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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有张床-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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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面不夸。在堂子里,几个婊子碰到一起了,张三不能说李四巧,王五不能说赵六俏,大家坐在一起,可谈天,可论地,不能当这儿是茶馆酒馆,张口可说谁风流,谁下流。
背后不损。每一个婊子,在这里,可以说是一分付出一分代价,一分代价一分收获,红与青,全是自己的造化。青梨子在背后,绝不能骂、咒红柿子,更不能做了布像来贴符。
清乐坊学艺呢,是入堂一个便教一个。到这儿的,吹拉弹唱是不会教的了。卖笑的,连这些都不会,就算回去做暗门子,也会是赔本的买卖。在这儿,教的是棋书画、诗词赋、文理术……
授艺的,据说是从京城里请来的大师,高贵得很——神龙不见首尾,平日里是看不到她们的身影的。授艺了,还得用纱幔围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个大师,一天只出现两次身影,早上来时是授艺,晚上来时是考艺。通不过的,用手做的罚手,用脚做的罚脚,用嘴做的罚嘴,用眼做的罚眼……通过了,倒也公平,赏茶赏酒赏衣饰,一点儿也不亏待。
在这里的日子,真的是师父领进门,修炼在各人,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整个乐坊里都只有几个人,在用手写着,用脚跳着,用嘴唱着。这看上去虽然有一个人的空间,自由自在,不受管束,却不是一个人的世界,在背后——那些阴暗的角落里,一定有无数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一旦有越轨的行为,那只无形的手便伸出来了。
到了这里,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每日里,我努力地学着,每夜里,我用心地忆着,就是在睡梦中,我也是在作词赋诗,卜天卦地,恨不得一下子学到手所有的看家本领。
三个月后,终于熬到了头,我要新出堂了。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屋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一只马灯,墙角一只马桶,一张床放在右角,铺的、盖的,一应俱全。床头上挂着一张镜子,一把梳子。
吃花酒,听曲儿,是在一个大大的厅子里,里面摆着无数的桌子和椅子,可容下几百人。厅子顶上,挂着许多的莲花灯。厅子的前面是一个高高的石台,台子两边是两根合抱的大柱,大柱上有一副金字阴刻的对联:
采月风流鬼
射日快活仙
台子中间,是一排椅子,是婊子献艺的地方。台子下边,是吃花酒的场所,大圆桌,靠背椅,无一处不显示着气度,无一处不透露着讲究。
客人来了,厅子外,相帮子高声招呼,传进话来,里面的相帮子得直立在厅子口打躬迎接,然后领了去见过小本家,领了花酒桌的号牌儿,去相应的号桌儿坐下。待到客人坐好后,便有人送来一粗碗大茶,客人即可随意点号,招婊子前来相见,不满意,换了,直到满意为止。这样的服务,是绝对的周到,客人不满意不行,根本寻不到毛病,挑不出刺儿。
婊子被点了号,看上了眼,就得把自己私藏的香茶,用细花瓷杯泡上,亲自送到客人的手上,换下桌上那碗粗茶。这时候,便有人送来一碟瓜子,一盘香豆,在桌角上放上一壶开水,客人就知道该给彩头和赏钱了,然后呢,客人就可以搂着婊子,开开心心吃茶听曲,吃酒看舞。
新出堂的婊子,得在午时嫖客最多的时候出来,为众人献艺讨彩。要唱的曲儿,是堂子里公定的。每个婊子,只要一唱起这支曲儿,嫖客们便知道新货上门了。这支曲儿呢,便是家喻户晓的《十杯酒》。
一呀嘛一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一生平安无忧愁。
二呀嘛二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二度开梅乐悠悠。
三呀嘛三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三羊开泰无须求。
四呀嘛四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四世同堂笑春秋。
五呀嘛五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五福临门操在手。
六呀嘛六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六子登科万事休。
七呀嘛七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七星高照上北斗。
八呀嘛八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八方来财水长流。
九呀嘛九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九重天上下凡游。
十呀嘛十杯酒,送到君的口,愿你十全十美不到头!

