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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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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君容璟一下子恼了,跺脚道:“父王怎么说这话?难道我送的那串珍珠手链,还抵不上一根破绳子?”

晏止淮急忙将小龙君所赠的珠子换了只手腕套上,哄着他道:“自然是小龙君相赠之物更为贵重。只是故人所赠,小神也不便丢弃,便两个都戴着罢。”

容璟哼了一声,便也不言语了。容琛放缓了脸色,向着晏止淮正要再开口,忽然听得殿外一阵笑声传来,伴着个爽朗的声音:“容琛,途经此处,来讨杯茶喝。可欢迎我么?”

小龙君一听那声音,立时皱起了眉,怒道:“这南海太子又来了,替他那嫁不出去的妹子做媒来了么?我可不愿见他!”一面扯了晏止淮的衣角,拖着便走。

晏止淮被他拉扯之下,只来得及与恰恰踏进殿来的南海太子打了个照面,敖凌一愣,脱口而出:“临……临虚真君?”

话音未落,人却已经被小龙君拉走了,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他尚自有些发怔,容琛已向他走了过来,笑道:“你不是去了东海赴你叔父的寿宴?如何这么快便脱身出来了。”

敖凌回过神来,向着容琛摆了摆手,无奈道:“还不是被你害的。尽是些来问我妹子何故还不肯出嫁的,真是不堪其扰。我说你,当真对我三妹无意?她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宁可嫁你当续弦,也不肯应了寅水龙君的求亲。”

容琛微微一笑:“我岂敢委屈了三公主。当日已说得清楚,亡妻故去后,委实没有再续弦的心思。只能辜负令妹一片厚爱了。”

敖凌叹口气:“你倒是深情。”顿了顿,疑惑道,“方才在你殿内,令郎拖走的那位是谁?倒是好似我曾见过的一位上仙。”

容琛惊讶道:“那是此处栖龙山的山神,结识不久,来我处做客。怎会是你认识的上仙?”

敖凌道:“当年我随父王初次入天庭,上界诸仙中有位临虚真君,与方才所见之人生得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你既说是此处山神,那便应该不是了。”

容琛笑道:“既是上界真君,怎可能流落在此?自然不是了。”

敖凌摇头:“临虚真君早已被削去了仙籍,如今已不在上界了。”

容琛心念微微一动,问道:“那临虚真君,却是为了何事被削去了仙籍?”

敖凌道:“据说是与下界一条蛟精有私,在那蛟精飞升之日,替它挡了天劫,犯了天条。千余年道行几近全毁,仙籍削去,打入下界,从此不入轮回不入仙凡,如今也不知何处逍遥一散仙去了。”言语中似不胜唏嘘。

容琛心头一阵恍惚,不由自主便问道:“那蛟精……后来又如何了?”

“那蛟精过了天劫,自然飞升化龙,入了浣龙池,洗净三生尘埃,如今该是掌管着哪处水府吧。”敖凌有些感慨,“只怕是见了临虚真君,也是对面相见不相识了。”

容琛心中蓦然一痛,竟是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座椅之上。敖凌一惊,忙道:“你怎么了?”

容琛定了定神,渐渐平复了心绪,勉强笑道:“无事。”

抬手轻轻在自己手腕上抚过,那里曾经系着一根红绳,他却已经忘记了是何人为他系上。若非天生龙族之辈,若得了造化,有幸能修炼成龙,自然要入浣龙池,洗净三生。他所有的记忆,只从浣龙池内出来时那刻才有,因何而能入天界,从何处修炼而来,皆尽已成云烟。

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化龙之前究竟是何物,也并不关心。如何听敖凌说起这段天界旧事,心尖竟似针扎般难受。

会不会……与他有关?

纷杂错乱的念头一一浮上,容琛强自按耐住心绪,待送走了敖凌后,急忙去寻晏止淮。一路寻到偏殿,却只见容璟满脸不高兴的坐在地上,身旁却没有晏止淮的身影。

“神君呢?”

