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初-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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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初听到李桓这样说，不禁认真的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似乎并不是要哄着自己回去。而是真的怕自己累着，王初才慢慢露出笑颜。她嗔怪道：“你一向思维缜密，如何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阿叔连太子都要瞒着，又怎会说与我知道啊。”

“小娘说得是，是李桓想的不够周全，”李桓惭愧地笑道。若是王初细看，定能发现在这笑容之后，李桓的面上还蕴藏着有些许不安，他又劝道：“可小娘，咱们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王初知道李桓说得在理，她也等得不大耐烦了，却不甘心没有任何收获便回去，她猛地拔断身边的一根枯草，立誓似的说道：“反正今夜不弄清楚阿叔他们究竟是在密谋何事，我便绝不回去。”

“我有一个主意，”司马绍十分自信地笑道。

“什么主意？你快说！”王初眼睛一亮，急忙催促道。

“阿初你不是同那慕容翰很要好吗？不如等他要离开时你直接去问他，我想他见是你问，定然会如实道来。”

“司马绍！”王初怒视司马绍，她以为司马绍会有什么好办法，谁知他却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她咬牙道：“你不要乱说话，我何时与慕容王子要好了！”

两个人都凑在窗子前面，离得很近，司马绍似笑非笑地瞅着王初不说话，那神情仿佛是他真的拿住了王初与司马绍要好的证据似的。王初自问自己这一向与慕容翰走得并不近，却也被他瞅得心里发毛，她正要再开口反驳，司马绍突然向着她的脸颊伸过手来。

王初吓了一跳，忙向后闪躲，她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你做什么？”

“别动，”司马绍用另一直手按住王初的肩膀，道：“你帽上沾了一根草，我替你拨开。”

“草？”王初松了一口气，忍住想翻司马绍白眼的冲动，道：“那你也该早说，无端端伸只手过来，也忒吓人了。”

“怎得？”司马绍满脸笑意，“阿初你以为我要做甚么？”

“我怎么知道你！”

“啊！阿初，”司马绍一副突然想到的样子，大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伸手过来时要摸你的脸颊吗？”

王初瞪了司马绍一眼，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大爆栗。

司马绍吃痛，捂着脑袋皱眉道：“阿初你做甚么！”

王初的力道其实不大，但司马绍未曾预料到她会突然动手，猛然受痛，反应便大了一些。

“我只是提醒你往后不要乱说话，”王初咕哝道：“堂堂晋王太子，为何老是这般不稳重。”

她原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司马绍会越来越沉稳，他这阵子也的确沉稳了许多。可这才多久，他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了，开朗些是好事，但对于一个储君来说，开朗过度就大大的不妙了，思及此处。王初不禁暗自叹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司马绍的地位大概是没有人能动摇的，但谁知道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呢。万一哪天司马睿身边的那个郑夫人给司马睿生了个儿子，万一哪天王敦为了自己或者为了权势又开始反对司马绍做太子，到那时他难免要面对许多此刻无法估算的难题。

“阿初你小小年纪，老是叹甚么气。听得人心里怪沉闷的。”听见王初的叹息声。原本要反驳的司马绍便收回了到嘴边的话，他低声笑道：“咱们还是想想如何弄清楚眼下这件事罢。”

“懒得跟你说话，”王初做出不愿搭理司马绍的样子，一边眯着眼睛尽量去瞅窗子里面的情形。一边问道：“李桓你有什么主意吗？”

“小娘，李桓也不知该如何做。”李桓趋前两步，矮下身答道。

从三人来到这里之后。李桓便一直与王初和司马绍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知他是在为王初他们放哨还是因为他不愿参与此事才站得那么远。

“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王初埋怨道，依李桓那死倔死倔地性子。能没有坚持劝自己回去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她早看出来，他正等着自己觉得无聊了，主动提出要回去呢。

王初努力瞅了一会儿，发现窗子开得太小，也看不真切，模模糊糊间只能看到有两个男子坐在暗室里。

“阿——嚏！”

