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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夕起相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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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兰珠恭敬地回道。

吴克善的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他印象中的妹妹海兰珠虽然一向善良可人,初见时没有发现,只是四年不见,为何却变得如此谦卑顺从?

他又不得不看向葛尔泰,心中暗怒。

究竟他的宝贝妹妹在察哈尔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吴克善站起身子,语气不佳道:“我要去走走,这里太闷。”他是草原的汉子,一向直来直去。

“台吉等一下。”葛尔泰唤住他。“别忘了我们有要事在身,人还没迎接到。”

“人在乌得城好好的,晚一天有什么关系?”又想起什么,“对了,这次带海兰珠一起去吧。”

海兰珠突然听到说起自己,忙抬起头。

“是去乌得城接大金的四贝勒,算来是咱们的姑父。”吴克善一提起亲人,就眉开眼笑。“他上次来咱们科尔沁迎娶哲哲姑姑的那年,你那么小,一定不记得了。”

海兰珠倒抽口气,只是单听到那个人的名号,她的心已将窒息。

她简直被重逢的喜悦冲昏头了,怎么会想不到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不——”她咬牙低呼,换来两个男人的注视。“我不去乌得城。”

海兰珠站起身子,她逃了这么远,难道还不够吗?

突然,葛尔泰硬生生一把将她拉入怀。

“台吉,海兰珠不舒服,我们也下宴了。”他没有理会吴克善的目光,抱着妻子走入另一个帐中。

海兰珠颤抖地抱住丈夫地脖子,她感觉得到他的怒气。

为什么?是因为她不听话了?还是她又哪里做得不对?

他会打她?还是要关她?

葛尔泰顶着青筋暴起的额头,一把将她摔在毡毯上。

海兰珠吃疼,却没敢吭出。她怕会点燃丈夫的怒气。

葛尔泰的目光在她的愁眉上扫过,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地闪过一丝不忍。

但又一咬牙,挥起大掌掴去。

“以后别让我见到你对别的男人如此在意!”

蒙古包外响起吴克善的怒喝:“葛尔泰,你在里面做了什么!”

海兰珠看着葛尔泰走出帐,才敢顶着肿痛的侧颊,撑起半身,无声淌着泪水。

有争吵声在帐外喧嚣,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只是在不断地哭,直到疲惫得再也撑不住,才终于带着泪痕倒在地上......

半夜幽幽转醒,看到葛尔泰正睡在身旁,心下一惊。

海兰珠忙不迭撑起身,下身传来痛楚。发现自己此刻是赤身裸体的。她早非不经事的姑娘,又怎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颤抖地咬住手指,想要平静地思考,却涌上一股撕心裂肺的痛。

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地被分裂,那种灵肉硬生生被撕扯开的痛苦,竟如同活生生的阿鼻地狱!

而她,此刻一定是在地狱的最底层!

还有谁,可以救她?不,没有人。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因为就连她,也救不了她自己!

已经四年了,她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过一生,本就不抱奢望了的——可是,偏偏遇到了他。

如果不曾爱,也就不会懂得这样的痛!

他给的快乐是如此短暂,但要承受的痛苦却是一生一世的。

海兰珠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匕首,又看向丈夫酣睡地容颜。

如果可以重来......

有风突然钻进,她一惊之下手抖如筛。此时,突然有大掌攥住她的腕。

“你在做什么!”葛尔泰怒喝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该死的你!想做傻事吗?”他扬起手便又要掴,却在看到她清澈的眸时怔住。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没有流眼泪......

海兰珠摇着头,却推不开他。

她不想做傻事,只是想要可以重来......

“你——”葛尔泰捏住她的下巴。“真的是海兰珠?”

她不再挣扎,直直看着他。

“我是海兰。”那个早被皇太极拿去灵魂的博尔济吉特。海兰珠!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葛尔泰冷笑。“大金国四贝勒爷,爱新觉罗。皇太极——他就是你这次回来后心心念念的男人,对么?”

痛苦爬上海兰珠绝美的容颜,烛影下的她美得如痴如醉,竟令他看得不由得痴了。

“你以为,只有你是最痛苦的吗?”葛尔泰近呼嘶吼。“我会用一辈子来折磨你,让你明白——”我的痛苦!

