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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有张床-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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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办法,只好走了出来,往别处去。
我似乎明白了,我是出来找活儿的,不是出来说书唱戏的;我不是文明人,干活是需要力气的,我得说我可以吃苦,可以受累,愿意做牛,愿意做马,只有这样,也许还能找到一份工作。
来到一个铁匠铺子,只见里面一老一少两个师傅,赤着上身,抡着大铁锤,甩着小腿儿一般粗的手臂正在打铁。炉火红红,青烟飘飘,到处散发着扑面的热气。
我进去,冲他们打一躬,然后对那个老师傅说:“要帮工吗?”
他们嘴里哼哧哼哧地吐着大气,没有回答我的话,一直干他们的活儿。过了一会儿,他们把铁放入水中淬火之后,那个老师傅用汗帕擦了擦汗水,才对我说:“姑娘,你会做什么?”
我说:“能生火,会拉风箱。”
小师傅笑了,接过话去,打趣道:“这些事,别说人,猴子都会做!”一下子羞了我一个大红脸,手无处放,脚无处立,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小师傅见我如此,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对我说:“会识铁认火吗?”
我只得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那个老师傅也摇摇头,指着炉火对我说:“姑娘,打铁要好钢,好钢要好火。这活儿,得用眼用心用力气,你一个姑娘家,是做不来的。”
听他们如此说,我又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走出来,却听得背后那个小师傅叹着气说:“模样倒是不错,可惜走错了人家。真真应验了那句话,叫做小姐身子丫头命!”
他的话,我虽然记着,但我没有往心里去。
我还得去找工作,寻一条生路。
走过一个粮栈,我看见许多男人正在扛大包,满脸的汗水,嘀嘀嗒嗒地往下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地方,他们衣衫褴褛,光着脚,弓着腰,卖力的把粮包搬进仓库里去。
我四下看看,有一个人,四十多岁,戴着破毡帽,头发胡须都很长,一身灰不溜糗的大衫外,套着一件不合体的小马褂,脚上穿了一双快脱了底的青布鞋。他正一只手拿着本子,一只手拿子拿着笔作着记录,嘴里不停地吆喝和叱责,满脸的不屑与不快。
我走过去,先陪笑,后鞠躬,然后轻轻地问那人:“大师傅,要帮工吗?”
那人眨着那对小眼睛,把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翻,用手拍拍本子,不紧不慢地说:“要,要,要,怎么不要呢。“
看到了希望,我心只一喜,急忙说:“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什么都可以干。”
那人一笑,露出一口歪歪斜斜的黑黄牙,说道:“会洗衣吗?”
我有些激动,以为饭碗到了手,马上接口说:“会洗,会洗。”
那人又说:“会做饭吗?”
我说:“我八岁就会做了。”
那人听了,眼里闪着捉摸不定的光,凑近我,带着几分邪气,奸笑着说:“会服侍人吗?”
我一听,退后几步,终于知道了他的用心,拿眼瞪着他,恨不得给他几耳光,心中除了失望之外,更多了一股悲愤,这个挨千刀的,不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也是一个披着狼皮的人!
那人见我如此,变了脸色,将手一挥,骂道:“他娘的,滚吧,滚吧,这儿哪里有你吃饭的地儿?”
我扭头就走,恨不得一下子跑到天外去。天大地大,谁管你读书没读书,有本事没本事,就是没有你的活命之路。现在,我才深深知道,妈妈到头来,为什么会走上那条路了。
这难道注定是女人最后的归宿?
想到这个,就叫我害怕,我不想要这样的归宿,我一定得继续找下去,走大街,穿小巷,几乎把整个城都跑遍了。读书也是有用的,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帮一个学堂做油印的工作,包吃住,每月一块钱。
钱是很少的,可我毕竟找到了一份工作,一份可以自谋生路的工作,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从今以后,我可以不再靠妈妈来养活,妈妈也可以少担心我了。我们母女二人,在不同的世界里,过着自己的生活。
学堂处在东头儿的小胡同口。虽然很破旧,很偏僻,却很大,很安静。读书的人虽然越来越少,但那些老学究们仍然苦苦地厮守着他们心目中净土与天堂。在他们心目中,我还识了几个字,还不算一个无用之人,也许是因为这个,总算把那份底廉而可贵的工作给了我。可他们又哪里知道,他们教书育人,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有几个我们这样的老实人,育出来的不过是些祸国殃民的孽种,根本就改造不了这个世界!
