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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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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打着旋,把吴秀秀的衣襟下摆掀得翻了过来。

“姆妈诶,连风都舍不得您家走哇!”吴小月把小儿子刘盼的领口紧了紧,舍不得把儿子递给吴秀秀。

“哪里是风舍不得我走,是你舍不得你的儿子走。”

吴秀秀笑了笑,笑容有些僵。最近,她每天都看报纸,不怎么关注那些花边新闻,专看那些有关局势的消息。她预感到眼下的政府,就像一栋百孔千疮的破茅草房子,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了,这房子绝对经不起这场风雨。她虽不是茅草房中人,可茅草房子一垮,难免要沾火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是一句古话,是她的启蒙老师冯子高说过的。几十年的阅历,养出了她对政治局势的敏感,就像雷暴大雨到来之前的蜻蜓,洪水泛滥之前的蚂蚁,有一种直觉:这个破巢,眼看就要覆了。

“我们都舍不得您家走。”

“诶?这是哪个哇?”

正准备钻进汽车,吴秀秀又直起腰来,跟送别的几个人一起朝前看。

从园子门口,朝浮碧轩这边走过来好几个人。有两个是熟的,一个是吴诚,一个是吴明,还有两个女的,一个年轻些,穿一身旗袍;一个看不出年龄,穿一身工装——就是她在大声说话,噫——!这不是冯蝶儿么!

“哎呀,蝶儿叻,是么风把你吹得来了哇?你要是再慢来一脚,我就走了哇!”

冯蝶儿冲过来,扑到吴秀秀身上,紧紧地搂着她。吴秀秀摸着冯蝶儿的头发,鼻子直发酸:这个自小就冇得娘疼的丫头噢,老早就在了党,打打杀杀,东躲西藏,一搞就是好多年见不到她的人影。每回只要她到刘园来呀,总是要出么大事!这回呀,跟我猜的差不多,汉口真的是要出大事了啊!

“您家是不欢迎我哇!看到我来了,就要走哦。”冯蝶儿把吴秀秀朝屋里扶。

“还是刀子嘴巴!看你说的!你像这样一穿哪,都认不出来了咧——我本来就是要回乡的唦!不要紧,这里就是你的屋——你从小不是在这里长大的么!汉柏小月他们都在,还有从小就照顾你的芦花亲家也在汉口。”

吴秀秀这次是下决心要回柏泉的。一来她心里惦记着长眠在地下的刘宗祥,大过年的,她要去陪陪他。二来,她再也没有心情陪冯蝶儿他们了。蝶儿大了,都是朝五十奔的人了,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爱的人,有自己爱的事。我咧?有儿子,儿子大了,有他的事,有他所爱的人;我只有这两个孙子,再咧,就是长眠在柏泉地下的宗祥哥!对蝶儿他们那些党啊派噢今日打明日和的事情,我见的太多了。

“哎呀,您家不在这里,我们么样好意思在这里闹哦!”

这年多来,冯蝶儿李汉江夫妇,一直在汉口。冯蝶儿以女工的身份,藏在国民党的被服厂里,这些时,被服厂的工潮,就是她领的头。李汉江是武汉和山里共产党部队的联络人,身份是汉口电信局的技工。今天,冯蝶儿找到吴明夫妇,正式接上了头,又在吴诚那里找到了钟媛媛。冯蝶儿的意思,是把工作据点安在刘园。吴秀秀回乡,在冯蝶儿看来,并不影响他们的活动。

“姆妈,这是罗英,您家的二媳妇”吴明看到母亲在厨房门口朝外探头,赶忙介绍自己的妻子。

吴秀秀要回乡,安排芦花跟吴诚一起住,芦花心里很难过。她意识到,刘吴两家,从东家与帮工到儿女亲家,几十年来一直住在一起的这种形式,要发生变化了。大年初一吴秀秀就要回乡,说明吴秀秀急于要瓦解两家相处的这种形式。芦花越想越难过,吴秀秀临上车,她也没有出来送,待听到外头还在闹哄哄的,她才探出头来瞄了一眼。

