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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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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宅里。
  贾氏的脸色阴沉得如同铁块,“光天化日,在卧室里共浴……这样的人若说和沙氏那贱人什么都没做过,老身第一个不信!怪不得他为那小畜生做保,说不定,早就和沙氏什么没廉耻的事都做过了,自然为她出头。”
  花继胤道:“趁着胡中丞没走,我们不如去告他一状,孩儿素知胡中丞与翁司寇交情最好,一直想为翁司寇报仇。这次是个大好机会,正好……”
  “没有用的。范进在东南是万家生佛,为这种事告他,胡中丞不会理会的。再说他与魏国公府颇有交情,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现在又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这点事碰不倒他。要怪就怪朝中是张居正一手遮天,据说江陵相国自己便是好色之徒,没了正妻便要妙龄胡姬侍奉。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首辅在,下面又怎么会有正人君子?朝廷里并不拿这种没廉耻的事做大事看,参也是不疼不痒,反倒是让他记恨上咱们。继胤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功名,等到三年服满就可以下闱,只要有了前程,娘这些年的苦就没有白吃。范进……回头请他走路就是,这种小人不必要得罪,也不能得罪。你见了他还要客气三分,恭敬礼让,切不可有丝毫冒犯。”
  “为何?这与娘亲平日的教导大不相同……”
  “糊涂。娘平日教你的是自己做人的道理,与外人无涉。读书不能读死,一定要学会变通。娘让你做个正人君子,不近女色,都是为了你好,不是让你也按这个标准去管外人,他的死活与你我有什么关系?娘让你结交范进,同样也是为了你好。少年君臣,未来说不定便是几十年君臣相得的佳话,即使不为宰辅,亦可能是部堂重臣。这等小人若是得罪了,时刻想着害你,以我儿的忠厚性子,早晚必遭他毒手。与其这样,还不如与他做个朋友,只要你不跟着他学坏,让他照应着你的前程,又有何不妥呢?”
  “孩儿谨遵母命。”
  贾氏又道:“娘让你做的事,抓紧去做,别耽搁。”
  “这……老爷还在丧期里,做这事似乎……”
  “一个贱人,跟你爹死活有什么关系?娘辛苦操持才赚下这份家业,她带着那孽种一回来,就要从你名下分走一部分田产。那些田地房屋都是娘一锄一锄辛苦开垦出来的,家中最困难的时候,娘这个妇道也要下田劳作,累得半死不活,才有咱们今日的家业。她先是沟引你爹,又要拿走我们的财产,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事?且先处置了贱人,剩这个小的,将来慢慢对付,总归是娘给我儿赚的家业,绝不能便宜了外来野种!”
  老妇人的相貌本来就很严肃,这一刻竟是如同魔鬼般狰狞。花继胤连忙道:“娘亲息怒,儿这就去办。”
  范进与郑婵鸳鸯戏水的事,显然在花家引起了不小影响,次日家中下人看郑婵时,眼神明显怪怪的,那目光里分明充满着鄙夷与歧视的味道。仿佛她与范进做的事,是伤风败俗,恶贯满盈。
  贾氏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范进提出辞行时,却也不再挽留,只是吩咐下人挑了个扁担跟着范进。在前后箩筐里,前面放着上好宁绸,后面放着则是花家的几卷藏书。等到一行人到了祠堂那边,见继荫果然在里面跟着一群孩子读书,原本开朗的模样重又变得像京师里那样稳重且缺少活力。
  范进将他叫出来嘱咐了几句,花继荫回答的很得体,但也看不出多少亲近,只是在分手时,才忽然拉了拉范进衣角,可是不等说什么,却又主动松开。
  贾氏带着族人将范进送出村口又走了好远才分开,回头望了望村庄那一座座牌坊,郑婵吐吐舌头,“总算是出来了,这回可好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用看人眼色。当家的,你今天还帮我洗身好不好?”