草场上,有一棵歪脖子的大槐树,正开着一些白色的小花,密密麻麻的一串儿一串儿吊着,香味不知是没有还是太淡,有风吹来的时候,也闻不到一点儿淡淡的香气。
不管怎样,我还得喜欢这儿。这儿不仅是我的容身之所,更是我的活命之所。我的面前,似乎又透出了些光亮,希望还是那么的渺茫,可有总比没有强;有了一点微弱的星光,月亮的光辉似乎就在背后,不久就会照到我的身上。
因为这样,我决定搬到学堂去住,不想来来回回地跑,以免误了工作的大事。
在我的心里,虽然还时不时地恼着妈妈,怨着妈妈,但真正要离开她时,心里还是生出许多的舍不得,她毕竟是我的妈妈呀,但我又不得不离开她,学堂的工作那么忙,我好不容易找来的工作,不能没做几天就丢掉,我得好好干,不能三天两头往家里跑,逗别人的闲话,一下子砸了自己的饭碗。
找到了工作,我得告诉妈妈,好让她放心。我三天两头出去找工作,她虽然不问,但每一次,我从他的眼中,还是看到了担心和忧郁。
妈妈知道我找到了工作,先是一惊,接着便是一喜,最后又掉下了泪来,不过,她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笑容,待到晚上,去买了些酒菜,为我祝贺。她喝了许多酒,几乎醉了,却总是笑着。
妈妈是舍不得我走的,可她又希望我走,走的远远的,从此不再象她那样,受那份苦,丢那个人,给自己一个不再有恶梦的日子。
那天早上,吃过饭,妈妈匆匆地为我收拾东西,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我站在一旁,想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默默地望着,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是苦还是甜;从此以后,我的世界,又将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不一会儿,妈妈就收拾好了,小小的一个包袱儿,就是我的全部。挽着包袱儿,送我出门时,妈妈还是忍不住,哭了。她牵着我的手,久久不忍松开,呜咽着对我说:“雪儿,好好去干吧,不用管妈妈。你现在长大了,有了见识,可以一个人去闯了。放心去吧,你将来一定比妈妈过得好。”
我忍着泪,望着妈妈,眼里涩着,喉咙堵着,心口痛着,立在院里,手脚一阵颤抖,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要走了,妈妈松开我的手,轻轻地压着我的肩膀,大声对我说:“孩子,一个人在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千万要当心……没钱的时候,吱一声,妈妈给你送来……记住,做不了了,不要硬撑,赶快回来,妈妈会养活你!”
我点点头,咬着嘴唇,接过妈妈手上的包袱儿,不得不走了。我一跺脚,狠心迈开了步,走出小院。妈妈哭着,追了出来。我不能回头,一直往前走,直到妈妈的哭声渐渐小去。
走了好远,我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却看见妈妈还立在巷口,向我这边不住的张望招手。
望着妈妈,我暗暗发誓,我的妈妈——好妈妈——坏妈妈,你忍忍吧。等我有了出路,一定要接你离开这个水火坑,离开这个虎狼窝!
学堂里,他们分给我一间小屋。对于我来说,屋大屋小,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有了活命之路,能有一个容身之地就不错了。一张床板,一张条桌,一张凳子,根本就占不了多大的地方。
和我一起做油印的,是一个矮矮瘦瘦的女人。四十多岁,一手老茧,满脸皱纹,花白头发,重丁衣服,无一不显示出这是一个苦命的女人,无一不显示出这是一个顽强的女人,和妈妈相比,她一个人能挺到现在,更是一个走运的女人,万幸的女人。
这个女人姓李,我叫她李婶。她待我很好,亲闺女一样。她教我怎样刻字,怎样排字,怎样调油墨,怎样印刷,怎样晒样,怎样装订,怎样打包……将心比心,同是苦命的女人,她总是手把手地教我;我呢,自然是拼命地学,而且学的很快,不久就什么都会了。
渐渐的,我知道了李婶的身世。
她原来的家在宁夏,因为黄河发了百年不遇的大水,她和男人,带着一个孩子,逃荒出来,流落到了这个城市。
起初,她同妈妈一样,帮别人洗衣服,男人去码头扛大包,勉强维持着一家的生活。后来,男人在码头上摔了一跤,头碰了一个大窟窿,掉到河里,死了。
穷人的命,几乎都是一样,一家人死了主心骨,丢下孤儿寡母,这一家人的命运,就算走到头了。
几年以后,李婶的孩子出了疹,没有钱治疗,她含着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那幼小微弱的生命,在呻吟中慢慢消亡,在夜深人静的怀抱里停止了呼吸,离开了这个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人世!