“哎呀,我是说么,哪里来的这么好看的媳妇!”吴秀秀是认识罗英的,看到芦花这时才急颠颠地出来,她心里也不好受,钻进车,叫吴安开走了。

“噢,儿哪,在汉口这多时,么样就不来看下子姆妈咧……啊,我晓得,你们有你们的事。先进去,屋里暖和些。”芦花抚着儿媳妇的肩膀,疼爱了一阵,把媳妇朝屋里推,走近大儿子吴诚、“儿咧,来了?听说,你跟刘公馆的那个丫头……”三个儿子,就老大没有结婚成家,芦花从大女儿小月那里听说大儿子跟钟媛媛住在一起,也很惊诧:我的个苕儿子噢,几痴的心哦!几深的心哦!我是说么,一二十年不谈接媳妇的事,是心里有那个丫头哇!照说,刘公馆的那个丫头,相貌哇人品哪,都冇得话说。就是咧,到底是哪个的伢,传说蛮多……好在刘老板不在了……听说那丫头跟冯蝶儿都是在党的,他们是一路的!看明明这夫妻两个,也像在党的——我的个天哪,二苕哦,我的个男人啊,你看你让我生的几个儿哦,么样都在党哦!芦花盯着大儿子吴诚。这个儿子最像死去的丈夫了!这个只迷着做生意的儿子,该不会也是在党的吧?

“姆妈,您家莫操那多的心!刘公馆的丫头么样咧?不是人?刘公馆的人跟死了的老板之间的关系,是他们老一辈的事,我跟钟媛媛,是我们这一辈人的事。您家放心,要是在这里住着不舒服,就搬到祥记商行去住。”吴诚看到母亲的眼圈红了,就柔声地劝,扶着母亲进了屋。

“秀秀是这样说的咧,要我跟你一起住。”看浮碧轩客厅里一下子聚了这么多的人,芦花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这才像是个过年的样子唦,您家们坐,我去弄饭。”

“姆妈,我来帮您家搭个下手。”吴诚朝周围一看。冯蝶儿、刘汉柏,还有兄弟吴明夫妇。我这个当警察的兄弟,是么样跟这个难得照面的冯蝶儿约到一起的?他们,只怕都是一党的。我坐在这里,碍他们的事。

“大哥,您家坐!哪有要您家一个大男将烧火的道理!”吴小月把吴诚朝沙发上一按,自己到厨房去了。

“汉柏,你姆妈么样大年初一的就回乡?噢,是想念你爹……也是的,他们两口子啊,相亲相爱了几十年……诶,汉柏,跟你商量个事,这些时,我想在刘园住段日子,你看,冇得么不方便的吧?”冯蝶儿挨着刘汉柏坐着,一副严肃的样子。

“看您家说的!我姆妈刚才不是说了,这就是您家的家么!”刘汉柏不能肯定,冯蝶儿是不是他的上级,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冯蝶儿要把刘园作为地下工作的据点了。

第6节

从汉口警备总司令部出来,瞥一眼门口持枪的兵,完全没有给他立正敬礼的意思,陆小山扯一扯中山装的下摆,头昂起来,心里骂:“狗眼珠子!老子要是也穿军装,肩膀上还不是扛着一颗花!老子为党国秘密卖命,让你们这些杂种们威风!”

武汉警备司令又换了人。原先的警备司令陈明仁刚熟了不久,又换成了鲁道源。

“这些当大官的,不停地换,像走马灯样的!哪里的事情冇办好,换一个地方,照样当大官!只有老子们这样的,说起来是地头蛇,升官发财的好处一点都冇得!”

说起来,戴笠还活着的时候,在军统里,陆小山早就是少将了。自从日本人投降之前被派到汉口接收以来,也就是风光了一阵子,弄了几栋房子,攥了些金条子,然后,就开始走霉运:被押送到南京接收审查;回来不久,就出了黄素珍和自己父母被绑架、黄后湖被用钉子钉死!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父母虽然还不知道黄后湖的死讯,对被绑架仍心有余悸。黄素珍已经完全糊涂了,整日价就咕哝着一句话:“儿子,后湖,儿子后湖……”

老子这是过的个么日子哟!

被警备司令臭骂了一顿,陆小山特别窝火。

“你市政府的员工在财政局门口静坐,不去找市长骂,找我这个警察局的督察官骂,老子真是驼子淋雨——背时(湿)!”

