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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相思无尽处(完结)作者:卫如桑 txt下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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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轿回去之时,心中没有没来由一阵慌乱,仿佛似有什么事将发生。
  却因想起安苏那句且安心稍稍定下神来,劝慰自己是多心。掀轿帘向外看去,已是日落黄昏,天际一片火红,似烈火熊熊灼烧了一片天际,又似谁滴滴心血至精红得耀眼。
  又似谁十里红妆,嫁衣轻拂。
  似有暗喻。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头痛,有人看的话提提意见吧,新人与您共同进步。


☆、十六

  之后的日子如旧平静,起初我仍期盼着安苏有所动作,可一天天过去,加之父亲没有再提起过,我亦在不觉之中将此事淡忘了。
  只是想不到再提起时却是娃娃手举着一封密笺,质问我:“是你的意思?”
  我犹疑不定,半晌反问一声:“这是,安苏送来的?”
  得她肯定方才展颜一笑:“是,我当初特特地去宫里求过她,我原本以为她忘记了。”
  不料她却红了眼眶,低眉又将笺中内容默了一遍,忽而一笑。
  “那我是该如你所愿?”她如是说着,眼中噙着泪,我一怔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这本是好事,我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哭,开口想问时,她却折身匆匆离去。
  那夜过后,我听闻娃娃同薛家二公子悬而未决的婚事终于有了结果。
  听闻,那桩婚事之所以悬而未决一直是因为娃娃犹豫。
  又听闻,她是那夜告之爹爹她已无异意。
  丫鬟絮絮说着的时候,我心口倏地一阵生疼,像是被什么狠狠碾过,几乎透不过气来。
  原本以为你给过的温柔都是真,我们当真可以一辈子相守相伴,可笑的是那只是我一人的一厢情愿。既然你已有应下婚约之意,何苦又来招惹我?何苦给我一线希望让我以为自己有资本贪心,又在这我满心欢喜希翼的当口再让我见识到我的可笑,再怎么,毕竟我们是亲人,何必?
  丫鬟见我脸色愈发难看,关切了几句,又禁不住发问:“这是喜事,娘子怎么不高兴?”
  “自是喜事,我就是……身子有些不爽利。”
  “娘子……”
  “不碍事,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我应当料到的,薛府如今是朝中新贵,风光无限,爹爹如今要安氏东山再起,自然要攀附权贵,而要攀附,最简单有效便是联姻。
  我看着丫鬟退出屋掩上屋门,原本快涌上来的眼泪又失了影踪。抬头看向窗外,一轮弦月静默无言,月华清冷。
  一颗心就这样悄然死在这寂静夜里。
  隔天天明时分,才到了正厅,便瞧见爹爹与一人正在谈笑,院外有一行人正热火朝天地往府中抬东西。一箱箱的,粗略一看也知不在少数。
  身侧的丫鬟这时候才像是能人般开口道:“那些都不过是普通的嫁妆,这次薛府送来的最宝贵的物件儿是血玉做的并蒂莲,深红色亮,可漂亮呢,眼下在老爷那处,娘子不看看?”
  我目光落在远处,却禁不住冷了脸色:“血玉,哪一种?”未见娃娃身影,只是敛眉与丫鬟问:“死血透渍了的那种,是从死人那拿来的东西,森冷不详,你以为贵重的便是好东西?”
  耳边便有人声音带笑回道:“血玉通灵,比羊脂玉更具灵性,又举世罕有,怎么不是好东西。”
  我折身看去,是一双十左右的男子,穿着极尽华贵之能事,正笑着看向我。
  “薛二公子好雅兴,七尺男儿,竟也抹得下面子来偷听他人闲话。”淡笑开口接了他的话,从容无惊,心既已死,如何波澜亦不足以惊。
  “自然无那雅兴,本想着要找娃娃,无意听到六娘子这番轻慢话语,说来这薛家一颗赤心送上这最最珍贵之物,到了六娘子口中竟成了森冷不详之物,实在叫人心寒。不过你亦不必忧心,此玉为吐蕃进献陛下赐予,并非死人遗物,更不会不详。”
  他这样不紧不慢说完这番冗长话语,一句赤心一句心寒一句陛下,气势迫人。
  可惜到我眼中尽数成了可笑,我是最厌恶你们这桩婚事的人,你句句居高临下似要解除婚约,孰不知正是我求之不得,我怕什么?
  “哦?”我稍一挑眉,笑出声来:“听语气,这下一句便是要给我定罪了么?”