许久,他平静下来,然后穿起衣服毫不留恋地走出去。

海兰珠怔怔坐在原地,看着被他夺走匕首如今空空如也的双手。

——他其实不知道,她那时想要杀的,是他。

她突然明白,原来爱一个人,是要拥有勇气的。

一夜的冷风吹得海兰珠头昏脑胀,第二日清晨她便开始发烧。

心疼的旧疾又开始犯,她趟在塌上,却觉得这是解脱。

探病的吴克善只有放弃先前带着妹妹一起去乌得城的打算,与葛尔泰商议后,决定让海兰珠回娘家养病。

意外的是葛尔泰并没有反对,反而海兰珠心头愁起。

但她不敢说什么,只得乖乖上了马车。由莽布泰护送回科尔沁主营。

临上车吴克善还在为妹妹心疼,只有尽力安慰她。

“海兰珠妹妹,我已经通知主营的人了,你尽管放心的回去养病,阿妈还有布木布泰一定高兴坏了,翘首以盼着你呢。”

想到亲人,病中的海兰珠终于浮出一抹笑。朝哥哥颔首。

反观葛尔泰却是一脸冷漠,她不想再看,于是侧过头,静静地睡去。

她梦中睡得不安稳,一直在出冷汗。

莽布泰得知后,急忙叫来随行大夫。大夫却只是摇首,说是心病大于顽疾,只有随她去睡。

莽布泰听得莫名其妙,忍着臂上伤痛怒道:“这是什么话?主子已经睡了两天,不吃不喝的算是怎样?”

“我到是听说过一种心病,有个部落的妇女在儿子被狼叼走后心痛成灾,于是就此睡下,周围人以为她死了,却探得到鼻息,说来也怪,那妇女痴呆地这样睡......”

不等说完,莽布泰已经青筋暴起:“听你放狗屁!”

大夫也头疼了,于是找来侍女,打算硬灌些汤水。

这时,却听远远传来“莫琳胡儿”(马头琴)的悠扬琴声,那样的低昂,如此的缠绵......

一时间众人竟听得痴了,莽布泰最先回过神,向海兰珠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她已不知何时坐起,正仔细地听着。

海兰珠掀开帘子,却见到阳光明媚地草原那畔有着羊群团团,这琴声便是自游牧人传来。

车队辘轳地走着,云朵后一点点呈现出大片蔚蓝的天空。

她突然问向莽布泰:“还有多久到主营?”

“晚上便到了。”

她拢拢发,说道:“...我饿了。”

于是,众人立刻兴奋地端来饭菜,海兰珠自行醒来已经够令人惊讶,但她难得的好胃口更是令人掉下巴。

海兰珠用完餐,便唤来侍女。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竟如此憔悴,不由得叹口气。

侍女端来福晋的正服,她却一把推开。“我是海兰珠,科尔沁草原的格格。”她如此对自己说,命侍女又端来一些科尔沁的衣饰。

科尔沁女子服饰不论长短,一律都是长襟,腰系红、绿绸腰带,脚穿牛皮的长筒马靴、藏靴。特别讲究头饰,颈上喜欢戴大串珊瑚和珠宝等,头发多用黑布缝成漂亮的辫套。然后缝在辫子上;辫套用金、银钱和五彩丝线绣成各种美丽的图案,有的镶有圆形或方形的银牌,十分好看。未婚姑娘将头发辫成若干小辫,又总成一辫,垂于脑后,辫套上缀有许多银牌等物。

海兰珠想着往事,重新梳妆起自己。

“好看吗?”

她似乎问着侍女,又似在问自己。

侍女眨着大眼,忙不迭点头。

“如果阿妈认不出我了,该怎么办?”

那侍女是科尔沁人,用家乡的话告诉她:“格格,您是草原最美丽的花!您的美貌直到现在还在咱们科尔沁传诵,您和四年前出嫁时一样,那么的动人!”

海兰珠听到她的家乡话,心中涌出欣慰。

于是她撑起精神,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聊着,旅途漫漫以此相陪。

傍晚的时候,远远传来马蹄靠近的声音。

海兰珠探出头看去,只见一个花样少女骑着白色的马驹,一边挥手一边大喊着着接近车队。

她心里震动,神情也变得欣喜,努力地想要把那少女看得更清楚。

——四年不见了,是她吗?她的小妹妹布木布泰!

“姐姐!海兰珠姐姐!”那少女同样看到了海兰珠,利落地跳下马便冲进海兰珠的怀中。

“布木布泰!”海兰珠紧紧抱着妹妹,感觉到她当年还是稚嫩的小身躯已经是个渐渐成熟的小少女了。

“姐姐,布木布泰好想你啊!”

“姐姐也想你,我的好妹妹。”她泪流满面来不及擦,又看到熟悉的身影。激动地大喊:“阿爸!”

