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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那些事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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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她也十分不甘心,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戏码。
我本不欲与招惹是非,但妙湖此时的所作所为告诉我,我若忍气吞声,只怕日后人人都会当我软弱可欺,那我在苏家的日子便难过了。
不再看妙湖,我唤过婧容,“床边箱子底下有一卷经书,你进屋取来,我们再出去走走。”
婧容还要说些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只好不情不愿地取了来。出了院门她便将我拽住,“小姐,你怎么任她在咱们屋里胡来啊。”
“傻丫头,”我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急性子当心日后吃亏。”抬头看看天色,“院子里太乱了,我们去王妃那里坐坐吧。”
王妃所居的摇光阁隐在一片翠竹之中,院内有一汪清泉,阳光一照,便有清亮水光映在门窗上,摇光掠影,如置幻境。
每日未时是王妃礼佛的时辰,院子里一丝人声也无,只有泉边汲水的竹筒发出声声规律的脆响,更衬得摇光阁幽静安宁。
孙姑姑正在门外伺候,见我来了便进去通报,不多时出来,“王妃请您进去。”
谢过孙姑姑,我将婧容留在门外,独自进了屋。
屋里缭绕着静心凝神的檀香,午后的日光被窗纱筛去了刺眼的光芒,和煦地洒了进来,王妃正跪在佛龛前,双目微阖,口中轻诵佛经,端庄宝相,令人不敢叨扰。
听见我进来,王妃并未回头,依旧闭目而跪,“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王妃,飞烟打扰了。”我向王妃行礼,“墨行远行戍边,飞烟心里牵挂,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为他抄一卷经书祈福,所以才到您这里借个地方。”
听了这话王妃回头看我,“倒是个有心的孩子,可为什么不在你自己屋里抄?”
我神色里带上一丝窘愧,“我那里正乱着,龙凤烛和成亲时的礼器扔了一地,实在不如您这里清静,更能静心抄录佛经。”
“什么?”王妃将手里的佛珠重重放在佛龛上。
视线在佛珠上一扫,只作听不出王妃语气中的愠怒,温声道:“妙湖正在我院子里,说是墨行新婚之夜离开,怕我睹物伤情,要为我重新置办一番,洞房里的东西都不再用了。”说着温婉一笑,“那日初见妙湖妹妹,见她千娇百媚的,没想到竟是这么周到的人,怪不得您放心将府里的一应事务都交给她掌管呢。”
“周到什么。”王妃打断我的话,“墨行还未归来,洞房里的东西岂可随意乱动,竟还对礼器不敬。”说着便要起身。
我忙过去扶她,语气惶然,“妙湖妹妹也是一时疏忽,飞烟也有错,没看出不妥及时提醒。”
“与你无关。”王妃声音肃冷,“那妙湖仗着墨行宠爱,平日在府里飞扬跋扈,墨行不说我也懒得管,但如今竟如此无状,身为侍妾竟欺到正妻头上了。”说着叫过门外的孙姑姑,“你且在这里抄录佛经,我到你院子去瞧瞧她是如何操持府中事务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正经的写女人和女人的争斗啊,真是搞不定啊,希望不要不伦不类才好





第8章 第八章、舔犊
八、舔犊
王妃离开后,婧容怔怔地走进来,“王妃平日里温和端庄,没想到也有这么大火气,刚刚见她出门,那气势可吓了我一跳。”
我在桌边坐下,缓缓翻开经书,“若是平时王妃未必会为这点小事发怒,但她礼佛是为求佛祖保佑苏墨行平安归来,所以每日此时便是她思子情切之时,要是听到有人将爱子的新婚洞房搬空了,只怕再温和端庄的人也要发怒了。”
恐怕除此之外,妙湖身为侍妾却越矩而行也是王妃发怒的原因,听王妃多次提起正妻与侍妾,对嫡庶尊卑的规矩看得极重,也不知是否与动香斋里的那一位有关系,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无谓宣之于口。
“小姐你是知道这样才过来的?”婧容看着我,眼中闪着得意的光彩,“小姐真是厉害,这下看那个妙湖还敢欺负咱们。”
