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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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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自此毁了容……
  昭文世子也依旧是我初次见到的模样,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天然一副山贼长相,此刻扯着脖子骂我骂得有些气虚,抚着胸口为自己顺气。
  “我会杀了他的,你信不信?”任墨予的声音不高不低,随着凉凉的夜风轻轻飘进我的耳朵。
  “我不会让你杀死他的。”我盯着月色下邪魅的男子,疾速向秦延之奔来的方向退去,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我感到莫名心酸,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昔,暖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透过,令我想起了无数个相抵而眠的夜晚。
  我抬头望向他的眼睛,幽深如碧潭,无波无绪,沉静自然。
  “你怎么来了啊?他们正要诱你过来除掉你呢。”我轻声问他。
  秦延之跟我并肩而立,沉沉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死掉,师兄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一次我没能去救他,令他落至今天这种境地,还有你……如今,即便是陷阱也罢,我都愿意跳下去。”
  “奥……”我低了头,莫名有些失落,人家是在救月倾颜的,救我大概只是顺路。
  “你的武功怎么恢复的这么快?”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一面警惕得握紧手中的长剑,拉着我缓缓向捆绑月倾颜的刑架靠拢。
  这个……我有些窘,挠头答道:“被任墨予强行摁住亲了一口,于是便恢复了。”虽然这个答案听起来很奇怪,但我还是如实招了,因为这是事实,这件神奇的事情发生时,我也很惊讶很喜悦,以至于一个把持不住将全无防备的任二公子掴成了猪头。
  秦延之诧异的盯着我,眼神有些飘。
  我刚想出声解释一下,花丛旁的任墨予瞬间飞身掠过,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在月色下散发出森冷的光芒。他身后的昭文世子也挥着手掌大喝道:“抓刺客啦,所有人都出来抓刺客啦,只要死的不要活的,手刃刺客者赏银万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唰唰唰……”花丛,草丛,墙根,树顶,屋檐,凡是能藏人的地方均层出不穷的往外冒人,个个手执凶器,双眼闪烁,望向我们的眼神仿佛看到几枚到处乱蹦的大金子。
  我瞪眼,张嘴:“不用这么夸张吧。”
  紧接着,我的眼珠差点没从眼眶中掉出来。美大叔甚是悠哉的从就近的屋子推门而出,周围姹紫嫣红围着一圈娇俏丫头,有端果盘的,有打扇子的,有捧糕点的,有拿着披风垂首而立的,还有几个家丁殷勤的搬出一张硕大的太师椅安放到院中央。
  如此,美大叔开始稳稳的坐在椅子中吃葡萄,时而拍拍手,说:“那个云子宁,你是叫云子宁吧,没事别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挡着我看不到。”
  我猛然回神,转头一看,可怜的秦延之已经被堆积成山的人群埋了,任墨予招招狠辣,直取其要害,旁边的家丁拿着武器团团围住,时而偷袭一番,背后来一刀,将打群架的基本要素演绎了个十足十。
  我跺脚,“你们无耻!”旋即就近撂倒一个家丁夺了把龙牙大刀冲进人群。
  实话说,我是使剑的,不大会用刀,在家就用过菜刀,帮厨房的阿婶杀过鸡,还因为手抖只剁了半个脑袋下来,那生命力特别顽强的小公鸡愣是扑腾着绕着院子飞了一圈,到处洒落被屠杀的证据。
  “子宁,你带着师兄先走,我殿后。”秦延之扬声冲我喊,嗓子已嘶哑,大概是应对的有些吃力。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挥舞着龙牙大刀开始疯狂的拍打那些家丁的脑袋,拍晕一个是一个。
  拍着拍着,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拍苍蝇。
  又拍了一会儿,我觉得比苍蝇难拍。
  拍到最后,我的手都麻了,苍蝇也快没有了,世界就要清静了。
  老侯爷坐在院中“啪啪啪”拍手,哈哈大笑道:“云子宁,好刀法。”
  昭文世子不屑得挑了挑眉毛,嗤之以鼻。
  当院侧只剩下任墨予跟秦延之时,我又一次愣了,我不想让任墨予杀了秦延之,我也不想让秦延之杀了任墨予。我与秦延之近半年的朝夕相处,夫妻能做的事情……大抵已经尽数做过了;我与任墨予吵吵闹闹也近半年,亲兄弟之间的事情……大抵也不过如此。
  月色下,两名武艺非凡的男子缠斗在一起,邪魅的二公子狠辣善攻,温润的秦家大公子沉稳善守。
  我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忽而忆起爹爹在山上时说过一句话:“这个世间善恶其实分得并不清,某些特定的时刻,好人会做错事,坏人也会做好事。”在皇上和秦延之的眼中,昭文侯府是坏的,可在任墨予的眼中,事情便要反过来看。
  我又瞥了一眼远处的老侯爷,他正侧首淡淡说着什么,昭文世子在一侧频频点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于是我转身直奔月倾颜而去,三下两下解开捆绑,扶着他说道:“别睡了,再睡要出人命啦。”
  他依旧深深埋着头不说话,我想他大概真是饿晕厥过去,便连拖带拽的扯着他走到秦延之身侧,说道:“我们边走边撤,如何?”
