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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写信给嘉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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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应嘉莉的是长久的沉默。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种语气与医生提及苏的死。嘉莉设想过很多场景,有痛苦的也有愤怒的,但惟独没有平静。道出这句话时嘉莉感觉像是在讨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连这份沉默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好像苏的死是理所当然的,是命中注定的。
  
  “所以。”
  一直等到连寂静的气氛都要不耐烦的时候,医生终于开口了。
  他站了起来,正对着嘉莉。她看着男人扣好西装的扣子,像是习惯性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然后迈开了步子。
  “你认为杀死苏的人,是我。”
  
  在内心世界里,使者的眼睛一直藏匿在黑暗中注视着她。他看着她从角落中爬起来,他看着她提着火焰在黑暗中摸索寻找,他看着她在原地驻足。
  看着她丢掉枯竭的灯,伸展开双臂,看着蓝色的火焰自她的皮肤上慢慢燃起。
  
  汉尼拔·莱克特医生正在以平稳的步伐接近嘉莉,他依然是保持着冷静的表情与姿态,却让嘉莉觉得倍感陌生——医生还是那个医生,可是当她触及到男人的双眼时,毫无征兆的、来自于本能的战栗顺着她的脊椎一直窜到大脑。
  
  那些在毕业舞会上被自己撕碎的人,那些尖叫着嚎哭着的人,在触及到自己的目光时,可否也是这样战栗的呢?
  
  等到莱克特医生停在自己面前时,那种战栗感已经消失了。
  她总是想看清医生,了解医生,而刚刚的那一刻,她仿佛察觉到了一些,纵然那只有一瞬间,可仍然让嘉莉很满足。
  
  就像是被鼓励了似的,嘉莉扬起了笑容,一种遏制不住的兴奋感在嘉莉的胸膛中酝酿——
  
  “是的,医生。”她终于回答了刚才医生的问题,“我的确想杀死您。”
  
  她想要汉尼拔·莱克特的一切,不是心理的一切,不是生理的一切,不仅仅是官能也不仅仅是爱。
  她想亲吻他,是对父亲的亲吻,也是对情人的亲吻;她想拥抱他,在现实世界中,也在内心世界里;她想与他交|合,繁殖意义上,以及灵魂意义上。
  
  她还想咬碎他,如同野兽啃食自己的猎物,如同人类品味自己的食物。
  她想要活的使者,死的也想要,所有的存在形式,所有可以与他接触的可能,她都想要。
  
  “可是我早已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与您了。”
  嘉莉抬起头,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确定医生默许了自己行为的前提下,将自己的指尖轻轻落在他的脸侧。
  “我的灵魂,我的肉体,只要您需要,您尽管拿去。”
  
  “就算……”宛若少女倾诉衷肠般,嘉莉憧憬地说道,“就算您现在杀死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少女嘉莉19

