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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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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换给他龙飞于天的伟业,她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垫脚石,哪怕他因此而误会她,甚至恨她一辈子。
    她直到死都在仰望他,那些临死时的心中执念,让我蓦然想起了含元殿上那个少年英气的年轻帝王,那个我用了一生来仰望的身影。
    当年我曾画过一幅鹧鸪双飞图送给他,一只高飞于天,一只俯卧于地。人们说帝王注定孤独,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属于帝王的高度,天下也只有帝王自己能够企及。
    我和笙歌一样,都选择了默默仰望,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那个原本比自己强大许多的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日见许

有关笙歌的过往随着她的死亡而终结,走出这段步虚画境,我辗转一夜无眠。
    我是为了帮温儿解开心结才进入画中,可看到幻世中发生的一切,我反倒很想要帮帮笙歌。
    在我还真真正正活着的时候,世上的流言说湛儿是无能昏君,说我是红颜祸水,但那终究只是无端的流言,因我们都还活着,还有机会改变世人对我们的看法。然而,湛儿死了,我也死了,那些流言蜚语就因我们的死亡变成了死无对证的事实。
    我不想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在笙歌身上。
    我想要再作出一幅步虚画境,这一次,是为李温而作。我想要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笙歌的心意。
    她已经在生前背负了太多,死后不应该再被她爱的人恨着。
    我不是可怜笙歌,我只是很敬佩她。
    我也见过许多勇敢的姑娘,譬如夙沙,譬如晁鸢,但笙歌的勇气却是她们、连同我自己所没有的。
    不是有勇气为心爱之人而死,而是有勇气被心爱之人所恨。
    如果你在他最爱你的时候死去,他便能够记住你一辈子。如果你在他最爱你的时候背叛他,他便能够记恨你一辈子。我在想,爱情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也曾为湛儿做过许多事,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只是想要帮他而已,不奢求他能回报,其实现在才想明白,我只是自私的想要他永远依赖自己。
    真正做到不求回报的,只有笙歌而已。
    夜色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淡去,窗外的雨下的小了,天空已有隐隐微亮。我毫无睡意,便翻身坐起,取出笔墨纸砚,打算现在就画出幻境,天一亮就进宫去找李温。
    不经意间。发现墨白屋里的灯竟还亮着。
    他是刚刚醒来,还是同我一样一夜未眠?
    或许只是睡觉的时候忘记吹灯了罢,这个人,明明是个很仔细的人。却偏偏在某些方面神经很大条。
    正这样想着,他房间的窗子上映出他的半截影子,随后灯光灭了,被灯光映在窗子上的影子也跟着消失。
    我走去他房间,蹑手蹑脚把房门推开一个小缝打算偷窥他在做什么。
    他坐在窗下的案几旁。正把墨笔搁到砚台旁。背朝我,却警觉到门被推开一条窄缝:“偷窥做什么,进来罢。”
    我扫兴地推开门走进去:“这么轻易就被你发现,好没意思。”
    他回过身上下打量我:“我是不是应该假装没发现,让你在外边多偷窥一会?”
    “是。”我点点头。
    他无奈地笑笑:“阿源,你多大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笑话我像个小孩,还掰起手指头认真地算起来:“我生在长庆元年,如今是咸通四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咦?已经多少年了?”
    他啼笑皆非地看着我:“好了好了,不用算了。你来找我。不只是为了偷窥罢?”
    说到正事,我立刻正经起来:“我想要让笙歌再见李温一面。笙歌临死时有好多话想说,可是李温没有给她机会,她一定希望李温能够听到。她已经死了,我不能让李温继续恨她。”
    “你说的,是这个?”墨白站起身,拿起身后案几上的画轴,抖开画布,一弯清浅荷塘,荷花初绽。还有很多只开了小小的苞芽,荷塘边上的梨树枝叶繁茂,在池水中投下斑驳的影子。
    是清凉院里的方塘。我接过画卷,抬头看墨白:“你一夜没睡。就是在画这幅画?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样一幅画?”