  “好。”秦延之转头望了我一眼,笑得绚丽。
  对面的任家二公子抿紧双唇,不发一言,看得我好生不习惯,他此刻应该破口大骂我忘恩负义才对。并且以任墨予的功夫,何至于到现在都未曾拿下秦延之。
  然而,还未待我细想,二公子手中的长剑直直攻向昏迷的月倾颜,出手疾速且狠辣,秦延之反应极快,一把将我和月倾颜揽至身后,手中的长剑却硬生生被磕落在地。
  “咣当”一声响,我本能的挥刀接住任墨予的又一轮攻击。
  于是任家二公子终于说话了,他说:“你若狠得下心便杀了我,否则我必杀他!”
  “咱们讲和吧,我武功没你高,打不过你。”我闷声认输。
  “子宁……”“你个笨蛋!”秦延之和任墨予的声音同时响起,出奇的默契。
  有些事情可以讲和,甚至投降,可有的事情却不能,比如感情……
  那会儿我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跺着脚语带哭腔:“可我真不想跟你打……还有……”
  你们再逼我,再逼我就哭给你们看!
  我这厢眼泪还未酝酿出来,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半死不活的月倾颜忽而活了,只见他身手敏捷的捡起地上的长剑,狠狠得戳……刺进秦延之的胸膛。
  ……
  余光瞥见老侯爷正嚼着一粒葡萄浅笑,如同一只大尾巴狼。老姜果然是老姜,此月倾颜非彼月倾颜,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后招……
  秦延之一掌击退假扮月倾颜的死士,眼神悲哀的望着我,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他说:“子宁……”
  这下,我是真哭了,我握着他的手说:“你不要死,你别死啊……”
  “别哭别哭……”他忙伸手拭去我面颊的泪珠,轻声说到:“你别难过,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现在不说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他虚弱着说这话时,任墨予手中的长剑又攻了过来,直取秦延之咽喉。
  当时的情况非常的混乱且复杂,我甚至都不晓得自己手中的大刀何时□了任家二公子的肩头。
  温热的鲜血四溢,两个男人都不服输的站在那里对视,一个胸口插着柄长剑,一个肩头插着把大刀。
  我站在他们中间登时就懵了。
  “秦延之……你……”我扶着秦延之,有些不知所措。
  任墨予单手扶肩,忽而就对我咆哮开来:“你滚!你有多远就滚多远!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
  我松开秦延之的手去扶他,一面只顾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任墨予埋头不答,片刻,他蹲下身子紧紧蜷缩起来,如同受了伤害的小兽。
  “对不起,对不起,很疼是吗?”我俯下身子想去看他的伤口,手背上忽而湿漉漉的,冰凉一片。
  他哭了。
  我也蹲下身子,任由他的泪水沾湿衣衫。
  好半天,秦延之的声音低低传来:“子宁……”此时,他已站立不稳,单手扶住墙壁勉力支撑,俊逸的面容益发苍白,他说:“我输了,没有输给任何人,我输给了你。”语毕他冲我浅浅一笑,眼中满是宁静的淡然,如白云漫卷。
  下一刻,他握住胸口的长剑踉跄走向院内,声音高扬而嘶哑:“昭文侯爷,在下秦延之,想与你做一笔交易。”他的身形晃动,却始终不肯倒下,如玉的白袍沾满斑斑点点的血迹,然而此刻在月色下竟熠熠生辉,美的不似凡间。
  我起身想去扶秦延之,手却不知何时被任墨予紧紧攥住,他就那样牢牢抓住我,紧的毫无缝隙,固执的不肯松手,即便痛的浑身颤抖。
  老侯爷稳稳坐在太师椅中,他微笑着望向秦延之,淡淡道:“此刻你已是阶下囚,凭什么跟我谈条件?私闯侯府之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便你此刻死了,也没人护得了你。”他随手接过一条湿毛巾擦着手,如同刚刚用完膳。