我无奈一笑,如果她能就此收敛还好,就怕她折了一亭不肯善罢甘休,那才是没有安宁日子可过,这点思量我没有告诉婧容,只低声吩咐她,“研磨罢。”
当我抄完佛经回到院子里时发现一切摆设如旧,似乎从不曾有人移动过一丝一毫。
由着婧容出门去打听,我回到屋里向塌上一靠,松了松筋骨,这抄录佛经到也是件累人的差事。
不多时婧容便回来了,瞧她脚步轻快,定是打探到了令她得意的消息,果然见她扬脸一笑,“妙湖夫人被罚在慎思堂思过。”
我嗔睨了她一眼,“收敛一点,笑成这样像什么样子,虽然是在自己屋里也还是要注意。”
“知道了,小姐。”婧容低下头,但脸上的笑容依旧隐不住。
晚饭后我带着婧容向慎思堂去了,月上柳梢的时辰,白日里的暑气散去,风里已带了几丝凉意,婧容提了灯在前面引路,才进慎思堂就听见妙湖的声音,“你来干什么,是来嘲笑我受罚的么,我倒是低估了你,以为你是只白兔,没想到竟是只不会叫专会咬人的狗。”
“你!”婧容眉头紧蹙,却碍着主仆之别不敢发作,只回头望住我。
我对她摇摇头,“你去外面守着,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妙湖夫人说。”
“是,小姐。”婧容低声应了,退了出去。
慎思堂的大门敞开着,如水月华从门外洒进来笼在妙湖身上,她的身影在月光中显得有些单薄,我在妙湖身边席地而坐,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应是从没见过哪个朱门绣户的小姐举止如此随意,“听府里下人说,妹妹入府已经五年有余了。”
妙湖睨了我一眼,“五年又如何,不过是个微末的侍妾,”她声音冷涩,隐约带了几分自怜,“你若要嘲笑就尽管笑吧,谁叫你是郡主,入门便是正妻呢。”
妙湖的话刺中我心中酸楚,我这御封的硕妍郡主尊贵超然,嫁入王府成为世子妃亦是风光无限,笼罩着这样的光环,我是哭是笑,是悲是喜又有谁会在乎,反正在世人眼中我享有一切,理所应当是幸福的。
而眼前的妙湖虽是侍妾,却与夫君恩爱甚笃,虽没有高贵的出身和名分,却握有真实的幸福,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默然片刻,终是凄然一笑,“正妻也不过是个名分,我的夫君娶的并不是我,而是硕妍郡主。”
料不到我会如此说,妙湖眼中惊诧一闪而逝,“你倒是与我见过的那些小姐不大一样。”
我向妙湖笑笑,不再继续,我并不习惯于人前示弱,刚刚已是失态了,于是便转了话锋,“入府五年便接管了府中事务,想来你定十分用心的。”
妙湖似乎被我触动思绪,神色不再如刚刚一般冷凝,“我当然十分用心,为能报偿墨行对我的恩情,我便是死也甘愿。”她微垂螓首,眼中泛起柔情,似乎陷入到对往事的追忆中。
“我出生的村庄位于西北安阳城外,”妙湖的声音在慎思堂中缓缓漾开,夜风吹来,地面上的凉意徐徐浸染,她浑然不觉,竟就这样向我讲起她的故事,“那里正是我朝与闻夕大漠的交界处,常年受游牧民族侵扰。五年前绽桑部族入侵,将村里的男人全部杀死,女子带回军中充当军妓。”
我心头一颤,想不到明艳娇媚的妙湖竟然有着如此辛酸悲凉的身世。
妙湖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曾想过自尽,却提不起勇气来,本来想着也许就一生都困在这地狱里的时候,墨行出现了,他率部与绽桑骑兵发生的遭遇战,战胜后便将我和其他几个女子放了出来。”妙湖的神色渐渐亮了起来,眼中已满温柔神色,“墨行拿了些钱财与我们分了,可我却没要,我求他将我带在他身边,哪怕为奴为婢,也要报偿他的恩情。墨行怜我,终是没让我入奴籍,而是带我回京,给了我侍妾的名分。”
我默然听完,心下微叹,也是一个可怜女子。对苏墨行的印象也有些改变,看来他不仅是个冷硬的军人,也是解人危厄的君子。
轻轻扶住妙湖的肩,柔声道:“你也是个可怜女子,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对这府中一切没有半点野心,只想安宁度日,不会和你争抢任何,你若是不来寻我麻烦,我想我们都能过得安静舒坦。”
“当真?”妙湖看着我,眼中兀自带着一份犹疑。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信不信我你自己决定,但若你依旧容不下我,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言尽于此,我起身离开。
候在外面的婧容见我出来急忙迎了上来,“小姐,怎么样,我看那妙湖夫人剽悍得紧,你没有吃亏吧?”