突然一声响亮的喷嚏声从暗室里传来，王初与司马绍皆是一惊。

片刻后。司马绍悄声道：“这是你阿叔的声音。”

王初惊奇地看着司马绍，感慨道：“我都不知道。你竟对我阿叔熟悉到这种地步，从一个喷嚏声便能听出是他，果然不愧为与我家相交十余年的人呐。”

“承让。”司马绍笑道。

这时王初听见一个木屐踏在地毯上的声音，然后便模糊看见那穿着木屐的人在暗室中来回走动着，只是不知他在做什么。她与司马绍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同一个信息，这个人穿木屐的人一定是王导。原因很简单，慕容翰自小在辽东长大，他是不习惯穿木屐的，便是在建康待了这么久，王初还没有见过他穿木屐呢。只有王导这样追求闲逸，讲究风度的名士才会常常穿着木屐。

“你猜我阿叔会不会发现咱们？”王初看着司马绍，有些心虚地问道。

“不会。”司马绍信心十足地答道。

话音刚落，便听见王导的木屐声越来越近，他的身影也越来越近，很快便消失在王初的视线里。

“今夜怎得如此寒冷？”王导似乎是站在窗子附近，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听见王导的声音，王初吐了吐舌头，悄声道。

司马绍低低地笑道：“的确如此。”

“是啊，我看那熏炉并未熄灭，也还在燃着呢，为何一丝暖意都无？”慕容翰带着些微疑惑的声音也穿过窗子传了出来。

王初方才在与司马绍说话，没留意到慕容翰是何时走过来的。她听见暗室里的两人都走到了窗子附近，担心自己与司马绍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便往后撤了撤身子，轻声道：“咱们走吧，被阿叔发现就不好了。”

“再等一等，咱们什么都没听到，倘若这么样便回去了，岂不是白白在这里冻了一晚？”司马绍说着将王初拉了回来。

“不如这次咱们就先谈到这里，旁的事下次再说。”王导带着鼻音说道，说话间他又打了一个喷嚏。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还请刺史保重身体。”

“有劳慕容王子，”王导浓重的鼻音中隐隐带着一些笑意，那是一件筹谋已久的大事即将得以实现时的欢愉，王初听见他叮嘱道：“请王子尽快将信送出。”

“刺史放心，这信明日我便着人送去。”

“好好，夜已深了，我就不留王子了……”王导和慕容翰的声音随着木屐声渐渐远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心之失

王初按着蹲的发麻地双腿道：“一会儿阿叔送过慕容翰说不定会回来这里查看。咱们快走吧。”

“放心，你阿叔不会这么快回来的，等我将这窗子修好咱们再走也不迟。”司马绍笑道：“不然你阿叔回来看见这窗子出了问题，定然会起疑心。”

“你说的也有道理。”王初道，她揉着自己麻木的双腿道：“那你快点修。”

司马绍拽过自己方才随手放在一边的大氅，道：“阿初你先坐这儿歇一下。”

“没事，你赶紧披上，这种天气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初抱起大氅披在司马绍身上。

司马绍见王初亲自为自己披上大氅，便没有再做推辞。待他将暗室的窗子重新修好之后，三人便一同离开了那里。

夜了，褪去白日那种种的繁华，偌大的王府里只余一片静默与幽暗。

三人的脚步声很慢，很轻，但落在这寂静而清冷的夜色里，便显得格外清晰。远处的灯火在深夜的薄雾中浮动着，如同遥远天际的点点星光。

这僻静的王府一角周围的建筑也是稀稀落落的，在淡淡的月光下，道路两旁的建筑，树木与前方的小桥或明或暗，皆散发出一种有别于白日的美感。

越过一株梅树，王初看见不远处的院墙那高大的轮廓，然而院墙再高，也无法为王府里的人挡不住那些权势名利的侵蚀。人一旦有了**，那么任何事物都无法将他阻挡。

王导与慕容翰到底在密谋何事？王初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方才自己在王导暗室窗外听见的那几句话，却没有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

走着走着，三人不觉又走到了先前的那个亭子旁边，王初回头望着暗室的方向，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阿叔与慕容翰到底想做什么。”

