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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有张床-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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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么的和谐、自然与温馨。
这样的良辰与美景,虽入我眼,却难留我心。我心里清楚,在这里,坐婊子更难,这里绝不比堂子,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非富则贵的大人物。要伺奉好一个客人,那一双眼睛,可不能只是看花看月,还得留两分看脸色;一双耳朵,也不能只是听歌听笑,还得留两分听哀叹;那一张嘴,不能只顾着吃香喝辣,还得留两分吃苦酒;那一双手,一样不能只顾抓金抓银,还得留两分来抓人心……
古人云;良宵苦短,千金难求。而今晚,乍入初夜,却已经好像漫漫难耐。翘首而盼,我等的人儿,似乎要姗姗来迟。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听不到更鼓,只有远处古塔上的钟声,时断时续地鸣着,诉说着千百年来的沧桑。这片刻的宁静,一股遗世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似乎红尘已远,青山不再,留下的只有清虚与空灵。
不知什么时候,等我听到脚步声时,一个人影已飘然来到我的面前,我如梦惊醒,抽身起来,盈盈下拜,不敢看来人的尊容,歉声道:“不知先生大家光临,奴婢有所怠慢,期望先生山容海量,不计奴婢之粗俗。”
静待先生坐下,我俯首低眉,斟好一杯新茶,奉于先生之手。先生接过,小饮一口,淡淡一笑,道:“未见其人,先闻其名;将见其人,先闻其香;始见其人,人更胜香;再见其人,人更胜名!嗯,不错,不错,幸哉、美哉、妙哉!”
笑迎之间,我终于看清了先生的模样:一张国字脸,跑马的额头,飞剑的双眉,保字眼,狮子嘴,老虎一样的背,狗熊一样的腰,活活一个天生的金刚汉;但见其头上一顶洋礼帽,鼻梁上一架金丝镜,手指上一对宝石戒,膝盖旁一根文明棍,所有的这一切,就足以见证其身价与地位了。
公卿待风骚,王者自风流,这是显要世家于身俱来的光华与气度。含着金匙来到人间,枕着玉玦回到天堂,这样的天生富贵种,难怪先生要一再交待,得罪了这些人,别说是跺跺脚,就是皱皱眉,也会令天地抖三抖,慌了那些乌龟王八蛋的手脚。
认清了这个主儿,我心里就有了几分底,面对他的夸赞,我不能喜形于色,我得鱼顺水走,云跟风动,在这里,他才是主角,叶托花,星捧月,我不能不把握好自己的分寸与尺度,含笑低眉,不轻不重地说:“奴婢汗颜,先生错爱。”
“鄙人姓德,道德之德,为任区区一方,未有所作为,虚度不惑之光阴。”德先生一字一语,声音洪亮,自报了家门。茶在手中,杯盖轻叩,发出有节奏的轻鸣。
我微微一笑:略一下拜,说:“先生有福,天降大任。”
德先生不愧是德先生,不露山水,还是淡淡一笑,道:“姑娘可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夫,空泛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鄙人无才无能、无德无仁,为百姓之父母,只堪足百姓之衣食,上愧对庙堂,下有负江湖。”
我笑道:“先生乃一代人杰,如今世事,常人不堪,只有靠先生等中流砥柱,力挽狂澜,才是百姓之希望。”
德先生摇摇头,话题一转,笑道:“走出蓬门,何问家事?久闻百合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无所不能;不知姑娘能否献上一技,涤亮鄙人之俗眼,拂清鄙人之尘耳?”
我笑道:“先生吩咐,莫敢不从,奴婢末流之辈,如井底之蛙,难见江海,今天只好班门弄斧,关庙舞刀,献上一曲前古遗风,唐突了大雅之堂,更让大方之家贻笑,望先生不要怪罪。”说完,我又施了一礼,移步琴前,端身而坐,十指轻捻,一缕轻音,悠悠而发,缓缓而升,徐徐见高,如燕上了云霄,灵展羽翅,长鸣而飞,一飞千里,穿千山,越万林,时有大雁相呼,时有白鹭相和。燕儿燕儿,似乎倦了,婉转直下,临波而翔,要洗去一身的风尘,灵敏的身子,翅一敛,足一点,尾一剪,波面水花,五彩斑斓。一声轻吟,轻盈飞燕,掠上树梢,但见树梢飘摇,几起几落,渐复静止……
一曲终,先生不由抚掌笑道:“《高山流水》,绕过小桥人家,《雨打芭蕉》,阿娇顶荷采莲花,惊起鸥鹭,《雁落平沙》,呼朋引伴戏跳虾。三种音律,绝妙相辅,过渡自然,不露痕迹,如水到渠成,看似信手拈来,其实异曲同工。”
我笑道:“先生真是神人,奴婢雕虫小技,怎能瞒得过您的睿耳与慧眼!”
