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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有张床-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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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渐渐地暖和起来,那朵花儿,缓缓地张开了花瓣,散发着绵绵不绝的芬芳,搅动了春光的美妙。蜜蜂飞来了,带着些惊涩的气息,落入了那徐徐开放的花尖。花儿颤动着,溶化着一切春光的透入。
阳光强了,勃发着阵阵的热浪,流水成了烟,烟追上了云,云和烟开始酝酿,开始发酵,开始融合,把一切的春光浓缩起来,把一切的春色揉动起来,顿时,这些春的能量膨胀了,爆裂了,引发了雷声,引发了风声,引发了雨声……
雷劈着,风撕着,雨咬着,雷声赶着风声,风声追着雨声,这些声音互相撞击着,互相纠缠着,互相吞噬着……从春的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涌向四面八方,天不见了,地不见了,只有一片声音的海洋,波澜壮阔!
不知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时刻,雷停了,风没有了,雨渐渐地小了。阳光,已经藏起了它那温暖的身影,只有那朵温馨怒放的花儿,在云与烟的包围中,看见了月亮亲切的笑脸。月亮悄悄地移动着,发出淡淡的清光,把一切的躁动与余热慢慢退去。柳梢头,忽闪闪地飘动着萤火;水面上,卿曼曼鼓动着蛙声,都在羡慕着那朵娇媚无比的花儿,和花儿蕊中甜蜜沉睡的蜜蜂。
我终于睁开眼来,望着身边的男人,我知道,从今以后,我就是真正的女人了!

正文 手记21 祸不单行

嫁了人的日子,跟以前相比,说穿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一张床上多了一个人睡觉,一张桌上多了一个人吃饭而已。
往往复复、单单调调的日子里,我还得去学堂做油印;他呢,依然还得去送报纸。相见的日子本来就不多,在一起的日子就更少,我们各人忙着各人的事,然后去拿余下的几个子儿。
也许是因为这样,半年后,我的肚子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反应。我的男人,他虽然是一个老实人,嘴上不说,好象一个闷葫芦,但他的脸上,还是常常显出不快来,一对眉头皱着;他同许多人一样,身上有着老祖宗留下的余毒,都知道并且会说这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只鸡得下一个蛋,一个女人得生一个娃,不然,岂不断了家传的香火?祖宗在天之灵,怎么会保佑我们?
我知道,他父母死得早,从小命就和我一样苦,过着犁牛跑马一样的日子,好不容易长大了,须得留下几柱香火,才能对的起自己,对的起父母,对得起列祖列宗。
可我不着急,是种子,就可以发芽;有土地,就必然结果。快一年的时候,我的肚子里,终于有了他的骨血。
我的男人,显得很高兴,为我买了一些补身子的药和零嘴,有事没事都会傻笑着,楞头楞脑的哼起了小调儿。他那声音虽然不好听,会吓跑狼,但他不管别人,乐了个自我陶醉。他想得非常简单,欢乐是自己的,干吗去看别人的脸色?
有了孩子,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脑子里一片茫然,心里一片空虚,孩子一旦落下地,这个家里,就预示着从此会多一张嘴吃饭,说不定,到那时,幸运与不幸便同时来到了。可是,我既然嫁了人,不管命运是怎样的安排,总得为男人生儿育女,才算尽了一个做女人的本份,做子孙的孝道。
不久,传来消息说,小日本从东北方向打进来了。几天时间,毁了公路,炸了铁路,断了桥梁,就占领了三十多个城市,一时间,到处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活生生的一个人间地狱!
然而,这还不能完,这帮侵略者,他们还在继续着屠杀,屠杀,屠杀……
这个自称日不落的帝国,他们架着大炮,端着刺刀,象一个恶魔出了世,梦想着要征服中国,征服亚洲,征服全世界!
有了这样的坏消息,到处都是鸡飞狗跳,鼠奔猫跑,乱得更加厉害了。我不由开始担心起妈妈来了。跟妈妈打交道的,全是些不要脸、不要命的角色儿,在这样的乱世里,谁也不敢招惹他们,弄毛了,他们会打人不皱眉,杀人不眨眼。妈妈要想从他们手里讨饭吃,无疑是过刀山、下油锅、闯火海,得时时小心,处处谨慎,不然,有猫一样的命也是不够死的。
寻了一个空闲,我回到了从前的老屋,去看妈妈。
妈妈不在家,院门上了锁。墙头的青藤,还长得绿,长得茂盛,在寒风中轻轻的摇曳着。柳树下,那只破木船上,歇着几只不知是谁家的鸡,叽叽咕咕地挤在一起,显得瘦弱不堪。
妈妈去了哪儿呢?
