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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金钢-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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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使劲地瞪着眼睛说:“我丁尚武在小李庄并不是生人儿,我当队长就要把各村的民兵带动起来,有勇气的青壮年们都当民兵,非得跟这群鬼子汉奸们干到底不可!有枪的拿枪,没有枪的拿起刀来。你们知道吗:日本鬼子也是肉儿作的,他们的脖子也不是铁打的。就算他是铁打的,”说着他嗤楞一家伙拔出大刀片儿来,“也一样给他砍掉!”

大家听着他这话比齐英的话还生动,都想听他多讲一讲,不想他只是又说了一句“有小子骨头的都起来干。”就拉倒了。

这时候,孙定邦也对大家说:“我今天当了村长,一定要把全村的担子担起来。”

末了他还对大家说:“咱们还要实行合理负担: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有了困难大伙儿帮助。今天死的这三个人,先借何世昌家的木料做棺材。”你别看孙定邦的话讲的不多,可真叫大伙惊讶!都说:“孙定邦,他要真敢大胆地这样做,准能把工作作好。”会开到这儿就算结束了。这个没有用召集的群众大会,开得还真是不坏。

散会之后,人们都觉得象是长了主心骨,都各回了各家。

青年小伙子们一个个都兴冲冲、气昂昂地作战斗准备。齐英又让九个村的维持会长,告诉各村村长、支书,今天夜晚到大沙洼里去开会,讨论全区一致行动的斗争办法,这些咱就先不说了。单说这被害的哭主的一家——楞秋儿家。

楞秋儿的本名叫何二秋。他有一个哥哥叫何大秋,早就参军走了。他爹叫何世良,因为是穷苦的农民,大号叫不开,人们都叫他老良。他今年六十来岁了,十五年前就死了老伴,他是又作爹又作娘,拉扯着这俩小子俩闺女过穷苦的日子。好不容易拉扯着这几个孩子长大成人。自从抗战以来,共产党领导着农民进行战斗生产,实行了“合理负担”、“减租减息”,穷苦日子这才缓了缓劲儿。四个孩子又都挺进步,也会过日子,他总算是开始松下心来。他常对别人说:“别看我何老良受了多半辈子苦,往后也许能够享享儿女的福气哩!”哪成想,今天两个闺女一块儿叫日本鬼子给打死了。这老头子怎么样的悲伤难过,不用说人们也会想得到的。何老良还有个累吐了血的病根儿,今天又犯了这个病,大口的鲜血往外直吐,躺在炕上不能动弹,厉害起来就连话也不能说。人们都知道他的情况,所以街坊邻居们就都来照顾他,安慰他,还给他家弄过白面来作了晚饭。可是,老头子吃不下去啊!眼看着两个女儿的尸首,血淋淋的在门板上躺着,他的心象刀子剜一样,等人们走了以后,老头子就叫楞秋儿扶他下了地,抱着金兰、玉兰的尸首就“哇哇”地痛哭起来了!

楞秋儿扶着他爹,看着他爹这样痛哭,自然也是难过极了。不过,他并不哭,眼圈儿连红都没有红,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脸绷得那么紧,嘴唇发了青,俩眼都发了直,看样子就象疯了傻了似的。可是,他没疯也没傻,他的心里在打主意——怎样报这个仇?他想:人是日本鬼子杀害的,可这是有汉奸坏蛋帮助鬼子们干的。现在要去杀鬼子,当下还办不到,要杀汉奸,可杀谁呢?

