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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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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少侠快人快语!”本衍大师示意青年执黑先行,兀自笑道,“那么依少侠所见,老衲想说什么?”
  “我们二人本欲在大漠终老一生,不再踏入中原一步。若非简森毒发益频,绝不会回此是非之地。大师应当知道,在下此行归还易筋经是假,求少林施于援手解去他身中之毒才是真。”一想到那不知所名不知所来的毒,季米不禁微微皱眉,万年不变的冷淡面容也泛起细澜。
  “少侠所持的可是那闻於天下的名剑,当吟?”本衍大师不曾接话,转眸望向了置于案上的黧黑长剑。
  “此剑是他甘愿拼上性命为我取回,我自当日夜带于身边,不会轻易转交他人。大师若是忌惮当吟,倒也容易。”季米棋思敏捷,落子如飞,面不作色道,“只须答应相救,我便斩下手指留于少林,誓言从此决不仗剑伤人。”
  本衍大师只当是年轻人的意气之言,并不放置心头。然见眼前的青年形容认真神色坦荡,竟无半点斗狠与玩笑之意,不免开口相劝,“少侠剑术超凡拔俗,斩指立誓,岂不可惜。”
  “流水高山,互不相负。伯牙尚且绝弦以酬知音,而在下自问剑术远不比伯牙琴技,有何可惜。”季米顿了顿,浅浅思量少顷,又道,“倘如方丈不肯答应,我们当即离开。”
  “这真是少侠所想?”
  “不。依我的性子,方丈若是拒绝,即便今日不可全身而退,也定然留你少林一众尸首。待与简森了却残生,再当自戕相谢。只是这些非他所愿,我也仅得作罢。”
  “缘起缘灭,浮生易度,生老病死皆无可避免。既然命定之事回天乏术,何不坦然面对,一笑置之。”
  “在下生长于大漠,不明中原的风土人情,也不愿受教于这些迂酸的儒风佛理。大师请恕在下狂妄:我素来不信天命,唯信自己;不敬鬼神,唯敬‘投我以木’之人。”
  “听闻少侠乃中原人士,却成长于漠北蛮夷之境。其间可有何不为人知的渊源?”
  “想他自小命途多舛,亦不以为意。我若还执泥于前尘旧怨,岂不可笑。”季米落下一子,抬眼正视身前老僧,双眸好比蓝焰凝簇,吐纳一如赌咒:“今生债,偿则偿已;所剩所余,一笔勾销。”
  “少侠真乃至情至性之人,心无旁骛方才无懈可击!”本衍大师深舒了一口气,不由得脱口而叹,“此晦戾之剑终究寻得了名主,实算武林一大幸事!”
  两兵交锋,黑子虽然攻势凌厉,不留退路;到底白子棋高一着,胜负转眼已见分晓。季米好似全不在意,并不苦思,随性落子,竟也挽回了几分颓势。
  “不瞒少侠,老衲依然有心规劝殿下脱离苦海,皈依三宝。”本衍见对方子子磊落,字字坦诚,便也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大师若以解毒为由强加挽留,他定掉头而去;相反,大师若以少林全寺僧人的性命相商,他是多情之人,或许可试——”近乎透明的薄唇轻启,露出淡淡一笑,“当然,也仅是‘或许’。何况,云在青天水在瓶。我想大师心怀慈悲,必不会如此。”
  与多年前那盘徒存遗憾的棋局大不相同,本衍只觉如饮甘泉,笑意难掩,“这局棋老衲开得荒唐,便算输了。”

  第 24 章

  二十四
  1
  方丈告诉我说,由龙须古檀雕成的木佛少林仅有一尊,已无法为我祛毒。
  “若说当今世上的第一解毒高人,怕是非你师叔本末莫属。那日小王爷造访敝寺,我正与本末谈经论佛。他听得小王爷前来,竟甩袖而去。众僧皆出言相留,直言有贵客莅临少林问禅,断不可造次。‘王侯将相何以为贵?’本末他哈哈大笑,只道,“老衲要去迎的,虽暂困于浅滩,却乃是民心所向、天命所归的九重真龙。”
  听闻我那师叔本末言谈举止皆如其法号,不剃烦恼丝、不着和尚袍。说话乱七八糟,行为颠三倒四,令人啼笑皆非的糗事,几笸箩也兜不尽。不仅如此,据传各个地界的疲к勇ツ诰兴桓觥靶炷镉躺卸嗲椤钡睦舷嗪茫辖腥搜酆炝恕N颐辉谒吕锛衷谙肜矗诵碓谒峦庖延胨蚬桓稣彰妗
  暂且不论解毒的本领如何,那老家伙的确颇具先见之明。摆摊设挂,定然生意兴隆。
  “可惜你那本末师叔偏生闲云野鹤,云游四方,飘忽无定。殿下的身子怕是难以撑到其回寺之日。”方丈捻着佛珠,对我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殿下需解身中之毒,何不回京?”