德先生脸上终于堆起了笑意,一指窗外说:“如此良辰、美景、佳人,正是弈棋之心境,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我笑道:“先生有心,奴婢恭敬不如从命。”借着时机,我小鸟依人般偎了过去,牵了先生之手,出厢房,过花园,穿曲桥,到了恬闱之上。
秋荷上来,泡了新茶,一碟梅,一碟杏,一碟桂圆,一碟龙眼,小桥玲珑的摆在台中央。朝先生施了一礼,退去了。
德先生斜倚栏杆,仰首向天,轻声吟哦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端上茶,靠在德先生身旁,将茶放到他手中,接口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德先生笑道:“好好好。”将我揽在臂弯,继续吟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我笑着接下去:“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到了最后,先生轻抚我脸,眼含深情:“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吟哦毕,我红了脸,不敢再看先生的眼睛,一副不胜爱怜的娇羞。先生拥我来到台前,笑道:“古人云:‘闲敲棋子落灯花。’今晚,你我二人,乱敲棋子开心花,就不枉此行了。”
我笑而依言,对坐之后,取了黑子。先生却取了一枚杏和一枚桂圆,放于手心,对我说:“今夜良宵,我们是有幸还是有缘?”我从先生手中取过杏,放入他嘴里,笑道:“因幸而得缘。”
先生哈哈大笑,轻轻在我鼻子上一刮道:“难怪众人都说百合姑娘聪耳慧眼、绣口锦心。如此才德,朗朗前途,未可限量。”
我笑道:“奴婢愚钝,不及先生之万一,愿听先生之教诲。”先生一点我额头,笑道:“佳人当堂坐,神仙奈若何?”于是二人一边吃着茶,一边品着果,一边落着子。
棋到中途,我的子渐渐被先生围了起来。先生停了手,叹道:“这人生啊,就如一场棋局,看似纵横交错,其实黑白分明。起初时,寥寥几子,不见得失,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渐入沙场,两军交手,一时纵横驰骋,一时帷幄畅饮,何等的快意恩仇,恰如壮夫,气吞山河,手可揽月,一览而众山小;棋到中局,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剪不断,理还乱,犹似人到中年,处处都是险境,步步都是危机,一步走错,落名断利,一输到底;棋到尾声,看过了、听过了、想过了,已是人到垂暮,移步不坚,举手无力,偶有斩获,不过萤虫之光,返照之夕,长江大河,尽归汪洋。”
先生这一片鸿篇大论,直说得我目瞪口呆,我执子笑道:“奴婢对世事不能洞察,对人情不能练达,先生乃人中之龙凤,微言可见大义,举手可呼风雨,今生有缘,今夜有幸,听先生一席钟鼎之言,胜读十年圣贤之书。”
棋到最后,当然是我输了。我笑道:“落子有声,惊鬼泣神。先生者,矫人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先生从盘上取了一枚棋子,夹在指尖,笑道:“百合者,玉人也!有贵妃之媚、西施织绣、昭君之娇、貂蝉之柔。一夜风留千古,佳人一笑红楼。从古至今,多少佳话,都由此传,绿珠燕燕、红玉师师、香君圆圆,莫不如此。”
我笑道:“奴婢星灯之光,岂可与日月争辉?佳人已乘鹤去,千红一哭,万艳同悲,书不尽三世三生之风流。奴婢感恩,有先生如此,真叫人生而无憾、死而无怨了。”
先生摆摆手,长声笑道:“百年同船,千年共枕。有姑娘今日相知,明日相忆,此生不枉也!”说完,我们二人,相视而笑,收拾棋盘,重新落子。
三局过,夜渐中天,有凉风渐起。先生望望星月,似有倦意。我明白我该做什么了,携先生之手,有说有笑,双双回到了卧房。
桌上,秋荷已放好了两碗温浴的合欢汤,用荷叶盖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拿开荷叶,但见袅袅香烟,冉冉而升,浸人心脾;温浴盆里,颗颗海棠,散落水底,星罗棋布,水面之上,飘着瓣瓣兰花,赏心悦目。几股幽香,盈盈弥漫,整个屋子,犹如芝兰之室。
伺候好先生喝完汤,便慢慢为先生宽衣接待。好个德先生,危襟正坐,面若春风,真不愧是云中的凤,水里的龙。