  “好啊,全都听你的。你们三个,也不用往这边看,一人拿几两银子,找清楼去玩别来妨碍我。”
  一行几人哈哈大笑,包括范进都觉得,离这座宅子越远,身上就越轻快,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南方湿热的天气也不那么难受,仿佛一切都变好了。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这宅子最好再也不要来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春风十里杏花开
  东南文风兴盛,士人才子众多,范进既有大才子身份,更有着千里送灵的义举,在当下几乎能被视为活圣人。这也是为什么贾氏不拿他与郑婵共浴这事说事的原因,这种事再怎么闹大,也无法抹杀范进先防天花后千里送灵,辞翰林舍阁臣前途这种义举,反倒会让花家落上忘恩负义的名声,贾氏自然不能做那种损人又不利己的蠢事。
  这时候的士人对于范进这种大义行为还是比较支持拥护,只要不是让自己去牺牲,他们并不吝惜歌颂他人的牺牲精神和伟大情操。再者说来,牛痘局这个事物在北方还没有铺陈开,可是在东南已经开始设立开办,之前天花肆虐江宁,近在咫尺的句容也同样受到波及。
  牛痘局的成立,对于句容百姓而言,也是功莫大焉。固然名义上是凤鸣歧以及徐维志他们发明出来,徐维志因此还得了朝廷册封世子准食双俸,但是在这么近的范围内,牛痘是谁搞的大家心里都有数。范进的名声在句容当地,不亚于万家生佛。是以在县城里,范进所受的礼遇比之花家只强不弱。
  只一报出范进的名字,立刻就有了最好的房间,而房费却只有同等房间的一半。随后不久,就有几家酒楼轮着送来酒席款待。随后便是本地文士上门拜访,谈论诗词,又或是拿了写好的文章来请范老先生批注。
  自也少不了一些富翁或是本地名士把范进到清楼里宴会唱和,在这种场合范进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几天光景,就已经收了好几双绣鞋或是女子贴身衣物回来,偶尔在外留宿,也会带回一身脂粉气或是几个唇印。
  亦有几位良家闺秀偷偷让贴身丫鬟送来情诗或是表记,约范进夜半时分绣楼一会。只可惜所托非人,这些东西大多落到郑婵手里,转眼就化做了客栈厨房那口大灶的燃料。
  固然有这些狐狸精来抢男人,但是郑婵的情绪还是远比在花家时为好,只要离开花家那大宅子,其他的牺牲她还是可以接受。再者几日里由范进陪着或自己出门逛街,郑婵才感觉到东南的风气确实远比京师开化,花家那种只是异类而已。
  大多数城里人的思想比她还要大胆,她可以大着胆子挽着范进的胳膊招摇过市,不但没人说三道四,还会有商人恭喜她早生贵子。句容一共也没有多大,几天转下来,城里的店铺商人大多认识了她是范进身边丫鬟,走在街上就有人朝她笑,或是送些东西给她。偶尔在摊子前吃些点心,也不需要付钱。
  之前朱国臣带她去转子房收数时,也能从摊位上硬拿东西,但那实际就是抢夺。小贩表面上恭敬,那种不满总是能感觉的到。与本地商贾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戴不可同日而语,虽然送的东西并不值钱,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戴,却让郑婵觉得比任何一件首饰都来得珍贵。
  范进在这段时间到花家吊唁了一次,又去祠堂看过几回继荫,越发觉得花家的氛围古怪,自己离开这是对的。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的男孩子,现在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只在那里读书,甚至与自己的话都没一句。
  依照对继荫的了解,这肯定不是出于其本心,而是被规矩所束缚住,甚至还可能吃了什么苦头。但是一到了花家,就成了对方家里人,自己并没有立场为花继荫主张什么权力,更何况眼下的标准看,花家这种管教还远远达不到虐待的标准,自己没什么立场出头,只能求他保重。
  由于与张居正有默契,范进知道这回到了东南,多半就会留在这里任官。即使不是放在应天,也多半是江南省份。为了等吏部告身,便住在店房里不曾动弹,除了应酬宴席,其他时间便是去了解民风民情,为将来做地方官进行准备。
  在大明的财富版图上,东南作为膏腴之地,无疑是财富征收的重中之重,只要厘清了东南,大明财政就有保障。是以不管是清丈田地人口,还是重新勘订鱼鳞册页,都必然从南向北。
  同样,南方既是聚宝盆,也是坚固堡垒。文人多的地方,钱谷类工作都不易开展。毕竟家族供出一个文士不容易,得了功名自然要回报家族,以功名避税这事,范进倒不是不能理解,可是现在自己要做地方官,就得想办法防范这种事。