  “弟子不敢欺瞒方丈,而今太子玉王势成倒悬,如弦已绷紧,旦夕即断。弟子一旦回京,则均势必破,战火必起。”我轻轻叹一口气,“两年前弟子绝尘而去,亦是为此。”
  “殿下此言差矣,水湍无恐岸埽,云高何惧峰险。沈疴痼疾,权且由它自去。”
  不知何处而来的薄雾笼罩了我的视野。日落霞赤,遍野秃驴的少室山此时看来,何其姽婳。方丈露出一个故弄玄虚的笑容,径直的眼神与唇角的弧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渗着一股子说服力。我细细琢磨着那句话的意思,终于了然彻悟,不由向他老人家拜谢,“弟子受教了。”
  “不以功名为鞚;不以利禄为楫。殿下马骏舟轻,定能来去自由,闲身空老。”方丈又露出一个笑容,道,“老衲送殿下一程。”
  2
  离寺前,我欲拜别陆厨娘。一脚踏进她的庖房,恰巧见到她将一只食屉交与一个头戴大毡帽的小厮。那食屉虽未描红画绣,却也素雅精致,与眼前五大三粗的陆厨娘,实是肥瘦不搭。
  “几里外便闻见了这肴馔之香,陆姑娘好口福!阔别多年,不知她可安好?”
  “终日忧心忡忡,水米不进,憔悴得紧。”陆厨娘见来人是我,长叹口气,拧眉道,“她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江南小菜,我便每日变着花样儿做上一些,遣小厮替她送去。”
  “厨娘何不亲往?”
  “你们唤的这声‘陆厨娘’,实乃我随了夫姓。当年葵儿的父亲为了他一生的挚友,弃了我们母女三人而去。我与那老冤家怄气,竟鬼迷心窍般也扔下年幼的葵儿与她姐姐,入了少林。”陆厨娘说着,眼里泛起朦朦泪光,“想她们姐妹二人无父无母,沦落江湖,实在可怜。而今她虽走投无路前来投我,可心里对我的恨意却是未少一分。而我身为人母,遗弃亲女,还有何颜面再出现在她跟前。”
  那个送饭的小厮半张脸遮在大毡帽下,我瞧他一晌,总觉得此人的身形眼熟得很。见我看他不休,他便将帽檐压得更低,闪身而出。
  满脸“悔不当初、痛不可挡”的陆厨娘让我感到极为陌生却又极为亲切,曾几何时,她不以凶蛮设防,不过是个把胳膊抡圆,在河边挥舞棒槌捶打衣服的寻常女子。想来也唯有失去至亲之人,才会任这般无可奈何的情绪随性流露,犹如剐去肝肠,十足不像样。
  两年来每个暗暗长夜,我想起倪珂,何尝不是如此。
  3
  通往少室山下的小径,无限旖旎的霞光跃然天边,转眼傍地而行。
  一个手持玉扇的年轻男子立于过道中央,听得背后匆匆行路之声,慢慢转过身来。定眸打量着身前一个手提食屉的小厮,幽幽笑道,“这位兄台,好生面熟。”
  略吃一惊的小厮不敢搭话,将头埋得更低,疾步欲走。就此同时,数名手持兵刃的大汉从两旁的树木之后杀出,截于他的身前。小厮眼见情形不妙,赶忙掉头。
  “一朝太子竟乔装打扮在少林寺里端茶送水,传将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克郦安冷冷一笑,又从天而降十数甲胄,个个歪瓜裂枣,凶神恶煞,将前后去路俱堵了个水泄不通。
  那小厮见退无可退,反倒站直站定。爽朗一声大笑后,抬手揭下了盖脸的毡帽。只见他肤色如麦,眉宇深重,眼眸湛亮。在这夕阳西下的荒郊野外,恰如东升的红日一般俊朗非凡,气宇超群。不是那当朝太子费铎,还会是谁?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近我?!”费铎毫无惧色,单是一声厉喝,已吓得排首的几人唯唯诺诺,踯躅不前。
  “当然,当然。纵是向天借胆,这群无用的衣架饭囊也万不敢向太子殿下动手。可是……”为首的克郦安阴阳怪气地笑出了声音,一张甚为清秀俊俏的脸面,却因一口无遮无拦的白牙显得扭曲可怖。“可是,今日将横尸于这荒山野岭的,不过是一个端茶送饭的小厮罢了。”
  听得克郦安一言,先前噤声后退之人纷纷摩拳擦掌,复欲横刀向前。正当那二十余相貌怪异的武林高手要向太子发难,林内忽然漾起了一阵清朗的笑声。笑声不重,仅凭来人极深极厚的内力,便如同来自四面八方,遍响了旷野——
  “哈哈哈,真是笑痛我了。”
  4
  “来,来人是谁?!笑得什么?!”