这个女人,做女儿时,父亲是个茶商,家道还算富裕,便上了几年私塾,识了几个字,后来嫁了人,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家也不再管她,遇上黄河发大水,搬走了,不知去了哪儿。她的命运,就深深地拴在了自己男人的身上,最终落了个人亡家破!
男人死了,儿子死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这个女人也曾跳过河寻死,被人救了起来,没有死成,便在船上帮了几年人——专门为渔夫们洗洗补补,东家一顿,西家一顿,养着那张要吃饭的嘴。
又过了几年,她被一个先生看上了,大了她十多岁,续了弦,找到这份做油印的工作。先生因为娶了李婶,儿子不高兴,总是有理没理地大吵大闹,这样能折腾多久?没过几年,先生就被不肖子气死了。
丈夫死了,看着不顺眼,想着不顺心,李婶不等那个不肖子把自己往外赶,搬进了学堂,从此无牵无挂,安安心心地做这份工作,一干就是十几年……
看着这个女人,我想到了妈妈。妈妈虽然也识几个字,却是简简单单的几个之乎者也,根本就改变不了她的命运。我的妈妈,如果能象李婶那样,多识几个字,也许就不会沦落到卖笑的地步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又一次错了。这些想法,归根结底,都象是痴人说梦一样,真正的现实,不仅悲惨,而且残酷。我的革命党爸爸,学问还少了吗?到了最后,只为别人演了一场悲剧,一场闹剧!
这个世界,古往今来,武打江山,文治天下。在乱世里,会念几句经史子集,根本就抵不上一颗子弹,一把投枪!
东方人相信观音,西方人相信耶酥。结果呢,神的力量还抵不上一个窝头,一勺稀糊,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别人!

正文 手记20 初为人妇

学堂的日子虽然很累,很苦,但比起那恶梦似的过去,我觉得很踏实,很舒心。眼里有了希望,心里便渐渐少了烦恼和羁绊,虽然偶尔在闲下来的时候想起妈妈,想起她所受的苦,所受的累,所遭的白眼,所对的指骂……不由有几分难过,可不一会儿,我又放下了。我不得不放下,我只有好好工作,才能救自己,救妈妈。
日子就这样的一天一天过去,流水一样,看不到一点落英的缤纷。
我没有回去看妈妈,更没有伸手向她要钱,我只想靠我自己。我明白,妈妈卖笑过活,那钱是沾满鲜血与泪水的,然而,那祖祖辈辈传下来,留给我们的劣根性又让我觉得,妈妈的身子是不干净的,钱更是不干净的!
有一天,令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妈妈竟然找到我这儿来了。离开家时,我只告诉了她地儿,没有给她说怎么走,天可怜见,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见了妈妈,吃惊之后,心里有几分欣悦,但看到妈妈的样子,又叫我变得悲伤起来。妈妈虽然穿的比以前好看,可她看上去却比原来老了,尽管她擦了粉,可眼角和额头都露出了深深的折子;尽管抹了胭脂,仍然掩饰不了她指节上的粗皮和青筋。
妈妈进了屋,四处看看,坐下来,叹口气,对我说:“还好吗?”
我立在一旁,点点头,心里更加难过,妈妈是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来的,见了面,我却对她不冷不热,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可是,要叫我用笑脸面对妈妈,我怎么也做不到。
我恨自己,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我在妈妈对面床上坐下来,对她说:“吃过饭了吗?”