寨桑贝勒也激动走上前抱住女儿,海兰珠仔细地打量父亲的鬓角,发现白发竟已经覆盖大半。

她心中酸楚,伏在父亲肩上恸哭。

“海兰珠,阿爸的宝贝女儿,你让阿爸好想啊!”寨桑威严的老脸也绷起一道道心疼的皱纹。“快别哭了,都嫁人了怎么还是那么爱哭。”

布木布泰立刻走上前,将圆润的红脸蛋贴在海兰珠的脸旁,细声道:“好姐姐,阿妈还在帐里备着你最喜欢的奶茶等着你呢,咱们别哭了,快回去吧!”

海兰珠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她几乎忘了自己是如何被拥进帐,当母亲站在面前时,她还觉得一切如梦境般,只是,那么的真实。

“阿妈!”她跪坐在母亲的膝旁,抱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腰身。

博尔济吉特氏摸着女儿的头,早已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海兰珠轻轻阖上眼,亲情是如此的真实,总可以给那些迷路不得回家的人们最大的安慰。

一家四口该哭地哭,该笑地笑。

直到寨桑贝勒觉得不妥才叫人备来饭食,海兰珠见到都是自己爱吃的家乡菜,不由得喜笑颜开。

她病了多日,属这一日里吃的最多。

博尔济吉特氏问了女儿一些家常,却与丈夫默契地没有提到姑爷葛尔泰。布木布泰则一直兴奋地拉着姐姐吃这吃那,直到很晚才去安睡。

海兰珠躺在塌上,很久仍旧没有从重逢的激动中冷静下来。

这时,有人猫着腰走了进来,她仔细看去不由笑道:“布木布泰,做什么这般鬼精灵?”

布木布泰仅着单衣,做着鬼脸钻进姐姐的被窝。

“阿妈怕我吵到你休息,不让我来打扰。可布木布泰实在想姐姐,好想和姐姐说说话。”十三岁少女的双眸那样的澄澈,闪动着伶俐的光芒。

“你想说什么啊?”海兰珠笑点了她俏俏的鼻头。

“姐姐,你知道吗?大家都说布木布泰长得越大越像姐姐,姐姐当年是草原的第一朵花,那么布木布泰如今是不是也是最漂亮的?”一边还手舞足蹈。

“不害羞。”海兰珠被她的灵动活泼打败了。

“姐姐,为什么女孩子到最后都要嫁人?”

妹妹的话题变得如此快,海兰珠不知道该如此回答。

“姐姐,阿爸阿妈还有哥哥都说,布木布泰不是小孩子了……”少女又眨眨眼。“姐姐,嫁人会幸福吗?”

“……幸福。”海兰珠轻轻合上眼,低低吐道。

“骗人。”布木布泰突然推开她的眼。“那为什么偶尔阿爸阿妈还有哥哥在别人口中得知你的消息时,都愁着脸?”

海兰珠听后皱起眉,一旁的布木布泰指着道:“就是这个表情!”

“我见过姐夫葛尔泰贝勒了,他好英俊哦,姐姐,为什么你要皱眉呢?”

海兰珠不言语,只是将妹妹搂得更紧。

少女似乎感受到身旁人的情绪,聪明地不再说话。

许久,海兰珠合上眼,“我的好妹妹布木布泰,你一定会嫁给一个真正的‘巴图鲁’,你会幸福的。”但愿不会像我一样,她诚心地祈祷。

“姐姐,你知道吗?布木布泰真的要嫁人了。”

“哦?是谁?”她浮起笑。

“是姑父。”

蓦地,她张开眼,感觉从指尖到心脏,正一点点僵硬。

“……哪个姑父?”她的声音带颤,引来布木布泰的好奇。

“就是哲哲姑姑嫁的大金四贝勒啊。”布木布泰带着一丝向往,继续道,“你知道吗?前阵子哲哲姑姑从盛京捎人告诉阿爸,要我过去做伴。今次姑父还亲自来探亲——其实,就是准备与咱们科尔沁再度联姻。”

海兰珠只觉自己麻木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布木布泰沉浸自己心事,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姐姐,其实布木布泰知道,我是必须嫁给姑父的,而今大金老汗王是日渐西山,大明朝与察哈尔虎视眈眈,咱们科尔沁与大金的关系只能是‘亲上加亲’,但姑姑如今却只给姑父生了一个格格……”如此沉重的话题,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却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几乎忘记她的年龄。“阿爸说过,这天下,早晚是满人的江山……”

“别说了。”海兰珠只觉得如此寒冷,冷得她彻骨地痛。

“姐姐,你不舒服?”布木布泰担忧地看着那愁眉不展的容颜。

“布木布泰,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她想想。“我想嫁一个可以让我心跳加速的大英雄!”