她看着司马绍波澜不惊的面容，询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我亦无从知晓。”司马绍微微一笑，平静地答道，他答完后还看了一眼王初身后的李桓。

李桓接触到司马绍的目光，谦卑地低下头。司马绍一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王初随着司马绍的视线也看了李桓一眼，却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她看着司马绍皱了皱眉，心中思量着不知他为何会表现的这么平静，之前最积极想要弄清楚王导与慕容翰今夜是为了何事而相聚于暗室的人便是他啊，怎么从暗室窗外回来后他倒变成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了？要知道自己和他都只是没头没尾的听到了王导与慕容翰的几句对话而已。根本无法从中推断事情的全部真相。

“我阿叔不让你参与这件事，你，”王初看着司马绍，迟疑地问道：“你不怀疑他吗？”

“我怀疑他？”司马绍此时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话一样，他瞪着眼睛看向王初，语气生硬地反问道：“你是说，我，司马绍，会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对你阿叔起疑心？”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王初底气不足地低下了头，她怎么也没想到司马绍会是这样的反应，看见司马绍的表情她顿时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自己问出这样话是对他的侮辱。

“阿初，你阿叔一心一意为我打算，我又岂会不知？从我还是琅琊王世子的时候起，他便总是向着我，父王几次想废了我的世子之位。是你阿叔一力劝谏，父王才没有废我。这次父王立晋王太子时本来是想让阿裒做太子的，是你阿叔劝阻了父王。我与阿裒两兄弟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无意同阿裒争任何东西，包括这个太子之位，但你阿叔的回护之情我却铭记于心，绝不敢忘。”司马绍严肃地看着王初，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件事既然你阿叔不让我参与，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之所以要去听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绝不是疑心你阿叔，你可明白？”

一直跟在王初身后的李桓也被司马绍这番话给震住了，在他眼中，晋王太子司马绍一向玩世不恭，随心所欲，好像除了自家小娘，天下人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今日才知道，他竟对自家刺史这样敬重，原来旁人的付出他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司马绍在李桓眼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不少，但看见王初惭愧而不安的样子，李桓忍不住为王初辩白道：“太子殿下明鉴，小娘只是心直口快，并无旁的意思。”

“李桓别说了。”王初打断了李桓的话。

王初此时恨不能藏到那片芦苇丛里再也不出来，听了司马绍这一席日月可鉴的肺腑之言，她为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羞愧的要死。她制止了李桓为自己辩白的话，因为她觉得此时任何的辩解都是对司马绍那片赤子之心的亵渎，诚恳的向他认错才是自己眼下最该做的事情。她不敢去看司马绍的眼睛，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我我方才的话真的是无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所以阿初，以后别再对我说这样的话。”司马绍表情严肃地说道。

“好，我记下了，以后绝不会再说这样的话。”王初抬起双眸看着司马绍，认真地保证道。

司马绍知道王初被自己的反应给吓着了，听了王初的保证，他拍拍王初的头，带着安抚的笑容，说道：“傻丫头，别难过了，也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令你误会了。”

王初一怔，她还沉浸在对司马绍的愧疚中，但没想到在司马绍那里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最让她意外的，还是司马绍对自己说的话，那种带着无限包容的口吻令王初心中酸涩。一定是自己的话深深的伤害了他，司马绍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可他在一番自我剖白和告诫之后，便立刻原谅了自己，他对自己是如此得包容，这种包容几乎已经变成了纵容，好像每次自己伤害到他之后，他都会很快的原谅自己，甚至还会将责任归到他自己身上……

哎，司马绍，你对我这么好，叫我如何承受得起啊。王初苦笑着摇摇头，心中对司马绍的愧疚更深了。因为想弥补刚刚自己在无意中对司马绍所造成的伤害，王初蹙着眉头，开始努力回忆这件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李桓，你真的没有听到阿叔他们说了些什么吗？”尽管李桓已经说过他没听到了，王初还是想再确认一遍，“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落下什么话？”

“小娘，李桓，李桓真的没有……”