他正在主意没有打定的时候,他爹哭得又大口地吐起血来。

他赶快又把他爹扶上炕去。稍稍停了一会儿,何老良强支撑着说起话来。他使劲地攥着二秋的手,叫着:“二秋儿!你爹活了一辈子,可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啊,你要是你爹的儿子,你要有小子骨头,就要报这个仇!”二秋一听噗通就跪下了:“爹!我是你的儿子!我有小子骨头!我一定要报这个仇!你说话吧,叫我怎么着我怎么着。”何老良有气没力的又说道:“好,好小子!要是叫你杀日本鬼子去,今儿你还办不到。可是,你知道吗?杀死你姐跟你妹子的不光是鬼子,还有高铁杆儿,也有解二虎。解二虎当了汉奸,他成了咱村的大祸害!先把他给我毁了!去!你爹是不行了!你要是报了这个仇,你爹死了也能合上眼!”说到这儿又哇哇地吐起血来。这一下吐得特别厉害,一口接着一口,直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不能说话,浑身乱抽搐。可是,还瞪着两只大眼,紧紧地攥着二秋的手不放。二秋连声地叫着爹,说道:“你别难过啊!爹!我一定要报这个仇。爹啊!你别再吐啦!你老人家要是有个好歹,咱这一家子就完啦!爹!爹啊!”

这时候他爹闭上了眼睛,把手也松开了。

二秋看见爹闭了气,“哇”的一声,就放开嗓子哭出来了。

他大嚎悲声地哭了半天,可是街坊邻居一个人也没来。原来,天已经过了半夜,村里人们都躲到了外边去。这时候,楞秋儿心里象一团火烧着。

他抹了抹眼泪,背起了他的枪,掖上了他的手榴弹,象刮风一样地出了大门,把门锁上,直奔着解二虎家跑去。解二虎是光棍一条,家里没有别人。楞秋儿来到一看:他的门锁着,跳进院去,家里也没有他。估计他是吓跑了。他跑到哪儿去呢?啊,准是上他姐家去了。他姐家跟高铁杆儿是一个村—?高辛主。我上高辛庄找他去,找不着他,我就毁高铁杆儿家的人,反正我得报这个仇。你看!

这个楞小伙子,他也没有想独身一人能不能行,就提着一条枪,顶着一头火,咬着一口气,呼呼地就向高辛庄跑去。

解二虎是不是上了高辛庄啊?是的。原来转轴子解文华从桥头镇跑回村来,赶快就把情况告诉了解二虎,叫他快躲开。解二虎一听这祸是闯大了!心里害了怕,想往桥头镇跑,又觉着高铁杆儿都吃不开了,所以不敢去,他这才跑到了高辛庄他姐家。解二虎到了他姐家,没对他姐说真情实话。他说:是为了逃避日本鬼子要抓小李庄的人,才逃到高辛庄,所以他姐就把他留下来了。他姐家里的人们也没有再猜想他有别的事儿。可是,解二虎不敢在屋里呆着,天刚亮他就上了房。他怕李金魁来找他。这时候,楞秋找到家来了。解二虎的姐姐认得楞秋儿,也知道他当民兵,一看他背着枪,腰里掖着手榴弹,天刚亮就来到她家,又看他满脸怒气,气得眼睛都发了红,嘴唇发了青,大约着他是有要紧的事,于是就问道:“二秋啊,大清早你来有什么事吗?快到屋里歇会儿吧。”

她问这话是在院子里,这工夫,解二虎正在房顶上,一听他姐姐问楞秋儿,他就在房上探头看了看。他觉着跟秋儿家素常并没有仇,这一次他向鬼子指点儿也是指的李金魁家,并没有对楞秋儿家怎么样。因此,他并没想到楞秋儿要找他拚命。他还以为和楞秋儿不错,楞秋儿也许是给他送了什么信儿来,所以他就想下房。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楞秋儿怒目横眉、气势汹汹地问道:

“我来找解二虎,他到你家来了没有?”二虎一听楞秋儿的话音森搭呼的,他多了个心眼儿没有下来,就在房顶上蹲着探着脑袋看。楞秋儿这么一问,当时把二虎的姐给问住了,吭嗤了半天说:“二虎吗?他没有来啊,你找他有什么事?”楞秋一看二虎的姐姐这副神气,就止不住火儿了:“他没有来?

