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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将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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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泊远就在那一天,仿佛目睹了这世间最惊艳的樱桃小丸子,又目睹杰作被它的制造者不以为意地毁灭。他心里感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遗憾。往后他再也寻觅不到如此顺眼的樱桃小丸子,关键的原因或许是,那些樱桃小丸子都并非卢月所画。
李泊远是个具有绘画天赋的人,儿时便被母亲送到画家朋友身边学绘画技巧。小学时期的儿童画作品,初中时期的素描作品和油画作品,皆在国内顶级的青少年绘画比赛中获得过大奖。高中时期的他酷爱临摹马克夏加尔的画作。那天之后,除了临摹迷恋的大师作品,他似乎多了新的描绘对象,樱桃小丸子以及画樱桃小丸子的人。
高二某日放学。关心出校门被几个家长给围住了。家长们忿然地指责关心,大意是认定关心去参加他们孩子的生日会时偷了钱。当时校门口聚集了许多围观的学生,其中也不乏关心平日里打交道的人。隔岸观火的人越来越多,家长对关心的指责也升级为谩骂。尔后,言语中似乎触及到关心的父母家教等问题,关心面红耳赤地回了嘴。一个家长的手掌心重重落在她那兜满了脂肪以及难堪的脸颊。关心怒不可谒做出还手态势,继而家长们就群起攻之。她双手护头蹲下身子,圆滚滚的身体蜷成一团,双拳不敌数手只能听天由命。
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操场远处飞速前移至事发现场,那个娇弱的身体用手奋力扒开人墙,又灵巧地钻拱进拳脚密匝的空隙间,将身体紧紧罩贴在被围攻的关心身上。于是,拳头巴掌和鞋底子都纷纷落在卢月的后背的校服上。直到教导主任出面将闹剧收场,围观的学生才纷纷散开。自从那次轰动全校事件发生后,关心就退学了。往后的日子直至毕业,卢月都是独来独往。
毕业后。李泊远考到了北京知名的重点大学。卢月念了本地一所大专。大四的一天,高中的班长以将要出国的理由组织了一场同学会。李泊远从北京回来参加了这场聚会。班里的同学大多都到了,只是缺了他想见的人。
有人议论起卢月没来的原因大概是自尊心强,今日参加同学聚会的都是本科生,而她只是专科生。整场聚会,李泊远唯独这段发言听进脑子里,其余冗长琐碎的聊天内容都被他耳边任性的冷风刮走了。他的心不在焉引起了同学揶揄,某人说他名牌大学的格调都与众不同。他只是笑不作回应。
服务员上菜时,高二时退学的关心出现了。她的到场让席间的同学都颇感惊讶,她瘦了许多,一身名牌的衣裤鞋包将她包裹得容光焕发、气宇轩昂,安装在她身上的每个耀眼浮夸的搭配物件都在竭尽所能地喷薄出钱币的味道,仿佛刻意要让在座的尚在祈祷不挂科的同学们嗅到。关心从名牌包里取出一包熊猫烟,顺席发给抽烟的男同学。她最后一根烟递给了李泊远,并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关心少了记忆中的咋呼,添了分稳重,语气依旧是诙谐幽默,她问李泊远,偶像,你还记得我不。李泊远回答,当然记得。
关心退学之前,每逢有李泊远的球赛,她必然围观捧场,加油呼声也必然是众人中最嘹亮的。她通常会站在一排迎风摇晃的梧桐树前。李泊远注意到这个,是因为卢月也在那儿。
关心对于李泊远还记得她这件事,流露出喜出望外之情,圆而灵动的眸子里充盈着笑意,她跟李泊远说起了近几年的情况,退学后她跟着表姐去义乌做小饰品生意,由于她能说会道,生意做得火红,后来她有了大批稳定的客源。如今正打算回末城做两地的饰品贸易。
这时服务员送上来几箱子啤酒,关心表现得兴致高昂,举起玻璃杯鼓动男男女女喝了好几番。一时间饭店包厢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涉世不深的男女同学哪是见过世面的关心的敌手,酒过三巡便都失了原态,有人大声喧哗畅谈理想,有人低声细语互述衷肠,有人百感交集回忆往昔。
这时,关心从包里取出厚厚一叠钞票拍在桌上,今天高兴,由我买单,同学们吃好喝好。