  他又欲开口,却咳嗽起来,一声盖过一声大,由下人扶进了屋。
  身侧丫鬟一扯我衣袖,一副万事通的模样,低声告诉我:“这薛二公子身娇体弱,不能着急,一急便咳嗽,还有雪天里,尤其是……”
  一股无明业火腾起,扬手一掌打下去,她面上便浮上来一片红印,我一字字近乎自牙间咬出来:“那薛家的事情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蹄子那么在意,三句里不离两句薛府。既是值得你这样在意,你留在安府作甚么?!”那丫鬟一瞬没回过神来,只愣愣瞧着我。
  转念暗自忧心娃娃过去之后如何伺候这么一个男人,又笑自己蠢,她自己选的路,我担心又有什么用。旋身恍恍惚惚回了屋,身后丫鬟啼哭亦不曾入耳。
  嫁妆啊,今儿要定婚期了么。
  娃娃,我也得在你新婚之时送你些什么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更,虽说是没人看……


☆、十七

  我吩咐丫鬟去朱雀街卖几匹茜素红的布匹回来,阖眼念起那种浓深至化不开的红,没来由鼻尖发酸。犹有人嬉笑之声嘈杂入耳,说来府中近日里的确是分外热闹,如同到了什么节庆似的,大抵都是想着安府能凭此一改大哥失势继而安苏失宠后安府萎靡不振之境地,故而欣喜吧。
  一怔,安苏。
  我蓦然念及近日已少见她家书,最近的一封约也在一月之前,信中字数寥寥,无非勿忧之意。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失宠之后,她还过得好么?我并不得而知。也只能是长长一声叹息,在一片热闹之中几乎微不可闻。
  家族荣辱是何种重担,怎么都要女儿家来担负?一时竟怨起那些被庶母们疼坏了的哥哥们,再一想,又觉得当真是傻。
  利益倾轧,自然是看谁价值几何,所谓物尽其用罢了,有什么值得抱怨。都道是官宦之家的生活奢侈,却都不知这种荣华要用什么换来。头脑里诸多念头自顾冒出,我掩下眉目之间倦色,径自打开窗呵斥下人:“去别处闹。”折身准备为自己续一杯茶时,丫鬟已将布匹买来。
  “拿回府时,可给人瞧见了?”
  “不曾,奴婢拿粗布裹着拿回来,逢人问便只说是奴婢自己用来做衣裳穿。”
  我换了脸色轻笑,也喜欢这新丫鬟的机敏伶俐,抬腕顺手将玉镯褪下递给她:“也真辛苦你了,这镯子且收着。你戴着也可,当了给自己置办几件衣裳也好。”
  看她欢喜谢了恩退出屋,又想起上次句句不离薛家的丫鬟,不禁又一笑。
  既然那样喜欢薛府,那我又何不成全,便送了过去,附言说当日多有得罪,这丫鬟既是赔罪之物那便任薛府怎么处置都好,便是刷碗洗衣当牛做马的粗使丫鬟她亦是不在意的。现下也不知是不是当了粗使丫鬟,她容貌不算难看,指不准已被哪个马夫瞧上了眼亦未可知。其实也只是将对薛家的一腔恨意全寄在这丫鬟身上,恨不能教她生不如死。
  一念换下,将布匹抱在怀中,缓缓铺展,任那艳丽深红色嵌入眼底。娃娃,若你新婚穿上的是我做的嫁衣,那算不算也与我有点联系?纵然我没有与你相携一生的福分,也算是,我的最后祝福。
  执起银剪子一点一点剪裁,半分都不敢大意,可到底并不善这些,手一直颤着。才半天功夫已裁坏了两匹,但渐渐也摸出一些门道,终于顺了一些。裁出大致来已是深夜的事情,倦意连连却偏不肯睡,婚期已越发临近,若不趁早做好,怕都不能赶上时候。
  狠狠掐一把胳膊,才醒了醒神。
  在灯下细细描绘了嫁衣上的绣样,我低眉屏气忍泪,一针一线刺入布料,却似扎在心间,每一下都痛至抽搐。痛极了泪便涌上来模糊视线,针便扎破指尖,血珠跃上鸳鸯的眼。
  那颜色,似红豆,所谓的相思颜色。
  我本不善织绣,五指都扎得红肿,笨拙又锲而不舍。
  手底下鸳鸯还尚未成型,却已经泣不成声。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死了,却没想到它会因为你再次跳动,折磨得我没法儿不想你。知道你还在安府,却始终没有勇气再去看你一眼,咫尺天涯。我既无法去原谅自己的懦弱,又没有胆子再去看一看你的脸。
  你都已经不要我了啊,我怕你再见我都会觉得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求回复求收藏


☆、十八

  世人皆以为所谓的爱情,唯有男女之情,至于断袖磨镜之云就都是伤风败俗的陋行,为伦理纲常所不能容。在他们的眼中,若将同性之爱说为爱情,简直招人耻笑,更是疯狂。便是除去这个不提,我同娃娃还是姊妹,虽不同母,却是同父。我若告诉他人这也是爱情,怕他们会认为我不只是伤风败俗,不只是疯狂,更是泯灭伦常的罪人,又或许……这样说都是轻的。
  这样想来,只我一人疯也便罢了,我怎么还会奢求娃娃也会同我一起?