我到屋里搜搜。”说着把枪在手里一端,就闯进了屋去。二虎一看,就知道找他没有好事了!心里想:楞秋儿找我不是要拚命,也是来抓我,就是他一个人进来,我下去毁了他吧!嗤溜,就把他常带在身上的短刺刀拔出来。他要悄悄儿地下房来,毁了楞秋儿。不想,楞秋儿进屋一看没有人,急忙转身退出屋门,一眼正看见解二虎在墙角边刚要下房。也是他的心太急了!没等二虎下来,就大骂了一声:“好兔崽子!你在这儿啦!”随着话音,端起枪来,啪,就是一下子。

心急手不稳哪!虽然离着不远,可是没打中。二虎见事不好,又窜上房顶,从后面跳下去就往村外跑。楞秋儿提着枪跟在后面追。追出村去,一看二虎已经钻了道沟,猫着腰低着头急快地往前跑,可是一窜一窜地老是把脑袋露出来。楞秋儿又连打了他两枪,没有打中,急得他恨不能把枪摔碎了。

暗想到:追他个兔崽子吧!撒开快腿也就追下去了。

他们俩一个是拚命地逃跑,另一个是拚命地追赶。可是逃的也逃不脱,追的也追不上,总是拉个二百来步远。这一带没有树林,地里的庄稼也还遮不住身子,二虎是贼人胆虚,也不敢进村,所以只是利用道沟子作隐蔽往前跑。当他一暴露得明显的时候,楞秋儿在后头就给他一枪,可是总也没有打着他。跑来跑去,跑到了天晌午,累得二虎喘不上气来。楞秋儿也累得张着嘴直呼咧。二虎一想:要老是这样,准得吃亏,不光是他没有楞秋儿劲儿大,还怕他万一一枪打上他。于是,他向着地形复杂的地方跑,跑进了大沙洼。

到了大沙洼里,当然跑着更费劲了,不过这里很容易隐蔽。他总想把楞秋儿甩开,可是怎么也甩不开他。虽然这里有很多的桑、柳、枣树,可是楞秋儿越来越近,他可真害怕极了!他那两条腿叫楞秋儿追得快要麻木了,一阵一阵地直发软。他觉着是跑不脱了。于是咬了咬牙,心里说:今儿不是鱼死就是网奇了!跑不动就不跑了,我毁不了他,就叫他毁了我吧!他就松下腿来钻着桑、柳、草丛大步地往前走。可是,楞秋儿这工夫也跑不动了,也是大踏步地往前追。追来追去,眼看太阳就要落地,楞秋儿一想:天一黑可就不好办了,无论如何也得追上毁了他。这才又跑着追。

二虎一看天就要黑,他又下决心逃走。于是他也跑了起来。他跑到了大沙洼的东边,前面看见了流水沟。他顺着流水沟紧跑了几步,钻进了芦苇地。钻进去之后,底下的泥一陷脚,芦苇一绊腿,噗嚓,一跤摔倒了。这工夫他可也实在是跑不动了。后边的楞秋儿眼看着就快追到跟前儿,这个家伙情急智生,他想在这儿藏着等着楞秋儿,等他来到近前,冷不防起来给楞秋儿一刺刀。这时候,楞秋儿真的奔他来了。眼看来到身边,可是楞秋儿并没有看见他,从他身旁不远走过去还往前追。二虎一看暗想道:活该你这小子死在我的手里,机会不能错过,下手吧!他爬起来,往前一窜,追上楞秋儿,照着他的后脊梁狠命地就捅了一刺刀。不想,他在后头的脚步声被楞秋儿听到了,楞秋儿惊慌地回头一看,二虎的刺刀差点儿没有捅着他,急忙顺过枪来,对着二虎就搂了火儿。二虎这家伙有打仗的经验,他慌忙前进一步,用左手上去一把抓住了楞秋儿的枪身,往外一推,啪的一声,子弹从身后飞去。他急起一脚,咵的一下子,正踢在楞秋儿的手上。他狠命往后一扯,就把枪给夺过来了。他顺手把枪扔掉,对准楞秋儿的软肋就又拿刺刀捅。这时候,楞秋儿也真是越急越楞啊,两手上去就抓刺刀。还是真抓住了。他的右手抓住了二虎的手和刺刀把,左手抓住了刺刀。二虎使劲往回一夺,又把刺刀夺了回来。这一下可不要紧,楞秋儿的左手那血花花地直往外流,可是他已经不觉得疼。当二虎又拿刺刀扎他的时候,他已经从腰里拔出手榴弹来。手榴弹没有来得及打开盖,他可真得当捣蒜锤子使了。他照着二虎的手腕子“啪嚓!”