  嘉莉的手依然停留在医生的脸侧,她抬起头迎上男人波澜不惊的目光。
  他的双眼中倒映着嘉莉破碎的形象,这平静的过分了。与往日一样嘉莉无法从医生的脸上寻觅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但是刚才不是这样的,就在他走过来的时候。
  那一刻的医生并不是现在的医生,那一刻的嘉莉仿佛看到男人心灵中的宫殿敞开了门,虽然只是一个缝隙,但那足够嘉莉窥见片刻的真相。
  那一刻,汉尼拔·莱克特是想杀死她的。
  “如果你现在有机会,嘉莉。”
  医生像是终于把嘉莉放在眼里一般缓缓开口。他略带沙哑的声线像是引导也像是在蛊惑她。
  “你会怎么做?”
  回应医生的是嘉莉好奇地目光,她轻轻动了动手指,柔软的指尖在医生的颧骨上摩挲着。男人可靠的温度就像是燃料般泼洒进嘉莉正在燃烧着的内心,源自欲|望的火焰愈发旺盛,似乎永远也烧不尽。
  “你是指我会如何杀死您吗?”
  “是的。”
  “我……”
  像是出神一般,嘉莉怔怔地端详着医生的面庞。
  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拥有温度却依然冷漠,她与他近在咫尺却又感觉遥不可及。他把熊熊燃烧着的心灯亲手交到自己的身上,火焰能够创造一切,也能够毁灭一切。她的火焰因他而起,想要熄灭的话,也得由他来。
  她会如何杀死她的使者呢?
  嘉莉的手掌从莱克特医生的脸侧慢慢下挪,扫过他宽厚的肩膀,划过他脆弱的喉咙,最终停留在心脏的位置上。
  她能感觉到她的手掌之下稳定跳动着的心脏。她昂起头颅,刚好对上莱克特医生垂下的目光,那一刻嘉莉干渴地几乎要瘫软在地上——使者的心跳被自己掌握在手,纵然隔着布料,隔着皮肉,嘉莉还是觉得自己稍稍一用力就能剖开他的胸膛,拽出他的心脏,将那器官毫无保留的抱在怀里。
  就像是她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剖开,血淋淋的呈现给使者一样。
  “我想从这儿开始。”嘉莉艰难地吞咽着,小声回答。
  莱克特医生的眼底浮现出几分玩味的笑意,随即嘉莉感觉到他有力的双手托住了自己的手肘,他的力道很轻,却巧妙地将她禁锢在了面前。医生稍微侧了侧头,他的声音自嘉莉的耳畔传来:“那么,然后呢?”
  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的心脏在自己的指尖上跃动,靠的那么近,嘉莉甚至能嗅得到男人剃须水的味道,头发的味道,和他本人的味道。所有的感官纠缠在一起只让嘉莉的头脑如同缺氧般开始眩晕。嘉莉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志逐渐从身体剥离开来,剩下的只有曾经让她畏惧的……本能。
  然后呢?
  破坏的欲|望宛若电流般在体内流窜,嘉莉的另一只手也扶上了男人的胸膛。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医生的衣襟,几乎将全身的重心都交付在医生的手上。
  然后殷红的血液四散开来,染红他洁白的衬衣和端庄的面庞,他倒在地上,双眼会像刚才一样锁定住自己。嘉莉跪倒在他的血泊里,亲吻他的手掌与额头,陪伴着他,等待着他。
  “然后……”嘉莉喘息着,颤抖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是四肢。”
  “不错的选择。”医生的鼻梁蹭过嘉莉的发梢,她能听出男人声线中蕴藏着的鼓励,“还差最后一步。”
  最后……
  嘉莉闭上了眼。
  燃烧着的自己轻易地将男人高大的身躯抱在了怀里,她握着一把锋利的料理刀,将刀锋对准了医生的喉咙。
  “我想把您的头颅割下来。”
  一如将母亲钉在墙壁上。
  当母亲的形象出现在嘉莉眼前时,冲动与欲|望像是被抽离一般迅速消失殆尽。在自己的脑海中走完所有程序的她陡然冷静下来,却察觉到医生仍然牢牢地束缚着自己。
  她重新看向男人的面庞,他完全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这一个过程还没有完,医生正等待着她完结它。
  然而她该如何完结呢?
  “我不能真的这么做,对吗?”嘉莉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要将残留在感官内的所有情绪全部排干一般,“我办不到,也无法去做。”
  直到她以平日的语气开口表示放弃时,医生握着她手肘的力道才稍微地松了松。
  “每当人们祈求什么时,总需要献上他们的祭品。”莱克特医生淡淡地回应道,“来表达自己的决心和诚意。这是个仪式,嘉莉。你总得奉献出你最重要的东西来展现自己,就像是亲手杀死你的母亲一样。”
  就像杀死妈妈一样?
  可是她将母亲奉献给了谁呢?嘉莉茫然地看着医生,然而男人却完全没有为她解释的意思。而是以陈述的语气接着说了下去:“你得杀死我来完成它。”
  “可是……”闻言嘉莉拧起了眉头,“如果我杀死了您,接下来谁来指引我呢?”
  医生露出了笑容。
  不知道是嘉莉的错觉,还是的确如此,嘉莉分明地在医生的笑容里探究到了几分明确地宠溺——那被掩盖在了礼貌与无奈之下。
  他用他好听的声音一步一步地引导着自己:“好在人们学会了运用代替品。用牛羊代替人类,用财宝代替生灵。”
  然而谁又有资格,来代替她神圣的使者呢?
  嘉莉感觉医生好像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而使者本人完全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得不到任何提示的她只能眨眨眼,暂时将这个问题存放在心里。然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声开口:“如果……完成后之后会怎么样?”
  说着她别开了目光,惆怅似的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枯竭的大地,医生。龟裂的土壤上只遍布着红色的石头,您会指引我从这片土地上走出来吗?”
  还是说,将甘霖慷慨的赐予我?
  她忐忑地咬紧嘴唇,生怕医生依然不会回答自己。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她得到了回答。
  “跟着我走到红岩下的阴影来吧,嘉莉。”汉尼拔·莱克特医生说着松开了把握着少女的手,他低沉的嗓音道出话语时拥有不可动摇的坚定与沉着,“我会给你展示在一把尘土中的恐惧。①”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用自艾略特《死者的葬礼》。其实我觉得艾略特和医生不是很搭调囧,但是感觉和嘉莉挺搭的……