  在那阵阵清越的笑声间,一条身影疏忽而来又疏忽而去。二十余武林高手面面相觑,竟无一人能看清方才近若咫尺的来人长相。
  “古人早有训示,李在道边而多子,必苦。”一个年轻男子仰躺在树杈上,二郎腿翘得冲天,手里掷上掷下地把玩着几个野果子。侧过脸,一双意若桃花的眼眸,似醉非醉不胜隽俏,正脉脉含笑地看着地上的众人。“想我虚度二十余载,竟不如七岁小儿。白尝一嘴酸涩,岂非可哂?”
  “简森!你!”克公子的标致脸蛋蓦地涨成了猪腰子色,极像给内急憋的,“你,你跟了我一路?!”
  “‘一夜北风寒,天公吐大痰’。我本信步闲庭,岂知妖风骤起,竟被吐到了这荒山野径。我不怪你一路尾随其心不轨,你却倒打一耙?”同行一路,那群王府死士俱知此人的油嘴滑舌、厚皮臊脸绝对童叟无欺。然而无论如何了然,终究料想不到一朝太子竟会脱口自比“大痰”,几个定力未够的早免不了嗤嗤生笑。
  “你轻功了得,我一时失察无话可说,可……”
  我翻身而下落到小克身前,伸出两指夹住他的鼻子,笑道,“这鼻子如今只闻得见铜钱的腥臭,哪里还能闻见别的?”
  “慢着,简森!”小克扬扇将我的手打开,面作威慑之色,“你今日出手相拦,可是有心昭告,从此将与小王爷为敌?”
  “非也非也。太子玉王,我两不相帮。”我后撤几步,站于费铎身边,喜眉笑脸中又作正色,“只不过你我皆是少林弟子,如何能放任刀枪剑戟扰此佛门清静。”
  小克左顾右盼,不正面答话,却问,“季米何在?”
  “我们向来默契得很。听我说尚有要事在身,他便先行去了。”
  见小克身旁的一班死士闻我所言似有动作,我亦不敢怠慢,赶忙丹田凝气。谁知刚一运功,胸口猝尔一阵跟炸了锅似的恶疼。以手掩口,咳个不止。待好容易疼痛稍减缓过劲来,竟见手心卧着一口紫黑的血。
  “你……”
  “我早将王府的药给调了包,”小克嘴角绽出一个冷笑,恢复了一身气定神闲的倪珂做派,“表面看来,此药对你身中之毒颇有治效;可你一旦动怒运功,它便不仅能叫你体内的剧毒发作于一瞬,更能让你毒发的痛苦胜于往日十倍。”
  “为何……”当年我在少林,便觉得这小痞子与那一寺木讷老实的秃驴相较,实是精炼猪油里掺上的白开水、细馅大包中卧底的窝窝头。但不管如何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馊得这么彻底。
  “这还要多谢那个‘心无旁骛’的季少侠。亏他提醒,这盘踞我心头多时的疑团总算解了。你可记得,你我同行这路,我曾多次劝你随我回府。而你不在之时,那季少侠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的眉眼依稀与某人有些相似。’我问他是何意思。他浅浅一笑,又送我四字——李代桃僵。并说,‘我若是你,便会从此绝口不再劝他回府。’”
  “那么……小戴也是你杀的了?”
  “我没有杀他!我只是劝他与我一同替王爷效命罢了,可他……他冥顽不灵……”浅褐瞳仁里的难过与不舍如隐痛发作,一晃而逝,复又归于冷漠狠毒。只听小克的声音阴气沉沉,“我劝你切莫再动怒,否则这撕心裂肺的痛楚将翻山倒海,连绵不休。”
  我低下头思索片刻,忽而笑出了声音,“多谢了。”
  “你谢什么?”小克满面狐疑,后退大步,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玉扇。似是怕我困兽犹斗,殊死一搏。
  “我虽无纷争之心,可纷争总爱找上我。”四肢沉如灌铅,视线漫漶不清。以残存的内力强行支撑,才不至于立刻倒下。嘴边的话却已时断时续,有气无力,“我心无大志、身无所长……独好为朋友赴汤蹈火……如今少了一个朋友……便是多了几天太平和乐的日子。此番恩德,难道不该道一声‘谢’吗?”