同学先是愕然,有个男同学起立鼓掌,所有同学都跟着鼓掌。未经磨砺过的稍显直白的恭维赞扬声不绝于耳。关心笑而不语。少顷,包房氛围恢复了之前的喧杂。关心蹒跚地走到李泊远身边坐下,她说,偶像,我果然没白崇拜你,你就是屈原笔下的荷花,正直高洁,出淤泥不染。
李泊远笑说,不,我是淤泥。
关心似乎无法会意,尴尬与他相视一笑。她略微浮肿的脸颊绯红,半开玩笑的语气问李泊远,偶像,如果我说我没偷那家人的钱,你信吗?李泊远不假思索回答她,我信。
只见关心微启的唇渐渐合拢,缓缓拉成一字型,她泛红的眼白开始显现出浑浊,那里似乎蕴藏了她渴望被理解的寂寞。须臾,晶亮的液体划过她微微鼓起的眼袋。她用手指拂去眼泪,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偶像。她的声音微弱且低沉。这是李泊远迄今为止见过她最不咋呼的一刻。
散席时,同学们把关心托付给了李泊远。李泊远搀着步伐不稳却莫名亢奋的关心走在冬夜寂静的泊油路上,冷风习习,头上的夜幕像一块耐得住寂寞又孤芳自赏的黑曜石,只冷然地注视着大地上那些急于释放自我光芒的路灯和寻找廉价陪伴的生物。而夜幕的深沉,就连与它关系最紧密的星辰也效仿不来,因为以迷失自我的形式去模仿和跟风,冬夜的星辉才会呈现出乍隐乍现的愚蠢和做作。
他突然问,你和卢月还联系吗?
关心停住了脚步,她的亢奋也戛然而止。少顷,摇摇晃晃又恍然大悟地指着李泊远问,我就知道你对我们家卢月有意思,是不?
是。李泊远回答关心并看向她身后那盏灼眼的路灯。他不想再去否认这个事实了,因为他已经回避了五年。
关心颊上的红晕消褪,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她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联系,卢月是这个世界唯一相信我的人,不管我境况如何,她对我态度始终如一,并不像今天这帮演员。关心的瞳孔倏地闪现一抹嘲弄的幽光,即刻转变为舒坦的透亮。想必她今日的阔气是为了证明什么,而她已然达到了目的。她继续说,卢月现在好着呢,大三的时候就被她的系主任推荐到大公司实习,开始赚钱养家了,而你们这帮傻孩子还在背单词过四六级。
李泊远忽然觉得冬夜的风也并没有那么凉。他说,你给我她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交代。他特地用了祈使句,语气是势在必得,而并非请求。
关心挥了挥手说,行了吧,我一个精明女商人用你个穷学生做什么,别瞎臭美。她说着拿出价值不菲的手机,将一个号码和一个地址发给了李泊远。?
☆、第二章 恋人(2)
? 飘着小雨的周五。末城艺术专科院校被薄薄的雾气笼罩。阴沉的天空像是巨大的灰白鱼肚悬挂于学校老旧的建筑物的上方不高的位置。稀疏的雨点先是不急不缓地与低处的雾霭汇合,再慵懒地坠落在湿润的地面。
这个平常不引人注目的学校,今天却是李泊远关注的焦点。他就站在距离学校大门不近不远的位置。放学铃声铃响。五花十色的伞盖鱼贯而出,宛如漫山遍野会移动的绚烂野花。凡是走到李泊远身边的学生,必然会举起伞盖瞧他一眼。李泊远也无所谓,因为他今日本意也是给人瞧的。
几分钟后。不出他所料,卢月一个人走出了学校,黑色的大雨伞下,一个孑然的身影,眼神是四十五度角朝下的。她的步伐很快,脚跟后溅起了纤弱的水花。李泊远紧紧跟在后面。全神贯注走路的她没发现异常,直到听见有同学在起哄和窃语,她才迟缓地转过身,身后一个巨大的樱桃小丸子也停了下来。李泊远特意从公园租来了樱桃小丸子的玩偶皮囊,为的就是这一刻。卢月问,为什么跟着我?
憨态可掬的小丸子只是在雨幕中做着各种俏皮动作。李泊远本来是想逗她,可她却一脸淡漠,准备抽身离开这场莫名其妙的被围观。李泊远摘下玩偶头说,是我。
卢月神情终于显出变化,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
李泊远的额头被硕大笨重的玩偶头盔闷出了细密的汗珠,此时与雨水相融合,清亮的水珠一缕一缕从他的眉梢滑落,他说,因为我想见到你。
卢月微蹙的额头展开,脸上呈现出尴尬的绯红。她顾左右而言他,擦擦汗吧。继而从帆布挎包里取出纸巾,递给李泊远。笨拙的毛绒手掌接过纸,这只不完全属于他的手,委实对于擦汗这件事无能为力。他说,帮下我,我擦不了。
卢月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吸走他额头上的细汗。她问,干嘛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我不是记得你脸皮挺薄的吗?