“阿初你别为难李桓了，”司马绍见李桓一脸为难，便替他解围道，“若是你真想知道，等我弄清楚了便来告诉你。”

李桓感激地看着司马绍，道：“多谢太子殿下。”

“既然你对此事已经失去了兴趣，那你是否该回太子府去了？毕竟，”王初先是不置可否的看看司马绍，突然掩着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已经这么晚了。”

“主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还能赖着不走吗？”司马绍笑道：“阿初你也早些歇息。”

“嗯，”王初揉了揉眼睛，困顿的问道：“你怎么出去？”

“翻墙！”

“路上小心点，别让巡夜的士兵给抓了去，到那时你可不好交代喽。”王初笑道：“要不要我让李桓送你？”

“阿初你也太小瞧本太子了，”司马绍揶揄道：“我记得险些被巡夜兵士们抓住的人可不是我啊。”

“得得，太子殿下您请慢走，我就不送了。”王初不想跟司马绍耍嘴皮子耽误时间，便再次下起了逐客令。

“那我可真走了。”司马绍道。

“快——咦，”王初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衣袖破空之声，司马绍便消失不见了，王初左右瞅了一圈，咕哝道：“还真够快的。”

司马绍这一走，王初便又恢复了精神头，她笑盈盈地问：“李桓你困了吗？”

“不知小娘还有何吩咐？”李桓警惕地问道。看见王初笑地如此灿烂，哪里还有方才那般困顿难当的样子，李桓明白她这是特意支走司马绍，好来向自己问话。他虽不想再替方才自己在暗室窗外听到的话，但他更知道若是不给王初一个满意的说法，她是不会罢休的。

“我累了，不如去到那边歇一会儿。”王初指着前方的亭子说道。

“是，小娘。”

走到亭子里，王初正要坐下，李桓忙道：“小娘别坐。”

“怎么了？”

“这里不干净，等李桓为小娘擦拭过，小娘再坐不迟。”

王初笑着举了举自己的袖子，道：“不必擦了，今晚我这件裘衣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听见王初这样说了，李桓只得作罢，王初道：“你也坐下。”

“李桓不敢。”

“哎，李桓啊，这点你就不如李棱了，他跟我从来没有这么多讲究。”王初叹道。

听了这话，李桓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原以为王初是要问他今晚之事，正在想自己该如何应对，没想到王初却突然提起了李棱。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静闻秘辛

李桓沉默地看着王初，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后便低下了头：“小娘，李桓知道自己比不得阿弟。”

“李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初淡淡地说道，她望了望远处的灯火，面上满是惆怅，“有时候我真想念你阿弟，他若还在，定然不会与我这般生疏，也不会像你这样，总是欺瞒我。”

李桓大惊，王初的话令他心中涌起一种既羞愧又委屈地感觉，他从未做过对不起王初的事，他对王初是绝对忠心不二的——除了那一件他不敢启齿，深埋在心底的隐秘。

他屈膝跪到冷硬的土地上，颤声道：“李敢问小娘何出此言？”

王初一笑，却没有立即叫李桓起来。

“小娘明鉴，李桓虽愚钝，却也知道忠心二字是怎样写的，李桓万万不敢欺瞒小娘啊！”李桓说完低低地伏下身子，咚地一声将头重重磕到地上，

王初看了低伏在地上的李桓一眼，却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她缓缓地抚着自己的袖口，曼声道：“那我问你，你在阿叔暗室外面听到了什么？”

“小娘……”李桓抬头望着端坐于上的王初，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也想告诉王初，可一想起方才在暗室外听见的惊天密语，他便不觉脸色泛白。

“说！”

“李桓并未想过要瞒小娘，”李桓不躲不闪地直视着王初的双眸，试图让她接受自己的说法，“可此事关系重大，李桓真的不能说。”

王初蓦地提高了声调，她尖锐地说道：“李桓你真的变了，上次我问你为何要去上战场你不说，这次又是，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小娘？”