  “一块玉佩,你找那块玉佩找了好久吧。”秦延之的语气依旧从容,只是声音有丝犹疑,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赌这锦绣山河,我赌那崇高帝位,我赌你的蓬勃野心。”
  此话一出,昭文侯爷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抹冷冽的寒光,他抬手将毛巾缓缓递给身侧的小丫头,仿佛并不欲与秦延之深谈。
  秦延之长身立在院中,青丝披散,嘴角含笑,一如他平时一般从容淡然,雪白的袍角随风飘洒,漾出一波又一波的细纹。
  好半天,好半天,昭文侯爷忽而朗声笑起来,他边笑边拍手,“你倒是个知晓变通的,比你那死鬼老爹强很多。”他的语气平和,分不清是赞赏还是揶揄,只是那一瞬间,我看到秦延之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自此他的眸光再未落向我半分。
  我的手被任家二公子紧紧攥住,即便他吼着让我滚,却也并不曾松开半分。
  我因为误伤了他便也顺着他的意思,大夫前来给他清理伤口时我就陪着,后来那老大夫说了句“无甚大碍”便下去熬药。
  我侧身坐在床头,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院内,朦胧的月色下一切已经恢复宁静,掩盖了方才的战争和血腥。我并不清楚昭文侯爷会如何处置秦延之,我甚至不晓得真正的月倾颜究竟是何时被掉了包,此刻又在哪里。
  屋内静悄悄的,旁侧是任墨予平稳的呼吸,仿佛已经睡着了。
  可是我晓得他并未睡,因为他手掌的力气未曾减少半分,捏的我有些疼。
  “二公子……”我望着他俊美的面容,轻轻说道:“方才你明明早就可以杀死秦延之的,缘何非要等那名死士先动手?”
  任墨予依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也凝重了几分。
  我知道他不想回答,便又问道:“方才……我没有要杀你……”缘何你要自己冲上我的刀子?只是这句话我没有问出口,因为答案我依稀已经晓得。
  于是我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二公子,你安心睡吧,我会留下来,待你的伤完全好了再走。”
  那一夜任墨予睡得不甚安稳,可无论睡着还是清醒,攥着我的手一刻未松。
  很多年后,我偶尔翻看一本书籍,上面有几句话,大概是说:“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若你想打败他,千万别让他死,他若是死了,你便永远没有机会胜过他。”
  之后很多年很多年,我一直在想,那一夜,任墨予除了欲擒故纵、苦肉计之外,到底还设置了多少个圈套让我钻。
  只是,秦延之……那一夜后,你我之间的缘分已尽,你未说出口的话,我此生怕是永无法知晓。

  28第二七章:再赐婚

  几日后,昭文侯府逐渐恢复热闹奢华,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任墨予依旧躺在床上重伤不治,偶有老大夫前来诊治,则任家二公子更是萎靡不振、半死不活,吓得老大夫的胡须一颤一颤,憋红了老脸,抓秃了脑袋却不得要领。
  又过了几日,我观这情形可以直接准备楠木棺材了,可转念想了想,楠木的容易招虫子蛀,还是红木的好,经久耐用抗腐烂,还美观大方……
  “哼……”任墨予闷哼一声,眼睛睁了睁便很快又闭上。
  于是我晓得,他渴了要喝水,忙起身为他倒了杯热茶水吹凉,一面唠叨道:“哼一声是渴了,哼两声是饿了,哼三声是想上茅房,哼四声是疼了,哼五声是……”这些是我近日来总结的规律,任墨予随了他爹,是个小心眼的,此时大概还未消气,拒绝跟我说话,只用“哼哼哼……”来向我传递信息,我在家时养过小猪,听着这声音特别耳熟,便也欣然接受这种交流方式。
  “还烫不烫?”我将他扶起,用茶盅在他唇边试了试,遂谆谆善诱道:“烫的话哼一声,不烫的话哼两声。”
  任墨予睁开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哼!”