雨点似水晶颗粒般毫无规律地坠落于黑色伞盖的表层,又沿着弧线蔓延至伞盖边缘,最终滴落进卢月脚边涔满水的小凹坑里,掀起细微的圈状波痕。此时已有看热闹的在起哄,当她发现什么不对劲时,已是骑虎难下。而李泊远却十分幸福。
一年后的一天,当卢月在出租的屋子问起李泊远怎么知道她喜欢小丸子的时候,李泊远只说了二字,默契。引得卢月胃部泛酸,一拳打在李泊远最爱惜的鼻翼,疼得他抓起卢月的手做出啃咬状,他当然只是吓唬卢月,他怎么舍得。
实际上李泊远在北京念大学期间,由于体内荷尔蒙的躁动,曾先后与几个追求他的女生交往。然而结果都并无二致,因厌倦分手。他明白了那种低层次的需要仅是因为身体上的缺失。造成他精神上缺失的,是定格在青春期某个午后的画面。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黑板上画樱桃小丸子的女孩,阳光从窗户斜穿进教室,宛如琉璃粉末洒落在她头顶。祥和宁静美好,诸如此类的形容词在他脑海里涌现。无意间睹见的画面,逐渐在他消逝的青春韶华里裂变成一块遗失的精神碎片,以至后来几年里为此缺失而含恨。如今,他幸运地找到了这块碎片,精神上是拼补后的完整。
同居是在毕业后开始的,李泊远放弃了考研,也将北京一家颇有盛名的广告公司邀请函扔进了垃圾桶。他知道,自从卢月答应与他交往那一刻,他的人生轨迹就不再同于从前设定。唯独天和他自己明白,通过电话和短信来排解思念的时光是如何的度秒如年。毕业后,他回到末城,在征得卢月意见后,他在同安街租了一套狭小的居室。同居不久后,卢月被实习的公司转正。李泊远将简历投向了南区的几家公司,很快被一家才起步的广告公司相中,这足以令他兴奋,因为这家公司距离卢月的公司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清晨醒来,李泊远侧过头就可以轻吻卢月脸上的光影交错。梦境里的画面,终于成了清晰可感的现实。嘈杂喧嚷的菜市场里,通常见到年轻高大的李泊远跻身于无数大爷大妈的队伍当中,为卢月买豆浆,油条,糯米饭团。为了亲自接送卢月上下班,他还购置了一辆二手摩托车。早晨或日暮,同安街到南区的路上,总有一辆载着年轻男女的摩托车风驰而过,女孩紧紧抱住男孩的腰,男孩脸上总是略带成就感的微笑。
他们的小家很快就迎来了第一位拜访的客人。关心进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个背着篓子的搬运工。搬运工气喘吁吁地将驮了良久的篓子放在地上,取出一件件高档零食和饮料。
对于关心的到访,卢月显得异常开心。念书时呱噪的关心似乎回来了,她洪亮清脆的笑声片刻不停回荡在出租房狭小的空间内。她告诉卢月,她在位于末城中心的商业街内租下间门面,准备捯饬一段时间就开业。
李泊远将备好的饭菜上桌,三人围着小茶几边吃边聊。关心喝了几杯啤酒后,脸颊微微泛红,话较之前更多。她对二人说,小月,偶像,你们有经济上的困难千万要给我说好吗,我虽然不算富可敌国,但也能挥洒自如。这些年,我被骗得也不少,苦没少吃。除了赚到我应得的钱,也让我看清楚了人是个什么物种。自私,贪婪,虚伪,以践踏生活不如自己的人获取优越感为乐趣。那些所谓老同学,表面一副傻逼到不行的恭维,背地里有说我小人得志的,贩毒□□被包养,各种传言生生不息。我只能一笑了之。当他们还在啃老吃父母,愁工资骂老板的时候,我已经在末城最繁华的地段数钞票了。
