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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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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意思是大海,取佛法无边广大之意。万历很重视这一次的封赐。乌斯藏要派人来北京,请求赐封,万历在认真准备这件大事。
先要用红玉玛瑙石为达赖刻一方印,赐他“朵儿只唱达赖喇嘛”。这方石印上要刻上“大明万历十五年”,刻上“御赐朵儿只唱达赖喇嘛”字样,要在宫中大宴群臣,庆祝大明朝天下升平。'① 《万历十五年》封锁南嘉措为达赖喇嘛。'①
但还没到八月,北京便屡受灾异。
最早是京师大旱,旱得京师附近的土地噼噼啪啪龟裂,踩一脚上去烟尘滚滚。有人上疏,奏说,要清算徐贞明的“罪失”,他开垦的水田,只成了“花脸儿龟”,没有水,更没有禾苗,都成了荒地。'① 万历十五年是大灾之年,京师先旱,大疫,地震;后暴雨,房屋坍倒,死者无算。山西代州、太原等多处同日地震;以后蒲州、安邑、解州又同日地震。河南开封陕州等地,入秋淫雨,黄河泛涨,破堤。江南水,江北蝗,山西、陕西、河南、山东旱。民不聊生。'①旱情过后,又是大瘟疫,京师死人无数。万历下令,宫中人不得出宫,宫外人不得入宫,一时以乾清门为限,就是送菜的、推粪的也要严格控制,着年轻力壮的小珰去做,怕老太监会染上病,把瘟疫带回宫中。但宫里还是受了瘟疫,一大早从宫里便拉出去一辆车,每天是三五个小珰的尸体。
宫中谈疫色变。
整个皇宫里飘着药香味儿,所有的人都听御医的,人人喝药,还有许多人为强身健体,从早到晚学一种据说是华佗创造的“五禽戏”。这种像戏不是戏、像拳不是拳的比比划划,看上去特别像一只病了的鸟在不断地抽搐,脖子一歪一歪的。内侍们说,只要脖子不僵硬,人就不会染病。所有的宫人无论男女,都在不停地转脖子,歪脖子。
夜里,万历拥着三个妃嫔入睡,他学会了一种法子,要三个妃嫔不断地给他抚摸,抚摸着他的脚,他的头,他的身体,但不许抚摸他的手,他的手一被抚摸,人就其痒无比,想着要笑,有时竟笑得不可开交。妃嫔抚摸他时,还要给他说笑,他才能入睡。有时说一些市井俗话,但说的都是听来的,都是大太监听来的,说是嘉靖爷那时也有瘟疫,嘉靖爷派人去井里提来一桶井拔凉水,让所有的人一大早喝,闭着眼,用铜碗一口气喝下去,还真有效。有时人一喝就死了,有时人一喝病就好了。一个妃嫔专门讲鬼故事,讲嘉靖爷看到了鬼,是一个女鬼,女鬼专门告诉嘉靖爷,哪一个妃子与他是一条心,哪一个妃子与他同床异梦。那个女鬼悄悄告诉他的话,睡在床上的妃子听不见。专说那个妃子的坏话,有时那妃子盯着嘉靖爷,悄声紧张地问,她说什么了?她说什么了?嘉靖爷告诉她,那女鬼说她的好话。妃子不信,从来女人不相信女人,何况她还是一个女鬼?嘉靖爷说,她说,只说一句话,天怒鬼怨,天急鬼怨……
万历真就听进去了这一句,天怒鬼怨。
有人说,皇上选的吉壤有问题,那里不适宜做皇帝陵寝,万历与几个大臣选择的吉壤有错,这会使得京师满城尽是瘟疫。
张鲸把这些传言报与万历。
言官再上一堆奏疏,要推举海瑞做都察院主官。有人说,上天示警,只为贤良不得举,贪官污吏当道,所以要举荐忠良之士海瑞主持都察院的大事。许多朝臣听到举荐则心里不安,七上八下的,他们早就听说了,海瑞在南京被称为“八十贯”,因为他主张只要有谁贪了八十贯钱,就得剥皮实草。这种剥皮实草的酷刑是很残忍的,就是把人剥了皮,然后在皮里塞上草,做成一个皮草人,写上他的名字,在城里到处示众。如果海瑞真的是那样的清官,言官就不怕他来了,他们希望更多的贪官被剥皮实草。
陈三谟说,我虽说是被人说成阿谀奉承之人,但我从来没有贪污受贿,我怕什么?要是海大人能令天下所有的贪官污吏剥皮实草,我就是成了贪官,也情愿陪他们一起变成稻草人!