  “还烫啊,那我再吹吹。”我埋头认真吹起来,望着水面上一圈一圈皱起来的波纹,我一时玩心大气,吸气,收腹,提气……吹……
  “噗……”一盅茶水全部飞溅而起,扑到奄奄一息的二公子面上。
  瞬间,萎靡数日的二公子咬碎银牙,青筋暴起:“云子宁,你好不容易温柔一回,能不能装得像一点儿,久一点儿。”淅淅沥沥的茶水沾湿了他的发丝和面颊,额头上还挂着一片茶叶,墨绿色的,煞是好看。
  “呃……”我愣了愣,很认真的告诉他:“你好些日子没跟我说话,忽然一下子说这么多我有些不习惯,要不……你还是先哼哼着,我慢慢适应。”
  “笨蛋!”任墨予低咒一声,干净利索起身,一手抬起我的下颌,一手拦腰,轻轻一旋身便将我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近得能听见对方的喘息。
  “你不会又要吻我吧?”我觉得气氛开始向诡异的方向发展。
  “你可以假装不知道。”任墨予嘴角一勾笑的邪魅。
  “……”
  二公子的眉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的鼻尖触碰到我的鼻尖,酥酥麻麻的痒。
  我本能抬手要拦,他又身手极快的摁下,我想拿脚踹他,腿却已经牢牢被定住,我指尖轻轻一弹,手中的茶盅攻向他的穴道,却只见他右手微抬衣袖一扫,茶盅骨碌碌滚到地下欢快的转起了圈圈。
  自始至终他的鼻尖未离开我的鼻尖。
  原来……他练武练得这么勤奋就是为了要欺负女孩子!
  我瞪大眼睛,准备咬他。
  然而,他却只是轻轻的蹭了一下我的鼻尖,低声笑道:“欺负你真有成就感。”
  我抚额,无语问苍天。
  同任墨予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如此跌宕起伏,你永远都不晓得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有一次,我正坐在回廊中为他削苹果,他立在院中舞剑,春日的阳光明媚,映衬他的整个周身亮堂堂的,暖暖的午后,我偶尔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仿佛我与他步入一个世外桃源,男耕女织,夫唱妇随。
  圣旨下入昭文侯府时,我的果皮刚削了一半,蜿蜒而下的一段恰好断掉,任墨予收了剑,嘱托道:“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去便回。”
  于是我坐在后院继续削剩下的半个苹果,只一会儿的功夫,丫头们便将前院的消息传开来,不外乎是小皇帝要嫁妹妹,细数起来小皇帝这是第三次嫁妹了,第一次要嫁给秦延之,拉拢人心;第二次要嫁给任景垣,被逼无奈;但不知这第三次是要嫁给哪个?
  微微说,这圣旨上也没说清,只说要将长公主嫁入昭文侯府,老侯爷跟两位公子镇压学生暴动有功,本就是皇亲国戚,这会儿再亲上加亲,真真是喜事一桩。
  可我算是琢磨透了,顶坏顶坏的便是高高在上的小皇帝,那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主儿,每次大事发生后,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内思考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而此时此刻,我也知晓,秦延之大势已去,若非如此,小皇帝断不会毁了以前的婚约将长公主嫁入昭文侯府。
  “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呢?”任墨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他将外袍脱下,干净清爽的一身装扮。
  “二公子,我要走了。”我将已经削好的苹果搁到盘中,拍了拍手,笑着说:“另外恭喜你如愿以偿娶得长公主。”
  任家二公子抿了抿唇,没有跟以往那样抚肩嚷痛,只是默默坐在我的身侧,拿起刀子一点一点去切盘中的苹果。
  切了好半天,大小均匀晶莹剔透的一盘苹果粒散落满盘。
  他忽而抬头笑:“我又不爱她,缘何要娶她?”