我摇头浅笑,“就今夜所闻,妙湖并非一个心思深沉的女子,反倒还有几分真性情,她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心中不忿所致,如今将话说开,我相信她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嗯,如此便好。”婧容轻轻扶住我,“夜里天凉了,出来时我煮的鲜奶燕窝还温在火上,回去用一碗再伺候小姐睡下吧。”
我点点头,回房用过燕窝后便睡下了。
入了八月,署意渐盛,连着几日都是闷热的不见一丝风,王妃寿辰这一日却是难得的好天气,昨夜里下了一场雨,今晨初起便觉得凉爽宜人,碧蓝长天中蓄着几朵白云,遮去了炎炎日光,更时时有微风拂过,倍添清爽。
起身梳洗,挑了一件浅耦合色纱罗衣,配一条月华绫裙,发髻低挽,斜簪一支紫玉簪子,对镜描了素淡的妆容,温婉恭顺,又不失体面,府中主母寿辰,这样的装扮最是适宜。
客人陆续到来,被侍女引至踏月湖入席,踏月湖边一早已经布置妥当,主位置于湖面水榭之上,客座四周则用薄云纱搭起帷幕。
我在一旁监督着一应事宜,转头看见湖面上白色莲花如雪盛开,不知为何却想起动香斋前那一处小小荷塘中的芙蕖,那里人迹不至,那血一般的嫣红若无人照料是否已经残败凋落?
水波初兴,清风徐来,卷了细细的荷香,弥漫在纱幕间,肃毅王苏颉携了王妃入席,祝词过后,歌舞起,宴饮升平。
府内女眷皆坐于左首次席,与宾客所在的右首次席用纱幕隔断,忽听内侍通报,“安国公顾远之顾大人到。”
心头一震急忙回身看去,隔着轻纱只见父亲正向湖边走来,峨冠广袖,朱紫锦袍,依稀见得清雅面容上蕴着威仪,令人望之心生敬慕。
月余不见,原本我心中对父亲多有怨怼,直至出嫁前再未与父亲说过一句话,可是姑姑的一番话叫我如梦初醒,对父亲多了几分理解更有许多歉疚,却一直不曾有机会向父亲表露心思,眼下见了父亲心中酸楚不已,几乎当场落下泪来。
眸光一转,却见一道湖蓝色的身影跟在父亲身后,俊挺清越,荣英风致,行止间无意流露出的风流引得场中女眷一片窃窃私语,哥哥,他也来了。
几乎控制不住心中喜悦,我侧头去看王妃,却见她已经遣了孙姑姑过来,孙姑姑在我耳边低语,“王妃嘱咐,散席后请顾大人顾公子入内院探望世子妃。”
我感激地望向王妃,她向我遥遥举杯示意,满目和煦神色,我垂眸颔首回礼。
散席后我携了婧容先行回房,不多时便有小厮引着父亲与哥哥过来。
我到门口迎接,父亲的身影逆着日光沉稳如山,虽然依旧挺拔,但是双鬓却多了许多白发,眼角亦有隐不去的疲惫神色,恍惚想起幼年时每每犯了错被母亲责罚,便跑到书房里寻求父亲的庇护,父亲总是用手在我头上轻轻一敲,然后将我抱在膝头继续案牍之事,到母亲寻来时我已靠在父亲怀里睡着,母亲不愿打扰父亲,便只得作罢。
思及过往,泪水便潸潸而落,父亲见我如此也动了情绪,拉过我的手,迟迟才说一句:“阿伊,为父对不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圣诞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9章 第九章、凯风
九、凯风
“父亲。”我插烛似的跪了下去,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坚定地说道:“阿伊过去年幼无知,但现在阿伊所思所欲只是父母安康,顾家荣耀常在。”
我听见父亲长叹一声,眼中神色欣慰,却又伴着几分辛酸悲悯,苍然道:“我的阿伊长大了。”
父女相顾,一个流泪一个默然,哥哥便在一旁劝慰,“阿伊莫哭了,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难道不请父亲和我进去么?”
我恍然,连忙扶父亲进屋安坐,命婧容沏了茶,又准备了几样精致的点心,方才坐下与父亲和哥哥叙话。
父亲命小厮提进一个食盒,含笑看着我,“这是你在家时爱吃的,你母亲吩咐厨房做好了让我带来。”
我心下了然,母亲与我不亲近,并不知道我的喜好习惯,多半是父亲借了母亲的名义逗我开心,不愿拂了父亲好意,我笑着接过了,让婧容收好,“母亲身体可好?”
父亲点头,“你放心,你母亲与我一切安好,唯独就是牵挂你。”
我听了鼻间又是一酸,哥哥见状急忙插话道:“你在这里过得还舒坦么,可受了什么委屈?”