昨天,汉口市政府的一些员工,两个月没有领到薪水,不少人实在揭不开锅了,就一呼百应,制造了政府职员到自己的政府衙门静坐讨薪水的景观。

陆小山说只有自己背时,也不是事实。事实是,因为行政不力,市长徐会之被赶下了台,换了个叫晏勋甫的人来当汉口市的市长。这个晏勋甫,是国民党任命的汉口市最后一个市长:从上台到离任,不到三个月。

这自然是后话,也是晏勋甫所料不及的。要是这个晏勋甫晓得自己是汉口历史上任期最短的市长,会是何种心态呢——自然,这也是无可考证不得而知的事。

作为下级和朋友,陆小山曾去看望下了台的徐会之。他以为徐会之一定很沮丧。可一见之下,徐会之竟红光满面,气色怡然,让陆小山好生不解:“这老狐狸,不像是下台的样子,倒像是起早床上街捡到一包好东西的样子。”

其实,对这次被撤职,徐会之心下窃喜:“真是刚打了个哈欠,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这个老滑头,在汉口,从接收到现在,荷包也捞得胀鼓了,对眼下大局,也看得太清楚了。他知道大厦将倾,如果主动辞职,有可能被怀疑对党国缺乏信心。现在因咎被免职,正是几好合一好,趁还没有祸及自身,赶快溜之大吉。

陆小山从警备总司令部的台阶上下来,朝铁路沿方向走,准备到母亲家去。陡然想到刚才警备司令训斥的内容:据说江防工事附近有可疑人员出现,警察局要配合调查。就又踅过一条巷子,朝警察局走,打算跟吴明布置一下。刚走了两步,挨骂的火又蹿了上来:“算了哦,老子还管那么多搞么事!东北华北整个中原,几百万军队都被共产党打得落花流水。天下一盘棋,蒋介石那么有韬略的人物,都不是共产党的对手!车马炮被吃得一塌糊涂,老子陆小山,在这个大棋盘上,连个小卒子都算不上!眼看着共产党就要打进武汉了,老子还是多用点心思,想点自己的退路。嗯,要探下子吴明那小杂种的心思,老子看他一天到晚都在外头跑,不晓得忙些么事,未必他真的看不出形势,真的还在跟党国卖命?不像啊——越想噢,吴明这小杂种还蛮神秘的咧……”

陆小山重又从巷子里踅回来,朝铁路沿方向走。

一股小北风吹了过来。

陆小山拢了拢风衣的下摆,朝北风吹过来的方向瞄了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刘宗祥那园子里,树都长新叶子了!地皮大王噢,人是死了,他置的产业,就像这些树,都还冇死!照这样看起来呀,这世界上,人的寿命真不如这些树!嗯,到底是开春了噢,这北风,都已经不么样刺人了!”

对刘园,几十年来,陆小山是既羡且妒。照说,吴秋桂是他的妻子,住在刘园的芦花,就是他的丈母娘。汉口风俗,女婿特尊妻子娘家人,尤其尊重岳父岳母。可陆小山从来就没看望过岳父母。而吴二苕芦花一家,也从来没有把陆小山当女婿,甚至连秋桂回来看望父母,吴二苕芦花两口子都很淡漠。这当然与当年秋桂私奔嫁给陆小山有关,与陆疤子、陆小山两辈人跟刘宗祥吴秀秀关系水火不容有关。尤其是刘宗祥的死,吴秀秀始终认为是陆小山要麻占奎出面气死的。现在,满腹感慨的陆小山,看到刘园的树木又现新绿了,不由多看了几眼。

“咦——!这个女的,好像冯蝶儿!嗯?冯蝶儿么样穿着女工的衣服咧?这丫头是老共产党了哦,她在刘园出现,嗯,说不定,刘园就是共党的地下窝子!”

尽管好多年没有见面,可陆小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走进刘园的冯蝶儿。

冯蝶儿噢冯蝶儿!当年,老子为了把你追到手,想了几多心思噢!为了能经常见到你,老子在你任教的学校旁边开了一家咖啡馆!后来,老子干脆连老板也不做了,到你任教的学校去教书!你记不记得,那个狗屁学校,连薪水都发不出来。要不是你,老子么样要秋桂嫁给老子咧,就是因为秋桂长得有几分像你唦!

陆小山朝下拉了拉礼帽的帽檐,侧身靠在刘园的围墙边,盯着冯蝶儿的背影。

冯蝶儿袅袅婷婷地,朝刘园深处走。

“冯蝶儿哟冯蝶儿,我为么事这多年还忘记不了你咧——咦!那个男的,不是吴明么!诶,他是出来接冯蝶儿的?哦,哦,果然,他们是一路的!吴明哪吴明,原来,你是共党埋在警察局里的一颗钉子呀!”

本来打算进刘园去看看的,看到吴明在迎接冯蝶儿,陆小山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转身进了棚户区。

在母亲的棚屋里,陆小山见母亲又病了,晓得还是绑架事件的后遗症,就说明天请个医生来:“姆妈,您家安心养病,明日,我弄个医生来!您家要宽心!我告诉您家,张腊狗死了,您家听到冇?张腊狗,杀父的仇人,被儿子弄死了!您家该可以宽心了!”