    “因为我很厉害。”他笑起来眉眼弯弯。
    ……
    他的确很厉害,这个世上好像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冒着淅沥小雨,我们直奔大明宫。
    阴森的咸宁殿在阴暗的雨雾中如同地狱府衙。雨珠敲击灰色的砖瓦,高挂在殿门两侧的朱红灯笼如同鬼魅的眼睛。
    风裹挟水气吹入宫殿。大殿里漆黑一片,唯独高高在上的王座射下一束亮光。李温随意斜靠在王座上,银发如雪,束在王冠中,亮光射在他额前的冕旒上,冕珠亮的晃眼,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戴九旒冕。
    他依然一席大红衣袍,繁复的华服穿在瘦骨嶙峋的身子上,如同女子的红绫,沿王座下的层层台阶迤逦延伸到地面上。
    他紧闭凤目,正在小憩,冕旒斜向一旁,露出他脸庞上斑斑血迹。我吃了一惊,目光再次移向拖地华服,顿时惊地向后蹿了一大步。
    从台阶上迤逦延伸下来的,不是他的红服,而是一串嫣红的血迹!
    我倒退一步,不小心一脚踩上一些碎瓷片,发出咔嚓的声响,吵醒了王座上的李温,与此同时,碰到脚边一个圆滚滚的物什,皮球似得骨碌到光亮处。
    墨白一把把我扯到身后,我努力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发出声音,那圆滚滚的物什滚了一路,一路上印下斑驳血迹,终于停在王座下。
    一颗人头,眼尤睁着,表情扭曲,死不瞑目。
    李温换了个姿势,在王座上坐端正,冕珠相互碰撞,发出细微声响。
    他瞥了一眼台阶下的头颅,置若罔闻,仿佛真的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蹴鞠。“姨娘,你怎么来了?”
    我缩在墨白身后,上牙齿和下牙齿打架,根本说不出话,眼睛如论如何不能从那颗狰狞的头颅上移开,脚下碎瓷片咔咔的响。
    李温嘴角钳起毫无所谓的笑:“身为婢女,连茶杯都端不稳,留着何用。”
    感觉到我在剧烈颤抖,墨白紧紧握住我的手。
    被这双温柔修长的手紧握着,就像他把自己的力量传给我一样,我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反而觉得很安心,说话也不再打颤。“我知道你一直在恨着,可就算是恨,东宫兵变的杀戮还不足以偿还么?”抬头看着高坐在冰玉王座上的他。被无尽雪白包裹,沾染鲜血的鲜艳,如同华丽邪魅的魔。
    世人说他暴虐无道,他就真的变得暴虐无道。他或许已经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可我还记得。他珍惜每一条性命,哪怕是在社会最底层的风尘女子,皇族出身的他也愿温柔相待,用一支曲子带给她活下去的希望。
    “温儿,你本性并非如此。不要变成一个真正的魔。”
    我掏心掏肺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听到耳朵里却像听到了一个极端荒唐的笑话,仰天长笑,冕旒跟着他的笑声颤动。
    在戾火的痛苦折磨中千辛万苦的活下来,却因异病而被世人疏远,即使如今九五至尊,依然被天下嗤为怪物。
    “成王何妨?成魔亦何妨?”
    他笑着问出这句话,嘴角还沾染着血迹,何其恐怖,何其凄凉。
    然而。事情不应该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坠入地狱,换给他升入天堂,如今他却把天堂毁灭成了地狱。
    “笙歌把你推上这个位子,不是为了让你留下千古魔君的骂名……”
    “休要再提那个细作。”他的眼睛忽而迸发愤怒的火焰,如同猛兽盯上猎物,恨不得下一秒就连皮带骨一同吞下。
    如何不提,怎能不提?
    “她演戏给你,逼你走上帝王路,是想让你在这条路上实现你当初为大唐设计的蓝图,是想让你成为像你父皇一样受万世敬仰的帝王。想让你千秋万岁的活下去……”
    “够了!”他蓦地打断我:“她是李渼的细作,千方百计要杀朕,若不是朕发现——”
    “她是故意让你发现的!”我争着打断他:“她知道你自患病之后就放弃了,你所看到的那些。那都是她的激将法!”