  明朝优免不是无上限的,举人的优免田就那么多,如果严格执行的话,对税收影响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真正的问题是,土地不会有明显的大小标识,五十还是一百亩,都是要靠衙役去丈量的。
  由于举人的地位高,衙役不敢招惹,一般而言,在丈量时都会留手。再者就是考虑到都是仕林中人互相关照,地方官不会主动去丈量举人家的田亩。于是就演变成如今这样,举人名下的田地,都自动视为免税,其中超额部分没人深究。加上鱼鳞册页陈旧,上面的信息都是若干年前的,与实际严重脱节,无法作为收税依据,赋税征收就更为艰难。
  说到底,收来的赋税是朝廷的,结交的人情是自己的。两下消长,官员大多都知道该怎么选,很少有人会为了公事损害自家交情,是以文士越多的地方,新法推进就越难。把范进扔在这,自然就是要成绩的,如果像其他地方官一样混日子,肯定交待不下去。
  按着范进的想法,利用自己眼下的身份,正好调查一下这边实际的情况,为将来施政打个基础。即便自己不放在应天,也至少有个参考。可是事态的变化却超出他的意料,一位不素之客的到来,打乱了他整个的行程。
  那是在午后时分,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一乘小轿停在店房门口。轿前是两个粗手大脚满面大麻子的健硕婆子,而在四周还有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属于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能让普通人想要上厕所的猛士。张铁臂本来正在柜台那与掌柜说着闲话,见这样一群人走进来,吓得二话不说就朝自己房间跑去。
  “所有人回避!”
  大汉只说一句话,随后将什么东西在店掌柜面前晃了晃,掌柜便知趣的带着伙计走开。郑婵这时正从后院到前面来,见此情景心内一惊。她本就是经过不幸的,比普通人要敏感得多,见到一干凶神也似的人物,本能就想逃,但是另一种名为爱的情绪却支撑着她,大着胆子朝那几个汉子呵斥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要干什么?范传胪在此为行台,你们敢放肆的话,信不信把你们抓到衙门去。”
  几个男子看着她没说话,轿子里却有个纤弱的声音传出来。“这位姐姐,你是范公子什么人啊?”
  “我……我是他的……”郑婵本想说是老婆,但想想这种闺中戏谑之语绝对摆不上台面,若说小老婆又不好听,下意识地答道:“厨娘!”
  “哦。那便请这位姐姐领我去见范大哥吧。王妈,让我下去。”
  婆子低头搭手,随即就见从轿子里伸出只洁白的小手,搭在婆子手上,随后便是个纤柔苗条的女子从轿内走出。
  这女子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到五官,也就不知道年龄,身上穿了件淄衣,像极了一个尼姑。但是她头上那满头乌黑光亮的乌云,又证明她是个俗世中人,这打扮就显得有些古怪。在她怀里还紧抱了一个木盒,不知道是什么,但看得出她对那木盒极是看重,不许旁人接手。
  轿子本已经停到了店门口,人走出来,不至于淋湿,但是另一个婆子还是撑开了伞,在这雨雾之中,这个纤弱的女子在伞下袅袅婷婷地向郑婵走来,等离得近了,只见那一双乌黑闪亮如同点漆的大眼睛如同两汪春水,美丽空灵。配合着这雨以及这身形,竟让郑婵升出一种莫名地不真实感,不敢断定来的是人还是精怪。
  郑婵自身也算是个美人,这个女子没露脸,本来难说美丑。可是只一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郑婵就本能觉得,这是个美人儿,而且年纪不会太大。但是心里却升不出什么嫉妒或是恨意,只有一种莫名地畏惧情绪泛起。
  “你……你是谁?要见我家老爷做什么?”
  她本能地感觉到来者非同凡响,后退了一步,但是并不想告诉她范进在哪里。或者说在明确对方敌友之前,她可不想把范进所在说出去。
  来的女郎看看身旁,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嗔怪地对那婆子道:“都怪你不好。人家来见姐夫的,你们这样,搞得姐夫以为我是来打架的。要是吓坏了姐夫的厨娘可怎么是好?还不让他们都滚出去!”
  “是,六小姐吩咐的是,是奴婢没做好。”几个大汉不用赶,连忙向外跑去,在店房门外呈雁翅排开,不动如松。
  女子又对郑婵道:“这位姑娘,你不用担心的,范公子是我姐夫,和我很有交情的。我是特意来见他的,你带我去见姐夫好不好么。”
  那婆子呵斥道:“这是魏国公府六小姐!你个当下人的要是敢挡驾,信不信打断了你的腿?”