我不愿意向别人打听妈妈去了哪儿,我不是怕丢人,怕别人的白眼和唾沫,活到现在,我还有什么脸面可言?我只是怕别人知道了也不会告诉我——谁愿意告诉一个婊子的女儿呢?
站在屋外,我等了很久,不见妈妈回来。
那些来来回回的人,仍然用以前的眼光看着我,嘴瘪成了一条线,手把衣服拍得啪啪响,生怕沾了我家的晦气。走远了,张三拉着李四,还对我指手画脚地说过不停,把口水直往地上吐,头摇得直掉灰,好象我是一个天生的怪物。
我不理他们,也不恨他们,谁叫妈妈是婊子呢?别人不卖,也可以寻到一条活路,我们不卖,恐怕早就见了阎王了!
又等了许久,妈妈仍然没有回来,我只好折身回去,顺着小街,漫无目的地瞎逛,希望能碰上妈妈。
天,变得昏沉沉的,象一只没有洗干净的大锅,斜盖在地上,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冬天的风,象刀子似的,划得人脸生疼,冷嗖嗖地直往脖子里钻。飘飞的尘埃中夹杂着些碎纸烂叶,把一个很小的街道,遮得更加迷离。
这来来去去中,人人都是腿颤颤、心惶惶的,纷纷谈论着目前的局势,张口是小日本,闭口还是小日本,好象小日本是阴魂不散的鬼一样,死死地纠缠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些拿着鞭子的仍然在喝着酒、吃着肉;那些拿着刀剑的仍然在唱着歌、跳着舞;那些扛着枪炮的仍然在卖着田、卖着地……
回到学堂,吃过饭,到了下午,我又去了那边,仍然没有见到妈妈。妈妈到底去了哪儿呢?我不由有些担心起她来,希望她千万别出什么事。我们一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我不能再去街上瞎逛,寻找妈妈,我得回去了,学堂还有工作等着我。世道这样乱,我不敢等到天黑了才回去。妈妈没找着,我自己不能出了事。
回到家,八月问我去了哪儿?我知道他在担心我,担心肚里的孩子,但我什么也没有对他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去找了妈妈,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我妈妈是干什么的,我希望妈妈的事儿,他永远都不知道,当我的妈妈是一个好妈妈。
没时间再去看妈妈了。
学堂里,我不能分心,还得努力工作,那些想见妈妈又没有时间的日子里,工作之余,坐在小屋的床板上,我总是会很揪心地想起她,想着她的苦,也想着她的好,心里象打开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味儿争先恐后地涌来涌去。
念着妈妈,我得想办法再去看她,为了匀出一点时间,我加班加点地工作。过了些日子,因为李婶帮忙,我终于又得了一天假,顾不上吃饭,便早早地去了妈妈那边。
快到家的时候,我在街上为妈妈买了一包红糖,两盒米糕,急匆匆地往家赶,渴望早一点儿见到妈妈。
那些摊边,那些门前,总有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女人凑在一起,在说着一个婊子的事。一路行来,我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好象哪个婊子没有上税,还反抗了警察,被抓进了牢里,打断了腿!
我相信,她们说的决不是妈妈。妈妈就是白卖了,也不会去招惹恶棍的,更不要说警察了。
虽然这样想,我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世道,将要发生什么事,谁也料不到。
来到我的家,那院门上,依然是一把锁,冷冰冰地扣在门环上。那破破烂烂、褪尽了红色,淡去了字迹的门神,拿着鞭子,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望着我,散发着阵阵的寒气。
我的身子,一下子僵了,象一条冬眠的蛇,被人丢在路上,想动也动不了。脑里,一片空荡;心里,一片空虚;眼里,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我才缓过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妈妈,真的出事了吗?
这一把铁锁呀,锁住的不仅是门,而是我和妈妈的心。
来了一个老女人,在我身边停下,说:“看你在这儿呆大半天了,是这家的人吗?”
