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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解忧思-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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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离不希望因为朝中一些捕风捉影的言论而影响军心士气。”李忧离拿捏措辞,语速缓慢,既不能说重了无端增加皇帝对陈王的疑心,又不能说轻了让皇帝误判陈王无足轻重,真是,难啊……
皇帝转身,由人搀扶着慢慢踱回御榻,坐下歇息,饮了口内侍递过的清酒,抬头见众人等待定夺的目光,不由发笑,遂安众心道:“就这样吧,陈王暂留长安。”十人赞成,二人反对,皇帝不觉得自己的决策有何不妥,但他忘了他那次子据说已在军中“独断专行”惯了。
“陛下,臣实不愿军中非议朝廷鸟尽弓藏!”李忧离据理力争。
“二兄治下甚严,想必不敢有人多话。”
“不敢说不代表不会想,军士敢怒而不敢言,怎能戮力同心?”
“二兄言过其实了吧。”
“兵者,死生之地,何谓‘言过其实’?”
“那二兄尽管将非议父亲‘鸟尽弓藏’的都抓了军法处置,不就上合孝道,下慑三军了?”相王将“非议朝廷鸟尽弓藏”偷换成“非议皇帝鸟尽弓藏”,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可谓歹毒。
“好了好了,就如此定了,不必再争!”皇帝上了年纪,最头疼儿子们争吵,吵得他头风病都要发作。
“陛下不可令将士寒心!”李忧离固诤。
“寒心?”李绀这辈子没少做让人“寒心”的事,宇文燕山信重他,身死国灭,诸葛敞投降,萧子龢归附,却都难逃一死,赵知静有大功,亦可寻个可轻可重的罪名除掉,辛玄青,人虽已死,妻女却仍被通缉……陈王?楚人无罪,怀璧其罪,李绀人虽老了,记性却不坏,他记得前朝有个异姓王姓李名绀……
“朕留陈王在京中就会令人心寒,那朕若是杀了陈王呢?”皇帝扶额,微微抬头,浑浊的目光中似藏了许多不可说不可触的隐秘,漩涡一样将人拖进无底深渊,让人悚然。
“陛下若无故冤杀陈王,”李忧离扬眸,一字一顿道,“是为不仁不义不智不信。”——某些方面,岐王有着令人嗤之以鼻的愚顽与固执,但李君儒却觉得,他真心羡慕。
皇帝盯着面不改色的儿子,冷笑:“你是不是还想说朕‘昏庸残暴’?岐王!”皇帝大喝,霍然起身怒指李忧离道,“此地是太极宫,不是你的行军大营,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陆长珉留京,无需再议!”
皇帝的震怒并没有使李忧离畏惧,他有的只是心灰意冷:这种冲突不是第一次,数日前争论以赵忍之功过是否该杀、足杀、能杀时亦是以父亲的怒不可遏收场,和解,封赏,一切表面上的皆大欢喜都改变不了父子间深如鸿沟的异见。似辛玄青、赵知静、陆长珉这般功臣,说杀就杀,说有罪就有罪,那么他呢?岐王如今可是国朝第一大功臣啊!他是不是真该如景明所言,为自己,为岐王府,“早作打算”了?
“陛下……”
“陛下圣明!”侍中萧城执笏叩首,李忧离惊诧地扭头看着伏在地上的那位曾经的萧梁皇子,心知他虽态度持中,此一番却是为了阻止他再说出激怒陛下,以至又要遭受处罚的话,心下感激。岐王堂舅张道肃也同萧城之想,叩称“圣明”,余者见状附和,只就剩下“不识时务”的李忧离。
“陛下……”李忧离缓缓屈膝跪地,在他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的敌意、玩味和下一刻即将变得惊诧不已继而大失所望的目光中,俯首道,“英明。”
太子忍不住轻笑:他弟弟这百炼钢做的“强颈”竟也能弯?
皇帝除了大大意外,也松了口气:不至于非要用重罚这不孝子的法子来挽回颜面——他实在不明白,明明是他一心宠大的儿子,怎么如今倒似冤家,都是典兵日久,让那些读书汉教坏了!
“你明日就回河北。”——省得在朕面前添堵!
“是。”
阴云渐消,早已等在一旁的内侍这才敢蹑足上前,在皇帝面前低声言语,皇帝仰面大惊:“什么?大声说!”内侍伏地叩首,高声道:“陛下大喜,弘义宫传来消息,孺人诸葛氏为岐王诞下一女!”