正文 手记27  映月无情

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婊子就如那押上刑场的囚犯,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横竖是一世的骂名;知道了这样的结局,与其死得悲惨,还不如死得悲烈,就如同那钻出石缝的野草,一个劲儿向上爬,宁在树上,不在花下。
功到自然成,新出堂不久,我便有相好的了。他是一位公子爷儿,虽然有钱,却生得呆头呆脑,背后人人都叫他愣头绿,不言而喻,比愣头青还要笨上两三分。
来堂子的,都是长脸的客人,不管聪明与呆傻,高矮与胖瘦,只要给得起堂子的价码,谁成了婊子的相好,我们都得把他们财神爷一样供着、想着;白眉娘娘一样念着、梦着。
这个呆子,吃酒不在行,取乐不上心,文不喜欢吟诗作词,武不喜欢划拳游戏,一门心思的只喜欢学唱曲儿;虽然五音不全,六律不识,却乐在其中,醉在其中。对于曲儿,他不分高下,不论雅俗,象捡垃圾破烂一样,一股脑儿,照单全收下。
在众人面前,他不看别人脸色,不顾别人感受,今天长衫,明天马褂,后天皮袍,全在他起床时的那一刻心情。对于这样的人,因为太有钱,别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吹鼻瞪眼,常常是遭了麻烦见风使舵抹稀泥;遇上祸事掩耳盗铃擂乱鼓。
这个呆子,头小腿短,肩宽肚圆,满脸麻子,一口稀牙,活脱脱一个转世武二郎。不过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猴子穿上缎,也能上金殿;这个生在元宝堆中的傻小子,只要是个活物,别人也当他是个宝贝。
在这个堂上,这个呆子,他怎么会看上我呢?
谁都知道,堂子可不比庄子,这儿可是百花争艳,千鸟竞鸣,万兽呈威,各领风骚。在每一个容身之所,谁都象长颈鹿一样伸长了脖子想抢人一头;在每一个是非之地,谁都象乌龟一样缩短了脖子想躲雷一击。
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呆子同其他嫖客一样,总是喜欢新婊子。不过,他比起那些嫖客来,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刁钻手段,在他眼里,无非就是新鲜罢了,好玩罢了;堂子里的姐妹,谁都同她玩过了;我是新来的,他所以看上了我。
来堂子的第二天,这个呆子,一进门便大声叫嚷道:“新来的是哪位姐姐?我要同她好,我要同她好!”
堂子里的老鸨子,见财神爷上了门,脚不沾地,屁颠颠迎了出去,大老远就叫起了公子爷长公子爷短,差点下巴笑脱了臼,屁股扭闪了腰。
立在楼上,倚在廊角,见到这个呆子,虽然有些意外,我还得不惊不诧,一如往常,眉带喜,嘴含笑,不娇不嗔地迎着我的客人。
这个呆子,抡着一把大折扇,身后五六个喽罗,大摇大摆地进了堂,落了座。老鸨子双手摇晃,好象发着羊癫风,招手唤我下去,见了礼,报了号儿。
这个呆子见面熟,丢下一把大头,撇下老鸨子,拉了我的手便去我的屋子,不吃茶不吃酒,张口叫我教他唱曲儿。
其实,这样的呆子,他又何尝明白—琴是弹的,萧是吹的,胡是拉的,筝是敲的……他有钱无出花,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
对于这样的客人,我反而更喜欢服侍,他没心计,不耍手段,不会指鹿为马,画蛇添脚,偶尔撒点小孩脾气,却是转眼便忘了,全然不放在心上。
杀鸡焉用宰牛刀,面对这样的主儿,我只要千分之一的心思,就应付自如了。
持箫在手,我笑着对他说:“不知公子爷想听什么曲儿?”
他笑嘻嘻地说:“姐姐吹什么,我就听什么。”
我当窗而坐,目中无人,一缕清音,流出唇间,吹了一曲《忆秦娥》。
一曲终了,这个呆子拍掌大笑道:“真好听,真好听。姐姐,再唱一个吧。”
我一笑置之,操琴在手,拨动琴弦,为他唱了一曲《三姝媚》:
蔷薇花谢去,更无情、连夜送春风雨。燕子呢喃,纵念人憔悴,往来住户。涨绿烟深,早零落,点池萍絮。暗忆年华,落账分钗,又惊春暮。芳草凄迷征路,待去也,还将画轮留住。纵使重来,怕粉容销腻,确羞郎观。细数盟言犹在,怅青楼何处。绾尽垂杨,争似相思寸缕。
此曲唱罢,这个呆子已显得迫不及待,抢过焦尾琴,要我教他唱曲儿。我含笑依然,侧身取过签筒,移步过去,双手奉上,要他自个儿选上一支。
这个可笑的呆子,才不管什么风花雪月,下里巴人,在我的曲儿单上顺手一抽,看也不看,就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是一只俚曲,名唤《抄手儿》。
白生生面皮,软溶溶肚皮,抄手几经人意。当初只说假虚皮,就是多葱脍。水面上鸳鸯,行行来对对,空团圆不到底。生时节手上捏你,熟时节口儿里嚼你,美甘甘肚儿内知滋味。
这个呆子,真是个呆子,站无站相,坐无坐相,像猴子一样,不是手舞就是足蹈,那声音走板走调象只乌鸦叫,还显得个自我陶醉,不矣乐乎。一支曲儿,教了他十几遍,他才能记得个六七分。更可笑的是,他是今天学了明天忘,后天再学还以为是新花样。
第二天,一大早,这个呆子便来了,身后扛了一把大琵琶,直奔到到我的房间,要和我来一个琴瑟和鸣。
真是天大的笑话!