妈妈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拉过我的手,轻轻地握着,然后看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时间,我们母女二人,只有静静地坐着,象两尊泥菩萨。
后来,我要去上工了,站起身,开了口,对妈妈说:“您在这儿歇着吧,我完工了就回来。”
妈妈松开了我的手,也站起身来,摇摇头说:“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说完,眼圈一红,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儿,放在床头,看了看我,咬咬牙,扭头走了。
我立在门口,望着妈妈瘦弱的身子渐渐消失,泪水再也忍不住,一个劲儿往下掉。望着床头的钱包,我真想追出去,拉着妈妈的手,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我本来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可见了面一句安慰的话都讲不出。是我狠了心,弄得我们母女二人身在咫尺,心在天涯,自己给自己套上紧箍咒。
妈妈走了,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了。
半年以后,我认识了一个送报纸的男孩子。
他是一个孤儿,三岁死了娘,十岁死了爹,靠着捡破烂长到了十六岁。有一个亲戚,看着他可怜,让他接了自己的活儿——送报纸。
这个世间,恐怕只有报社这个大门,还可以让穷苦老百姓进出。报社的人,有很多都是正义之士,丢着饭碗,拼着性命,揭露着这个世界的凶恶和罪孽。从他们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爸爸的影子,让我感到亲切,让我感到温暖。
有了这些人,我们的世界,也许会翻一个个儿!
他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长了这么大,从没去过别的地方。不过,这样对于他,一点儿没有什么坏处,虽然没见过多少世面,但却少了流浪与奔波,过着一份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日子,那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这个男孩子,个子很高,却瘦得象根秧苗,一张长脸,略带着点儿黑黄,头发浅浅的,老长不长,不过,浑身上下,倒也显得干净,带着几分男人的气息。
见过几次面,我发现,这个人特别老实。每次见了我,他便先红了脸,低着头,象老鼠见了猫似的,把从报社带来的空白纸往桌上一放,就匆匆地逃了开去。
我们就这样时不时地打着照面,点点头,认识了,却从没说过一句话,好象是两个不同星球的人走到了一起,大眼瞪小眼,也找不到相通的语言。
时间一长,不知不觉中,我开始在半夜失眠了。坐在床头,望着屋顶,望着窗外,我觉得我自己长大了,该凹的地方凹下去,该凸的地方凸起来。我感到意乱,浑身上下,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时刻想从里面窜出来;我感到羞怯,我的脸又红又烫,好象一只熟透的苹果,手心总是无缘无故地冒着汗儿;我感到害怕,四周里,好象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我,叫我手足无措……这许许多多的感觉汇聚起来,融合了,最后凝在一起,结成了一个人的名字。
也许,这就是古往今来所说的缘分吧?
我的心,开始拴住另外一个人的心。我想见他,好不容易见着了,却又无话可说,待到他走了,心里虽有几分满足,更多的却是失落与惆怅,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逢。
这时候,我不由想起了我的姐姐,如果她还活着,也许已经嫁人了吧?
就这样,这种单调而无奈、忧肠而绕指的日子,两年一晃就过去了。
那是一个早春的二月,杏花雨还没有来,杨柳风却早早地到了。四外里,小河水满,春风徐徐,杨柳依依,柳絮飘飘,群鸭嘻戏,群莺乱飞,好一派美丽的风光!
这样美好的景色,应该有一个美好的心情,可我高兴不起来。如今,我似乎已冲出了囚笼,还有着几分做人的尊严和自由,可我那饱经风霜的妈妈的心,却已成了融化的红烛,一边消亡着生命一边流着泪,去照亮着别人。
有一个午后,妈妈来到了学堂。
我知道,她一定是来给我送钱的。其实,在这个地方,有吃有住,是花不了几个钱的,我用自己每月挣的钱就够了,她上次送来的钱,我一毛也没有动过,我希望靠着自己的双手,解决自己的温饱。
我对妈妈说:“我不需要钱,你留着自个儿用吧。”
妈妈摇摇头,仍然把钱放在我的床头,对我说:“岁月不饶人,我做不了几年了,趁着现在还能动,我得给你多留几个子儿,将来的日子那么长,有了这些钱,你才不会走妈妈这条路……”
是啊,两年以后,妈妈显得老态了,憔悴之中,眼圈儿发着暗黑,嘴唇透着乌青,手背上的筋儿一根一根的凸着,那背影儿,渐渐有了几分弯曲,披在肩上的头发,大半儿已经花白了。
妈妈说得不错,她是做不了几年了。干这一行的,比那提着脑袋杀人放火的,好不到哪儿去。过了今天,不知明天,谁也说不清哪天就中了状元,便注定被提前判处了死刑!