容璟噘着嘴,气恼道:“方才还好好说着话,忽然就变了面色,说是栖龙山内出了事,急急忙忙便走了。”

话音未落,容琛已经化光而去。

容璟一愣,急忙叫道:“父王,你要去哪里?”不见回音,爬起身也要去追,却被门口处的结界弹了回来。

容琛竟是匆忙之下,还不忘在殿外设下结界,将他挡在了里头,防他也跟着追出来。容璟大怒,扑上去撞在那结界之上,乱啃乱咬,留下满壁的口水,气得一条尾巴在半空中乱甩,却也无计可施。

晏止淮离了龙君水府,急急向着栖龙山方向而去。越是接近,便越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妖气笼罩在栖龙山峰间。

栖龙山内平日里栖息的,都是些寻常的妖精,像这般戾气十足的,晏止淮还是第一次遇到。心内担忧,催动法力加快御风而行的速度,风驰电掣间寻源而去。

眼见到达那团妖气所在之处了,晏止淮一惊,这妖气之内,怎还夹杂着一股清圣之气,分明是陆靳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仙气。急忙按下了身子,匆忙奔过去,却见山头旷野处,陆靳正与一名玉冠华服的男子相对而立。

晏止淮眉头一皱,心道这男子分明是头妖力高强的狐精,怎会和陆靳对上了?担心陆靳吃亏,正要现身,却听那男子冷笑了一声:“你这蠢神仙,我好意来提醒你,别上了那秦青的当。你竟不信——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陆靳面色有些发白,声音里却是一片冷漠:“你引我至此,就是为了说方才那番废话?秦青与我之间如何,我心内自有分晓,轮不到你来多嘴。”

那名男子嗤笑一声:“果然是蠢,我都把话说明了,竟还护着他。当真以为他对你动了心?以你这般姿容,便是我们族内寻常狐妖也看不上,更何况是他堂堂玄狐主,会钟情于你?”

陆靳不为所动,只冷冷道:“那又与你何干?”

那妖狐自然便是秦拭了,他自那日和秦青厮斗了一番后,逃出洞去,便终日在栖龙山附近游荡,隐藏妖气,伺机寻找机会再向秦青下手。今日恰好转悠到土地庙附近,竟撞到了陆靳。秦拭认出他来,心道这么个看上去貌不出众又无趣得紧的土地神,怎会让秦青给看上。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秦青缠上他的缘由何在,不由得暗笑,那秦青倒是打得好算盘,只怕这土地神还蒙在鼓里吧?

得意洋洋的将陆靳引到此处,一五一十的将秦青纠缠于他的缘由说了一遍。本以为这土地神该大为震怒,回头便去找秦青的麻烦,最好是将秦青从他洞府内赶将出来,他便好坐收渔翁之利,趁机去将秦青给杀了。谁料陆靳竟不为所动,着实出乎他意料——莫非是一早便知道了?

他却不知自己得意之下,竟忘了隐藏气息,一时间妖气冲天,笼罩于栖龙山峰间,连龙君水府内的晏止淮也给惊动了。这厢秦拭神色阴晴不定,心想这陆靳看来是铁了心要护住秦青了,不如趁早将他也一并结果了,总好过将来秦青靠着这土地神,当真修成了玄天狐,如此一来他便更加不是秦青的对手了。

身子一动,面现妖相,秦拭双手指甲陡然间暴长,一团狐火簇于指尖,便向着陆靳袭去。却是在半道上被一道劲风拂过,来者衣袖一挥,将那团狐火挡了回去,向着那名男子冷声道:“何处来的妖狐,在我栖龙山内放肆!”

陆靳看清来者,不由得一怔:“晏止淮……你怎会在此?”

晏止淮回头向着陆靳道:“便是在龙君水府,也察觉到了栖龙山内忽然间妖气大盛,自然要赶回来了。”只是这陌生的妖狐,倒像是与秦青有何渊源——从方才他与陆靳之间的对话中,似乎能听出些端倪。

眼见着又来了一名强敌,秦拭虽摸不准这晏止淮是何来头,只是就凭方才衣袖一挥之下便将他的狐火弹开,秦拭心下已然惴惴,怕这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不是个好对付的。以一对二,胜算不大,便也不欲恋战,只冷笑着对陆靳丢下一句:“你倒是对秦青痴心得紧,日后他得偿所愿,弃你而去,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于你。”

话音一落,便消失了身影。

他既逃走,陆靳也不欲去追。晏止淮瞧了瞧他的脸色,想起那只妖狐适才那番话,倒像是颇有深意——口口声声道是陆靳莫上了那秦青的当,究竟他同陆靳说了些甚?