海兰珠偷偷将泪水掩去,“小傻瓜,千万不要去那样爱一个人——你知道吗?越是让人心跳加速的爱情,越是容易伤人最深……”

海兰珠渐渐知道为什么丈夫葛尔泰不会阻止她回到娘家了。他一定是为了要让她亲眼见到科尔沁与大金的联姻。

当海兰珠明白这一切后,便于第二日清晨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回到察哈尔驻扎的帐营。她觉得自己像在逃亡,一不小心便会被感情的洪流淹没。

卫兵自然认得他们的贝勒爷福晋,于是恭敬带路走向一个帐营。

海兰珠刚站定,帐帘便被一把掀开。两个人影冲出。

“格格!”乌兰齐兰两个丫头红着眼,要行礼。

海兰珠一把扶住,想起自叶赫城一别的种种,紧紧抱住两个贴身多年的心腹。

“格格,你没事太好了!”

三个女人彼此抽泣相望。海兰珠想起什么般看向齐兰。

“齐兰,你伪装成我跑开后有没有发生什么?”

乌兰齐兰神色暗了一下,齐兰很快笑道:“能有什么,齐兰不是好好站在格格面前吗?”

海兰珠觉得不妥,又说不出来为什么,方要再问,一把声音插了进来。

“呦!我当是白日见了鬼呢,看看我瞧见谁了?这不是咱们应该当了压寨夫人的兰侧福晋吗?”她故意加重“侧”字。

海兰珠回首,果然看见那人一身大红正服,掐着丰满的腰身。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为她扇着风,一副皇后娘娘出宫般的架势——不是多日不见的富察福晋是谁?

乌兰见主子不放话,首先暗耐不住到回道:“富察福晋,咱们兰福晋几时当了什么压寨夫人?她自始自终都是贝勒爷的福晋,不知道您这是在诬蔑咱们兰福晋呢,还是在拐弯抹角骂贝勒爷?”

富察福晋瞪着眼。

乌兰继续道:“再说句犯上的话,您是比咱们兰福晋晚进门的,这个‘侧’字挂在您头上,那也是响当当的。”凭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眉高眼低地看人?

“鬼丫头,日后有你好看!”富察福晋咬牙切齿地朝地上吐了口痰。恨恨地冷哼着离开。

乌兰摆了个胜利的姿势,海兰珠看着雀跃不已的她,只有摇头。

三人刚入帐坐定,有见一个丫头来传话。

海兰珠认出这正是富察福晋刚才身边的侍女之一,温笑道:“有什么事吗?”

那丫头淡淡道:“主子让我来通知兰福晋,贝勒爷今晚回来,要您一起出席宴会。”敢情富察福晋刚才来是要说这件事,顺便找茬,哪知没有得到什么便宜却却被乌兰弄得心浮气燥,只得再派人来传话。

乌兰正得意着,却看到主子一脸的不安。

“晚宴?宴请谁?”

那丫头看也注意到她的不对。“是科尔沁的塞桑王爷、台吉以及大金四贝勒爷。”

——是他!他终于来了!

海兰珠咬着牙。“去,说我身子不爽,不能去晚宴。”

“主子,您又不舒服了?”

那丫头刚退下去,海兰珠便苍白着脸倒在塌上。

哪知不一会又有人告见,这一回来人却是莽布泰。

海兰珠看着来人,在他不知如何说起时道:“他不同意对吗?”葛尔泰又怎么会放弃任何一个折磨她的机会?

她怔怔地想了一会,终于唤来齐兰乌兰开始打扮。

盛装之后,像个木偶般坐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来到宴会她仍旧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垂着首,却依旧感觉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抬起头来。”丈夫的声音那样的冷漠,海兰珠鼓起勇气,看向正位——

她从未奢望过能够再遇,也不敢再想。

只是这痛苦的相思,爱到深入灵魂,殖入骨髓。

海兰珠不知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抬起首,直直看向正位。

结果——无人!

她惊讶地又扫了眼四周,却发现除了父兄丈夫以及些要员外,那个人根本不在!