也许是李婶告诉妈妈的吧,妈妈向我打听起那个男孩子。其实,我除了在李婶那儿知道那个男孩子的一点身世外,到如今,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妈妈去问了李婶,打听了情况,便想见见那个男孩子。还是李婶帮的忙,传了话去,到了下午就领了那个男孩子过来。
进了屋,他给妈妈下了一个礼,又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妈妈叫他坐下,端详了他一会儿,问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儿?”
他说:“八月,桂八月。”
妈妈又问他:“今年多大了?”
他说:“翻过年,就十九了。”
妈妈还问了其他的事,不过也和李婶告诉她的差不多。后来,妈妈把我拉在一边,对我说:“雪儿,怎么样?”
我点点头。
妈妈舒展了眉头,说:“是个老实人儿,那就订了吧。你找到了人家,我也了了一桩心事。”看着我,想到了姐姐,妈妈又有些伤心,说:“如果你姐姐还活着,恐怕也嫁了人了。”
留下李婶和桂八月,妈妈出去买了很多酒菜,大家在一起吃了饭,这门亲事,就算订下来了。
过了些日子,当妈妈再来的时候,已经为我添置好了一身行头,她对我说:“你已经长大了,选一个日子,嫁了吧?“
桂八月呢,给了我一个玻璃磨成的镯子,算是下了聘礼,应了这门亲事。
妈妈翻了历书,选好了一个日子,决定把我嫁出去。
待出嫁的那些日子里,生活,虽然同原来一样苦,我的眼里,似能多了些好看的色彩;我的耳里,似乎多了些好听的声音;我的心里,似能多了些好软的感觉。如今,我成大人了,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由一个女孩子变成一个妇人!
那一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来了一些人,全是桂八月他们报社的。他们都是有头脑,有学问的人,为我们举行了一场新式的、中西合璧的婚礼。我们没有去教堂,没有穿婚纱,却用了西方的习俗,这些人,有的扮神父,有的扮司仪,有的扮知客……免去了我们那古老的仪式——拜天地、拜祖宗、拜高堂、入洞房,然后说了一大堆吉祥、如意的话语。
这就是桂八月的家,三间房子,里屋是我们的洞房。来到这个又矮又窄的小屋,我象一个刚从阳光下走进来的人,面对眼前的情景,一点儿也适应不过来,身与心完全分了家,行动跟不上意识,如坠云里雾里,不知有几分清楚,有几分迷惘。
当妈妈走进来的时候,外面的欢闹声已经少了,那些人,渐渐地散了。妈妈见我寻到了归宿,不断的使劲喝酒,坐在凳子上,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了许多话,落了许多泪。
妈妈要走了,八月留她住下,她不肯,怕扰了我们。她说她已经了了一桩心事,无牵无挂了,可以安安心心地走了。
八月去外边叫了一辆黄包车,妈妈哭哭笑笑地坐上去,走了。
我知道,妈妈走上这条不归路,早已半点由不得自己,她象被人驱赶的牛马一样,顺着鞭子的方向,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既然如此,她便想趁她还能做的时候,赶快地做,不然,再过几年,白叫人要也没有人要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小屋里,八月——我的男人,来到了我的面前,手足无措,红着脸,傻傻地望着我。
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我明白,我这一生,注定是他的女人了,我得交付女人的一切,来完成一个女孩向妇人的过渡,然后安安份份的为人妻,为人母。
揭了盖头,我的男人,轻轻地把我抱起来,慢慢地放到床上;我悄悄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着那份幸福而美妙的时光。
春天来了。
一缕阳光,从天上照来,穿过柳梢,穿过流水,包围在一朵含苞欲放的花上。花儿迎着阳光,感到一股浓浓的香气从里面透出来,四处飘散。春风儿醉了,轻轻地吹开了白云,白云飘落,落到小河岸上青青绿绿的小草上,黄莺儿叫了起来,长长的歌声清脆悦耳,飞向远方。
阳光渐渐地暖和起来,那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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