立在镜前,双眼迷离,我缓缓褪去衣衫,寸缕不挂,一幅美丽的躯壳便呈现在先生的面前。先生轻拉我手,抱我起来,放在床上,俯身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翻,叹道:“天生红颜,地设丽质,天地精华,都叫你一个人给占全了。这天地造人,真的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绝啊。”
我红着脸,半开双眼,微启双唇,一切在梦里,又似梦外。
看够了,德先生不在斯文,一把抓住我,翻身一滚,把我压在了身下,变得有些猴急起来。他那嘴和手,开始不安生地四处乱啃奇 ^书*~网!&*收*集。整@理,四处乱摸,弄得我好生疼痛。我闭上眼睛,忍受着一切的折磨与屈辱,让他像狗一样的趴在我的身上,喘着粗气,发出像狼一样的嚎叫,尽情的发泄着。我明白,这样的风月场老手,身经百战,非得让我九死一生,才能满足他的欲望。
几梦几醒之后,好个德先生,大叫一声,像皮球一样滚了下去。
这还不能完,我还得抱住他,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身体,让他感受到阳光一样的母爱。好个听话的德先生,像孩子一样的把头埋在我的胸前,不久,便发出了猪一样的鼾声。
面对明灯,孤单一人,我所作的戏,似乎应该结束了。窗外,明月皎皎,碧水柔柔,丹花离离,一切都不再是我的。
在这天堂里,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人喜欢什么,他们要的是床上的魔鬼,床下的天使。

正文 手记35  一路悲歌

送走了这个主儿,中秋也快到了。
临走时,那只馋猫还念念不忘的对我说:“小傻瓜,别把什么都献出去,还得给先生留点儿。”我笑道:“先生放心吧,好的都给你留着呢。”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今年的中秋,又是一个无月夜。天上,不见一颗星子,只有几丝惨淡的碎云烟一样四处飘散。书馆里,却是火树银花,灯红酒绿,并没有因为无月不成良宵而扰了大家的兴致。
天色一黄昏,禽苑里已摆上了果品与糕点。先生叫姨娘,一一请了我们三姐妹,见了礼,大家相依围坐一起,吃茶谈天,
先生只身前来,见不着那个还是学生的夫人。入书馆这么久,我还无缘一见夫人的尊容,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可人儿。
小小禽苑里,虽是初夜,那些不曾入眠的鸟儿还在高声唱着,低声和着。这些无知的生命,又岂能唱出有心的天籁?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大姐,拿了树枝,东一个笼子,西一个笼子,把一只只鸟儿弄得脱毛折羽,尖叫连声。大家只顾说笑,没有人管她,都让她由着性子去。
一会儿,姨娘前来,对先生说:“老爷,九夫人有些咳嗽,心里难受,请你赶快回去。”
先生笑骂道:“这个小九儿,真是个贾宝玉的性子,林黛玉的身子,不让人省心。”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傻大姐鼓捣够了,丢了树枝,也随姨娘去了。
眼看先生离去,每一个人心里都知道,能把先生呼来唤去的,天底下,还没有几个;如此看来,这个九夫人,一定不是一个等闲之辈——老虎虽然厉害,能骑在老虎背上的人,那才是真英雄、真豪杰。
禽苑里,只剩下三姐妹,三丫头,在惊魂未定的鸟声里,相顾无言。
平日里,三姐妹相见的时候不多,相聚的日子更少,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好像是三个相逢的异乡人,比邻若天涯;而且,海棠的冷,牡丹的热,我的不卑不亢,都使大家退避三舍,在自己的空间里,自由的哭,自由的笑,乐得大家图个安静。
大家坐了一会儿,眼看无话可说,海棠辞别走了,牡丹看看海棠,看看我,笑笑,道声:“妹妹,姐姐也去了。”紧随其后,散去了。
眼看他们一个个散去,独坐一隅,手擎花枝,我无语向天,不知所想,静静的打发着时光。
末了,秋荷上来,说道:“小姐,当心秋凉,我们也回去吧。”
回到屋子,我心慵意懒,不洗不漱,上床睡了。
