,贩马的生意多被田州黄家抢去,听说李家心生不满。
  至于右江以北的地方,虽然蛮峒众多,但一直都没有大的势力,又与宜州相连,冯伸己任宜州知州多年,名字就足以镇住那里。
  右江道冯伸己的关键在横山寨,只要在那里形成足够威慑力,就一切太平,任谁都翻不起浪花。
  徐平的难处在迁隆寨,那里正处几个独立性最强的大土州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偏偏自太平县到迁隆寨的路一直都没有修通,两地之间直线距离不过七八十里,山间小路却要近两百里,大部队行军要将近十天。十天的时间就充满了变数,不做精心准备,谁也不敢说能一鼓而下。
  换句话说,徐平只要在迁隆寨布置下足够的军队,并扎下根来,一切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左江以南就再不会有叛乱。人数不要太多,只要有两指挥一千人正规厢军,各土州都要乖乖听话。
  这种事情冯伸己和徐平都心知肚明,互相提醒一下,知道对方没有遗漏,便就略过不谈。
  冯伸己想了一下,又道:“自太平县至迁隆峒,终究是山路难行,通判须花点心力在思明州上。那里有路可通太平,又有明江通迁隆,虽然明江湍急水浅,行不了大船,但哪怕舢板也比马驮人挑的好。”
  “知州说的是,我明白。到思明州的路已经通了一半,这两个月就抓紧修通。蛮人住得分散,有路的地方政令就畅通无阻,路不到的地方就无法无天,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修路说起来容易,人力抽调却不容易。”
  两人喝了杯酒,冯伸己叹了口气:“说来说去,我这里右江道地区背靠宜州宾州,那些土官再闹也掀不起风浪。倒是你那里,只要一个不慎,让广源州甚至交趾卷进来,事情就无法收拾了。云行,你到底还是年少,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要惹出我们承担不起的麻烦。”
  “知州说的是,我明白。”
  自答应完成刘小妹的愿望那天起,徐平就已经仔细考虑过了自己将会面对的困难。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真是举手之劳,徐平之前就做了,何必等到一个蛮人女子作为临终愿望提出来。
  现在徐平最难的不是手上的军事力量不够,而是不能布置到需要的地方。分散住在山里的蛮人能有多少?千人的规模就可以灭州灭县,徐平那个世界的历史上,闹得大宋半壁江山震动的侬智高之乱,起家不过五千乌合之众,就能下邕州围广州,横扫岭南。至于评书里动不动的数十万大军,也就听着笑笑罢了,这山里两千供应充足的军队就可以横着走,要有数万人,那就可以平大理灭交趾,还会被一帮蛮人叛军吓得满朝文武一惊一乍的。
  最难的是路,这片连绵大山,修路太难了,穿山过河,就是徐平手上有足够的火药,依然是艰难无比。要知道,徐平的世界,这里可是直到抗战时才有第一条通车的路。
  夜色渐深,到处都亮起了灯,照得路上亮如白昼,邕州城里面一片歌舞升平。这里的人口小城已经住不下,城门外郁江边形成了几处草市,这座边疆小城也学着京师搞起了城外厢,有了几分繁华都市的味道。徐平来到这里四五年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让这里变了一番模样。
  冯伸己坐得久了,离开去小解。
  徐平一个人坐着,看着窗外,看着路上那些悠然闲逛的行人,不知不觉出了神。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改变了这个世界,这种改变,也不知道合不合这些人的心意。
  冯伸己回来,徐平从沉思中惊喜,等他坐下,问道:“对了,前些日子说起的广州进士黄师宓,还有他的兄长黄玮,不知查出什么结果没有。”
  冯伸己把端起的酒杯又放下,叹口气道:“钦州那里我已经查过,广州也有文行来,我们查得晚了些,这家人的产业大多都已经搬空,只留了一点装点门面,遮人耳目。他们家里原来是开金银铺的,黄师宓大中祥符年间曾过了广州发解试,又过了省试,殿试落第。其人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有将相之才,而朝廷不用,是朝中有人嫉贤妒能,而对朝廷心生不满。侬存福占据广源州,黄师宓因贩黄金两人结识,勾搭在一起,心生异志。广源州这几年的作为,大多都由黄师宓在后面出谋划策。”
  “原来如此,怪不得广源州行事不像一般蛮人土酋的作风。不过是在考场上受了一点挫折,黄师宓就心生异志,这人倒是不负狼子野心四个字。”
  “说他是狼?云行还不知道,你这次在邕州行括丁法,那班蛮人土官可是称你为猛虎。你这只虎对上他这只狼,倒也般配。”
  徐平听了笑笑:“他们视我为猛虎,我看他们如豺狼!这次行事,便是猛虎入狼群!”


第84章 猛虎入狼群(二)
  天上的太阳泛着惨白的颜色,连它自己都像是要被烤化了。毒辣辣的阳光漫天洒下来,身上的衣物要化了的感觉,露在外面的肌肤更是被晒得针扎一般地痛。脚下路上的石板发烫,只觉得鞋底软绵绵的,更有前两天积下的雨水蒸腾起来,腿就像在蒸笼里蒸一样。
  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韦知州阴沉着脸走向新的太平县衙。
  罗白黄知县就在他的身边,脸色惨白,好像中暑了一样,低着头只顾走路。只是几天时间,两人再没了那天酒楼里的意气风发。
  黄天彪迈着四方步,与申安禄并排走在两身后,悠然自得。
  申安禄看看前面两人,小声问黄天彪:“县尉,这次括丁,我们两个的族人一样包括在内,怎么你一点不急?”