“朕……朕做大父了?”皇帝大喜过望,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底下众人各自交换眼神,有人欣慰,也有人嫉恨:岐王的运气究竟要硬到什么时候?但无论心情如何,都不免应景地道一声“恭喜陛下,恭喜岐王”。皇帝见次子还跪在下面,起身走下御床,亲自扶起:“好啊好啊,你可又给朕立了一功!”
这消息对李忧离也甚意外,他这一年征战在外,回过几次长安也是来去匆匆,侍寝之事都由上官珏安排,虽然他确乎记得阿珏提起过某位孺媵有了身孕,却没想到孩子生得这么是时候。
“怎么?”皇帝见儿子神情恍惚,殷切询问。李忧离抬头看着父亲,目光中是皇帝久违了的孺子之情,傻傻地说:“今日始知为人父之心。”皇帝老怀大慰,拉着岐王的手大笑:“你这就知道为人父之心了?父母之心苦,来日有你知道的时候!”——尤其是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知道我有多不省心吗!
“听说二兄从突厥带回一位美人,甚是宠幸,希望她不要嫉妒。”李君儒凑趣道。
“什么突厥美人?”皇帝好奇,却不待回答,便笑拍次子的手道:“你那些风流事,为父也不管,快给朕添个胖孙子才是正经事!”李忧离猛听相王提起抚悠,担心他已知道什么,看过去,相王正一脸得意,十分开怀——“还有你,你也听着!”皇帝不偏不倚,连相王一并教训。李君儒低头唯唯,心下亦颇为烦恼:父亲盼孙之切,以至得了一个庶出的孙女便喜不自胜,可惜他与王妃结缡数年,至今无子,而因他要借右仆射之力,又不能纳妾……
“河北之事,我众敌寡,我强敌弱,战胜只是早晚,想必二弟是在选择战机,父亲不必过于担心。”太子上前搀扶父亲,提议道,“依儿看,也不必再议了,今日该宴会庆祝才是。”
皇帝大喜:“吾儿之言甚是!”
李忧离“感激”地看一眼:多谢兄长——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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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秀之感, 非独殷墟,黍离之悲,信哉周室。”
抚悠瞧见摊在案几上的书,拿来展开,“……城郭崩毁,宫室倾覆,寺观灰烬,庙塔丘墟,墙被蒿艾,巷罗荆棘。野兽穴於荒阶,山鸟巢於庭树。游儿牧竖,踯躅於九逵;农夫耕老,艺黍於双阙。麦秀之感, 非独殷墟,黍离之悲,信哉周室……”——是杨炫之的《洛阳伽蓝记》。《伽蓝记》感慨北魏之衰亡,那么巧,前梁的都城也在洛阳——抚悠瞥看怀抱新生儿的宇文媵——她正是前梁的长公主。
“大王请。”婢女将李忧离让进室内,众人忙叩首行礼。李忧离一眼看见抚悠,有些尴尬,抚悠见了李忧离,却慌忙将书卷卷了,背手置于身后架上,才要行礼,便被大步上前的李忧离扶住。“这么晚了,我以为你已睡了。”李忧离道。抚悠被他的灼灼目光看得两颊发烫,低声提醒:“还跪着一屋子人呢。”
“起来吧。”李忧离道。众人起身,宇文媵将孩子抱至岐王面前,她心如鹿撞,不敢抬头,只双手将孩子捧给岐王。李忧离看了看襁褓中安睡的小婴儿,蹙眉道:“这么小我也不知怎么抱。”抚悠见宇文媵进退不是,不知如何是好,便伸手将孩子抱入怀中,让李忧离看,边道:“你看,这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多惹人怜。”孩子抱在抚悠怀中,李忧离才有心逗弄,手戳小脸,真是柔软呢。
“小可怜,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抚悠叹气。诸葛孺人产难而死,李忧离已经知晓,亦叹道:“陛下为她的降诞置酒宴会,当着文武五品以上册封县主,赏赐御衣物,这已是极大的殊荣,也算告慰她母亲的在天之灵了。”——李忧离没有说,他们“贤德”的皇后阿杨可是撺掇着皇帝要封这孩子郡主呢!