    冷光忽然袭来,晃得我眼前一片空白。亮光退却时,他的银剑已架在我的脖子上,剑上犹有割断婢女头颅时沾上的血。
    他冷冷斜睨我:“你说的这些,朕一个字也不相信。你若再在此胡言乱语,便是她的下场。”
    我一瞬间哽住。他那双好看的凤目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丝毫人性和感情。
    下一瞬间,另一道冷光从身侧袭来,宝剑上紫玉暗光闪烁。墨白一只手尤握着我,另一只手持了剑,比在李温脖子上。握着我的那只手突然发力,猛然把我从李温的剑下推了出去。
    李温的剑跟着追上来,墨白移身挡住他的去路。
    我踉跄站定,李温的剑已停在墨白心口。
    谁也不再动弹分毫,两把剑也直直戳在对方命门,稍有不慎就是两败俱伤。
    李温低头看了看比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看向墨白,冷笑出声:“敢向帝王拔剑,倒有几分胆量。”
    墨白亦轻笑:“在下什么都没有,唯独胆量还是有一些。”
    想来李温称帝四年残暴无道,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与他刀锋相对,如今被墨白拿剑挟持着,反倒显得兴奋。他用力握着剑,握的骨节突出,指节发白,剑尖儿一点一点刺破墨白的衣襟,正对着心脏一寸寸插进去,嘴角笑意浓艳:“你不敢杀朕,朕杀你却轻而易举。”
    “墨白!”
    我惊慌扑过来,却不敢横插进两人中间,唯恐将李温激怒,剑刺得更深。
    被刺中心口,墨白脸上却不见一丝痛色,仍淡定地勾着笑意:“何以见得?”话落,挨着李温脖子的剑锋划出一道窄长的伤痕,一串鲜血顺着剑锋滴下来。
    我万万没想到墨白会真的下手,李温更是万万没想到,遁入墨白心口的剑不再继续往里刺下去,淡淡道:“你以为朕是贪生怕死之徒?”
    “你说得对,你的剑可以轻而易举取我性命,我的剑却不会再伤你更深。”墨白说完,握剑的手松开,长剑落地,撞击冰玉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他巍峨地立着,没有看向我,却是在对我说话:“剑上的血已足够带他进入画境,你想要做的,现在就做。”
    “可是……”李温的剑还抵着他的心脏,他一席玄衣,我根本看不出他已流了多少血,这种情况下,我哪里还有心情管什么步虚画境。
    “你要干什么?”李温警觉地握紧剑,没有半分将剑从墨白身体抽出的意思,反倒更深地刺进去。
    “照我说的做。”他低头催促我,声音柔的像哄一个吵闹的孩子入睡。
    再刺下去会真的要了墨白的命,我咬咬牙,想,此刻也唯有如此。
    捡起墨白的剑,擦下浅浅血痕,按在画卷中荷塘旁的一块巨石后。突然的强光晃亮整座咸宁殿,随着长剑落地的声响,光亮后的景色已变化作四年前清凉院的清浅荷塘。
    “这里是我为你作出的步虚画境,虽然只是幻境,但一切都是真实过往的重现。你不信我无妨,但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落在巨石后,被巨石完全挡住,巨石前的石桌上,黑色的曼陀罗花开的娇艳。
    “姑娘,王爷已经走了。”一个声音响起。
    “你说,他会相信吗?”对我而言,这个声音依稀熟悉,只发生在昨天,而对李温而言,已经一别四年。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他扶着巨石的手不由得攥紧了拳。
    “姑娘希望王爷信吗?”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笙歌转过脸,方才还得意冷笑的脸,此刻脸色苍白的像一个卧病多年的将死之人。
    “这样骗他,我真的好累,好想早一点结束,可是我总忍不住想,想要再陪他久一点,哪怕是像现在这样被他恨着。”她将香囊攥在手心里,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却没有哭的神情,瞳孔里漆黑无光:“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想骗他,其实我真的很想他能一直喜欢我。我这样伤害他,等他成为帝王,有了三千佳丽,他会忘了我吧?”她兀自苍白地笑笑:“我不想让他忘了我,可与其恨着我,忘了我,也是好的。”
    “姑娘何必要执著于助王爷争夺储君位,王爷和姑娘像以前一样生活在这里不是很好么?”