  ☆、魔女涅槃20

  “嘉莉,你在想什么?”
  德斯贾尔丁女士温柔的声音将嘉莉的意识拉回现实,她抬起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士,后者正用关怀的目光看着自己。
  嘉莉勉强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医生说的话。”
  “昨天见面时说的吗?”德斯贾尔丁女士流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可以告诉我吗,嘉莉?”
  只怕那会吓到你,就像是毕业舞会上你见识到我的魔法一样。嘉莉在心底默默地想道。昨天在诊室里的场景仍然记忆犹新,想到当时的情况,嘉莉就忍不住窃喜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碰触到真实的莱克特医生,哪怕只是一瞬间,只有那冰山一角,但这对嘉莉来说仍然是个创举,这给了她无尽的希望……以及困惑。
  那个时候的医生距离自己那么近,近乎厮磨。嘉莉仍然清晰地记得他的呼吸打在自己耳畔的感觉,那痒痒地,又让她的心脏格外的疼。他让她道出自己的想法,她办到了。
  然后他说她必须完成这个过程,就像是完成宗教仪式一样,奉献出使者的性命。
  可是奉献给谁呢?她想不明白,更不想去这么做。嘉莉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她不能再失去医生。
  “一些……关于未来的讨论。”为了防止惊吓到德斯贾尔丁女士,嘉莉只能含糊其辞,“医生希望我能直面自己的想法,并且付诸行动。”
  这也不算撒谎,然而德斯贾尔丁女士的表情却不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坐在对面的女士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转而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情。
  她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嘉莉耐心地等待着她,半晌之后才等到了一声包含着无奈的叹息。
  “你喜欢他,对吗?”
  喜欢他,喜欢谁?医生吗?为什么她要突然提及这个话题?嘉莉茫然地看着德斯贾尔丁女士:“什么?”
  “我是说……这很正常,嘉莉。”德斯贾尔丁女士说话时的语气让嘉莉想起了在学校的日子,在日常生活里,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你没有父亲,成长的环境里也完全没有这一形象。而莱克特医生的年龄合适,他又是个睿智可靠的人,如果……”
  说到这里德斯贾尔丁女士难为情地顿了顿,继而开口:“如果你爱慕他,这是正常的情况。”
  这次嘉莉懂了。
  了解到德斯贾尔丁女士话语中隐藏的意思,嘉莉震惊地瞪大眼,她完全没料到自己对使者的感情会被如此理解……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这么想?!她怎么敢用这种肤浅又拙劣的说法来定义她与使者之间的关系?
  就算她没有像学校里的那些人一样对自己投以轻视的目光,就算她没有像母亲那样用嫌恶恐惧的态度对待自己。可是她却将常人卑贱的情感强加在她的身上——她的确爱慕医生,可这不仅仅是爱慕。嘉莉不怪她只能看到这浅薄的一层情感,可是说这源于自己企图弥补过去缺失的那部分?嘉莉几乎都要被她的无知逗笑了。
  “不,女士。”她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没有把医生当做父亲的想法。”
  “我想或许你的感情比这复杂的多。”德斯贾尔丁女士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但莱克特医生……他终究只是你的心理医生。有时候我觉得你太过于依赖他了,嘉莉。你得明白他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他就是无可替代的!
  嘉莉几乎想尖叫着反驳她。但是想法归想法,早已学会了用平静掩盖一切的嘉莉将随着血液流淌进心脏的愤怒强行按了下去。