  “皇兄,你既有伤在身,还是先行一步为好。”山后的秋阳百般富饶,几只寒鸦跃上了树梢,嘶声叫唤。费铎扶我靠于树旁,转身正对小克那行人。面容坚毅如铁,黑发于风中劲飞,听他一声冷笑,“区区鼠辈能耐我何?!”
  若非我们二人命在旦夕,定要夸他几夸:这小子帅薨了!
  然而——
  “小铎,你还没明白吗?”我唇边划过一个苦笑,黯黯道,“今日你我二人,是一个也走不得了。”

  第 25 章

  二十五
  1
  我向来认为自己是多福之人——只因所需不多,唯“偃鼠饮河”尔。随着陆厨娘的从天而降,此理论便被验证无疑了。
  “老娘白疼了你这个下流胚子!”身形虽臃肿,轻功却一点不差。须臾落在了小克身前,几个耳光甩得清脆铿锵、振聋发聩。听得人好不舒爽——我一贯主张得饶人处且饶人,但狗嘴里太吐不出象牙的,便该叫他吐一吐白沫。
  “你们三人共度六载,情逾骨肉如手如足。哪回惹祸不是小戴替你抗下的,又哪回生事不是简森替你摆平的?”陆厨娘左右两手各提一柄短刀,怒目而视眼前的青年。“你若还有一点良知,又怎可对他们下此毒手?!”
  “与我同行的这二十余人,无一不是名震江湖的能人异士。莫说简森重伤未愈、身中剧毒,他便是无痛无扰——”小克转过指印赫然其上的脸来看我,冷笑道,“也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对吗?”
  我轻咳了几声,坦诚地点了点头,“确实。”
  “陆厨娘的‘凌霄刀’虽使得出神入化,今日恐怕也难全身而退。”鼻子嗡了一嗡,小克换上一副稍软和些的口吻道,“厨娘,你待我如娘亲,我真不愿你落得‘横尸荒野’的下场。”
  “呸!你娘亲若知自己怀胎十月竟生出一只猪狗不如的东西,九泉之下,岂肯瞑目?!”
  “这么多年来我萍梗飘流,无依无靠,如今终有出头之日,任是谁来也拦我不得!”小克眼含泪光,对陆厨娘深深作了一揖,道,“厨娘但管放心,待你死后,我必为你的尸身重殓厚葬。携酒带馔,焚纸烧钱;年年祭扫,不敢有忘。”
  满口雌黄,这小子真是愈说愈不像话!我原以为自己的脸皮就非电钻不可洞穿,而克郦安的无耻之尤,实是叫我大开眼界,自愧弗如。
  “为了我的女儿,拼上这把老骨头又何妨?!”陆厨娘冷冷一笑,往地上狠啐一口,“若是苍天有眼,老娘死后便该叫野狗吃个干净!让你这种畜生为我殓葬,还不如永堕阿鼻地狱!”
  小克闻其所言,抬起一手拭泪,也拭出一个阴冷的笑来。随他挥下了手里的翡翠桃花扇,二十余粗壮大汉便如得了号令一般,狼扑了过来。
  刀光寒、剑影重,一瞬间费铎与陆厨娘便陷入了重围苦斗之中。他们既要与敌周旋,也要保我周全,不过少顷,便落了下风。一个怪模怪样的大汉一刀向我劈来,陆厨娘竟生生用她的肩头替我抗了去,登时血溅如梅。那大汉拔刀而出,转眼对着陆厨娘的头颅又劈了下去。
  雷霆万钧一刹那,山野骤起一阵风。一条身影如遇雨而化的龙,穿进了厮打一团的人群里。不待风息叶定,便听得乒乓乒乓几个声响。
  “陆姑娘,方才这些你可都瞧见了?”我畅怀笑、放声言,直叫一个精气神俱佳。
  2
  季米倚在树边冷眼旁观,黑发白衣如墨染宣纸,风中翻飞。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清丽绝伦的美人,毋庸置疑正是鼎鼎大名的江南歌姬,陆葵儿。那二十余只裂枣歪瓜此时各个觉得手臂酸麻不已,动弹不得。徒自盯着空空的双手发呆,似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刚才乒乓数响,恰是兵器落地的声音。
  “你明明……你刚才都吐血了……”眼见情势急转直下,小克终于失了那副顾盼自雄的讨厌姿态。眼角眉梢俱是震愕与不解,像是怎么也想不通先前还半死不活的我,为何如今能这般精神抖擞地站在他的身前,笑得满脸开了花。
  “这个嘛……‘树在道边’固然不错,可惜它结的不是李子,却是桑果。”我拈了拈手指,笑道,“若非你们以为我重伤未愈而掉以轻心,我又如何能做到兵不血刃、一招制敌?”