例太子之女封郡主,亲王之女封县主,她这是要借孩子的封号挑拨岐王与太子的关系,让太子感受到岐王功高的威胁。在皇帝这个年纪,不少人都已做了曾祖,皇帝心心念念盼来一个孙女,借了酒兴,便要答应,好在太子中舍人玄功就进言,“今以郡主封王之庶女,来日何以封王之嫡女”——这头一个是因为皇帝高兴,但不可能岐王所有的女儿都能封郡主,那么将来岐王有了嫡出的女儿,封号尚要在一个庶出之下,不但不合礼数,惹人笑话,未来的岐王妃亦当引以为耻——皇帝明悟,这才作罢。
阿杨的笑里藏刀李忧离早就领教,倒是这个玄功就,不白费他当初把他从梁国救回来——虽然很可惜他如今成了太子的人——玄功就意在维护太子,阻止岐王对太子地位的冲击,却在无形中帮了李忧离一把,而他进谏不说岐王之女比于太子之女不妥,而是说岐王庶女封郡主降低了岐王嫡女的地位,亦可谓巧妙。
“大王!”宇文媵忽然跪倒。李忧离与抚悠都吃了一惊,只见她伏地道:“大王,妾往日与诸葛孺人情同姊妹,孺人不幸早亡,剩下这可怜的孩儿,无母何恃,良可哀愍,妾愿为慈母,养育之如生母,望大王成全!”说罢泣泪叩首。妾要得到非己生子女的养育权,成为“慈母”,必须经过丈夫的首肯。
李忧离看向抚悠,抚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是孩子的父亲,一家之主,这事别问我啊!非是她不想说,只是她的身份委实不便说,但她若不说,他就这么同意了,似乎也太便宜某些人的歪心思,于是建议道:“诸葛媵是孺人的妹妹,跟这孩子最亲,大王不妨问她。”——若不是宇文媵半路杀出,诸葛媵完全可凭其姨母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做孩子的慈母,虽说她年纪小,照顾县主自有乳母婢女,又有什么妨事?
宇文媵忽然要说做孩子慈母的时候,诸葛媵也愣了:她二人同居一殿,关系向来不错,可她之前却并未与她提过!诸葛媵看向抚悠,抚悠对她微笑,她想:“秦娘子这么做是为了给我机会吗?”可再看宇文媵,她虽低着头,看不见神情,但按在地上的发白的指节却出卖了她的心。
诸葛媵想来,也并非全无前兆:阿姊亡故,乳母本将孩子抱去她的住所,但她喜欢用香,乳母说不大好,宇文媵便建议先将孩子抱去她那里,她二人平日无聊,喜欢一起研配香料,宇文媵的房间本不该比她的房间香气淡——诸葛媵忽然明白:“这是早有准备。”
“她就这么想要做孩子的慈母?”但看眼岐王,诸葛媵却了然了,这样年少俊逸的英雄,地位尊贵的夫君,哪个女人不爱,不想得到?她心下冷笑:“也罢,她稀罕的东西于我却是无用。”叩首道:“回大王,宇文媵与姊姊最好,若有宇文媵抚养县主,姊姊在天之灵,定能安心。”
抚悠看得饶有趣味:明知被人暗暗算计,踩在头上,也不争吗?
既然孩子的亲姨娘都这样说,李忧离便同意了。宇文媵叩首谢恩,偷偷抬头去看岐王,正与李忧离四目相对,李忧离心下一动:倒真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父亲本要我明日便回河北,因得了孙女高兴,许我三日后走。”离了媵之居所,李忧离边走边道。
“嗯……”
“延嗣向我举荐一人,说得神乎其神,我明日想去见见。”
“好……”
“与我同去吧?”
“嗯……”
“阿璃。”李忧离站定,握着抚悠的肩,扭过她的身子,迫她与他对面。“阿璃,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不高兴……我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李忧离虽然觉得男人与妾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然养那么多妾做什么用,不就是为了开枝散叶?但他喜欢上抚悠后,就暗暗打听过抚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张如璧讲笑话似的说十三郎曾经很愁闷地向他诉苦,说他外甥女想找个“不蓄养姬妾”的男人,要在贵族男子中找到这样的奇葩,不是要难为死他吗。所以李忧离知道抚悠向往如她父母那般的厮守,虽然她决定跟他在一起就意味着放弃了最初的想法,但事到临头,还是会觉得委屈吧。难为她刚还一直忍着,现在没有旁人,李忧离想,如果她哭,就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吻她抚摸她,让她鼻涕眼泪哭他一身——虽然她还没有哭,但他已经想把她搂进怀里了……
抚悠正咂摸着诸葛宇文二媵这出不见血的争斗,暗想这诸葛小娘子实在是个妙人,怀着“黍离之叹”且心思不正的宇文媵便不大讨她喜欢,惊觉李忧离不老实,机敏地推开他,不配合地鄙夷道:“自作多情!”