关心极为冷静地说着,却不难发现发酵在她思维模式中的赌气成分。此成分不断在她身体内部游弋,聚集并迸发出一种特殊的能量,继而潜移默化为她不辞辛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动力。此时的她已然和当年遭同学鄙夷的小胖子判若两人。当同龄的人还在为未来和生活担忧,甚至没有生活的方向时,关心已经有了颇具规模的事业。卢月捏了一下关心脸上的肉,笑着对她说,我并不在乎你是什么,你只须记得累了,还有我。
关心是性情中人,酒后微醺使她更加直白地表露情感。她将卢月和李泊远的手重叠握在她的手心里,他们能感受到她手指在微微颤抖,只听见她感慨地说,你们俩是我最爱的人,所以一定要结婚生孩子白头偕老。饭后,李泊远和卢月送走了关心。之后卢月收到一条短信。小月,今天我看到你们居住坏境这般简陋,心里特不好受。我向来是个粗人,不懂如何排解心中难受。我擅作主张在你家沙发背后放了点东西。希望你和偶像不要因为现实的艰苦而坏了感情,正如你所说,累的时候,还有我。
卢月从沙发背后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一叠红钞。
有条不紊的生活似乎都降落在李泊远的规划范围之内。唯一的偏差是,这种令他很满足的生活状态,却使他与王雅贞之间的母子关系蒙上一层诡异晦暗的雾霭。王雅贞是研究生导师。丈夫在十年前去世后,她消耗大量时间在学术研究以及培育人才之上,可她却无法让儿子成为她理想当中的人才。在她眼里,李泊远为了不着边际的爱情而放弃读研,是自毁前程的行为。尽管心中不悦,王雅贞仍然用了大半积蓄在市区购置了一套三居室作为李泊远日后的婚房。对于王雅贞的失望,李泊远了然于心,但他更了解自己心中所需。他将希望寄托在王雅贞日后的理解上。他相信经过他的努力,未来某日会让王雅贞接受并喜欢卢月,尽管目前状况并不理想。
日子在充满希冀中度过,虽不富裕却充实。卢月的公司里的大多同事都熟识了李泊远,有些人亲切地称呼他为老李。其中有一个同事,曾是李泊远大学时期的学姐。
有日,李泊远站在电梯口等卢月下班。一个年轻女人上前与他打招呼。他事实上完全记不住这张面孔。女人说,我大四的时候主持过一场绘画比赛,你临摹的《马戏场上的婚礼》拿了冠军,是我给你发的奖牌。
李泊远将回忆倒退几年,仔细搜寻这个片段。有些模糊的印象后,便朝女人微笑点头。女人眼里焕发着温和的光泽,她说,我叫唐棠,和卢月是一个部门的,办公桌就在她旁边。说着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李泊远与她握了手后,她眼中透发的光更加透亮。李泊远笑说,那拜托你帮忙照顾卢月,她总是糊涂。唐棠笑着点头答应,在夸赞李泊远是最佳男友后,就告别上了电梯。过后几天,卢月就捧着一簇海棠盆栽出了公司。回家后,卢月将盆栽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说是部门主管送的。她认真地给花浇了水并说,唐主管人很好,对我照顾有加。
李泊远回忆起几天前在电梯口和他打招呼的年轻师姐,心里认为这女的并非说虚话的人,并在脑海里留下了一个轮廓更深的形象。?