众言官吼:我要受贿,我甘愿被剥皮实草!我甘愿被剥皮实草!众言官从居天酒楼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在街上一起游行,一起呼吼。自从都察院主官杨锦大人退隐后,再没有什么人敢反对陈三谟的激进派了。言官大都成了激进派,他们甘愿随着大清洗与贪官污吏一起被扫进臭水沟。
言官在街上走着,他们身上的獬豸是一种正义之兽,是护卫百姓平安的,他们走路时挺胸抬头,一种舍我其谁的样子。百姓们大声喊:都察院的老爷们来了!北京城里有不成文的规矩,都察院的官员行路,不必敲锣与回避,百姓自动让路。
万历问,不调海瑞进北京不行吗?
其实万历也问过自己:你怕不怕海瑞?如果有人备着棺材对你死谏,你听他的不听?你要是听了,这一回棺材没用上,下一次还是会拿出来用。他用一次,别人也可能跟着学,皇上的天威就没了。你不听他的,他死了,这样你便成了一个昏君,他便成了一个忠臣,成了死谏的忠臣。他的坟前有了石碑,万古流芳,你成了一个昏君,遗臭万年。这可不行,他不想让海瑞来。
但言官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飞来,他又能有什么法子?万历有心思,他知道怎么对付言官,不能太过严厉,又不能太过放纵,皇上得利用言官,用他们的言路自由,拿掉自己不喜欢的大臣,只要他们弹劾,就可以轻松地不由分说地罢黜一些官员,这让他感到舒服。但他没有办法对付像调入海瑞这种事儿的,他要内阁阁臣议此事,申时行力主不调海瑞,他也怕海瑞,怕海瑞把朝臣全都弄得神经错乱。
上上下下正争着要不要调入海瑞时,海瑞在南京又上了一道疏,弹劾一位御史。这位御史在南京的家里招了一班伶人排戏,在家里堂堂皇皇演戏。海瑞上疏说,正值天怒人怨时,皇上与众大臣在北京努力修禳,尚不能将瘟疫禳除,他反在南京排演戏曲,演汤显祖写的《牡丹亭》。海瑞大声疾呼,皇上正在禳灾,百姓正处水深火热,这位御史身为言路官员,竟然在家里排戏,惹得路过的百姓士子纷纷围观,此举是耻是荣,是悲哀还是无心无肝?海瑞提议,要严罚此位御史,至少要受杖责。
万历大怒,他怒吼说,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那位御史在家里排戏,又不扰着我大明朝的什么清政,他管人家的事儿做什么?要真是这种人也要拿掉,大明朝是不是还有清官在?只留他一个海瑞吗?真是没办法。
有海瑞的疏充当先锋,便有都察院的几位御史一齐跟进,集中上疏告这位御史,认为应该受到严惩。
万历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就是申时行这些阁臣也感到头疼,真把海瑞调入京来,他们日后的朝政会不会被他搅得七零八落?一个年已七十二岁的老人,竟还那么锋芒毕露,只要贪污八十贯,就主张处以剥皮实草的极刑,按他说的,大明朝得有多少皮草人呢?是不是所有的朝臣都得成了皮草人?有几个人不贪占八十贯以上的,贪了占八十贯,实在是轻而又轻的小事啊。
京东的灾民进城了,城里的守城兵卒没有注意,便有上千的农民鱼贯而入,扑奔徐贞明的府第而来。徐贞明正在家里养病,听得门外有人喊:老爷,老爷,不好了,来了土匪了!就冲进来了一群农夫,揪着徐贞明,把他拖到了府门外,捆在大树上。
一个农夫大吼:你让我们种白米,种水田,好啊,种吧!我们听你的,种。可你看看,要是旱田,天旱了,还可以种荞麦,至少不被饿死,但你要我们种白米,这白米长你脑袋上了?
一个年轻的农夫吼:揍他,揍他!
一群农夫扑上来,围殴徐贞明。徐贞明家人扑上来护着他,徐贞明满面都是血,他大呼:水田是百年之利,你们只是看着眼前的蝇头微利,看不见未来!
一位农夫吼他:你能看见未来?我叫你看!他一拳打在徐贞明的脸上,脸上裂开,皮肉流血。徐贞明的小孙子哭着扯他,叫:你不乐意吃白米,你就吃粗米,我吃白米,给你吃粗米!
农夫一听,乐了,回头打孩子一下,打得他嘴唇出血了,你吃白米,你凭什么吃白米?
正在围殴徐贞明,忽听得有人喊,有兵马来了!快跑快跑!