我点点头。
她又说:“你看,都没有人管你的事。我是看你可怜,不忍心,才告诉你实话——这个家里的女人,被警察抓走了,听说还打断了腿,放出来时,疯疯癫癫了好几天。一路来,你还没听到街上谈吗?如果你有办法,就赶快去救她吧。哎,这个世道是什么世道啊,造孽的造孽,遭罪的遭罪!”说完,这个好心的女人,摇着头走了。
听了这些话,我的心,一下子好象被人掏空了,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只觉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我的手已冰了,脚已木了,喉咙发干,想哭却哭不出半滴眼泪,面前只有一片五颜六色的光点,象刺一样狠狠地扎着我的双眼!
我得去找妈妈,妈妈再没有了,我们这个家,就算彻彻底底完了。我挣扎着爬起来,步履艰难地离开小巷,来到街上,象当初我和妈妈找姐姐一样,逢人便跪,逢人便哭,逢人便求,希望知道妈妈的消息。
我哭遍了,跪遍了,求遍了,别人只知道妈妈的遭遇,却不知道妈妈的下落。我的妈妈,象空气一样的消失了!
我不甘心,找到了八月,哭着说妈妈不见了,要他陪我一起去找她。他匆匆忙忙向报馆请了假,像无头的苍蝇一样,拉着我大街小巷的乱钻乱窜,然而,我们几乎把整个城翻遍了,仍然寻不到妈妈的一点儿音讯。
我们象两只拴了绳的牲口,再也找不到去处。回到家,我终于绝望了,不想吃,不想喝,几天之后,身子一下子全垮了。八月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还得去送报纸,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
我绝望,但我还是不甘心,我不相信妈妈就这样象石头入了海,妈妈只是被打断了腿,一定还活着,我还得继续找下去,我拼累,我争命,希望妈妈能绝处逢生,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大街上,昏暗的灯光下,穷人,还在为一天的口粮而做最后的奔波;明亮的高楼里,富人,却已经开始为一夜的乐子而做最初的算计。
八月拉着我的手,从冷冷的街头跑到街尾,从窄窄的巷口穿到巷头,寻找着我们那可怜的妈妈。
谁知道,生命——短暂的生命——卑贱的生命——凄惨的生命,象一根正在弹奏着的琴弦断了一样,嘎然而止!我的男人——八月,被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子给撞上了!
那辆车没有停,呼啸着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下一道儿灰尘四面飘散。我的男人——八月,倒在地上,急急地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他伸出手想要挣扎起来,却只摇动了几下,便垂下了,那双腿,只朝天蹬了蹬,就软下去了,那抽搐,一转眼也消失了。
我发了疯似的跑过去,抱起八月,只见他眼睛定定地瞪着,头渐渐僵硬,身子渐渐冰凉,嘴里只剩下一片血泡沫!
我伏尸痛哭,却没有人看我一眼,安慰我半声,悲惨是我的,我只有一个人哭着。生与死,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就分开了。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自始至终,我的男人,竟没有留下一句话,就匆匆绝别了这个人生和自己的女人!
死人是平常的,见惯不惊的,这来来往往的穷人,谁心中没有七分近愁,三分远忧?命运的不公,生命的夭折,似乎早已在各自的脸上打上了烙印。
我的男人死了,我却不能在大街上久哭,巡警来了,说我影响了交通,要我赶快把男人的尸体弄走,不然,我就要吃官司了。我背起八月,一路走一路哭,脚步踉跄地回到家。
坐在床边,守着八月的尸体,我忘却了饥饿,忘却了寒冷,仿佛自己也死了。
第二天中午,报馆来人找八月去上工,把我从昏睡中推醒,知道了原委,急忙回去报了信。
来了一些人,问了我一些话,说要登报寻凶,为我伸冤。他们去买了些白布,裹起了八月,在屋外找了一处地方,停了丧。
望着八月的尸体,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幻像,象做梦一样,梦醒了,人也醒了,他依然去送报纸,依然脸上挂着憨笑,依然哼着小调儿。
一切都是泡影,一切都是妄想,我不能再哭了,我哭过了爸爸,哭过了表叔舅,哭过了姐姐,哭过了妈妈,如今,又哭着我的男人,我的泪,就是一条大河,也该流尽了。
我的男人,埋在了城西头的乱葬岗。小小的一个坟,挤在无数的坟中间,没有棺木,没有碑,没有香烛,没有供奉……只有几张圆圆的纸钱,被刺骨的寒风吹到半空,飘飘忽忽地飞向远处,然后晃晃悠悠地落下来。
报馆的人——恩人,为我登了一则免费的寻人启事,希望能有妈妈的回音。我打心里感激他们,他们是难得的好人,在这样的乱世里,仍然还有一颗善良的心,一种仁义的本性!