  “有什么好急的?”黄天彪显得语重心长,申承荣不在,他就拿起长辈教晚辈的风范来,“我们两家还有多少族人?再说那些族人大多都已经在蔗糖务里做活计,括不括的有什么区别?”
  “也是。”申安禄乖乖点头,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跟黄天彪走得这么安稳。这次括丁法施行对他们两家影响微乎其微,轮不到他们头痛。
  黄天彪慢慢悠悠地又道:“再者说了,咱们这位上官徐通判有时候做事确实严厉了些,但却从来不坑人。括咱们蛮人的丁,肯定会有所补偿。”
  “县尉是说我们还能跟着别人捞便宜?”
  “什么捞便宜?本就是我们该得的吗!”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黄天彪左右看看,附在申安禄的耳边道:“我们是通判的自己人,通判不亏自己人。”
  申安禄点点头,面色轻松下来。要说自己人,他比黄天彪更有资格。如今段方任太平知县,某种意义上那可是他姐夫,还有比这关系更近的?可惜天杀的黄从贵把姐姐掳走,一直都没有消息,不然这关系可就坐实了。
  申安禄却不知道正是因为阿申不在,段方才当上太平知县,不然申峒就在治下,按回避法这位子怎么也轮不到段方。
  县衙门口有几个差役正在粉刷白壁,旁边有人架鼓。这里原来是太平寨的知寨厅,知寨只是管理驻扎的军队,并不管民事,这些衙门的必要配备都没有。其实不只是这处新县衙,整个太平寨属下,包括各蛮人州峒,都在仿着内地建这些设施。
  宋朝政令的传达,除了依靠乡下的里正和乡书手,最重要的渠道就是各村镇和重要路口的白壁。官府政令、海捕文书等等都是在这上面张榜,甚至有不得志的文人造谣生事也是作文贴在白壁上。这里边疆小县还好,京城的白壁谣言甚至让朝廷都头痛,又不能限制民众投诉,以至规定凡是投书张榜的必须属名,匿名的一律以谣言论处,也算是这个年代的实名制了。
  早有差役等在门口,见到众人过来,引着到了县衙里面的会客厅里。
  段方坐在主位上喝茶,众人进来,他没有起来迎接,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过。以前做如和知县,土官与他互不统属,见了还如同僚见面,现在这些土官都在他管下,徐平特意交待过没必要给他们脸面。
  这几年邕州和太平寨发展都一日千里,上上下下深受其惠,哪一个不是变得红光满面,富态起来,像黄天彪那样。惟有段方是例外,为了今天与众土官见面,段云洁给他做了新官袍,哪怕最细微的地方也给他修饰一新,可段方再怎么穿着新衣服,依然是那一副饱经风霜有样子。把衣服一换,这就是个天天刨地的老农,让人看了唏嘘,怎么也想不出来这就是二十年前,来到这里的那个君子如玉的少年官人。
  等众人全部到齐,一一落座,段方放下茶杯,沉声问道:“本县属下各州峒官员都到齐了吗?”
  新任太平县主簿方天岩起身道:“禀知县,到齐了。”
  方天岩是浔州进士,天圣八年殿试落第,由本路转运使奏补为官,一个月前才调来邕州。
  段方放下茶杯,看了看众人,沉声道:“今日唤诸位来,只因县境各州峒要行括丁法,一些事情要交待下去。”
  说完,段方读了批复下来的徐平和冯伸己联名的奏章,以及附在后面的徐平所写的注意事项。
  读完之后,段方又道:“这是本县前所未有的大事,做起来千头万绪,通判特意交待,此事宜缓不宜急,稳字当头。县里有上面发下来的榜文,你们领了回去各处张贴,务必使上下人等,都了解清楚。”
  说毕,方天岩拿了一大叠纸,给在座的诸位土官分发。
  分发完毕,段方道:“括丁之后不比从前,各里管俱要设里正乡书手,凡大的村镇要路口都要设白壁,张贴朝廷布告,你们不可马虎。”
  罗白黄知县早看段方一万个不顺眼,听到这里,高声叫道:“我们属下蛮人识汉字,读不来这写的什么,找哪个做里正乡书手?!”
  话一出口,在座的土官纷纷称是。
  段方慢条斯理地道:“无妨,你们只需找出人来,送到县里教他们识字,我这里已经安排好了,误不了事!”
  黄天彪听到这话,瞪大了眼道:“县里还教认字?不瞒知县,这两年我也找过几个先生,银钱花了不少,到现在也没认几个字!”
  “哦,想学你可以跟着来!”
  段方眼皮都没抬,语调都还是平静。
  黄天彪眼珠转了转,没敢再说话。最近日子他托了孙七郎,在徐平面前说项把自己调到太平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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