农夫便都跑掉了。
徐贞明被抬回了家,徐夫人说,你怎么能治得了水田呢?人家不喜欢吃白米,你偏要他们吃白米。他们穷,吃不起白米啊。徐贞明说,人总是要吃白米的,难道因为穷,就不能吃白米了?徐贞明病了,躺在床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人穷,人穷就不能吃白米吗?
徐贞明一病不起。
万历这天晚上睡在坤宁宫,他不喜欢王皇后,他只答应在初一、十五两天来王皇后宫中。他对王皇后说,你侍寝吧?两人躺下,要入睡。但王皇后说,你不喜欢我,我给你叫来两个侍御,叫她们陪你。如果是别人,万历就会说不用了,但王皇后冷若冰霜,他就说,好吧。两个侍御在皇后宫里,是他吩咐的,他怕皇后那冷冰冰的脸色。王皇后自从遇过李时珍,对于万历便没有从前那么亲近了,既是不能再生育儿女,与万历也不必太亲热。她依然有杖责宫女的习惯,她忍不住,只要哪个宫女看不顺眼,即喝令杖责。她对万历说,你与她们两个去旁边睡吧?
万历一听,心里也不安,对她稍稍亲热些。王皇后说,你不必跟我假惺惺的,你从来也不对我那么亲。万历便兴致索然,说,好吧,我们去阁外。
万历睡在阁外,两个侍御很小心,不敢像妃嫔那样,只要一抓到了万历,便像是抓到了一只公狗,非逼着攥紧他的卵袋子,把那一点儿水挤出来不可。这两个侍御只是依偎着他睡,怯生生地伸手出来,要他爱抚,只要他打一个哈欠或是把她们的手拿走,就再不会来撩惹他。但万历爱惜女人,越是不敢撩惹他的女人,他越是要给她们雨露恩泽。他轻轻扳起一个侍御的头,她是那种看上去很顺眼的女孩子,他问,你多大了?十六岁。姓什么?姓海。万历一愣,姓海?他想起了海瑞,海瑞是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女孩子说,皇上没听过这个姓吧?是大海的海。万历轻声说,我知道,他轻轻放下这个女孩子的头,因为她姓海,万历便没有兴致亲近她了。她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只当皇帝总是这么怔怔的。万历扯起另一个女孩子,问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那女孩子说她姓崔,叫一个单字:珠。万历抚摸着她,闭着眼抚摸,女人骨贱,就没有好命相。但这崔珠的骨相很贵,不轻不贱,很媚的骨相。万历心惊,他轻声问,你是哪里人?那女孩子说,滁州。万历笑了,滁州是欧阳修写的《醉翁亭记》里的一个地方,他只能那么记住这个地点。万历把女孩子扳正,他轻轻地亲吻这个滁州女孩儿。她的唇很丰满,脸儿的轮廓给人一种贵相感,万历觉得这很不容易了,她看上去比起一些妃子还要好看。万历回头示意,要那个姓海的女孩子来抚摸她,海女微微皱眉,像是不大情愿,但万历一示意,她只能听从。在二人的亲近下,崔珠很受用,她轻轻地呻吟起来。
万历便来了男人的雄劲。
没有人知道,宫内的内操给了万历意外的收获,他每次内操后都睡得很香甜,在妃嫔身上也雄壮多了。那天,杨妃抱紧了他的身体,对他说,皇上,你龙兴大振,让我快活极了。杨妃的紧拥给了万历一种虚荣感,原来男人可以御女,让女人得到极大的快乐,这令万历感到满足。有时他能看到女人急惶惶的神态,看到女人额头上微微沁出的汗珠,再看到女人的失望与焦急,他就是没有男人的兴奋,没有男人的雄劲了,他懒懒的,他鼓舞自己,要让自己从那懒散中振作起来,给女人以雄壮,给女人热汗,让女人呻吟,让女人扭曲呻吟在他身下。但他有时也做不到,或很少能做到。他体恤正压着的这个崔珠,可男人本性并不想体恤,崔珠不能让他再鼓起男人的雄风。他只是看着崔珠的身体,这是一朵雌蕊正绽的鲜花,怎么看怎么鲜艳,但他能采撷吗?他能狂风浪雨地采撷这朵鲜花,让她体味一次男人的雄劲吗?
万历不能。
他有些怀念起张居正来了。
如果有张居正,他会把所有的事务全都交与他管,放手让张居正管一切。他这会儿不再仇恨张居正了,真有一个张居正,他不是可以活得更惬意吗?但世间已无张居正,他只能自己理事了。申时行性子弱,但他从心底里愿意用申时行,他不想换首辅,申时行听话,如果没有张居正,有一个听话的首辅,岂不是更好?