  “王妈,不许无礼!姐夫的下人,就是自己人,怎么可以吓唬人呢?再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们陪我出家,也该学会慈悲,不许动不动就讲打讲杀积累口业,罪过。”
  出家人?
  虽然从她身上感觉不出半点出家人的意思,但是离的近了,确实能闻到一点檀香味道。再加上对方报了家门,郑婵也就没了疑心,连忙在前引路,将来人一路领到后院上房,人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听到阵阵琴声顺着风雨飘将出来,落入几人耳中。
  徐六的身形站住了,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撑着伞,但是庭院里没有遮掩,雨水还是会落到她身上。一个婆子连忙道:“小姐身子弱,淋不得雨,咱们还是进去吧。”
  “不许乱来。这么好的琴音,若是扰了就听不到了,别说话,陪我听琴。”
  徐六就这么静静站在院落里,听着房间内那悠扬的琴声,直到一曲终了,她身上那件淄衣已经被打得半湿。衣服由于遇水而贴紧了身体,越发显得她身形单薄。郑婵不懂音律,只是觉得琴声好听,若是让她站在雨里听,自是万万不能。见徐六听琴的模样,她心里莫名泛了个算,心道:这姐夫姐夫叫的真亲,难不成不是姐夫是间夫?
  这时琴声渐渐停了,徐六这才在两个婆子陪同下走到门前,郑婵咳嗽一声,叫了声:“老爷。有位魏国公府的六小姐说是您的姨妹,在外面等着拜访您。”
  片刻之后,房门大开,范进快步而出,打量了一眼来的女子,连忙行个礼道:“不知六小姐驾到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快点屋里坐,六小姐身上淋湿了?虽然现在天气热,但是六小姐身体弱,还是受不得寒,婵儿你带六小姐去换身衣服。六小姐别见怪,我这也只有她有女人衣裳可以换,勉强将就一下吧。”
  徐六点点头,乖巧地随着郑婵走进她的房里。等到脱下淄衣的时候,脸上的蒙面巾便盖不住。她先是朝郑婵点点头,又充满歉意地说道:“我长的丑,莫吓到你才好。”说话之间,轻轻摘去脸上的面纱。
  随着纱巾掀动,郑婵才看到,那原本光洁白皙如同上好瓷器的巴掌小脸上,散布着几个麻子。虽然不算很大,若是用上好的脂粉也可遮掩,但是落在这么张脸上,总是有损颜色。见此情景,她心内没了方才的嫉妒,改为有些惋惜,再加上徐六的模样神色,总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更让她觉得心内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心内暗道:“可惜了这个名门千金小美人,居然生了这一脸麻子看来老天爷不止对我心狠,对谁都一样。”


第三百五十六章 文学少女
  郑婵是典型的北地胭脂,人高马大,徐六则是标准的东南软妹,小巧玲珑,郑婵衣服穿在她身上,就越发显得她个子小。她原本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弱弱的小姑娘,眼下看着她被长大衣服几乎包起来的模样,范进心里就把她当成个大孩子看待。于之前魏国公府表现出的那点意思,就不放在心里。
  两者之间原本倒不算太熟,可是通过张舜卿的关系,加上之前天花庄的经历,再有就是后来范进教她玩游戏,插花等事开解心怀,关系总归还算良好。亲事那事本就是虚无缥缈,没有明确说出来,因此不成也不算得罪。不过两下交情始终是以张舜卿作为桥梁,眼下这种独自会面的时候倒是不多。
  听她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范进笑道:“说实话,你这么叫我我是很欢喜的,但是别人听到,未必见得就满意。”
  “没关系,我只在姐夫面前这么叫。反正我知道姐姐对姐夫的情意,你们两个是打不散的鸳鸯。书上都是这么写的,有情人最终必成眷属,你们一定白头到老,喊公子姐夫是没错的。”
  “那就借六小姐吉言了。不过六小姐不在江宁,怎么到了句容?”
  “不光是我啊,还有好多人姐妹都来了句容,姐夫你应该知道吧?”