“你如今……到底与秦青如何了?”心下到底还是有些担忧,晏止淮忍不住开口相问。

陆靳面色稍稍一赧。这段时日秦青倒也老实,每日里只缠着他搂搂抱抱一番,赚得个耳鬓厮磨便满足,大约也是知晓陆靳在那云雨之事上还有些放不开,也不强求。陆靳从一开始的尴尬推拒,渐渐也变得不那么拘谨,偶尔被这狐狸揩些油,也不太生气。只是但凡秦青稍有逾矩,想要将陆靳拖到床上行些亲热之事时,那狗崽子便不肯安分呆在窝内了,挤天挤地也要挨上床来,横在秦青与陆靳之间。

陆靳是个面子薄的,便是条呆狗,也不好意思当着它的面与秦青亲热,急忙将秦青推开,红着脸转身背对着他睡了。把个秦青恼得,恨不得将那陆黑咬死泄愤。

于是镇日里洞府内狐飞狗跳,一红一黑两只毛团撕咬在一处,好不热闹。陆靳头痛之下,只得躲出来走走,哪里想到便会撞上那秦拭?

如今晏止淮既问了,陆靳也不好瞒他,垂了眼,答道:“也算是……应了他罢。”

只这句,晏止淮便明白过来了。他知晓陆靳的性子,言既出,行必果,若当真应了,便是再劝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事到如今,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既是你同他情投意合,我也不必再多嘴。只是方才那只狐精所言,到底……”

陆靳摇头打断了他:“那狐精原与秦青有些过节,想必是借机欲挑拨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不必放在心上。”

他既如此说,晏止淮倒不好再细问,便也作罢了。他隐隐察觉出陆靳有些心事,想必也是与那狐精所言有关。只是陆靳既不愿告知于他,他又何必强插手,陆靳也不是三岁小儿,全不晓事之辈,自有自己的考量罢。

陆靳打起精神,向着他笑道:“你从龙君水府做客归来了?可有何见闻,说与我听听。”

晏止淮笑道:“说了只怕你要眼馋,那龙君水府内,当真是一片气派,富丽堂皇,珍珠砌路,玉石镶墙……”

正说得天花乱坠,把个陆靳听得一怔一怔的,忽听半空中有低沉的笑声传来:“神君这是在说本君的水府?珍珠砌路,玉石镶墙……本君当真如此奢侈?”

晏止淮剩下的话嘎然而止,还未回头,便被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临虚真君?”

身子陡然一僵,晏止淮回过头去,面色不动,笑道:“龙君叫的是谁?”

容琛眼眸幽深:“不是神君曾经的名号?”

“小神姓晏,名止淮。”晏止淮神情淡然,“神格低微,便是真君的边也挨不上,龙君只怕是认错了。”

容琛望了他一眼,却不做声。陆靳隐隐瞧着这两人间似有些说道,便先告辞走开了。临走前不由得回望了一眼,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却也不知那怪异之处在哪。只觉得晏止淮只要对着这龙君,便好似不像他了。

格外的冷漠,也格外的疏离。

陆靳的洞府内,秦青因恼那陆黑屡屡坏他好事,偏又陆靳对那狗崽子偏袒得紧,不许秦青欺负它,此刻趁着陆靳不在,多日怨气积攒在一处,正将那狗崽子一把提将起来,恶狠狠地道:“死猫妖,识相的就给我滚出去,别再来坏我和陆靳的好事!”

陆黑冲他一龇牙,眼神内分明带着些得意。秦青愈发气恼起来,磨着牙,忽然笑了起来,松开手,闲闲的望着陆黑:“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既已被我占了先机,陆靳如今一颗心已在我身上,你便是一些儿指望也没有的。何苦还死赖着不走,白白伤心?”

陆黑的眸子暗了一下,却是倔强的抬首与秦青对视,不肯退让半分。

“那木头神仙有什么好?不过是前世救你一命,值得你这般死心塌地?”秦青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拨弄了下长发,“好心劝你一句,找个地方好生修炼,只怕还有重新出头之日。莫要真的惹恼了我,真当本大爷不敢对你如何?”

陆黑恨恨的瞪着他,心道你这狐精究竟有甚诡计,一步步将陆靳的身心骗去。分明是个厉害的,却在陆靳面前装无害,前些日听那杂毛狐狸的言辞,这秦青俨然来历不小,说不得是哪个狐族的一族之主,偏要来缠上陆靳,叫他怎生不生疑?