万历把崔珠放在身下,他不必体味女人的感受,他能弱弱地摆弄崔珠,皇上的雨露恩泽便了不得了。崔珠不敢说什么,再说她从来也不知道男人有更雄劲的,全当万历就是世上唯一的男人了。在皇宫内苑里,除了皇上,还会有男人吗?大珰小珰与女人无异,他们不是男人,所有不是男人的人围绕着一个万历,他就很恣肆,很狂放,很不在意那些女人。
万历觉得有些热,闷热在他的胸腹里隐隐涌动着,他百无聊赖,做什么都提不起兴头来。这时他便烦躁,便发狠,宫内的大珰小珰都躲得远远的,而且屏息静气,不敢出声儿。
女孩子有快乐感,便有不同的表达法儿,崔珠竟在万历与她忙碌时咯咯地笑起来。她这一笑,把万历笑愣了,谁与皇帝亲热时还敢咯咯地笑?这有悖于情理,但她那笑完全是情不自禁的,她自己控制不了,她对万历说,皇上,我想笑,我只是想笑。万历问,你从前是这样吗?问完也不禁莞尔,她哪里有从前,与皇上交接是她的头一次,她哪知道这事儿?万历笑说,不许笑。但崔珠只是咯咯笑,她笑万历,你就忙活这种事儿?你有那么多的宫女,就忙这种事儿?
万历有点儿惶然,是啊,他有那么多的宫女,就只忙活这种事儿?但他不忙活这种事儿,还有什么事儿要忙?当然,奏疏是要看的,但近来他不看了,只要张鲸或张诚读来他听,或告诉他哪一份奏疏是写什么事儿的。张诚对他说,有一百三十二份奏疏要读或是要批红。他问,都是什么奏疏?说是有二十五份都要求举荐海瑞做都察院主官。万历说,放过去。这二十五份奏疏便石沉大海了。他讨厌海瑞,围绕着海瑞的争吵一直不断,有人还禀报,那个房寰再发命令,在他视察的官学生员中,如果有谁像海瑞一样行事,他就停发那人的廪膳,还要痛快地责打他一顿。
南京的士子学人上街游行,他们呼吼:海青天,海青天!大明天不青,只有海青天!
万历下谕旨说“海瑞屡经荐举,故特旨简用。近日条陈重刑之说,有乖政体,且指切朕躬,词多迂憨,朕已优容。”
但南京的士子学人并不在乎万历的谕旨,就是皇帝下旨,那也难掩海瑞的青天本色。有人喊:皇上怕了,他养的官员一个个脑满肠肥,既贪又占,哪有一个好人?大明朝如果这样下去,只能完蛋!
有人喊:哪一个官员能像海瑞一样,站出来!让我们看看大明朝的清廉吏政,让我们看看大明朝的兴旺景象。
更有人叫喊:有人怕了,有人怕了!他们涌至监察御史兼学政房寰的府前,给他的府门挂上丧纸钱,大叫道:学政大人,晚生送你钱了,你要不要啊?我们南京十几万读书人,送你百万纸钱,房大人,你一生一世也受用不尽啊!
房寰沉着脸,站在府门后,隔着门缝他能看见愤怒的人群打砸他的大门。他说,把大门堵死!
家人扑上来,拿一切能拿得动的东西堵死大门。愤怒的生员、士子们扑上来,大叫,大明朝的贪官污吏,站出来!
房寰对家人们说,我不能站出去,我不能以自己的贵人身体去陪葬这一群疯子!
士子学人看房寰不开门,便在他的府门前扎营,拿着破草席子在地上摆摊,人皆坐定,静等房寰开门。
这样静坐了一天。
房寰家人问,老爷,该怎么办呢?