想起苏墨行新婚之夜就离去,我不禁郁郁,却不想他们担心,于是明艳一笑,“王府上下待我甚好,哪会有什么委屈。”
哥哥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尖,“也是,我家阿伊的性子岂能让别人随意欺负了去。”随即正色,“但若真有人给你委屈,你便告诉哥哥,哥哥一定为你出头。”
我嫣然笑了,无论何时何地哥哥依旧如过去一般,在他眼中我永远是跟在他身后甩着辫子的小女孩,永远需要他的保护。
心中暖洋,我抿着嘴笑问哥哥,“听说哥哥已经入仕,现在如何?”
哥哥听我问及此事,忽然正了神色,“我现在随着兵部侍郎石大人历练,到明年我便会自请戍边。”他的语气坚定决绝,我这才发现那以往富贵闲人似的哥哥眉宇间已经染上些许硬朗,墨黑双眸中也隐了一些深沉的情绪。
不由便有些怔忪,看了一眼父亲,却见他安然而坐,眼中是早已了然的神色,嘴角亦挂了些许笑意,想来为人父母纵使心疼子女,却也会为了儿子有如此志向而颇感欣慰与自豪吧。
但我心中尚有一丝顾虑,拉过哥哥的手,蹙眉道:“哥哥愿为国戍边,阿伊十分骄傲,只是阿伊已出嫁,哥哥若去戍边,便无人侍奉在父母跟前了,且边地苦寒,家中也会十分牵念哥哥。”
哥哥听完,将眉眼一沉,反握住我的手,只一句话便叫我默然,“若我能在沙场上建一番功业,我顾家的荣耀便再不用牺牲女儿去维持。”
“哥哥。”我定定望住他,心中生出一股激荡与自豪,果然是我顾家的男儿,纵使生于金银窝,亦没有叫那安稳磨去了心底的豪情和志向。
于是便不再劝阻,只絮絮地和父兄说了好一会儿话,又挑过赠与母亲的礼物,直到日头西斜才送他们出去,一直送到前院的隔扇前才驻足目送他们离去,霞影如纱,渐渐模糊了父兄的背影,我依依不舍地看了许久方才回到飞梧苑。
歇息一阵,王妃那里便有人来传晚膳。
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赶去摇光阁,却在门口碰上妙湖。
自从那日慎思堂夜话后,她不曾再找我麻烦,但也未全心相信我,对我的态度是敬而远之,此时碰上她也只是行了礼便进门去了,并不愿同我多说一句话。
这倒让我省了不少应对的心思,正要进门却见苏墨华自抄手游廊行来,看见我脚步一滞,随即施施然上前行礼。
我还记着上次在动香斋被他无故贬损一事,见他行礼也只是垂眸一笑,“不敢受二公子的礼。”说罢不再理他,径自走了,只听见他在身后叹笑一声。
众人入座后,王妃由孙姑姑扶着姗姗而来,一身福寿纹暗花深衣,头上簪一枚翡翠一笔寿字簪,雍容端和,慈蔼可敬。
由于白日里是外宴,府内诸人都等在此时才向王妃贺寿并送上贺礼。苏墨行虽然不能回来,但是依旧早早送回了寿礼,由我替他在呈上。
王妃打开那描金镂花鸟的锦盒,脸上神色一亮,只见锦盒中是一件银色的狐裘,毛色油滑,在灯光下微微泛起银色流光。
这种银狐狐皮极为难得,银狐只有西北雪山得见,因生在极寒之地,皮毛比寻常的紫狐墨狐更为浓密油亮,也更为保暖。但因数量稀少,且生性机警极难捕捉,每年宫中贡品也只得几张,分与后妃做成搭肩尚且紧张,更不要说做成这样一件狐裘了。
妙湖“咯咯”一笑,“王妃畏寒体虚,每到冬季最是难熬,这份礼物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过这狐裘固然十分珍贵,但更珍贵的却是墨行对王妃的那一片孝心啊。”
这话真是说进了王妃心坎里,果然见她眼里含了泪光,轻轻摩挲那光华皮毛,良久才吩咐孙姑姑收起来。
这时苏墨华起身朗声笑道:“与哥哥这份礼物一比,我的便拿不上台面了。”
王妃笑道:“谁不知你素来是个心思奇巧的人,莫要在这里甩嘴皮,无论你送什么母妃都承情。”
“既然如此,儿子便放心啦。”苏墨华说着一抚掌,门外便有小厮抬进了一株用薄纱罩住的植物,“儿子知道母妃喜爱茶花,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一株极为罕见的变种,便挪了回来送与母妃赏玩。”
苏墨华掀开薄纱,只见一株白色茶花静静盛开,枝条瘦劲,花色洁白如霜雪,唯有蕊间一缕嫩黄,迎着月华整株茶花都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中,幽香暗来,当真是碾冰为骨,化玉做魂。
满室皆静,只听苏墨华的声音缓缓道:“这株茶花名为霜月诵雪,贺母妃芳诞,恭祝母妃芳龄永存。”