在清冷地月光的映照下，王初蓬松的裘衣与长长的黑发在微微的寒风中轻轻飘动，她洁白如凝脂的面庞上发散着一层淡淡地光芒。那双狡黠黑亮的眸子此时正带着责怪和失望的神情看着李桓。

王初的责问正触动李桓最隐秘的痛处，他不敢直视王初的目光，颓然垂下头，此时仿佛有无数只锋利的刀子在他心中翻腾不休，痛得他几乎无法喘息。他的嘴唇翕动着。艰难地吐露道：“小娘，李桓不是刻意要隐瞒小娘，只是……”

“上次的事情我可以先不追究，可今日之事你必须对我说实话。”王初先做出了退让，她见李桓情绪失常，担心是因为自己方才逼得太紧之故，所以便放下了上次李桓执意要上战场之事不提。

好半晌李桓都没有言语，王初静静地等着，凭她对李桓的了解。她相信李桓会说的。李桓终于抬起他那几乎被压垮的头颅，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低低地回道：“好。”

这个好字一出，王初面上立刻现出笑容，她嗔怪道：“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李桓缓缓的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小娘。”

“地上凉，你跪了这么久了。当心受寒，起来罢。”王初说着伸手去搀李桓。

王初的手刚挨到李桓的手臂，李桓慌忙侧了侧身子，躲过她的手道：“多谢小娘。”

见李桓如此，王初也不勉强，看着李桓站起身来，她才又问道：“现在可以说了罢？”

李桓站起来目光警惕地逡巡了一周，王初被他谨慎的样子弄得也紧张了起来，她悄声道：“这里应该没人能听到吧？”

“小娘可否应允李桓一件事？”李桓表情严肃地问道。

“你说。”

“这件事小娘听过便罢了。绝不要参与到里面去。”

“好。”王初干脆地答道，她心想王导与慕容翰之间筹谋的事定然如上次一般，是与各种政治利益相关联的，对于这类事她是不会主动参与的。事实上除非不得以，她一般都抱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之所以执意问李桓，不过是好奇心作祟，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想探得此事的真相好告诉司马绍，，以此来弥补自己方才无意中对他所造成的伤害。

既然王初已经应允了自己的要求，李桓也无借口。他叹息了一声道：“小娘，李桓本不想让小娘卷入这件事之中。既然小娘执意要问，李桓少不得要说与小娘听。”

听见李桓到现在还没有进入正题，王初心里像是猫抓似的，她催促道：“快些说罢。”

“小娘还记得圣上吗？”李桓没有直接说他在暗室外听到的话，反而先问了王初一个问题。

王初不知李桓用意，笑道：“我记性没有你想的那样差，圣上被刘贼掳去的才不过一年，我如何会不记得？”

“李桓听到咱家刺史与慕容翰所谋划之事，正是与圣上有关。”

“莫不是阿叔他们正在设法救出圣上？”王初奇道，王导不是很支持司马睿吗？难道是司马睿的表现和他对王家的百般防备令王导彻底失望了，所以决定转而扶持司马邺？

李桓苦笑着摇摇头，见王初将这件事想得如此简单，他更不忍心道出实情了。

“你说罢，不用担心我会受到惊吓，无论阿叔他们要做什么，我都能接受。权势争夺，咱们王家发生的还少吗？”王初看见李桓迟疑地表情，料想到此事绝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

但当年王导和王敦因为权势之争好几次对同族兄弟痛下杀手的事她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样丑恶的能将她吓倒？即使事情的真相是丑陋不堪，令人难以接受的，她也宁愿知道真相而不是被一个所谓美好的假象蒙蔽。

“小娘，”李桓知道王初说的亦是实情，在这样权势无双的家族中长大，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稚龄幼童了，但李桓还是不忍心让王初面对这样**裸地人性的丑恶。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吞吐道：“刺史，刺史他……”

“说罢，”王初收起自己对于那些往事的回忆，耐心地笑道。

王初的表情虽然没有异常，但李桓知道这些事绝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她只是学会了对现实妥协，

李桓的眼睛里满是迟疑，他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刺史与慕容翰是在密谋如何令圣上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