听了儿子的话,王玉霞陡然感到轻松了好多:“啊,儿子诶,真的呀?疤子哦,你听到冇,你下的种,是个真男将,为你报了仇哇!”

王玉霞满脸的泪水,兴奋地嘀咕着,就挣扎着要下床,给儿子弄吃的。

本来默默跍在旁边的王利发,赶忙抢过来,按住老伴:“你睡到,睡到,我来,我来。”

王利发麻利地热了两个菜,陪陆小山喝酒。

“嘿,么样搞的,也就是喝了不到四两,未必就喝醉了?”

在裤兜里掏了好一阵,掏得钥匙叮当响,就是掏不出来。

“穆勉之哦穆勉之,你就是跑到天边,老子也要把你捉到!”想到老娘的病,陆小山就连带想起黄后湖。“噢,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连认都冇来得及认,就被你弄死了。”

钥匙叮当响,陆小山有些恼火了。最近,他布置人捕穆勉之,可手下人来报告说,穆勉之不见了——穆勉之的整个洪门山寨,人去楼空,一个人都没有了!

“人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穆勉之这个老杂种,晓得有几多庙?”

陆小山敲门。

门里没有动静,还是掏钥匙。

钥匙终于掏出来了。

踉跄着来到自己卧室门口,朝秋桂卧室瞄了一眼。

“诶!我摸黑开了半天门,还以为你不在屋里咧……搞半天,你……在屋里……”

秋桂穿一袭轻薄的淡红色睡衣,曲线玲珑,倚靠在枕头上。

咦?这是个么衣服哇?这么子薄!这是个么颜色呀?是血?哪有这淡的血?啊,这世界上,打打杀杀的,晓得流了几多血啊!血,只怕都被长江的水兑淡了噢——是的,被长江的水,兑得淡了,淡成了这样的颜色……嗯,这颜色蛮好,冯蝶儿穿这样的颜色,蛮好。是的,是的,这是冯蝶儿,她晓得老子想她,就来了,就穿着这好看的衣服来了!

陆小山正准备开口骂,可一看到秋桂的样子,不由脑袋迷糊了,晃晃悠悠朝秋桂卧室走:“呵,蝶儿,啊蝶儿哟,想死我了,蝶儿诶,想死老子了哇!”

“滚!姓陆的,你给老娘滚下来!一脸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下来唦!滚下来!哎哟,哎哟,你把老娘当成哪个婊子了啊!”

秋桂的号哭声,在春夜里回荡。

汉口的春夜,北风歇了,悠起了小南风。

第7节

五月的小南风,悠悠地,把刘园该绿的树,吹得浓绿了,把园子里该开的花,吹得绚丽了,整个刘园,一片恬然。

芦花掐了半篮子枸杞尖,匆匆往浮碧轩这边走。

“冯家的个丫头哇,也喜欢吃这东西!要是刘老板还在,该几好哦!”芦花不由想起刘宗祥来。

在柳树丛中穿行,要不停地撩开拂脸的柳枝。芦花干脆从柳树丛中出来,沿着那一排冬青朝前走。

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轰响。

“明明哪,这是在炸哪里呀……”

芦花推开浮碧轩的门,只问得一句,看见除儿子外,还有几个人,像是在商量么大事情的样子,见到她,都朝她看,就朝外退。

“噢,姆妈,听方向,像是集家嘴那边……”吴明和冯蝶儿几个人正在客厅里开会。

“炸么事咧?集家嘴有么事值得炸咧?都是些板壁房子,穷百姓!”芦花嘀咕着,跍到厨房台阶的树荫下择菜。

“吴明同志,你侦察画出来的汉口城防江防工事图,已经送出去了。从目前情况看,桂系的白崇禧,通过各方面做工作,抵抗我们部队进wén 、rén、 shū 、wū城的可能性不大,这些工事很可能不会发挥作用,但这工作的价值还是不可估量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几件事,”李汉江扫了一眼在座的人,“一是争取汉口警察局集体起义投诚,让汉口和平回到人民的怀抱;二是保护好大型企业和市政设施,像第一纱厂、南洋烟厂,要成立健全工人纠察队,发动反搬迁、反破坏,保护城市、迎接解放的斗争;三就是要跟民主人士多接触。”