  “你没有服用王府的药?!你是何时识破的?”
  “我居于王府四年,尝药无数。正所谓‘久病成医’,你偷梁换柱,我岂会不知。”何止尝药无数,不夸张地讲绝对是遍览医书。倪珂自个儿是个紫毫使得比筷子还勤的模范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不过瘾,非要迫我一块儿深造。那段日子的苦难之深,委实不堪回首。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小克瞪大眼睛,惊愕之色已被满面的忿怨不甘所替代。他今日所为必是谄媚邀功自作主张,现今竹篮打水徒劳无获,堪称乐极生悲。
  我不由得苦笑,附上轻轻一声叹息:“直到你向陆厨娘动手前,我仍希望自己是错的。”
  “你们的穴道一个时辰后便自行解了。”我伸出一手按上当吟的剑柄,定定看着季米,摇了摇头。当吟发出的一声声令人心悸的颤鸣渐渐弱了,直至消散无声。我在小克怨愤交加的注视下,转身对那班王府死士说,“佛门圣地,不造杀孽。你们去吧。”
  3
  陆葵儿依旧素颜朝天,不着华服、不施粉黛。唯独身姿较之两年前清减了几分,愈加清雅如柳。
  “姑娘身处江湖,太子必然悬心不下;而今日之事便将去而复始,永无终结。”我走向她的面前,笑了笑,“陆姑娘深明大义,毋须在下多言,定已知晓其中利害。”
  陆葵儿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解下系在裙钗上的一只同心结,双手奉于我道,“家姐唤名‘艺思’,自幼漂泊江湖,不得已以刺客杀手为业。而今她受雇于宫中之人,欲取殿下性命。此同心结原是葵儿父母的定情之物,家姐与我各自携有一只。她见此结便知殿下与我有厚恩,必不复纠缠。”她向我深深施了一礼,只道,“殿下,葵儿就此拜别。此恩此德,永记于心。”
  “宫门多崎岖,我也不知这是帮你还是害你。”我摇了摇头,接过那个娟巧独特的同心结,还礼于陆葵儿。“陆姑娘,好自珍重。”
  “世人若知一朝太子于如此紧要关头,尚能为佳人偷得一夕清闲,倒算佳话一桩。”我笑对费铎说。
  “这须得感谢皇兄作了那首《美人笺》。我原只打算亲自确认她的周全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京。”费铎轻笑了笑,道,“那段时日京城遍地乞丐,摩肩接踵,喧闹不堪。以至人言难以互达、车马难以畅行,足见皇兄于百姓心中威望甚深。无论朝中一品还是江湖庶民,提及皇兄,谁人不羡?谁人不夸?这几日我于少林谛听佛经,倒有所悟:莫不如就将这太子之位归还于你,也省得战祸一开,生灵涂炭。”
  我敛起笑容注视眼前的费铎——浓眉紧蹙,朗朗双眸中,怀疑试探之色倏忽而逝。他这话有些昧心,太子之位又不是孔融之梨,说让就能让的。
  皇宫确凿不是个好地方。就像无论什么样的华服藻饰一旦沤在泔水里,永远只能甄陶出蚤虱而不是蜂蝶。耳濡目染、潜移暗化那么多年,再深情厚谊的胚子也难免要变质。
  “费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正色作答,严厉的语气中透了几分无奈。
  “小弟失言了。皇兄心怀坦荡,我却出言相试,何其失礼。”费铎含上一个愧赧的笑容,又道,“不知皇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别过眼,看向季米,但笑无语。
  窸窸窣窣散落的星光铺满河面,头顶的长天黑得很迅速,也很均匀。置身其下的陆葵儿,一席青花长衣,一如西子转世,丽质绝伦。与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费铎并肩立于扁舟之上,实乃天造地设,壁人一对。
  因为陆葵儿临别前唤了一声“娘”,陆厨娘肩胛挨上的一刀看来还是赚了。她老人家与我话别之时,连生了几叹。叹息的内容大约是我这人从头到脚都算奇货,就是性取向太糟蛋,否则还有一个女婿的位置定然非我莫属。
  水声四起,船行渐远。远山浑如入睡,河面复归平静,似是在漫天星辰下,等待与翌日的阳光相逢。
  4
  季米对于我的手痒嘴贱一向是不太高兴的——那总惹得麻烦迭起。他不发一言,十余步外站于一边。见人俱已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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