就擂了一家伙。这一家伙把二虎的刺刀打落在地,砸得二虎“噢噢儿”的连声叫唤。他真怕楞秋儿把手榴弹的盖打开。楞秋儿这股子怒火,在这个劲头儿上,他真敢把手榴弹拉响,跟二虎同归于尽。所以,二虎顾不得别的,窜上来双手一抱,搂住楞秋儿摔起跤来,二虎一股子猛劲儿,把楞秋儿给摔倒了。

可是,楞秋儿拚命往起一滚,又把二虎给滚翻了个儿。他一只手扼着二虎的脖子,想跨过腿去骑上他。可是他刚一抬腿,二虎仰着踹了他一脚,一脚正踹在他的小肚子上,又把楞秋儿给踹倒了……他们俩一声不吭,咬着牙地拚死命厮打。这个起来那个倒下,那个翻起来这个又倒下,就这样的折腾起来了!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楞秋儿没有二虎的招儿多,他俩在一块儿搂着的时候,二虎瞅冷子对着楞秋儿的耳朵猛力撞了一头。这一家伙把楞秋儿给撞得发了蒙,就觉眼睛一黑,噗通一声栽倒了,当时失掉了知觉没有能起来。解二虎一看,咬着牙说了声:“这一回我看你小子还能活!我非把你大卸了八块不行!”他急忙走过去抄起了他的刺刀,走回来照着楞秋儿的肚子就要下家伙。

二虎正要杀楞秋儿,忽然间听到一个清脆而有力的声音:

“不许动!”从身边跑过一个人来。

这个人看年纪不过二十岁,长得小巧玲珑的身材,红忽忽儿的圆浑脸儿,两道黑细的眉毛,一对圆大的眼睛。又黑又长的睫毛下边,闪动着一对又大又亮的黑眼珠子。看得出,他怀着一颗机灵的心,脸蛋儿上还有一对深深的酒坑儿。他穿着一身青布裤褂儿,留得很漂亮的分发,腰里扎着一个蓝布小包儿,手里提着一支长苗儿盒子炮,脚上穿着一双黄色的薄胶皮底儿鞋,上衣袖子卷到胳膊肘间,手腕子上带着一只夜光手表。这真是一个俊俏的青年!看长象象个姑娘,看穿着可是个小伙儿,看来踪是神速奇密,看打扮是七分象八路军的侦察人员,有三分倒象敌伪特务。这人是谁呢?就是前边所提过的肖飞。

肖飞是县大队上的一个飞行侦察员。他是整天价钻据点儿、穿城镇进行侦察工作。因为从反“扫荡”以来,和县大队失掉了联系,至今他还没有找到。因此,他独自一人打了这许多日子的游击。

那位说: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他独身一人打游击,可是怎样个打法呢?别的不说,他吃饭住宿怎么办哪?

诸位:要是别人自个打游击也许困难很多,可是肖飞则不然。他怎么不然呢?