王妃十分欢喜,命人抬至院中好生照料,“你与墨行都如此有心,母妃甚是欣慰。”
苏墨华低头一笑,他离我甚近,恍惚间看见他双眼幽深,神色表情一如当天在动香斋外,心头一颤,待要细瞧时他却已恢复如常。
“二公子的礼物若是上不了台面,那妾身准备的就更是粗陋之物了。”妙湖起身,奉上一个小巧的锦盒,盒中是一樽羊脂白玉水月观音像,玉质细腻厚密,便如牛乳一般臻醇,远远望去温光流曳。
“这樽观音像是妾身自城外普华寺中沐浴熏香,同住持一起诵经加持七日求得的,希望佛祖保佑我苏家人丁兴旺,母妃安康长寿,也保佑墨行能早日平安归来。”
妙湖情真意切,亲自与寺中祈福祝祷的心意更是难得,王妃命人好生收了,向妙湖赞许道:“难为你有如此心意。”
妙湖得了赞赏十分欣喜,低头嫣然一笑,退回席中。
这时柔川起身,她并不多话,向王妃祝过词后,当场铺纸研磨书就一个寿字与王妃贺寿,她的字清瘦劲逸,颇具风骨,王妃甚是喜欢。
众人都已奉上贺礼,目光便都落在我身上。
对贺礼我也早有计较,徐徐起身离席,在堂中向王妃行了一礼,恭声道:“飞烟新来府中,适逢王妃芳诞,今日便清吟一首,为王妃贺寿。”
耳边听见妙湖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侧头望去,柔川也略略蹙眉,唯有苏墨华支颐而坐,一手执了酒杯,饶有兴致。
对众人反应不以为意,从婧容手中接过古琴,信手一拨,琴弦铮铮,十指勾挑,悠悠古韵自手下漾漾而出。
我清声低吟:“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目视圣善,我无令人。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月华之下,灯烛光中,这一缕清音和着夜风徐徐送到众人耳中,因着父亲今日才来过,我思念双亲之情正浓,吟诵中满怀情思,从惊闻赐婚时的震惊怨怼,到初窥阴影后的理解歉疚,和对双亲的感念与心疼,婉转千回,全部凝在这曲韵与吟哦中。
一曲即了,满室默然无语。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尚带着未能缓和的幽忧情思,“王妃身份贵重,飞烟以为金玉珠宝虽然名贵,但儿女亲情应是更得王妃看中重,刚刚所吟,便是为人子女的心声,希望双亲身体康健,松柏长青,我想墨行虽然未能在此,但他心中所思,亦当如是。”
王妃静静听完,默默望了我良久,才微微颔首,“此一首,胜过世间所有珍宝。”
这一首《凯风》勾起了王妃思子之情,亦让我心中酸涩,许久不能回缓,回到席间不由便多饮了几杯,不多时酒意上涌,贴身的里衣都被渗出的细汗濡湿,腻在身上十分难受,便借更衣的名义偷偷溜了出来。






第10章 第十章、惊火
十、惊火
屋外月色如练,借着酒兴步出摇光阁。
西侧垂花门外是一条鹅卵石小径,用花架遮出一路悠然,架上攀援的凌霄正开到靡荼,吐露着花期里最后一丝芬芳,花叶常春藤璎珞般垂下,开得云蒸霞蔚。小径两旁间植着九里香,玉簪花,丝兰,葱兰,夜色中瞧不分明,却有馥郁花香被夜风送至鼻息之间。
被勾起了夜游的兴致,猛地回过身,婧容被我唬了一跳,我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在这里帮我放着风。”这本是一句敷衍的话,趁着婧容尚未反应过来,我已提着裙裾隐入了小径中。
曼然一路行来,王府中景致与白日里全然不同,因着是王妃寿辰,所以每处楼阁皆是灯火通明,不由就想起动香斋来,不知那小小的庭院是否也沾染了这堂皇的喜气,还是依旧寂寞冷清。
也许是那日苏墨华的神情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又或许是对隐藏的秘密难以抑制的好奇,这几日我总是想起动香斋,想起那幽怨的女人哭声。
心有所思,脚下竟不知不觉向动香斋的方向走去,待到回过神来已经踏在了通向动香斋的竹径上。动香斋的屋顶已经隐约可见,青色瓦片反射着月光,如一片缓缓荡漾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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