    “你不懂他……罢了,”笙歌无力地摇摇头:“把我的笙拿来。”
    陌生女子咬了咬唇,想说什么话,终还是忍住了,走了两步又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我的确不懂王爷,可我也不懂姑娘。”
    她的心唯有她自己才懂。
    荷塘边悠然响起飘渺冷笙,听了许多遍,能很快便分辨出,这是《千秋岁》的调子。这是他们相遇时她吹的曲子,也是他送给她的,第一首和最后一首曲子。
    曲声之中,李温脸色惨白,攥拳的手生生掐出几道血印子,踉跄夺门而出。我紧追过去:“你只听到了她要谋害你的话,这些话,你可曾听到过?”
    他只踉跄朝前走,不说话,银白长发摇晃在身后。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四海求凰

我如愿让李温亲眼看到了事情的真相,心愿达成,正思虑着差不多可以抽身返回现实中去,却不见了李温身影。
    我抓耳挠腮找了他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晚,突然回想起来,画境中的今夜正是他起兵夺位的夜晚,他一定去东宫找笙歌了!
    我毛骨悚然,画境中的那个李温冲入东宫之后毫无留恋地一剑结束了笙歌的性命,可是,从现实中来的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若赶在兵变前找到了笙歌,定不会再杀她,可若他改变了故事的结局,他的魂魄就会被永远封锁在这个被更改画境中,现实中的他就再也醒不了了!
    来不及多想,我撒腿往东宫跑去。
    我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东宫宫门洞开,厮杀声已经停止,空荡的夜色静的诡异,我心情忐忑地靠着院墙喘了口气,心想,这下完了。
    但我抬头看了看夜空,月色澄亮,隐于月色后的画境之门好端端地敞开着。画境里的人是看不到画境之门的,唯独墨灵本身能看到幻世的出口,而这个出口并没有封闭,这么说,李温没在笙歌死前赶到这里,这里的历史没有被改变。
    我深深松了一口气,踏进东宫大门。
    染血的月光花在月色下皎洁盛开,暗香与血腥混杂在一起。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李温怀中抱着笙歌,消瘦的身影显得荒凉无比。
    “为什么,要回来?”笙歌气息未绝,偎在他怀中,声音细若游丝。心口洞穿拳头大的窟窿,鲜血将李温胸前的红衣染得更加鲜艳。
    “我……我亲手杀了你……”他双手沾满笙歌的鲜血,剧烈颤抖。
    她轻轻在他怀中摇摇头,目光一度涣散,却终于提着最后一口气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古琴旁。
    须臾前还有乐姬在此弹唱,此刻琴台上却只剩染血的琴。
    她想,他用一把琴救过她的性命。如今,再用一把琴送她离开,这,应当也算作一种圆满。“虽然自从当年那桩事。你便再也不碰琴,可今夜,能不能……能不能……为我再弹一曲……千秋岁?”
    她一话三喘,能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已是不易。我从这段过往走来,知道当时的笙歌其实在中剑后很快便死去。而如今虽然结局不会被改变,她的意识还能弥留这么久,大概是她爱的人就在她身边,她想拼尽最后的力气在他身边多停留一会。
    “好,我弹给你。只要你想听,我千遍万遍都弹给你。”
    琴音在尸殍遍野的深院里响起,哀转千回,声声断肠,音音啼血。
    看献千秋乐,千秋乐未央。
    千秋岁原本是美好的祈愿。然他的千秋万岁,却终究成愁成殇。
    如果她不死,如果她还能与他琴瑟和谐,该多好。
    突然一声破音,琴弦毫无征兆地断成两截。
    恩,报了,怨,了了,玉缘坊一命,今日奉还。
    “阿温。忘了我罢。”
    她的眸子在断弦之音中缓缓合上,松开的手指间,掉出那块刻着温字的翠玉。
    他颤抖着从她手心里拿起玉佩,这么轻的物什。他却仿佛拿不动一样,拿了好久才勉强握在手中。
    “原来是你。”他一把捞起她,她衣襟被鲜血染得殷红,如同她亲手为自己缝制的嫁衣,犹记得初次见面在玉缘坊的角楼上,红纱漫飞。她一席白衣如同月色皎洁,美似九宫飞天。
    “如何能忘,笙歌,你要我,如何能忘?”