“警察局这边的事,我来办。陆小山这个人,最近很消沉。如果能够争取过来,就尽量争取,实在不行,就除掉他。”吴明说。他有些察觉,陆小山最近很注意他的行踪。

“尽量争取,和平解决。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李汉江叮嘱。

“民主人士这一块,我爹他们已经联络了几个人,准备成立一个组织,名字暂时就叫‘武汉市民临时救济委员会’,眼下正在起草《告市民书》,制作袖章,以防一旦武汉出现政治真空,出面维持社会秩序。”冯蝶儿报告她负责联系的工作。

“他老人家真是一生追求真理,追求光明,越老越明白哟!”冯子高晚年还以国民党民主人士的身份,跟共产党合作,一直在为和平民主奔波,吴明十分敬佩。

“工厂这边,除了电信局,被服厂、南洋烟厂,冯蝶儿同志负责联络。至于钟媛媛同志么,另有任务。”李汉江脸色凝重起来,“眼看武汉就要回到人民的怀抱了,我们争取给人民一个完整的武汉!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麻痹!要防止敌人狗急跳墙。为了让桂系早下决心,工商界已经筹备了六万块银元,以送行的形式,送到汉口警备司令部去了,意思也就是促使敌人下决心南撤,不要破坏市政设施。在这点上,我们真的要感谢武汉的市民,感谢汉口工商界!我们要记住,不是我们共产党在解放武汉,是我们和武汉的人民一起解放自己的家园。”

“哟,好热闹!!”

正说着,刘汉柏回来了。

知道刘园是地下党的活动据点之一,刘汉柏最近就很少回刘园来。他一直没有得到公开自己共产党身份的指示,就不宜太多接触冯蝶儿这些人。寻找组织的启事已登了好一段时间,至今没有反应。警备司令鲁道源已经暗示他好几次,要他跟随部队南撤。就在刚才,他和汉口工商界的几个代表,送六万块银元到警备司令部去的时候,鲁道源还把他单独留下来,说了这么几句:“刘老板哪,还是走的好啊!古语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嘛!再说,这也不是我鲁某的意思,是谁的意思,刘老板是最清楚的哟!刘老板要知道,一旦您的真实身份一暴露,共产党容得了你?”

这已经是软硬兼施在逼宫了。刘汉柏有些着急。

“哟哟,主人回了,哎呀,我们在这里,多有吵闹了哇,添了不晓得基多麻烦。”李汉江站起来,跟刘汉柏寒暄。

“看您家说的,您家坐,您家坐。”

“汉柏,我们把你园子里的菜,缸里头的米,都吃完了哦。”冯蝶儿笑着打趣。

“孟尝君食客三千,尚且不怕,我刘汉柏大小也算是个银行家,您家们这几个人,就把我吃穷了?您家们尽管吃,尽量吃。哎呀,您家们有您家们的事,我这个外人,还是暂避一下的好。”

“么样是外人咧?噢,有件事,我差点忘记了,刚才祥记商行来了个电话,说是请您家尽快去一趟。”李汉江对刘汉柏说,很不经意的样子。

客厅里的人,都朝李汉江看。他们一直在客厅里,电话铃声根本就没有响过。

“噢?吴诚找我?这种时候了,随么店子都关了门,他还有么急事?”刘汉柏朝李汉江扫了一眼,不免有些狐疑,朝电话机瞄一眼,想给吴诚打个电话,马上意识到不妥。“您家们吃了冇?”

“弄好了,都弄好了。哟,汉柏,你回来了!饭早就弄好了的,就是不晓得您家们几时吃?”

像是等在外头一样,芦花变戏法一样,菜一样样地端了进来。

“大哥,您家有事找我?往刘园打了电话的?找我,就打电话到银行唦。”刘汉柏一进祥记商行,看吴诚一副无事的样子,很惊讶。

“我冇往刘园打电话哪!未必我连这都不晓得,找你,打电话,肯定是打到银行唦!”见刘汉柏走得汗津津的,吴诚递过一条毛巾。“噢,对了,是这样,不是我找你,是有一客人找你,一早晨就来了。我还说,他要是有急事,就到金诚银行去。他说不急。我还问他,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他说不需要……”吴诚记起来了,是有个客人找刘汉柏。

“人咧?”

“在楼上。说是你的老朋友。”因为钟媛媛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出出进进,神出鬼没的,吴诚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人来了一天了,不声不响的,要是刘汉柏不来,吴诚都差点把他给忘了。

吴诚还有解释什么,刘汉柏根本就没听,急急地上楼去了。

“啊——周……”客人在钟媛媛住过的房间里,刘汉柏推门,认出是周思远,准备叫,客人嘘了一声,把刘汉柏的激动给止住了。

周思远早年曾在汉口领导过冯蝶儿,抗战期间,有段时间在重庆跟周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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