  从前太在意他人眼光,哪怕姊妹之间亲昵实属常事也小心翼翼,若早知今日诸事。那时候便不会那样畏首畏尾,痛痛快快什么都不在意地和她度过那一段恣肆的日子。
  可转念再想起那段日子,好似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看着她的脸色去奉承,鲜少见她对我有过几分热情。
  之前我想那只是因为她一向寡淡的性子,现在再去想,未必尽然。
  我这样一边千头万绪的想着,一边细细绣着嫁衣上的纹理。指尖上的被针扎过的小孔因我偏执包扎了便缝不好嫁衣不肯包扎而愈见红肿,丫鬟忧心说怕是感染,又说这样下去怕是这双手都毁了,俱是被我含笑搪塞过去。
  我拈着针觉着指尖的隐隐痛意在嫁衣上熟稔绣着花样,凭着被绣废的好几匹布上的经验终于绣出了鸳鸯的大致模样,现下只消几下细心勾勒便好。眼睛虽还有些酸痛,可到底再流不出半点泪,心境亦比往日更淡了一些。但总觉得未曾死心,再想想又觉或只因未曾死透,现在大抵已是将死。
  也是在不觉之中,婚期已近在咫尺。
  “鸳鸯绣好,便该将嫁衣送过去了吧?”我这样暗暗想着,揩了揩酸痛的眼睛。
  翌日晨起,本想着这时候送过去,又犹豫反复,觉得这样红肿着手不好看。便招来丫鬟让她拿纱布裹一裹,药膏放不放到也是其次。不想诸多事宜折腾完,日头已是绯红将沉,暮色四合。
  我伏在窗棂上看着天际边的那抹红色,觉得它那样扎眼,就好像那套嫁衣一样。
  我一点也不想把它送过去。
  一点也不想让娃娃嫁过去。
  可是我也明白,娃娃一定会嫁过去,这嫁衣我亦是会送过去,终归是我喜欢自欺欺人而已。垂眼看着十指尖上裹着的素白纱布,觉得自己尤其笨,若是一双巧手,便不会弄得这样狼狈吧。
  只有我这样的一个痴人,才会作茧自缚,这样狼狈。
  思绪万千全部收敛,还是往她那里去了。平素似乎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路,我却觉得连一个石子都不认识,脚下的步子虚浮,我甚至觉得自己没法走到她那里。
  抬眼却已堪堪站定在她屋前,准备叩门进去的时候,却因为往日没有这样的经验,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万分生涩。
  该怎么样她才不会觉得厌恶,该怎么样她才会欣然收下,该怎么样,我才能够坦然笑对她?
  这些问题我都没有答案,愣在门前抱着嫁衣,手足无措。
  耳边却依稀听到屋内传来的零星声响,我好奇,走近几步,便闻得:
  “那薛家是何等名门望族自不必提,攀得这门亲事简直是安家莫大的福分,薛家肯屈尊纡贵送来那些个嫁妆珍宝更是安家的莫大荣幸。你嫁过去之后,我不管你是如何感想,但你不准有怨,不准有悔,姑姑教给你的那个些儿个承欢博宠的招式,你要记着,巧加运用便宠爱万千。”
  “不论夫家如何苛待你,为难你,你都要一一受着,你明白什么是忍辱负重。安氏一族的沉浮荣辱俱为你所承担,便是远在宫闱的安苏也同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后面的话便听不入耳了,这样清晰的听到所谓的利益倾轧被细细剖析,我委实承受不来。仿佛那些给娃娃的屈辱都加诸在我身上,我想进去,却无奈何这样怯懦的心性未曾改变。只能缩在角落,看着爹爹一脸凝重离去,像是交代完了一切。
  抱紧手中嫁衣,鼓起莫大的勇气,我深吸口气走进屋去,本想着若娃娃难过就安慰几句,看却见她神色淡淡为自己倒了杯茶,正吹慢悠悠浮在上头的茶叶末子,全然一副很悠闲模样。
  见我来了也是淡淡一瞥,指着身边的座位对我说:“坐下说话,你怎么来了?”