遇上了这样的呆子,我不知道是福气还是晦气,他学曲儿的时间多,在床上浪费的时间少,天天消磨在我的房间里,我得不厌其烦的教他,直到他满意或厌倦。
随他去吧,婊子就是赚钱的,有了这个财神爷,我的日子也变得好打发了,渐渐的,我便有了一些大的进帐。
梅子黄过,便是端午时节。
这个呆子,给大小本家上了礼,领着我去映月湖划龙船,撒粽子。
五月的映月湖,暖日洋洋,和风徐徐,杨柳依依。岸边的青草,绿的发了油;青草中的杂花,红得发了光;那久违了的鸟儿,黄莺在柳梢,翠鸟在苇荡,燕子在凉亭,白鹭在山间……
湖面上,水天一色,莲菱相生,微风吹过,水波不兴。偌大一个湖,却只有三两只红舫点缀其间,徐徐而行,笑声绵绵,歌声悠悠。
常听人说,映月湖的荷花开的最早。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虽是初夏,那些不甘寂寞的荷叶已张如伞盖,荷花已拔如朱笔。远远望去,真是叶通地理,花点天文,独领一方的风骚。只可惜,不是时候,看不到采莲摘菱的女子—一叶青舟,随波逐流,一路轻歌,天然无饰,人面桃花,相映成趣,更见那,乍惊鸥鹭,翩翩飞舞,呼朋引伴,盘旋不去。
这样的现实,也许再也看不到了,永远留在了古诗词的深处。细雨江南,烟花水乡,在我们的梦里,时代在进步,美丽在消亡,悲剧在上演,一切都在背道而驰,不复如昨。
立在船头,望着这样美丽的风景,我的心中却无由的升起了一抹烟愁。出了堂子,天宽地阔,我本以为,可以把心放出囚笼,象鸟一样,自由地飞,自由的长吟,谁知却适得其反,扰了兴致。
我不知道,我会对这些不可人语的花鸟感叹,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好象都与我无关;触景动心,动心伤情,这些花儿,难道真的如同我的命运,短短地一开,便要谢了,不是顺了流水,就是入了尘土?
古人看见月缺花残,方才黯然泪下;如今我却伤在繁华,真正大煞风景了。哪象身边的这个呆子,性如顽童,哪儿好玩向哪儿去,摘了荷叶,又采荷花,挂得满船到处都是,散发着湿漉漉的清香。
这个呆子,更不管高低,扯开了破锣似的喉咙,唱起了曲儿:
猫猫猫,喵喵喵,你生的十分俏,九分骚。几日里不见腥儿,就想去把那干鱼叼。你鼻子伸得长,耳朵竖得高,爪子磨得象镰刀。上东楼,爬西墙,老鼠洞里偷偷使眼瞧。可惜你的运气孬,梁上摔下闪了腰,弄得头上跌个大青包,见了姑娘当大嫂。
猫猫猫,喵喵喵,你生得十分乖,九分巧。几日里不见油儿,就想去把那腊肉找。你眼睛瞪得圆,脖子转得飘,尾巴夹得象芦蒿。充病兔,装死狗,总想偷了王婆家的猪尿泡。亏你想得到,老虎嘴上去拔毛,落得个剥皮抽筋炖红枣,一命呜乎全完了!