回来了,回到了这个不是家的家,一屋空荡,四壁冷清,我象活尸一样,什么思想也没有,不想吃,不想喝,我在等待死神的到来!
两天以后,我肚子里那无辜而脆弱的小生命,也掉了。我没有了爸爸,没有了妈妈,没有了丈夫,没有了骨肉,望着混混沌沌的天地,我觉得自己也快没有了。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已经死了,灵魂离开了身体,飘飘浮浮在一个暗黑无边、虚无缥缈的空间里,找不到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我飘啊飘,飘啊飘,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仍然见不到空间的尽头。
最后,我活了下来,因为李婶救了我,把我背到了学堂自己的屋里,喂了我水粮,把我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李婶上工去了。薄雾还没有散尽,混着淡淡的阳光从小窗飘进来。床前,凳子上,还放着半碗没有了热气的稀粥。
我不想要李婶帮我,我不想把她也拉入绝境,要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家里,千万别弄脏了别人的地方。我努力坐起来,挣扎着下了床,人未落地,却只觉天旋地转,又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来,已躺在了床上,李婶正坐在我的面前,握着我的手,静静地看着我。她见我醒来,几分忧伤中夹着几分欣悦,说:“孩子,你真的太傻了,为什么会想不开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命比什么都重要,怎么说轻生就轻生了呢?”
我已经流不出泪来了,眼望着屋顶,淡淡地说:“这样活着,不如死了。从此就算脱离苦海了!”
李婶在我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提高了声音,道:“傻丫头,只要活着,就没有迈不过的坎。”
我望着这个善良的女人,心中不由一阵绞痛,长喘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说:“你知道吗,我们一家人,死的死,丢的丢,如今只剩我一个人,这样活着等死,还有什么意思呢?“
李婶说:“我知道,你爸爸虽然走了,但你还有妈妈呢,姐姐呢,她们虽然不见了,但不表示她们就死了呀,说不定哪一天,她们一下子回来了,如果见不着你,不是又叫她们伤心吗?”
是啊,妈妈和姐姐不一定就死了,如果我寻了短见,她们真的回来了,岂不是又叫白发人哭黑发人?听李婶这样说,我打消了轻生的念头,我要活下去,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就必须去上工,才能维持我的生命。我告别了李婶,回了家,收拾了东西,歇了两天,便去学堂上工。
谁知道,学堂已经辞退了我,另寻了别人,因为我耽误了他们的工作。最后,他们给了我三块多的工钱,叫我另谋高就。我拿了那些钱,拎着包袱儿回了家。
我不恨他们,不恨别人,所有的人都是为了吃饭,为了那张该死的嘴!
看到嘴,我想到了身,人,为什么不象其他动物一样,长一身皮毛,不怕风,不怕雨,这样,就不会有布衣,有纨绔了;那一张嘴,不吃饭——吃草,那该多好,这样,就不会有高低,有贵贱,有贫富,再也不会有贼偷,有匪抢,有兵杀了……天下永远太平。
明知道这是虚幻和空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份上?痴人说梦,还有一个梦在;杞人忧天,还有一个天在。我呢,却是什么都没有,我象一个疯子,面对这个混混沌沌的世界,辨不清东西南北,分不清是非黑白。
工作我是不去找了,为了那份工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丢了,也许就再也没有我的工作了。我还有一点儿钱,得过且过,车到山前再找路,吃光了再说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死之前,能见到我的妈妈,见到我的姐姐,这样,即便死了,我也瞑目了。
我那一点儿钱,不久就用光了。东西是没有卖的,也没有当的,谁希罕几件烂衣裳,一床破被子呢?
听天由命,到了这个份上,我安心了,反而相信,绝路上有绝路上的办法——妈妈先嫁人,后卖笑,不都一一熬过来了吗?