  我与她自那日起便很生疏,此刻我因莫名而来的从容,含笑落座如仪,竟也未曾失态,手中拿着嫁衣给她递过去。
  “我是来送这个,也是趁你还没嫁过去,和你说说体己话儿。”
  她伸手将嫁衣接过去,面上依旧那样平淡,只添一抹笑道了声谢。
  我想说一声不谢,却又觉得那样十分可笑。
  便开口道:“总将你喜乐当一桩顶顶要紧之事,以此为习,可而今方觉染习深者,难得洁净。阿姐这一去万事勿念,这一身嫁衣好歹是心意,虽说……绣娘绣出来的花样不太好,可大婚之日还是穿上吧。”
  我将阿姐二字刻意读的很重,却不知是和谁置气,又在心里当做她是喜欢我的,嫁去只是迫不得已,说许多伤她的话,却也无非是自欺欺人,说那件衣服是绣娘拙作,想看她什么神色,果真是蠢,真蠢。
  我一遍遍这样在心里骂自己。
  她却只是点头莞尔应下,笑得那样粲然,面上并未有什么波澜,似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看了眼我十指指尖上裹着的纱布,疑惑道:“这是?”
  我将十指蜷入袖中,佯作笑意:“丫鬟不懂事,送来的茶忒烫,指尖都烫出泡来,却不碍事。”
  她也只是稍一攒眉便舒开眉眼,似乎也相信我的说法,也不问我疼不疼。
  我想,若她问了,我一定会说不疼,笑着说。可她没有问。
  之后的气氛却平淡了些,听她漫不经心的问我几句话,我亦笑着回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那之后。
  她说:“你儿时粉雕玉琢,爹爹最爱亲亲你的小脸,你还只晓得哭,我都要羡慕死了。”
  她说:“我喜欢吃红豆糕,是因为红豆糕甜,我喜欢往里头添蜜,我很喜欢那种甜腻到极致的味道。”
  她说:“我写了诗唯有安苏会赏析几句,她常夸我聪慧,可我知道我写的诗太过小家子气。”
  还说了很多很多,都是关于她的往事,我从前怎么央她都不肯说,如今用这样平淡的语气道来这样平淡的桩桩小事,我蓦然有一种隽永的宁静之感。
  她又说:“那一夜我醉酒,你为我除去吐脏的衣裳,那时候我尚醒着,你那一吻,我知道。”
  我蹙眉,却怎么也想不起何时有过一吻,只迟疑了一刻:“我不记得了。”
  她神情有一瞬却似乎有些悲伤,我略有疑惑,再回神却见她笑吟吟的样子,只想着是自己方才看错了,快出屋门的时候,转了头看她,她眼底似有莫名情绪,那是我看不懂的。
  她又开口,淡淡与我说:“安息,生你者阿爹,知女莫若父,你以为他不知你磨镜之癖?”
  我一怔,只听她含笑续言:“不管你可曾真的喜欢过我,我都要告诉你,我自一开始亲近你并因我亦喜欢你,只因爹爹他……当时要我借亲近之时劝你婚嫁,爹说,你一向很听我的话,他很放心我。”
  我眼眶一烫,却说不出半句话来,颤着身折身离去。我不知是否该庆幸,庆幸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并不觉得我恶心,还是该难过,她自伊始便对我全无半点真心。
  回去的小路上,原本酸涩的眼睛似被什么润开,那东西落下来,滑进我嘴里,滋味极咸极苦。我想我到底还是没死了心,却无半分意义。
  夜里寂静,只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磨镜:古代称百合为‘磨镜’


☆、十九

  我自懵懂晓得情为何物之后,便一直偷偷喜欢着娃娃。
  我喜欢看着她穿那些月牙白的衣裳,好看得像天上的月亮一般,让人不敢触手去碰,怕摸到的仅仅是一抹虚尘,发觉自己离她是何等遥远。喜欢看她用娟秀小字写一行行诗,行笔柔和,团团和气,懊恼为何自己不能将字写得那样漂亮,生怕配不上她。喜欢看她吃甜食的模样,松花糕上的松花粉粘在了鼻尖上都不知道,只能偷偷摸摸地忸怩向厨娘请教娃娃喜欢吃的红豆糕怎么做,想着她吃到我做的糕点是怎么样的表情。
  我曾做过同娃娃白首相携的春秋大梦,时至今日方知原来我只是个乐此不疲于自欺欺人的痴梦中人,也是唯一在困在这场梦境的人,这梦虽好,有她笑着同我耳鬓厮磨,可梦醒后,我便要笑着对我的姐姐姐夫说一声:“愿夫妻百年好合,相伴偕老。”
  她安娃娃予了我一场好梦,最后又那样坦然地抽身而去,风轻云淡地告诉我,她同我好,不因为她爱我,只是因为阿爹的一句话,她如今,要嫁人了。
  那我胆战心惊偷偷喜欢她的岁月,我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出口的情愫,我因她温存软语而起的欢喜,这些又算什么?全都是笑话么!我的难过就一点都不要紧么?