这个中秋,就这么简简单单、匆匆忙忙、百无聊奈的过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我的妈妈,我的姐姐,他们都还活在我的心里。在我的梦里,他们是那样的鲜活,不曾因为受了苦楚而改变了初衷,反而越活越顽强,为了一家人的团聚而充满希望。
心有所牵,情有所动,第二天,我对先生说,要回老家去看看。先生同意了,说:“闲着反正也是闲着,只要心里高兴,去哪儿都行。在这里,每个姑娘都是自由的、平等的。”
是啊,在这里,还愁什么呢?白天望着太阳,晚上对着月亮,上有天光,下有水色,眼前花红柳绿,身后灯红酒绿,九天的瑶池,蓬莱的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也是在这样的时刻,一杯红酒端在手,那颗闲下来的心,不由自主地就生出些淡淡的哀愁,想起了一些过往已久的痛事。
我的亲爸爸、继爸爸、表叔舅、八月,这些离世的人,是我心上的一根刺,一触动,心里就隐隐作痛。
我的姐姐、妈妈、张婶,这些离去的人,是我心里的一块石,一想起,心里就堵得慌。
每每想到这里,我望着手腕上的玻璃镯子,眼里无泪,心却已经开始滴血了。我是婊子,可在我的内心深深处,仍然还藏着那么一份不染风尘的情感,为那个死去的男人一生守候。
离了书馆,踏上旧途,我寻了一个老实青年的黄包车,去了那个让我百般伤心、千般无奈却又万般牵挂的小城。
一路上,物还是那样的物,景还是那样的景,变了的,是那为奴为婢的人心,眼下里,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小日本成了秋后的蚂蚱——快完完了;他们苦难的脸上带着笑,仿佛看到了一种新的希望,一觉醒来,太阳就出来了,鲜花就盛开了。
终于到了,这就是我的家。我下了车,车伕便蹲在地上,闷头抽他的旱烟去了。
眼前的小屋,不见了当年的影子,早被风雨摧残了;黄土与烂瓦,残棂与断梁,面目全非。看到这些景象,我的心里,没有太多地感叹,太多的遗憾,物不是,景亦非,一切都过往了,我回来,就是想看看小屋,重温一下当年的旧梦而已,至于它破不破、烂不烂,遭了多少风、受了多少雨,对我而言,好像已不再重要。
立在屋前,一阵伫立。天大地大,心却空空。我象一个孤独的行者,没有人理我,更没有人怜我。
我上了车,去看那个让我憎恨的大宅院。对于这一个伤心之地,是姐姐的切肤之痛,我和妈妈的切齿之恨,那段时光,是我们一家人的噩梦。
那个大宅院,已是人去楼空,无声无息,鬼影子都不见一个。立在大门前,望着狮子头,我长叹一口气,心里有几分解恨,想当年,几易人手,这个宅子,改姓换主,谁知到头来,还是落得个人亡家破。
我上了车,又去了城西的老房子。房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因为有人住进去了。一个女人,背着孩子,正在屋外打着草鞋,见我立在面前,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埋下头去,继续做她的活儿。
我来这里,就是希望得到妈妈或者姐姐的消息,问这个女人道:“大婶,您在这住做多久了?”
她没有抬头,道:“五年了。”
我说:“您有见到一个中年女人或年轻姑娘来这儿寻亲人吗?”
她说:“三年前来过一个姑娘,来找妈妈和妹妹,没寻着,不知回哪儿去了。”
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的姐姐,我可怜的姐姐,他真的还活着!
这时候,那女人背上的孩子哭了起来。她没有奶水,走进屋里端出一个小瓦罐来,放在一个泥炉上,用纸点着木屑儿热那稀糊糊。我苦笑,他手里拿的那些引火纸,是我新爸爸的书。过了这么多年,恐怕已经快烧光了。对他们来说,书哪里是知识,哪里是学问?不过是引火的,擦屁股的。
我不怨他们,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我读了几年书,到头来,却落得个比他们更凄凉的结局。
辞了那个黄包车,先坐船,后坐车,我去了表叔舅的老屋。
到了那儿,我又包了一辆车。那个车伕,一边跑,一边揩着汗,好像有永远用不完的劲儿。他从众多的车伕中,谋得了我这份生意,脸上时不时呈现出几分满足与自豪。
老屋到了。
那小巷、那小河、那小桥、那叫卖声……仿佛一如从前。这世世代代的老百姓,好像卑微的陀螺一样,十年如一日的重复着相同的劳作。
我叫过车伕,要他在巷子口等我。我去了小巷那边一家小店,买了些香烛纸钱和供品,打算去拜祭爸爸和表叔舅的坟。
小店的主人问我:“姑娘,你去哪儿上坟?”