许多人都知道他,都说他是飞毛腿,说他的身子比燕子还灵巧,窜房越脊如走平地。说他的腿比马还快,人们好象真看见过似地,说他的脚心里长着两撮儿红毛儿,一跑起来毛儿就炸开,脚不沾地,就象飞起来一样,火车都赶不上他。其实,这都是夸大的传说。不过他身子特别灵,跑得特别快就是了。要叫伪军特务们一说,肖飞这个人可就更能得不得了。他们有的跟肖飞叫鬼难拿,因为敌伪特务们总想拿他总也拿不住。可是,他要想拿谁就一拿一个准,所以又都叫他肖阎王。

特务们还给他起了另一个外号叫肖嘎子,说他最嘎不过,神仙也斗不过他。因此,敌伪特务们怕他怕得不得了。他们有的时候,争吵起来拿他发誓,说是“谁要亏心,叫他出门碰见肖嘎子!”就冲着这一句话,敌伪特务们对肖飞的害怕,就可想而知了。肖飞这人执行政策还是非常的坚决——他对敌伪特务的战斗是单打一,就是说:哪一个顶坏他就单打哪一个。就凭这一手儿,不知道镇压住了多少敌伪特务!也就凭着这一手,他感动了人心!他不论到了什么地方,只要群众们说某某是顶坏的一个,不用忙,出不了三天,就准得把他打了。所以群众们都喜欢他。有不少的老大娘都认他作干儿子,当然他的干兄弟干姐妹也就很多了。孙大娘就是他的干娘,孙志如就是他的干妹妹。这一次他到这边儿来,一来是想寻找县大队县机关的下落;二来是听说小李庄被抓走了许多妇女,他要来看一看。不用问,他对孙大娘和孙志如更是打心眼儿里惦记着了。

肖飞刚才他正走着,忽然听见响了一枪。他顺着枪声走来,看见了二虎和楞秋儿俩人滚打。他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又看见二虎抄起刺刀想要杀害楞秋儿,他这才紧跑几步,响亮地喊了一声“不许动!”

他这声喊真把二虎给喊楞了。二虎抬头一看,来了这样一个人,他什么也没有顾得想,往前一窜,蹭的一家伙就钻了芦苇地。肖飞因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也就没有开枪打他,又看见地下躺着一个,他就急忙过来揪起了楞秋儿。这工夫,楞秋儿“哼——”的一声苏醒过来了。他还以为是二虎在捉住他,“嘿!”照着后边就抡了一拳。

仗着肖飞是身灵眼快,急速的一闪,没有被打着,这才说了声:“小伙子!先把眼睁开再打。”

楞秋儿转身一看,不是二虎,这才大喊着:“啊!二虎跑了!你怎么叫他跑了?

他是汉奸!我得追他。”说着又拾起他的枪来撒腿就追。肖飞一看,楞秋儿倒象个民兵,跑的那一个要真是汉奸,这过错不就在我的身上吗?可是又看楞秋儿楞头楞脑地要追,追看不见的人怎么能追得上呢?于是,上前一把拉住楞秋儿问道:“你说他是汉奸,你又是干什么的呢?”楞秋儿说:“我是小李庄的民兵。我叫何二秋,他是解二虎。因为他,俺村被抓走了好几十个妇女,现在已经死了好几个,我是来抓他的,不能叫他跑了。我得快点儿追他。”

说着就又往前跑。肖飞心眼儿来得快啊!他又一把拉住了楞秋儿,说道:“同志,你往哪儿追啊?他在那儿藏着哩!”他用手向芦苇地里边一指又说:“就在那儿,你看见了没有?那不是还动哩。”

那位说:肖飞真看见啦?

没有看见。他是估计着二虎在芦苇地里藏着,才拿这话诈他。他这一诈,二虎可真有点沉不住气,以为肖飞真的看见他了,这工夫肖飞又说:“你别嚷,小心叫他听见跑了。这么着:你从左边,我从右边,咱俩悄悄儿地包围他,要是叫他跑了,我可就给你追不回来了。”二虎一听这话,吓的从心里发毛,暗想道:我不能等他俩来抓我,赶快跑吧。这就唏哩哗啦地钻出了芦苇地往正南跑。他这一跑,肖飞这一回可真看见了他。楞秋儿也看见了。没有分说,端起枪来啪啦一声就打了一枪。为什么他的枪发出了这样的响声呢?这是因为刚才他的枪口在地下灌进了泥土去,他一搂火,不但没有打着二虎,差一点没有把自己伤了,因为他的枪炸坏了。这一来急得楞秋儿一跳老高,直想哭。肖飞说:“同志!你太缺乏战斗经验了!把枪收起来吧,你看我怎么捉住他!”说着就追二虎。