☆、岐王兵
清晨,远处的终南山还笼罩在薄雾之中,长安城各坊门内却已聚了不少早起赶路之人,随着承天门上报晓鼓的敲响,南北大街上的鼓声依次响起,城门、宫门、坊门轧轧开启……此时,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在晨光熹微中晃晃悠悠出了光化门,驾车的是岐王府库真安修明。
安修明将通行令符甩给相熟的门卒,门卒验过,捧上问道:“安库真这是去哪里?”安修明将令符揣进怀里,见门卒要掀帘检查,打手道:“府里的婢子,昨日得知家中有事,上官娘子托我送回去。”“咳。”车中极配合地出现女子的轻咳声。门卒信以为真。安修明却不急走,翘了腿笑骂道:“你小子可还欠我一顿酒,想拖过年啊!”门卒讪笑:“哪敢哪敢,只怕库真不得闲。”“这还差不多,得闲了去找你,别让我找不着人!”安修明嚷嚷着驾车走远。“库真走好。”又躲了顿酒,省了笔钱的门卒心情也不坏。
车中抚悠吞声而笑:“这借口也太拙劣,万一门卒真要查看,见岐王坐在车中偷偷出府,明日长安不知传成什么样呢!”李忧离倚在车壁上,毫不担心:“他们也就是跟修明闹,谁敢真查岐王府的车?”
抚悠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些番上值守京城宿卫的府兵多曾随李忧离征战,军汉心直,谁能打就服谁,因此最认岐王。不过此时她还不知道,因此取笑道:“是吗?不是大王又自作多情了吧?”
李忧离昨日“自作多情”了一回,被抚悠嘲笑至今,不过比起被嘲笑,他心中更介意的是她竟真不在乎?努力回忆母亲在时对父亲后宫的态度,但他真是太小了,怎么会记得那些事,就是现在的皇后阿杨那时也极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甚至叫不出哪位后宫姓什么,直到母亲去世后几年,陇西夫人才刻意提醒他这个是谁,那个是谁,以免他在不知不觉中“倨傲”地得罪了某位在父亲枕边吹得上风的庶母……
李忧离想起母亲时脸色总不会太好,抚悠见他忽然如此,反身握了他的手,关切道:“怎么忽然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不舒服就不要硬撑。”她的父亲也是戎马倥偬之人,所以抚悠最清楚他们这些人是真的用命去拼,别看好的时候龙筋虎骨,体壮如牛,能拉三百石的强弓,砍卷百炼钢的陌刀,但其实浑身是病。由于父亲病倒前并未有大的征兆,抚悠便特别害怕李忧离也会“突然”得了什么难医的重疾——岐王打起仗来可是能一昼夜追奔二百里,几日不吃饭几日不卸甲,毫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狂人啊!
李忧离不知抚悠心中所忧,只是十分乐见她关切焦急的模样,反握了她的手,将她拽入怀中,轻嗅她的发香,摩挲她的脸颊,亲吻她的玉颈。抚悠觉得这回是她“自作多情”了:这登徒子就不值人疼!
但是……她好像很喜欢他这样……因此配合着向侧后仰头,露出更大一片春|色,任他的鼻子挲挲着直抵她交领的深凹处,气息灌进亵衣,贴着肌肤,痒痒的——当然,也只能到这里了,抚悠捂了胸口,李忧离一脸委屈,抚悠偏头不看他,另一手捂着嘴“嗤嗤”地笑……
*******
一大早,客舍门前的杏树上喜鹊喳喳叫个不停,曹延嗣见巧娘在外洒扫,笑道:“喜鹊报喜,是要有喜事呀。”巧娘见是他,忙靠墙放了扫帚,肃礼道:“曹郎君万福。”又问:“我以为‘喜鹊报喜’是乡人俗语呢,郎君也会这样说吗?”“《禽经》中就说‘灵鹊兆喜,鹊噪则喜生’,可不只是俚俗之语。”曹延嗣边迈步进门边问,“姬郎君在吗?”巧娘道:“他一早就出去了。”“什么?”曹延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回身问道,“去哪里?”巧娘摇头:“郎君没说,我也没问。”曹延嗣傻了眼,他方才只是随口一问,绝想不到明明约定了日子,姬繁川竟然外出!心中暗道:“繁川害我,大王一时片刻可就到了!”