这支曲儿,是这个呆子学的最快最牢的,我只教了他五六遍,他就能长得有板有眼了。这是我教他唱的曲儿中,他唱的最多又最好的。他给钱学唱曲儿,不是为了消磨难度的光阴,就是想寻一点新乐子罢了。
这个呆子,只要高兴,那里在乎钱?有一次,买了一个乡下小孩戴的铜圈儿,本来只值几毛钱,他倒好,给了人家三百块,还当是中了一个大彩头。谁都知道,他这是上了人家的当。象他这样有钱的呆子,没有一个人不会象苍蝇一样叮着他的。
这个呆子,把这个东西当宝贝一样送给我,要我好好收着,将来买个大价钱。我笑笑,收下,等他走后,赏给了堂子里的相帮子。
这个圈儿,乡下人都用他给小孩驱邪保平安,护佑孩子无病无灾,只可惜,夭折的还是照样夭折,短命的还是照样短命,丝毫不会因为凡人的祈求而有所改变。
如今见了这个东西,到令我想起了八月送给我的玻璃镯子。那一夜,我翻箱倒柜,花了许多时间,才在一个箱角底下找到了那只镯子。捧着镯子,坐在镜前,我一时百感交集,历历往事,涌上心头,不觉落下泪来。
这个呆子,不高兴的时候,也同样不在乎钱。谁惹了他生气,他不拿人发火,不拿物出气,最喜欢把钱撒得满地都是,然后叫人一一捡回来,放在桌上,谁吹翻一个,便赏谁一个;吹不翻的,得让他弹绷头。所以呢,跟着他的人,常常是几个欢喜几个忧,聪明的不一定讨喜欢,老实的不一定倒霉蛋,各人得靠个人的运气了。
这样的呆子,倒让人觉得可怜可笑之外,多少有几分可亲与可爱。
船到湖心,这个呆子,已把这支曲儿翻来覆去唱了五六遍,终于满足了,提着两挂儿粽子,来到我的面前,笑嘻嘻地对我说:“姐姐,我们喂水鬼吧。”
这个无知的呆子,也许只知道水下有鬼魂,却不知道水下有神灵。古往今来,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水下除了龙王爷之外,就当是屈老夫子了。如果真的泉下有知,这个呆子说的话,老夫子的地下英灵恐怕不得安息了。
一只只粽子被这个呆子丢下河,徐徐沉如水底,那水面微小的油泡,渐渐的象烟花一样盛开、凋零、消失;撒了粽子,手留余香,那一只只粽子,宝塔儿似的,竹叶青,糯米白,枣子红,有色有香,有味有形,别说吃,看也把人看饱了。
船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呆子,竟然叫下人下水去抓鱼。那些下人,又哪敢不从,一个个脱光了衣服,哭丧着脸,跳下湖去。
五月的天气,水温虽然渐高,但也透着寒凉。那一个个下人,在水中扎着猛子,哪里抓得住鱼虾,倒是螺蚌摸上来了不少。这些纨绔子弟身后的跟屁虫,哪象我们儿时的那些伙伴,个个都是水中的好手,赤手能抓大青鱼。
这个呆子,在船上忙前忙后,把下人丢上来的螺蚌堆在一起,乐得个张牙舞爪,好象中了跑马大彩一样。
看着那些下人可怜,我有些于心不忍,对那个呆子笑骂道:“鱼是网捕的,不是手抓的。你省省心,让他们上来吧。”
这个呆子,哪里是真的要鱼要虾,不过是身在此处,什么好玩便玩什么罢了。那些下人上了船,穿好衣服,向我道了谢,有的还在牙齿打颤,双腿打闪。
这个呆子,并不罢休,用船上的荷叶包了螺蚌,要用火去做烧烤。我不高兴了,板下了脸,冷冷的对他说:“大少爷,你真想一把火烧了船,大家去喂鱼呀?”
这个呆子见我生了气,便罢了手,命人摆上酒菜,拉着我的手说:“姐姐别恼,我罚酒给你赔不是。”
我又哪敢真恼他,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们这样的人,是堂子的衣食父母,谁又敢真正得罪他们,自断了财路。
这个呆子喝了三杯酒,见我笑了,放下杯子,拉我坐下,对我说:“好姐姐,你也吃一杯吧。”
端着一杯酒,我斜倚栏杆,低饮浅酌,轻眺着不远处的那几只船儿。每一只船上,一定同我们这边一样,有歌有笑,表演着相同的节目。红尘中,日日酒,夜夜花,谁是英雄好汉,谁是佳人娇娃,都在争着、抢着,上演着落日余辉的故事。
天上,云轻日暖,身边,花红叶青,如此美丽的季节,酒入愁肠,真教我象出了桃源的秦人,置身其间,恍若隔世。
吃罢酒,船又前行,与另一只船儿擦艄而过。过归过,谁也没有招呼谁,根本就不愿意交腔搭言,更别说嘘寒问暖,扰了各自的雅兴,如同古人一样,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也不相往来。
到了下午,那几只船儿,相继靠了岸,散去了。我们这只船儿,还泊在湖心。落日余辉,拉长了船的影子。天边,那些云彩,有的暗红,有的淡黄,有的深蓝……杂乱无章的交错着,飘逸着。
映月湖上,清风吹拂,荷叶摇动,显得分外空阔。那个呆子,喝多了酒,已昏昏睡去了。几个下人,聚在船尾,说着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立在船头,整个映月湖,成了我一个人的天地。