  她曾对我那么好……如今怎么能这样待我,怎么能?!
  我一把扯开缠在指尖的纱布,五指紧紧攥成拳,想让指尖的痛意转移思绪,却并未奏效。屋外又有丫鬟候着值夜,不敢大声惊动,只能咬着唇将哽咽声咽下,不着意咬得太狠,唇上显出病态的嫣红,鲜血的腥甜滋味落入口中,只觉得苦涩异常。心口仿佛有一把钝刀慢慢切割着,那痛意分明,却找不到什么伤口。
  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世人皆有其所爱,皆能得人祝福,偏偏我的喜欢卑微得不能被说出口,不能追求,哪怕说出了口,得了丝甜头,最后也能发现那只是一场好梦,醒来便什么的没有了。我只能看着我喜欢的人嫁给旁人,还要说一句祝福之词。
  我既不是圣人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是非曲直,亦不知道什么才是对是错,什么是伦理正道,我只是稀里糊涂喜欢上一个我本不该喜欢的人,如此便活该生受这心如虫噬的痛苦?
  半跪在玉案前,伏案忍声哭了一夜,心里的难过却没有得到半分纾解,反倒如一块棉布,吸得泪水越多,越发沉重。抬头时眼前只觉得模糊了大片,什么都看不大清楚,抬手在眼前晃一晃,大致还能看见一道黑影,估计是哭得厉害了,只要稍缓便能视物。目光无意掠过窗户方向,一颗心却慢慢沉下去,已依稀可见熹微了。
  时候,到了。
  屋外有丫鬟轻轻叩门的声音,唤我起身准备为娃娃送嫁。
  我哑着嗓子只道:“我……月事到了,腹痛得厉害,你告诉阿爹,我怕是起不来身了。”
  丫鬟还欲说些什么,又被我堵回去:“缺我一个也不缺,我歇一会就好,不必请医。”
  我这样怯懦的性子,哪里有那样大的勇气目送她离开安府,还笑着祝福她,我连想都不敢一想。既然不敢,那也只好躲,只要熬过今日,从此再不相见,我就能忘了她。
  就算忘记她如同削骨剜肉那样折磨人,我也要忘了她,每一天忘记一点,终有一日我会忘记她的容颜,忘记她说话带笑的语气,忘记她的一切一切。然后再去喜欢一个我能喜欢的人,我能轻易对这个人说我喜欢你,能偎在这个人怀中,不必忌讳外人如何看待,我能为这个人生几个小胖崽子,欢欢喜喜的度日。
  可也只有我知道,这是妄想。
  我这一辈子,仿佛就是为了看着娃娃的一举动一颦蹙,为她挂怀牵念,喜她之所喜,悲她之所悲,感她之所念而存在,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事情有意义。成人礼之后,我并非没有人喜欢提亲,我一个都没有应下。可安娃娃,你怎么就能那么,那么轻易的答应别人?
  神识正恍惚之间,屋外已奏起了吹吹打打的喜乐之声,那音律节奏轻快,可对我而言,与响雷轰在耳边并没有什么两样,定神时不知何时面上已泪痕斑驳。我蜷起身子将自己团在被褥之中,强迫自己不要在意。那喜乐却如一道催命的符咒直直钉在我心上,至那声音将要远去,我终是忍不住掀开被褥,迅疾向屋外奔去,腿上也不知撞着什么,一阵生疼都未来得及在意。
  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留住她。
  我自出生就一直生活在安府,从来不曾觉得安府的布局这样繁乱难走,从来不觉得安府的路竟是这样长,从来不觉得娃娃离我那么远。渐渐,喜乐的声音逐渐在耳边淡了,心仿佛被谁攥在手中死死捏住,明明拼了命的向前跑,却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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