  在表面上,她只是动了动喉咙,维持住了脸上不变的表情。嘉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歪头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女士?”
  她说这番话总有她的目的。嘉莉决定听听看。
  果然,在听到自己的问题后,德斯贾尔丁女士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我希望自己能为你分担点什么,嘉莉。”她俯下|身,如此说道,“你现在是清白的,在……那件事上,你并没有犯下任何过错。我想替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同学们弥补你受下的伤害。”
  德斯贾尔丁女士牵起了嘉莉的手。
  “你把莱克特医生看做父亲,可否将我看做你的母亲?我不希望被你排除在外,让我帮助你,好吗?”
  在FBI的审讯室内,苏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像是现在一样握住了嘉莉的手臂。她说出那句“不是你的错”时脸上的表情,嘉莉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说出那句话的苏死了,而现在,德斯贾尔丁女士企图重蹈覆辙。
  然而有了前车之鉴,嘉莉不会再轻易动摇。
  她笑出声来。
  德斯贾尔丁女士说她想当自己的母亲,与她的使者并列在同一个位置上。
  这样的无知又天真的想法来自善意与宽容,嘉莉能够原谅她。可是在她道出“让我帮助你”这句话的时候,嘉莉想起了医生昨晚的话。
  他说仪式必须完成。
  她不能杀死她的使者,而人们早已学会用牛羊代替人命。
  无法将使者高贵的头颅奉献给神明,她就只得寻找代替他的羔羊。
  意识到这点的嘉莉只觉得滚烫的泪水充盈了自己的眼眶,她眨了眨眼,泪水止不住着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自己爱她,嘉莉清楚的很,就像是爱苏一样。她对她们心怀感激,只因她们曾经伸出手试图拉出陷入泥沼的自己。
  然而嘉莉亦明白,早在杀死母亲的一刻,凡人的力量已然不能撼动她背负着的沉重罪过。
  爱是不够的。
  也正因为自己爱她。
  嘉莉展开了双臂,像是怀抱母亲一样,用力地抱住了面前善良又美丽的女士。悲痛的情绪顺着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她哽咽着,抽泣着,任由杀意在脏器之间升腾发酵。
  “可以的。”嘉莉断断续续地开口,“你有一件事可以帮助到我。”
  。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刚刚拿起高脚杯的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微微蹙眉,夜色已深,这通电话着实有扰人清净的意味。
  但是当他摸出手机看清来电时,莱克特医生被打消了的兴致又重新提了起来。
  号码显示电话来自嘉莉·怀特。医生深知嘉莉有着过分小心的性格,除非有要紧的事务,不然她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
  要紧的事务……
  他接起了电话,另外一头绵长沉重的呼吸声传入耳朵时他并没有主动开口。一直到这沉默几乎要延伸至窗外夜空的时候,电话里的少女才一字一顿地敲碎了环绕在二人之间的寂静。
  “医生。”嘉莉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等待医生打招呼。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尚在梦中却又格外的清醒,“我杀了德斯贾尔丁女士。”
  闻言之后汉尼拔·莱克特的目光瞥到了手中的酒杯上,那之中盛放着的波尔多酒深沉的红色在炉火的映照下焕发着妖冶冰冷的光芒,他把玩着酒杯,在少女看不到的电话的另一端,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嘉莉。”他用他同红酒一样甘醇的声线低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在我抵达之前呆在原地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  