我给她说了地儿,她摇摇头,叹着气说:“哪里还有亡灵的坟?已经被大地主活阎王霸占成了一块租地了。”
我呆了一下,谢过那个女人,带着祭品回到老屋外,点燃了,看着它烧光,变成灰,随风而去,算是祭奠了我的亲人与恩人。
走了一遭回头路,得到的却是一身的疲惫、满腔的遗憾。一切的结果,都让我意料之中又带着几分意外,想不到,我连亡灵的坟都见不到,他们的灵魂,不知可以在何处得到安息?
心愿不了,我也得回去了。
天底下的事,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在一个地方,我竟然碰上了小兰儿,她正在巷子口拉客。
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的模样,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看上去瘦了、黑了;他拉着长长的腔调,死皮赖脸的拉着客人,进去的,他便笑声连连;走了的,遭来她一顿笑骂。那些路人,知道她的性子,也不与她争吵,有的还乘机在她身上揩揩油,给眼睛打打牙祭。
这个女人,他竟然也走上了这条路。老天爷,这难道就是无助女人的最后归宿?
那个时候,在所有伙伴中,就数她胆子最小,爱哭鼻子,常常受着几个富家子的欺负。
第二次看见她,她还在做着女招待。虽然不济,处处受着委屈,处处受着欺侮,却还可以填饱肚子活命。
想不到现在见到她,她已经完全同我一样了。唯一不同的是——她在贱卖自己。
车经过,停下,小兰儿见了我,迟疑了一下,不敢认我。我笑道:“小兰儿,我是白雪呀。”
小兰儿听了,显得特别高兴,上前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象见了久别的亲人似的,眼里含着泪光,说:“好姐姐,又见着你了。”
我笑道:“你还好吧?”
他苦笑着说:“姐姐,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能好到哪儿去?能活命就上天保佑了。”说完,拉着我的手就走,边走边说:“到我的屋子坐坐,姐妹好好聚聚。”
走出几步,另一个暗门子笑道:“小兰儿,小心点,别让三眼鸡看见了。”
小兰儿笑骂道:“滚她妈的蛋,上天入地,随她去吧,老娘才不怕呢。”拉了我,头也不回,走了。
叫了一辆车,我们一起坐上去,小兰儿笑道:“姐姐,看你穿得这样光鲜,一定是找到好人家了。可羡慕死妹妹我了。”
如今的小兰儿,不再是过去的小兰儿,胆子大了,话多了,嘴不饶人了。世事如此,到了这个地步,就是一块石头,也磨成粉了。
我笑道;“妹妹说笑了,我不过是谋到了一份教书的差事,饿不死罢了。”可笑的我,又一次对她撒了慌。
小兰儿笑道:“还是姐姐命好,多念几年书就是不一样。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一辈子还可以活出一个人样来。”
我嘴上笑笑,心里却在流血!
路上,小兰儿买了些菜和酒,我要付钱,却被她拦住了,她说:“姐姐别小瞧了人,就是脱了裤子当了,也不能让姐姐花费。有缘见了,妹妹请客,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到了小兰儿的屋,摆上菜,斟上酒,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吃着酒,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菜几乎没有动,不一会儿,我们都吃得七八分醉,坐立不稳,有些飘飘然了。
看到小兰儿如今的境况,我问她道:“还知道二竿子吗?”
小兰儿笑道:“那个短命鬼呀,别提了,早死了。”我不惊不诧,没有太多的悲哀,笑道:“怎么死的?”
小兰儿道:“饿死的。”
我又问道:“那个梁山英雄好汉二虎子呢?”小兰儿苦笑道:“不相信吧,竟然当土匪去了。”
我说:“那几个有钱人家的儿子呢?”小兰儿道:“那个保安队长的儿子永富,想不到吧,投了共产党;那个保长的儿子久荣,你更想不到,成了汉奸;那个甲长的儿子长贵,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跟他老子一样,做了刮民党。”
世事真是难料,人生更是莫测,想不到儿时的伙伴,长大了却是阴差阳错,张冠李戴,时代的洪流,淘尽了多少人的命运。
看着小兰儿哭哭笑笑的样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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