夕阳西下,渐渐沉入远树的背后。天地之间,一下子变的空旷而单调起来。一个湖,一只船,一个人,又让我觉得多了几分遗世之感。
忽然,荷叶深处,游出一对鸳鸯,让我一下子看呆了。这对鸳鸯,行时并头,停时交颈,自由自在,好不逍遥快活。湖面上,微微水波,暖意绵绵,渺渺生香……
一时之间,真叫我百感交集,这个世间,如果真有来世,我宁愿做一个最平凡的女人,寻找一份最普通的情感,走完最简单的一生,哪怕如鸳鸯一样,未老先白头,也心满意足了。
那一对鸳鸯,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荷叶丛中。余波渐止,余兴未尽,问世间,情为何物,又有几个真能生死相许?反而不如水中的鸳鸯,天上的鸿雁,一方遭劫,一方哀鸣而死,其情之真,意之切,远远胜过那些衣冠的禽兽了。
天色将晚,我们得回去了。那个呆子,吃过酸梅汤,还没有醒过头,由几个下人架扶着上了岸,叫了两辆车,迷迷糊糊回了城。
回到堂子,正是掌灯时分。我去小本家那儿报了号。回到屋子,卸了妆,哪儿也不去,一个人静静的独自坐着,望着灯光发呆。
我不知道我还将陪那个呆子多久,以后的主儿,谁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角色儿。但我相信,这样的呆子,我再也遇不上了。
再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个呆子,仍然风雨无阻地来陪我,花钱如流水,一点儿也不在乎,茶儿喝着,曲儿唱着,打发着他那神仙般的日子。
天渐渐热了,手摇折扇,再也赶不走烦闷与苦汗。那个呆子,不间断地送来了冰块,放在玻璃缸中,给我摆在屋中间散热纳凉。
我有这样的福气,那些姐妹,看在眼里,妒在心里,好象我的今日,赛过了她们的往日,个个都摇头摆尾装冷笑。我明白,进了窑子的人,反正都是卖,哪一个都豁出去了,谁也希望自己受宠摆俏,独显风流。
特别是那个离开了堂子的小喜鹊,往日里,她可是一枝独秀,要星得星,要月得月,霸占了无数的风流。现在呢,能在堂子里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人,就只有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小桃红了。
堂子里,谁也有几棵撑门子的摇钱树,落入大小本家的聚宝盆。捧在手心是只鸟,怕飞了;衔在嘴里是颗糖,怕化了。特别是那小本家,看得清,捏得准,把红婊子狗一样地拴着,决不会让那黄澄澄、白花花的金银沙一样地从她们的指缝里流走。
我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造化,中秋月圆,重阳花黄,我都还没有换主儿,仍然守着那个呆子。

正文 手记28  亲人何处

过大年了。
堂子里,相帮子张灯结彩,奴婢子串符贴联,召来舞狮舞龙,请来梨园献艺……那一番热闹景象,差不多赶上了王公贵族的风光。
吃过早饭,厅子里,桌上已摆满了果品与糕点。大家围桌而坐,拥着大小本家,开始吃茶看戏。
戏台上,园主出来,向大家鞠了一个躬,来了一段开场白:
开辟鸿蒙,天地雨风,三生有石,六道无钟。盛世佳人,盛世英雄,乱世冤家,乱世情种,哭成空,笑成空,哭哭笑笑梦成空。
万年红罗衣,千古风流词,说到底,都是真文武,假夫妻。天上地下,三五步可行;千军万马,六七人可驭。三千大千,尽在这天地大戏台,戏台小天地。
道完开场白,园主下去,上来了两只高跷狮。锣鼓声中,鞭炮齐鸣,雄师起舞,来了段狮子抢绣球。
台下众人,看到高兴处,便纷纷往台上抛撒彩头。一时间,台上台下,笑声不断,好一番热闹景象。
舞狮之后,好戏开场,上演的是一出《西厢记》。厅子里,便开始鸦雀无声,静静地欣赏着台上伶角儿打打闹闹、哭哭笑笑。
一出《西厢记》,上演千百回。特别是那一曲“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更成为千古绝唱。
吃过午饭,梨园又献上了火龙舞,舞的是一段二龙戏珠,然后开始唱《桃华扇》。
桃花扇下桃花女,花落人亡两不知,那一点一滴离合之情,道出无穷无尽兴亡之感。自古红颜多薄命,都是天下同名鸟,所有婊子看到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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