喝!好家伙,他这一跑起来,你就看不见他的腿怎样抬、怎样落,还是一点响声都听不见,真山鹰追兔子还快,登时就跑到了二虎的身后。

肖飞连喊了几声“站住”,可是二虎怎么会敢站住呢?他还是不要命的跑。肖飞一看,喊话不起作用,哎,撂倒他吧!往前一纵,上头用手一推二虎的脊背,下边一个扫蹚腿,只听噗嚓一声,解二虎一个嘴啃地就给趴下了。

要说解二虎这家伙可也真不软,虽然被摔趴下了,可是他往旁边一滚,一挺身子又站起来了。他拿着刺刀对肖飞说:

“咱俩没有冤没有仇,你这是干什么?我告诉你,相好的,你要是朋友闪开别管,你要是冤家就来吧!”肖飞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也不是你的朋友,我也不是你的冤家,不过你们这个事儿我想管一管。”

二虎又问道:“你是什么人?”肖飞又俏皮地说道:“中国人呗什么人!”“是中国人你躲开!”“你在这儿挡着我哩!我躲不开,还是你别动,把刺刀撂下,我要问一问你们是怎么回事儿。”

解二虎急了,又看见楞秋儿也快来到跟前,于是他扭头又向旁边跑,可是跑了没有几步,肖飞就跑到了他的前头去。

二虎这时真是豁了个儿,他往上一窜,就拿刺刀来捅肖飞。肖飞往旁边一躲又说道:

“你这东西还真敢叫叫劲儿啊!我可是还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哩!我也告诉你:你要老老实实地对我说,我也许放你走。可是你要老是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二虎哪里肯听这个,照着肖飞就又给了一刺刀。肖飞又往后一闪,喝了一声:“不许再动!你的手要再敢动一动,我就给你打坏了它!”二虎还是不听,还是想拿刺刀捅肖飞,可是这会儿距离远了,再也够不上,他跑又跑不了,他可真象被堵住的疯狗一样,是扎枪头子它也敢咬一口!你看他把胳膊一扬,想把刺刀投出去刺肖飞。可是,当他的手刚刚扬起来,肖飞当的一枪,真把他的右手给打坏,刺刀也掉在地下了。

肖飞一枪把二虎的右手打坏,楞秋儿也从后面追上来了。

楞秋见二虎的刺刀掉在地下,一个猛劲儿,上去就把二虎扼倒了。二虎因为受了伤,再也翻不过身来。楞秋儿这工夫可真得了劲,他两只手把二虎给扼了个结结实实。二虎在地下趴着“哼哼”地直憋气。楞秋儿索性把腿一跨,脸朝后骑着二虎的脖子,伸手拾起了二虎的刺刀,“我宰了你个狗日的吧!”照着二虎的腰眼就要下手。这时候,肖飞上来一把抓住了楞秋儿的手腕子说道:“同志!等一等。”楞秋儿急切的问道:“为什么还等一等?”肖飞说:“你不能杀他。”楞秋儿又问:“为什么不能杀他?他是汉奸。”“他是汉奸,你也没有权力杀他。”“谁才有权力杀他呢?”“政府有权力杀他。”“要是找不着政府呢?”“找不着政府群众有权力杀他。”

楞秋儿一听,肖飞这话对,一个民兵哪有杀人的权力呢?

可是,因为他父亲、姐姐、妹妹这三条人命的仇恨,怒火燃烧着他的心窝,还管他什么权力不权力?先杀了他再说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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