秦青见陆黑全然不惧自己的威胁,恼恨之下,却也有些佩服这猫妖的胆性。说老实话,他此刻要取陆黑性命,不费吹灰之力,只是话说得虽狠,却也当真没想过要对陆黑如何。

若他真杀了陆黑,陆靳怕是要伤心的吧?那神仙轻易不养个活物在身边,一旦养了,便看得极重。当初狠心将陆黑丢弃在路边,回来时怅然了良久,以为他不知道,偷偷摸摸仍旧回去寻过,找不到了才又怏怏的回来了。

表面上装得狠心,内里却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心又软,经不起厮磨。若不是看准了这点,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教他得手。秦青想起自己原本缠上陆靳的缘由,如今一步一步皆按他计划中进展顺利,却陡然生出一股焦躁之情。

近千年的生命中,也不知结下过多少孽缘,玩弄过多少人心,早看淡了情爱,只求风月。若非有所图,那陆靳姿容普通,又如何入得了他的眼。只是三分做戏,渐渐竟有些越做越真,难道是当真动心了不成?

秦青双眸瞬间一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动心?他狐族之内,妄自动情的,又有几个落得了个好下场?便是他自己,也早已不屑这二字。

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说只钟情于他一个的凡人,一旦知晓他是头狐精后,莫不是纷纷变色,个个惶恐间避之不及。更有甚者,找些道士和尚来收他,又何尝留有余情?便是同族之间,万分宠爱过的翠姬,变心之后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又岂剩半分情意?

人心莫测,神仙或妖精又有何不同?陆靳此刻应了他,说不得日后便会反悔,恨他毁了自己修行,提剑便要斩断与他之间的“孽缘”。彼时之日,难道只徒留他仍旧痴恋于往日温存,执着不肯回头么?

原已打算好了,事情一毕,便回族内仍旧做回他的玄狐主,不再与陆靳纠缠下去。只是此刻心头却一片纷乱,竟似有些割舍不下。眼看大限将近,如此犹豫不决,他秦青何时变得这般不干不脆起来?

陆黑原本提防着秦青又过来欺负他,弓起背,已做好了扑咬上去的准备。却见秦青忽然间神情阴晴不定,也不再理会他,歪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甚。疑惑的呜噜了两声,在地上绕了两圈,忽然撒着欢向着洞口奔了过去。秦青微微侧头望去,原来是陆靳回来了,陆黑正围着他打转,摇着尾巴讨好撒娇。

陆靳如往常般,蹲下身子摸了摸陆黑的头,然后站起身子,将背后的长剑取下挂在了洞壁,便向着秦青走了过来。

秦青定了定心神,从床上坐起了身子,笑看着他:“你不是说要去拜祭故友?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陆靳简单的应了一声,在石桌前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便无言语了。秦青见他面色有些不同往常,便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了,一只手将他搂了过来,抱在怀里,柔声道:“怎么了,心情不好?”俯身便欲去亲他的唇。陆靳略微挣了一下,偏开脸去,只垂眼道:“既是去拜祭,眼见着坟头荒草丛生,总有些感伤。”

秦青一下子笑出来:“人死了早就投胎去了,那坟内的,如今也不过是枯骨一堆罢了。你啊,都做了神仙了,怎还看不开?”

陆靳却笑不出来。他一清早出门拜祭的,却不是什么故人,而是他自己。

今日原是他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去自己的坟头前看一遭。只是他为人时,便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死后也没个后人来替他扫墓。头十几年,还有几个旧友偶尔前来替他烧点纸钱,等到当年的故人也尽入黄土后,他的坟头便愈发冷冷凄凄,杂草几乎都淹没了墓碑,也无人清理,更无人前来拜祭。

按理做了神仙,人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早该看开。以往也不觉如何感伤,今日伫立在自己坟前,却只觉一股荒凉凄楚之意,蔓延在心头。

也许,是因为途中遇到了秦拭,听了他那些挑拨的言辞。

那只杂毛狐狸,幻化成人形,噙着一抹笑,对他道,秦青原是堂堂玄狐一族之主,修炼近千年,风月场上的老手,玩弄过的人类不计其数。找上他,也不过是贪得他一身仙骨罢了。劝他切莫自作多情,上了秦青的当,免得到时候后悔莫及。

还说,就凭他这等姿色,放眼他们族内,便是最平常的狐精也是看不上眼的。更何况秦青,身为玄狐主,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识过,怎可能会对他动了心,岂非可笑。

陆靳转过头,对上秦青的一双眸子。那双眼含情脉脉,款款柔情,又哪里像是骗他的样子。

从捡回来的毛团,到幻化成个孩童,再到少年,直至变成如今的俊美魅惑之姿,秦青一点一滴的变化,皆尽落在他眼底。相伴至今,数载春秋,秦青又怎会骗他。

难道他不信秦青,反倒去信一只明显不怀好意的杂毛狐精?