安修明驾车拐进永平坊,坊内已是熙熙攘攘,出门行路的、洒扫庭院的、喂鸡喝犬的、叫卖朝食的,男女老少、僧俗华夷十分热闹。马车在一家胡食店前停了下来,安修明朝车内道:“二郎,娘子,这家胡食店全长安有名,尤其是胡饼,堪称一绝,日售三百枚,人限五枚,售罄为止。”
难得起早出门,李忧离心血来潮要带抚悠去去尝尝京城百姓平日所食,要安修明说,那抓一把满手油,咬一口满嘴香,个大料足的粗鄙之食倒真不比王府精致清淡看着都觉得吃不饱的朝食差,便自告奋勇为岐王引路。这家名曰“室利讫栗底饼肆”的胡食店已颇有些年头,“室利讫栗底”就是中原人口中的“疏勒”,老店主是疏勒人,对“疏勒”这种读音缪传很是不满,因此店名以正音“室利讫栗底”命名,也彰显其食物做法传统,风味地道,不过长安人还是会说“那家疏勒饼肆啊”,毕竟“室利讫栗底”太过拗口,也是店主人无可奈何之事。店主脾气古怪,还怪在一个奇特的据说是传统的规矩——胡饼每日只做三百枚,多一枚不做——因此喜食胡饼的客人都是清早来买,三百枚胡饼通常很快就被抢光。
“我要两枚!”“我要四枚!”“两枚十文,四枚二十文,郎君拿好!”“我……我来得早,我也要四枚!”“又二十文,饼四枚!”……食客的争抢声与胡姬清亮爽朗的笑声此起彼伏,嘈杂中又显谐趣。李忧离挑帘看去,里里外外乌压压一片,只有胡姬独特的插羽毛高帽鸟儿似的来回雀跃。
“恐怕要等,你饿不饿?”李忧离问。抚悠探身去看,见老店挂着“胡饼”,“毕罗”,“音部斗”,“搭纳”等旗子,人群深处热气腾腾,笑道:“闻着就香,我是能等,就怕你急着要见曹将军口中的贤人,等不得。”“贤人起得晚,去早了也没用。”李忧离朝外道,“修明,去买两枚。”抚悠听了直乐:亏他那么多歪理。因又黏住道:“你去买。”“啊?”李忧离愣住。抚悠摇他的手,糯糯地撒娇道:“我要你去。”
李忧离送她什么金玉珠宝她都不稀罕,他又不缺那些,有什么理由不大方,她就是想看看平日高高在上的岐王能不能放下身段,与贩夫走卒污泥臭汗挤在一处为她买五文钱一枚的饼。
李忧离少见抚悠如此娇态,心里早乐得喝了蜜水一样,再说同是为博美人一笑,岐王买饼虽有失身份,但也不至于像幽王烽火戏诸侯那般祸国殃民,便十分气概地应了,轻快地跃下马车。只是……他在军中纪纲严明惯了,就是全军饿了三天只剩下一口羊,也得排好了次序领取,再看这一个个待喂的鸭子似的嘎嘎嘎嘎,岐王的脸立时就拉了下来,然,匹夫犹敦然诺,何况是答应了心上人的事,硬着头皮上吧。
安修明见自家大王为难,又爱莫能助,只能腹诽贺倾杯这外甥女实在精灵古怪又侍宠无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兼修国史的某相公找到他问起此事,还很是郑重地为岐王记下了“体恤民情”的一笔,至于秦娘子,那评价可是直追樊姬、班婕妤。安修明哭笑不得:后人读史,必被误矣!
凭借身体优势和军事素养,李忧离很快挤到前面:“两枚……”“来二十枚!”一声闷雷从天而降——这声中气十足,连岐王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个红黑脸庞、须发蓬乱、膀大腰圆、破衣烂衫的大汉。
大汉一脸挑衅地望着众人,仿佛谁敢多言就要将他的腿打断。食客中有认得他的,知不好惹,悄悄退到一边。那人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将个麻布袋子狠狠甩在案上,喝道:“二十枚,聋了!”
胡姬醒过神来,忙赔笑道:“饼二十枚,收钱一百文。”大汉从怀里掏出也不知多少文“哗啦啦”洒得案上地上都是。胡姬不好去数,只先包二十枚饼,数数不够,笑道:“只剩十九枚了。”大汉骂骂咧咧从案上捡了七八文回去,胡姬不敢得罪,将包好的饼放在袋中,大汉背了布袋转身就走——“真是霸道”,“今日碰见他晦气,算了走了”“早晚有人整治他”“谁整治?你整治?”——背后指指骂骂他也充耳不闻。
“站住!”说整治还真就有人抱打不平——不是旁人,正是李忧离。
大汉见是方才挤在最前,见了他也没有后退的年轻人,身材也并不特别魁梧,蔑道:“你叫我?”
“正是。”旁边有人见他身着遥溃歉龆潦槿耍眯娜暗溃骸袄删故窍⑹履税桑恢挡恢蛋 !毙♂蹩墒抢戳似⑵锨暗溃骸暗昙夜婢兀讼尬迕叮闳辞柯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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