我决定出去,出去看看那些绝路上逢生的人,怎样去养活自己的嘴,穿暖自己的身。三天大街,五天小巷,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寻到了一条不劳而获的门路了——那就是卖血。
卖血好,用身上的血,去养活身上的嘴。我真想不到,原来人身上除了嘴之外,血也是个好东西,长此以往,只要有血的一天,就永远饿不了嘴。只要饿不了嘴,能不能穿暖身子,就已经不重要了。
卖血好,可以明着卖,可以暗着卖,没有人管你,就象一个自由市场,而且不用上税。它不象卖笑,象挂在钩头待卖的肉一样,别人挑肥拣瘦,一点儿由不了自己。在这里,只要你高兴,想什么时候卖就什么时候卖,想卖多少就多少,完全由自己做主。
卖过几次血之后,我才知道,我想错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张着嘴等饭吃,比在山头上喝风还容易?这样的世外桃源,岂不叫死去的人大呼冤屈,早知道有这样一条活路,转世投胎再也别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
看看这些卖血为生的人,个个瘦成了一张纸片,风一吹都可以飞走了。他们一个面黄肌瘦,双目无神,手脚无力,穿着破烂的衣服,天天游荡在大街小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再看看我自己,我头重脚轻,浑身软绵绵的,辨不清方向,分不清早晚。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好象一片未黄而吹落的叶子一样,飘忽之中又带着几分沉坠,活着,好象已经死了;死了,好象还活着。
等到钱吃光了,我又要去卖血了。
那一天早上,吃过饭,我懒洋洋地朝血窟窿走去。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定数?在路上,我竟然碰上了小兰儿。她虽然长大了,但儿时的面貌没有太大的改变,我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小兰儿也认出了我,拉着我手,显得很高兴,打听我的情况,我也问了她的经历。
原来,她十五岁便嫁了人,两口子忙里忙外,倒也顾得了温饱,一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男人染上了毒瘾,变成了烟枪,好端端一个家三两下就抽光了。
败光了家,男人找不到烟钱,三天两头地去借阎王债,过足了瘾,蒙着被子就睡大觉;睡醒了,有事无事拉着女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骂女人是只会生蛋的鸡,不是能摇钱的树。
小兰儿自幼胆子就小,天天受气挨打,只有哭,根本拿男人没有一点儿办法。好活赖活,到了第二年,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更是雪上加霜,吃了上顿愁下顿。
绝路上真的有绝路上的办法,那个男人急慌了,便把大儿子拿出去卖了,得的钱,一部分还了债,一部分塞进了烟枪;可怜的小兰儿,一个子儿都没有看到,却不敢吱声半句,只有趁男人不在的时候,望着门外的小河,一边哭,一边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钱花光了,瘾上来了,那个男人,又把小儿子拿去卖了,填进了无底洞。这还不算完,他看到小兰儿会生养,象猪下崽一样,从此干上了典妻的行当,真的把女人当成了会下蛋的鸡,能摇钱的树。契约定了,典妻一年,洋钱十块;约满赎回,赎费一成。
小兰儿是套上了绳索的牛马,在男人的鞭子下挣扎。两年后,小兰儿为两户人家生下了儿子,都被男人赎了回去;又一年,为一户人家生了个女儿,男人却已经抽死在烟枪上了。小兰人从此无钱赎身,只好卖身为奴,做了那户人家的使唤丫头。她的女儿呢,也被那户人家送了人,当着东西一样的贱卖了。
因为模样儿生得还算好看,不知怎的,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看上了,娶了过去,成了他的第九房姨太太。然而,好景不长,高高重楼,深深庭院,男人与男人,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瞪着眼珠使巧,勾着脚儿下绊,变着心思卖乖。小兰儿,根本就不是七大爷八大姑的对手,最后被人设了套,灌醉了酒,捉奸在床,给老爷打得皮开肉绽,赶出了家门。
小兰儿回到自己的家,几个屋子,早已成了一堆残梁断墙,根本无法住人,没有办法,她只好离开家门,四处逃难,吃尽了苦头,尝尽了辛酸,最后寻了一个饭店招待的活儿。
知道了小兰儿的经历,我却只零零星星地告诉了她我的一些事,并说,我正在找事做,其余的事,我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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