    他呢喃问她,可她不能够再回答。
    这个故事的落幕,光亮再次晃过,东宫尸殍遍野的景色渐渐碎裂,四周重新拼凑成咸宁殿里的洁白无瑕。李温跪卧在地上,双手尤保持着抱住笙歌的姿势,怀抱间那个倾城绝世的美人却已不在。
    墨白仍巍峨立在殿中央,我张开双臂扑向他,他见我们已经平安归来,终于不再强撑,身子一软,单膝跪到地上。
    我吓得傻了片刻,蹲下身扶住他的胳膊,才看清他脚下已经淌了许多血。“墨白?”我小心翼翼叫他,说出口时发现竟带了哭腔。
    墨白抬起脸,嘴角仍勾着笑容,握起我的手放到他的心口,轻轻安慰道:“你瞧,他这一剑刺得很浅,没想要真的取我性命。”
    “说谎。”黑色的衣袍看不出伤口,可他胸前的衣襟却被血濡湿了一大片。我任性地一次又一次想要帮助别人,却一次又一次将墨白置身险境。我低着头,把他扶起来:“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我搀着墨白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李温,他仍兀自坐在地上,甚至连双臂的姿势都没有变,如同一个形容落魄的求乞者。
    我让他看到事情的真相,只是不想让他继续怨恨笙歌,并不是要他黯然神伤。
    我说:“你之前恨着她,既然现在知道了真相,那些心结就让它化解罢。你也不用自责,笙歌曾经说,有今日这样的结果,是她心甘情愿求来的,并不怪你。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用性命换给你的,无论是你的江山,还是你的性命,她想要你好生珍惜。”
    他没有抬头看我,双手颓然落下,眸子里闪过苦涩的笑。
    跨出咸宁殿的门槛,潇潇细雨被风吹到脸颊,雨丝间夹杂湿润的月光花的暗香。
    突然想起蜿蜒狭窄的山道两侧开满瀑布似的月光花,我站住脚,回过头补充:“她的坟茔在玉凉山上,那里葬着她为嫁给你准备的嫁衣。”
    咸宁殿外虽还有隐隐细雨,但阳光已经穿透云层,金光万丈。天马上就要放晴了。
    我一边心疼墨白受伤,一边生气他做事不要命。“你永远都自己逞英雄,墨白,你这样吓我,一点都不好玩!”
    他一只手被我搀着,一只手捂着伤口,打趣道:“你心疼了?”
    我瞪他一眼:“你还有力气开玩笑是不是?”我生气得甩开他,自己径直往前走:“不理你了。”
    他拉住我,笑着赔不是:“他是刺得深了些。又死不了不是么?他或许只是羡慕我,羡慕我身边有你,而他身边已经没有笙歌。”
    身后阴森狰狞的咸宁殿在明丽的阳光中变得金碧辉煌。大红的灯笼摇摇晃晃,殿内传来飘渺琴音。
    抑扬顿挫。起承转合。如同高山飞瀑,如同寒潭深渊,数不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一丝一缕。沿着琴音飘向无尽的天堂。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飞翱翔,四海求凰。何日见许,慰我彷徨。这是流传在九州大陆上,传达对伊人爱慕思念的琴歌。
    我仰头看着天空层层叠叠的云彩后露出的太阳的金边,想,笙歌,你可在那里看着温儿?可听得见他为你奏这一曲《凤求凰》?
    ……
    墨白伤重,离开大明宫后,我担心回凤翔一路颠簸会加重他的伤势,便暂时留在了长安。墨白伤好后,考虑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沉重,想带我出去散散心,可我没有心思纵情山水,我想回家了。
    于是我和墨白返回了凤翔。只是在返回凤翔的途中绕到去了一趟玉凉山。
    到山脚下却被官府拦住了道路,道前面正在大规模修建宗庙,把路封锁了。向当地的百姓打听才得知,前段日子皇帝颁下旨意,将玉凉山设为皇家祭典的圣山。
    山下百姓不知其中来由,只说玉凉山上住着一位白衣的仙人。曾护佑国君登临大宝,所以国君在此敕建宗庙,年年祭拜,希望仙人能继续保佑他的江山风调雨顺,苍生太平。
    我带李温进入画境本意只是想帮笙歌完成生前未竟的心愿,说出她对李温的心意,但这一举动的效果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不仅帮了笙歌,也救了李温。
    其实也不能完全算在预料之外,李温身体中戾火的侵袭本就是因为心中的死结才日益严重,但他在画境中知晓了真相,对笙歌多年的仇恨化解,结下的心结也随之打开,戾火症自然也就缓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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