房寰说,如果静待七天还没有人敢管他们,我便开门走出去,要他们杀了我。
夫人哭叫,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啊。
房寰很平静,对夫人说,要是七天过去了,南京还没有人理睬此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就用自己的一死去惊动朝廷,让大明朝明白,像海瑞这种人也是祸害。
到了第二天,围坐在房寰府门前的人还是不散。
房寰安排家事,他吩咐儿子,要他管好这个家,不能落个张居正家的下场。家人哭泣,房寰怒吼,哭什么?不知道这也是忠孝吗?你们记着,我要出去,你们全都不许出去,只站在家里看着,就是我被他们撕成肉片,尸首无存,你们也不许出去。
海瑞听见消息,派海生去打探房寰府前的动静。海生回来说,他们恨房寰,要房寰给他们一个交待。海瑞说,与房寰有什么相干?他要做一个贪官的代表,我能怎么说他?你去对他们说,要他们散了吧。但海生人微言轻,根本说不动任何人。
海瑞病在床上,他上疏说,我老了,病了,不能再做这个官了,皇上升我做南京吏部右侍郎,我做不了什么啦。如果我还年轻,一定会再为大明朝尽力的,我会把那些贪官污吏全都拉下马。
海瑞上疏,要求致仕。'① 史载,海瑞第二次出仕 ,曾七次要求致仕。'①
万历躺在女人的怀里,小秀儿再一次次地蹬转着他,他在看着旋转的藻井,说,他想不做官了,我怎么能让他不做官呢?我不给他一个答复,他也只能做那个右侍郎。是不是?
万历是对他自己说。
像海瑞这种人,一定要他做官,他不做官,显得吏治不清啊。但他在南京做官,也没有什么用处,尤其是南京的吏部,有什么用呢?他只能领禄米,万历想着,让海瑞多领一点儿禄米,安静安静就行了。
海瑞上了七道疏,要求致仕。
吏部尚书杨巍此时正受到暴风骤雨的袭击呢,他对于海瑞一事,有他自己的感慨,他拟一谕旨,说是“虽当局任事,恐非所长,而用以镇雅俗,励颓风,未为无补,合令本官照旧供职。”
万历很喜欢吏部的这一番话,是啊,海瑞是没有用的,但对振风俗有用,只要有用,就不必撤了他的职。
海瑞躺在床上,听了这道谕旨。他几经反复向皇上要求归隐,不想再做官了,但最后还是得来了这一道谕旨。这道谕旨冷冰冰的令人心寒。他忽地能感到了张居正的悲凉,他想明白了,张居正之所以在死后被查抄,是早就在他死前就有种种迹象的,而他海瑞成了一具大明朝的石狮,弄干净了自己,拿来摆在府门前向百姓士子示威。他也只能这样了,他对海生说,海生啊,这是第七道奏疏了,我不能再上疏了,皇上要我死在官任上,我就只能死在这一任官职上了。
海生不敢对他讲,房寰大人已被逼得快要死了,房家说,如果到第七天再没人管此事,他就会自行走出来,任由那些疯子处置。他宁可一死,也不向这些人说软话。
南京是陪都,没有真正管事的人,所有的官员都领着微薄的薪水,拿着禄米,只能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不贪不占怎么行?他们拼命地向商人索贿,每一个人都艰难度日,海瑞的话使他们不安,房寰的死会给他们带来好运。他们静等着,静等着这些乱臣贼子把事儿闹大。
只有一个人不会等待,他就是南京守备使大太监何矩,他静静地看着这场动乱。他看着房寰,看着海瑞,看着所有闹事的人,看着所有的官员。他明白,人都可以不满,但他不能,他是替皇上看着南京旧都的一条狗,如果有人想动乱,他就得上去咬,拼命咬。咬死一个两个的,又有什么关系?但何矩也不动,他不动,是在猜测北京方面的态度,为什么皇上不申饬海瑞?为什么不罢免海瑞的官职?为什么吏部最后还来那么一道谕旨?北京一定有难言之隐,他明白,内阁的阁臣在风口浪尖上,申时行得不到言官的拥护,他们随时可能把申时行赶出内阁,让他回家。而且他们要倒申时行,就得拿别的小事一件件弹劾。这像是执行“凌迟”那种刑法,先让你慢慢受皮肉之痛,最后才剥筋剔骨,但得让你的心脏始终在跳,一下一下地跳,慢慢看着自己死亡。他们是要申时行看着身边的党羽一个个垮台,再自己滚蛋。
问题是,皇上怎么想?
皇上怎么想,内府就得怎么做。
何矩在等待。
本来他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地等待,但没法子再等了,房寰要死了,他也知道,如果七天内没有人去管,房寰就会走出来,那样房寰必死。但房寰一死,何矩难逃其责。他是南京旧都的守备使啊,他怎么办?
他手里有军队,有五万兵马。
何矩不明白,要不要杀人呢?如果只驱散这些人,皇上是不是会满意呢?
海瑞说,贪官只能想着他自己,一贪就坏了心性,他就再也不会老老实实坐下来领那一点儿可怜的禄米了,他会蝇营狗苟,会贪图小利,会钻营,像溃堤蚂蚁,遗害无穷。不杀不关不打不罢,天下就乱了。
家人听着他说,这是说胡话,在病中说的胡话,但句句是他的真心话。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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