  “咦……皇上不是已经指婚了吗?”我偏头诧异。
  “可圣旨上并未说要指给我,只说指入昭文侯府。”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我无奈抚额,这就是小皇帝的算计,一个妹妹指两家,挑拨离间外带煽风点火,若放在以前,昭文侯家的两个公子定会为此争得鸡飞狗跳,头破血流。
  可如今……
  任二公子携同我搬进府内尽东侧的院子,昭文世子携同月倾颜搬入尽西侧的院子,俩人达成共识,绝不准我同月倾颜再见一面。
  而至于谁娶长公主,老侯爷为这件事情三番两次召集两个儿子面谈,可据在场的丫头们透露,美大叔初时煞有介事的饮茶,悠哉悠哉的笑曰:“翎儿是个好孩子,你们无论谁娶了她都是福气。”
  两位公子同时抬头,直勾勾得盯着自家老爹。
  老侯爷气得胡子一翘:“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任墨予复又垂眸埋首,昭文世子甩了甩肥大的两腮,眼神亮亮的说:“爹爹其实还很年轻。”
  “噗……”美大叔刚刚喝进口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咬牙道:“你个忤逆子,翎儿是你表妹,是我亲侄女!”
  “大丈夫不拘小节。”昭文世子语重心长的劝说自家老爹。
  “你……你……”老侯爷险些背过气。
  “表哥既然可以娶表妹,舅舅娶了也一样。”任景垣的眼睛闪亮如初升的小太阳。
  老侯爷的嘴角一抽。
  许久不语的任家二公子缓缓抬头,沉沉总结一句:“大哥说的……也未尝不可。”
  于是美大叔吐血阵亡。
  当天夜里,我正例行为任墨予肩头上药,院中忽而哗然,丫头们奔走相告:“老夫人在祠堂里剃头做姑子啦……”
  我窘了窘。
  任家二公子气定神游,眼梢都未抬,低声嘟囔道:“大惊小怪,又不是剃第一次了。”
  我的脑门上一滴汗。
  第二日在院中偶遇老侯爷,果见他两眼乌青,不复往昔的丰神俊朗,隐隐虎目含泪,而老夫人依旧发鬓如云、风韵犹存、倾国倾城。
  我顷刻间明白过来,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昭文侯爷缘何连个偏房都没有,我原想着许是老侯爷对任墨予的娘亲念念不忘,无心纳妾,可观这情形,他大抵早就放下,真心对待老夫人,故而凡事屡屡吃瘪,比我家爹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最具英雄气概的男人往往都是妻管严,无论山上山下,这倒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29第二八章:驸马爷

  一日,两日,三日……昭文世子闷在西苑照看重病体虚的月倾颜,任家二公子偶尔带我到街上走走,或带我到西郊别院为他娘亲扫墓,始终寸步不离。
  老侯爷不断对两个儿子施加压力,一面负隅顽抗老夫人对他施加的压力。
  一个公主引发的血案屡屡在侯府发生。
  终于有一天,小皇帝先沉不住气了,他又一道圣旨下到昭文侯府,责令两位公子明日参加赐婚宴会,届时长公主将会亲自选夫。
  那会儿我已偷偷收拾完小包袱,瞅准任墨予跟昭文世子去前院接旨,我匆匆跟南叶和微微她们道了别,翻墙而去。
  走过几条街口,总隐约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四下打量却并未发现旁人。
  我故意到闹市转了一圈,买了柄小铜镜捏在手心,再绕到一个偏僻的胡同口,透过小铜镜,我望见身后几个黑影鬼鬼祟祟跟着,面蒙黑布,眼睛清一水的小,有眯眯眼的,有斗鸡眼的……
  又是他们!
  我很生气!
  我把铜镜一扔,叉腰大嚷:“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我招你们惹你们碍着你们了吗?”
  空荡荡的胡同口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我叉腰气鼓鼓的站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忍不住探头往大街上瞅了瞅,远远望见一行车队徐徐前行,车侧有一名男子牵着马,藏青色的儒衫,峨冠博带,行走之间宽袍广袖款摆飘动……
  马车的帘子轻轻掀起,蝶衣表妹探出半张芙蓉面甜甜一笑,雪白的藕臂伸出车窗,为旁侧的男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道路两侧有人议论起那名昔日的花魁姑娘,说是宁死随了自己的情郎,流放去塞外边关。
  而那名青衣儒衫的男子身影酷似秦延之,我不止一次的想,在我为下山之前,秦延之是否一直都穿青衫,而今,他又换回青衫。
  一切好似回到一年前,我未曾识他,他未曾识我。
  我驻足没有追过去,只是走进附近的酒肆,要了几坛上好的花雕,喝到酒酣处,一名长的美美的小哥儿走了过来,顺势坐到我身侧,我借着酒劲儿去勾他的下颌,一面咂嘴赞叹:“确实顶美,老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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