只是……难道秦青果真是玄狐主,而并非普通狐精?若当真是修炼已近千年的狐精,又为何要对他隐瞒自己是玄狐主一事,一开始却在他面前装成只幼齿?

念及至此,陆靳的手轻轻搭在了秦青搂在他腰间的手上,忽然开口道:“秦青,你原本家在何处?族内可还有兄弟姊妹?”

秦青怔了一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他当初在陆靳面前化为人形时,陆靳也问起过他从何而来,怎会被几只野狗欺负。被他含糊间带过,陆靳便没有再追问过了。怎好端端的,忽然又问到这个?

陆靳笑了笑:“你既然要与我长伴相守,我总该多关心些你的事。”

秦青眸子闪了闪,数个念头从脑中蹿过,最后含笑道:“实不相瞒,我本是苍雷山玄狐一族,却因些缘故,才来了这栖龙山。遇上了你,又得你所救,岂不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陆靳胸中一块大石落地,不由得笑道:“那你当初,却为何在我面前装成一副幼齿模样?”

秦青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我几时骗你了,我原本就是只普通玄狐精,道行浅薄,堪堪才能化作人形。若不是被你所救,还真就叫那些野狗给欺负去了。”

陆靳面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秦青这番话,既承认了自己是玄狐一族,看来那秦拭所言,倒也并非空穴来风。可秦拭分明说他是已有了近千年修行的玄狐主,秦青却为何不认呢?

陆靳原本搭在秦青手背上的手,慢慢的滑落下去,笑了一声:“当真……只是头普通的玄狐精?”

秦青一愣。

“不是玄狐主么?”

秦青的面色瞬间就变了。他早该想到,陆靳无缘无故忽然问起他这番话,必定有缘故。怪不得陆靳回来后神情便有些不似往常,难道是……在晏止淮处,听到了些什么?毕竟看破了他玄狐主身份的,只有那山神而已。

不由得暗骂了一句多事,秦青忙将陆靳的身子搂紧了些,低笑道:“这些闲话是谁说与你听的?唉,不是我存心要瞒你,实则你当初见到我时,我受了同族暗算,落魄之极,竟被几条野狗追赶欺负,这叫我玄狐主的颜面往哪里放?怕被你笑话,只得装成只普通狐狸。再者,便是玄狐主又如何?我对你的心意总是一样的。”

陆靳面上一片迷茫之色,若换了往常,秦青这番话也就打消他的疑虑了。只是既有了秦拭那番言语在先,他本不欲相信的,如今却被秦青自己一句句坐实。

若不是他一再追问,秦青恐怕还要继续欺瞒下去吧?为何要瞒住他呢?难道真的是……为了哄他乖乖替他挡天劫?

秦拭曾对他说,秦青修炼至今,只差最后一道天劫,千年道行一满,他便可修成玄天狐。只是狐族之内,又有几只能走到这最后一程,得证天道。多数都挨不过去,在天劫中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秦青担心自己熬不过,是以才找上了陆靳,欲借他仙体庇护,得以安然度过这最后一劫。

是怕自己知晓了他身为玄狐主,天劫必定也来得非同小可,唯恐自己不肯护他渡天劫,所以才要死死瞒住吗?若果真是这样,秦青……实在是多此一举。不管他是只普通狐精也好,是妖力高深的玄狐主也罢,只要他开口相求,自己必也不会拒绝的。既已下决心要与他长伴相守,又怎会视他于危急中不顾,他便是不开口,自己也会想方设法助他渡过天劫。

只是,倘若从开始便是一片真心相待,秦青又何必处心积虑瞒他。那些说过的喜欢他,要与他相守一世的话,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在日后,好哄得他心甘情愿助他避过天劫?

那么天劫一过,秦青是不是,便打算回苍雷山,做回他的玄狐主呢?

陆靳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缓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秦青的头发。

“其实……不管你是不是玄狐主,在我心内,你始终也只是秦青。”

秦青猛的抬头,眸子内闪过一片喜意,种种不安皆因陆靳这句话一扫而空,整颗心霎时暖成一片。正要蹭上去与陆靳亲热一番,却听陆靳续道:“若你果真要借我助你避天劫,我也不会相拒,又何苦要骗我,说是喜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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