  ☆、魔女涅槃21

  挂断电话的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并没有急于出门,他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钟表,计算好抵达的时间后,将手中的酒杯举到自己的面前。 
  产自法国西南部的红酒在昏暗的光芒下深沉地几近乌黑,却仍然保持着自己纯净无暇的本色。
  莱克特医生放任思想散步于自己那古朴典雅的记忆宫殿内,他抵达静谧庄严的波洛洛广场,绕过那高达三十六公尺的方尖碑,步入圣母大教堂,最终停留在一座着名的雕塑之下,他抬起头,仰卧的圣特雷萨落入视野,她微阖着双眼,痛苦与欢愉同时镌刻在她神圣的面庞中,轻启的嘴唇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渴望与欲求。①
  他把那被关在巴尔的摩犯罪精神病院内,将自己的身躯蜷缩在铁床上,抱着双臂独自颤抖的嘉莉·怀特的记忆存放在雕塑之下。
  第一眼见到嘉莉·怀特时,躲在FBI审讯室角落里的她绝望又痛苦,战战兢兢地寻找到自己的目光,那之中的戒备与茫然令医生多少有些失望——一个能够轻易制造屠杀的恶魔可不会是这幅模样,好在她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让医生了解到,嘉莉·怀特不觉得杀人有罪。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错过在于杀死了母亲与同学,而在于她顺从了自己杀人的欲|望。
  这样还算有趣一些。
  并且,很快医生就察觉到嘉莉的独特性。被人群疏离又未经人事的姑娘,没有像同龄人一样被浮夸浅薄的信息与物质吸引,在宗教的洗礼下依然保留属于少女的干净质朴。而且嘉莉拥有着出色的洞察力与推断力,这使得医生能够判断出她的小心与胆怯并不是发自真心,而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所给自己的暗示。
  一个面容艳丽、头脑聪慧的人,却不得不选择作为被害者活下去。她的本性与成长环境微妙地交织出一所绝佳的,培养恶魔的温床。
  嘉莉说他是上帝委派给她、前来拯救她的使者。谁能肯定他不是呢?一如啖下人类的肢体与脏器,谁又能坦言道出,这并非是上帝的旨意,让他来代替神明,挥霍众生的呢?
  他可不打算浪费这个满足好奇心的好机会。
  而且嘉莉是个乖巧顺从的姑娘,还有着高超的理解力和学习能力。医生仅仅是露出了一角的暗示,她自己就将剩下的画面补充完全。她迅速地学会了冷静,开始努力控制住自己。纵然偶尔表现出的无知与幼稚仍叫他感到厌烦,时时刻刻念着的“魔法”那一套也非常的无聊,但这之中并不包含粗鄙与卑贱。只要他沉默地久一些,嘉莉就能自己察觉到无礼的地方,并且加以改正——作为一个病人,她是个配合的病人,作为一个孩子,她也是个好孩子,甚至会时不时地给他惊喜,让自己的好奇心维持下去。
  当然这之中也有小小的意外发生,比如说那位苏·斯涅尔。医生不得不承认他始终不能真的像上帝那样全知全能,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他认为苏·斯涅尔只不过是一众霸凌者中心存善心的那个,他以为嘉莉对她的感情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但等到那个有孕的年轻姑娘握着嘉莉的手腕说“这不是你的错时”,他才料到自己的想象出现了偏差。
  见过苏之后,嘉莉犹疑地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罪。
  既然她把自己当做使者,自己也应该在恰当的时刻行使使者的权利。
  他得保证温床中即将醒来的怪物不被侵扰。
  而在这之后,医生并不知道在精神病院中的威尔给嘉莉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也不知道在嘉莉的眼中威尔·格雷厄姆究竟是怎样的形象。但是那段时间里嘉莉的成长速度快地惊人。她认清了自己的动机,开始尝试着将之隐藏在温和的笑容之下。甚至扭过头来,开始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索求——她推测出杀死苏的凶手,还坦白出想杀死自己的想|法。那时嘉莉脸上的表情让医生隐感觉到了熟悉,直到照镜子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从何处见过。
  这快得几乎都让医生惊讶了,当一开始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喘气、总是畏缩胆颤的少女,挺直自己的脊梁、梳好自己的长发后的模样判若两人。看到穿着藏蓝印花的连衣裙与自己笑着问好的嘉莉,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多少体会到了养虫人的感情。
  几日不见后曾经稚嫩的幼虫开始用层层丝线包裹住自己赤|裸脆弱的身躯,摸着那厚厚的茧,想到曾经差点就死在温床中的幼虫不仅重获生机,甚至开始蜕变,其中期待的滋味只有亲自喂养的人才能领略。
  然而不论是蝶还是蛾,破茧都需要一个机会。
  杯中甘醇的液体倾斜,缓缓流淌进喉咙里。波尔多酒的酸涩与其他植物的香气混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味道。这样的味道随着酒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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