“你想找什么?”葛尔泰单指叩桌,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坐过来。”

海兰珠低下头,坐到丈夫身畔,长长的睫毛如蝶般扇动,她压下心头的骚动,强颜欢笑着。

“怎么,失望了?”葛尔泰灌下酒盅,眸光也沉下。

她没有言语,乖巧为他满上盅新酒。

于是,他看着她,她却看着地,仿佛席间的酒嘻声都不存在。

直到一个话题引起了海兰珠注意。

“台吉,为什么四贝勒没有一起回来?”一个壮年将军敬酒的同时好奇道。

台吉吴克善抽抽嘴角,一脸莫名其妙地说:“我与葛尔泰贝勒到乌得城的时候姑父早不见影,下人说是几天前城东‘走水’,烧死了一个喜欢的妾室,姑父大怒后以‘办事不利’的口谕当场降了鄂硕将军的军级,之后听说带着大批人马出城办事了。”

塞桑贝勒撂下酒碗,皱眉:“这可不像是四贝勒的作风。”

另一个某个族长打扮的老人又道:“我来时听到一则很奇怪的谣言,说四贝勒带着人正挨个部落询问一个女子下落。”

众人不约而同认为这谣言简直荒诞不稽。

海兰珠的脸色却骤然降成霜打般苍白,葛尔泰将她拉进怀,硬是灌了她几杯烈酒。看到她呛咳到眼泪刷落,葛尔泰捏着她手腕的大掌更加用力。

——仿佛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海兰珠怎么了?”吴克善看到妹妹流着泪,咬牙看向葛尔泰——可恶,难道上回他没有将话说清楚?

“只是喝了点酒,情绪激动了些。”葛尔泰甩开海兰珠的手腕,淡淡道。

“海兰珠,快下去休息吧。你是病中,我早说过不应该叫你来。”

“也是。”父亲塞桑也瞧见女儿的泪颜,点头同意。一旁却走来一个侍从俯耳说了什么,塞桑立刻神色大变。

海兰珠颤着身子向父兄长辈们行了礼便走向出口,哪知周围人突然都站起了身子严肃地看向自己的方向,她顿时不知所措,一脚踩到某人的配剑,随即在众人的惊讶声中失去平衡地向后仰去——

当她缓缓倒入那个正走进来的男子怀中时,看到了那双自己遇到过最深邃的黑眸。

“大金四贝勒到——”

他们这样的姿势太久,已至于周围的人都惊讶到悄无声息。

皇太极灼热的目光,燃亮了整个宴席。

海兰珠的大脑一片空白,微微颤抖着。想要移开目光,却无法控制。

整个大帐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点,落地针响。

直到某种破裂声打断了这一切,众人看去,只见葛尔泰苍白着脸,点点血水自指间滚滚滴落。他张开大掌,破碎的酒杯随之被扔在地。

。塞桑首先回过神,走上前行了主人对客人的礼。

“四贝勒吉祥。”

皇太极也回了礼,目光却没有自海兰珠身上移开。

“塞桑贝勒吉祥。”

众人也缓过劲,一起恭敬向皇太极行了大礼。

直到皇太极向主位走去,却依旧不见要放开海兰珠的打算时,塞桑才不得不说:“四贝勒,这是小女海兰珠。”

皇太极的步子顿了下,海兰珠觉得自己也随之一瞬心跳停止。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怕得不敢去看。

但众人却清楚看到一向以冷静沉着著称的大金四贝勒的脸色变得何等复杂。

塞桑心下不安,朝女儿喝道:“海兰珠,做什么还发呆,快给姑父请安!”

仿佛全世界都在这一刻遗弃了她,她垂下头,静立了很久。

为什么他们明明离得如此近,却又那样的遥远?

当他的手离开她的瞬间,她原以为已经绝望的心再度痛到令人窒息。

海兰珠缓缓屈下身,声音脆弱的令人不忍:“博尔济吉特。海兰珠向……姑父请安,姑父吉祥。”

皇太极浑身一震,死死地瞪着这个脚下的女子。

“……起身吧。”

他转身走到正位,众人见他坐定,才又纷纷落坐。

吴克善却见海兰珠仍旧屈着身,不禁走上前扶起。

“海兰珠,你脸色不好,快回去吧。”

她的容颜憔悴,吴克善惊讶发现妹妹的手如死人般冰凉。忙叫来侍应扶着海兰珠走出去。

皇太极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追随着她娇小的背影,直到不见。

候在帐外的乌兰见到主子面色不对,忙不迭掺过她,两个人慢慢走出不过百步,却突然听到前一刻还笙箫热闹至极的宴席传来人们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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