  范进点点头,“我确实知道不少大家闺秀名门佳丽,还有些江宁城里富商大贾的内眷来了句容,听说是躲冯邦宁。可是你总犯不上怕他吧?就算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招惹你,你是世袭勋臣之后,冯邦宁这货我虽然知道他脑子不好使,但还没彻底糊涂到家,总不会在你这找死。”
  之前的文会中,范进已经从本地书生士子那里听到风声,冯邦宁到了江宁,并且将这座陪都搞的乌烟瘴气。想到在崇文门时与冯邦宁见面的情景,范进也不由得感慨人生果然无常。
  据说冯邦宁到江宁后,与黄恩厚的儿子黄继恩混在一起,近而就成了江宁城有名的妇女杀手。黄继恩之前就是江宁城有名的花花太岁,但是终归是有所顾忌,行事不敢太过分,主要只是在清楼女子身上逞威风,强迫个清倌人下水之类。冯邦宁的下限更低一些,他不大喜欢去清楼找女人,专喜欢找良家妇女下手。江宁原本是风气开放的城市,妇女上街很常见,一些女子还喜欢结社踏青,或是举行小规模聚会。这种社会风气遭遇冯邦宁这种混不论的恶棍,悲剧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据说已经有几十个女子受了辱,有人自尽,也有的到衙门里去告状。但是冯邦宁下手并不是一味乱来,动手之前会了解清楚对方根底,只找那些小门小户没根脚的女人动手,官宦人家绝对不碰。因此虽然行为恶劣,但实际影响不是特别大。应天府的官犯不上为民女开罪冯保,最多只能不疼不痒的哀告几句,再不就是雇几个名伎侍奉他。冯邦宁的气焰也就更加嚣张,行止越来越放肆。除了普通民女,他的手已经伸向了商贾人家的女子。
  固然此时的商人已经颇有些力量,市民阶层也初现雏形,可是在东厂督主面前,这种社会身份或是力量还差得远。冯邦宁也不去真惹那些与朝中重臣有联络的商人,只找普通商家下手,同时在玩了对方女眷之余也会给出好处合作。这些商贾之家女子见家里保不住自己,更担心拿自己去换好处,就只能跑路。从某种意义上,这次的大逃跑倒是便宜了句容本地的书生,不少人都期待着能与这些女子来场浪漫邂逅之类,也有人对冯邦宁恶行看不过眼大力抨击,于宴会上慷慨陈词,近而化悲愤为酒量。
  范进对这种事已经知道,但是没什么理由去干涉,毕竟他只是个观政进士,不能代为干预江宁庶务。再说冯保一直站他这边,他现在跳出来干涉冯邦宁,就有点师出无名,也只是记在心里罢了。可是冯邦宁不是笨蛋,他怎么样也不可能对徐六这种女孩下手,即使下手也一准被收拾,他想不通为什么徐六会跑到句容来。
  “我倒是不怕那个坏蛋,可是我的朋友都到了句容,我一个人在江宁很闷啊。再说句容又不是世外桃园,万一那个坏蛋也到这里来怎么办?我在这,还可以保护一下大家,只要她们跟我在一起,那坏蛋就不敢乱来啊。”
  看着这么个小人儿说着要保护大家的话,范进不禁笑道:“看不出六小姐还是个女侠来着。”
  “才不是什么女侠呢。就是大家一起做了个社,大家支持我,认我做头目,我当然要保护同社姐妹。再说我现在出家了,既不是什么女侠也不是六小姐。”
  范进一愣,离开江宁前就知道她要出家,但是想来无非是当时接连遭遇打击,情绪失控之下做出的决断,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会改变主意。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子,怎么可能受得了庙内清苦,再说江宁城也不会有人有那么大胆量给她剃度。
  不想她此时又说起自己是出家人的事,范进看看她的头发,徐六道:“我是带发修行,没有剃发。师父说等我年纪到了,尘缘一断,再行剃度不晚。不过我师父自己也没有剃度,反正师父说修行修心,不在于外物,剃度与否只是形式,并不重要。”
  “那你是跟着谁出家的?”
  “我本家的一个姑母,她当年死了相公,就出家了。大家都叫她徐尼姑,不喊她本名了。”
  “那她是何人所授的法?”
  “听姑母说,她不曾向谁拜师,都是自修。”
  范进点点头,心道:是这种自带干粮的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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