☆、第三章 恶魔(1)
? 李泊远在这些日子里,学会了做饭。为了让卢月吃到营养的中餐,他主动向王雅贞请教做菜的技巧。王雅贞在电话里叙述如何做姜母鸡,酸菜鱼,宫保鸡丁,李泊远在电话这头细致做着笔记。末了,王雅贞终于道出了心底话,一个月没有丁点儿音讯,不容易来个电话,究竟是为了女朋友。况且你在家里何时用你做过这些,我会难过。李泊远忽而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但又抵制不住心中涌浮的对她唠叨的厌烦,在嘱咐她好好照顾身体后就挂了电话。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李泊远便成了菜市场的常客。每日他会将闹钟调到5点,起来做饭,装进保温桶。中午休息的时间,李泊远会提着保温桶到卢月公司的写字楼,两人上至顶层天台。在离湛蓝天幕更近的位置,丝絮状的云在二人头顶上蠕蠕徐行,俯视着市中心车水人与流的攒动,享受着充满了温情与爱意的午餐。中午的阳光总是璀璨,仿佛粉白珍珠碾成了细末,均匀地散落在天台的一切物体上。她吃饭,她嘟着嘴,她微笑,她对他撒娇。李泊远觉得那是世间任意美好事物都抵不过的风景。微小却无比真实的幸福会在空气里升温,与阳光一同环绕。幸福有时还会从毛孔钻入肌肤里渗进血管中与血液混合,匀速流淌直抵动脉,融化心脏。
如果时光能够静止,李泊远希望定格在那一瞬间。然而时间总是以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竭力奔走,生活永远慢它一步显得诚惶诚恐,唯唯诺诺。殊不知生活竟然追赶着时间奔赴了另一个方向。即便未来总是未知的,但某些突发情况仍然超出了预估范围。如同天幕上游走的白云,游着划着就毫无征兆地变灰。
那是个冬天的周末,李泊远照例起早去菜场,买了油条豆浆以及一些牛肉,他准备给卢月做新学会的孜然牛肉。回到家里,却发现多了一个人。
这是李泊远第一次见到陈岚。印象中,卢月几乎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人,李泊远只知道她高中时期寄住在一个叔叔家,大学时住进了校舍。沙发上的陈岚面带倦容,消瘦的脸颊看上去依旧年轻妩媚,红棕色的发丝慵懒地披散在她艳红色的毛呢外套上,涂抹了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缝隙间夹了只细长的女士烟。她眼角微扬,问,这是小李吧?旁边埋着脸的卢月点头后对李泊远介绍,这是我妈妈。
李泊远没做见未来丈母娘的心理准备,突如其来的相见使他略感紧张。他面露恭谦的笑容说,阿姨你好。陈岚的绣过的柳叶眉轻轻一挑,夸赞道,好帅的小伙,我女儿眼光想必是受我遗传。李泊远尴尬地笑着并以求助的余光投向卢月。卢月说,你去做饭吧,亲爱的。李泊远便提着菜进了厨房,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在厨房里若有所思地洗菜,水池里的白菜被他洗了又洗。菜叶疲软地耷拉着绿色脑袋,似乎在宣告投降。此时只听见客厅里传来异常的声响。他放过手中无精打采的白菜走到客厅。
陈岚拽着卢月的手臂,以哀求的语气对着卢月说,妈妈真的一分钱没有了,要债的把我逼到绝境了,孩子,再帮妈一次,最后一次。
可你每次都是这样说。卢月微红着眼眶摇头,声音虚弱。
虎毒不食子啊,你相信妈妈最后一次。陈岚身体弯曲几乎下跪。卢月扶着她,不让她的动作再继续,卢月说,你拿钱就是去输,可那是个无底洞啊。卢月的声音颤抖,每一个字的吐露发声似乎都颇为费劲。
陈岚转过头看向李泊远,眼神里充盈着哀求。须臾,他将目光切换至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的卢月,她显得无助和纠结,使他作为男人的保护欲被激发。他说,阿姨,你需要多少钱,我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陈岚棕黑色的瞳孔倏地由暗转亮,她坐回沙发上,稍显为难的语气说,大概需要两万左右,一万也可以,实在没有,就七八千就好了。
卢月流着泪对他摇头。他感到心脏像是被钝器撞击般沉重地疼痛。他说,阿姨,你等我一下。他不再看卢月,飞奔下楼去了银行,把卡里最后的5000元取出。犹豫了几分钟,他又将电话拨给了通讯录里久未联系的名字。
电话那头环境嘈杂,似乎是在人多的场合。远儿?你别挂啊,等我换个安静地方。
他之所以想到联系曹轩,是因为曹轩家境优越,即使不用工作也能花钱如流水。电话那头相对安静了,曹轩亲切的声音传来,远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李泊远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咽喉和气管都因低温的侵蚀而冻得略微僵硬,嗯,听得到。他咬牙豁出去说,轩子,我遇到点困难,需要你的帮助。
或许是发小的默契,曾经一起打弹珠,洋画,玩具枪,到后来打游戏机,打人,他们俩从来不分边儿,总是以组合的方式打遍校园无敌手,曹轩立马猜出了李泊远的心意,他说,我知道你不遇到事儿,绝对不会跟我开口,需要多少。
李泊远说,可能需要10000左右,我有了钱马上给你打过去。
曹轩慷慨地说,卡号发来,我马上找人给你办。他顿了顿说,远儿,你就别给我磨叽,你要还我钱,那我得还你一条命。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李泊远想起小时候,曹轩因为性情骄纵易惹是非,每次李泊远都不顾一切帮他抵挡和反击。曾经不计后果的真心帮助,现今成了他轻易借取钱财的理由。尽管如此,李泊远仍然无法使自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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