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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是首辅-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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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东粮食被截一事,他们这些利益链条顶端的人都知道了,很明显,这档子事是瞒不住了。宋越不是个能用利益收买的人,对于他来说,肃清吏治就是最大的利益。所以,把柄一旦落到了他的手里,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摆在张茅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条是等着宋越揭发他和徐延,一条是配合徐延参劾宋越,不管是哪一条,他大约都难逃一死。可两种死法相比较,总还是得选对自己来说更好的那种。
  徐延答应了他,只要他肯配合参劾宋越,徐延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他,若是保不住他一条命,也会保他家人此生衣食无忧。他今年六十岁了,剩下也没几年活头了,与其被宋越参劾一无所有,倒莫如听从徐延的,保家中的人此生无忧。
  毕竟,在这朝中,徐延才是首辅。
  听那老头说得声情并茂,言辞凿凿,青辰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到了这个份上,他竟还不辩驳,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赵其然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就这样任徐延指使人冤枉吗?
  徐斯临看了她一眼。明亮的烛光落在她身上,瘦削的肩膀上绯袍泛着光,耳鬓的皮肤还是那么白皙细腻,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是在为宋越担心吧?
  两年过去了,她被那人丢去了云南,还是忘不了他吗?
  原以为她会因为时间而忘记,到底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宋越还是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徐延和张茅一唱一和,配合得严丝合缝,不置可否。
  张茅说了半天,终于说完了。朱瑞看了宋越一眼,又转向张茅,“那六十万石粮食如今在哪里?”
  张茅:“回皇上,那六十万石粮食,宋阁老已尽数运到了京城,想必应该在阁老自己的粮仓里。”
  “皇上,”徐延补充道:“臣问讯了京城四门守门将士,前些日子,确实有大批粮食陆续运抵京城。有人看到,那些粮食都运到宋阁老的仓库里了。皇上不防派人去查查,那些粮食应该都还在。”
  朱瑞面色沉沉,看着宋越,“你方才说你有罪。徐阁老与张茅说,可都属实?粮食可在你的粮仓里?”
  “回陛下,”宋越镇定道,“不在。那六十万石粮食,并不在臣的粮仓里。”
  “那在哪里?”
  宋越看了徐延一眼,“……在徐阁老的仓库和铺子里。”
  徐延脸色倏地一变。
  看尽六十多年朝堂风云的一颗心,此刻慌张了起来。一时间,他恍然明白了宋越截那批粮食,将他自己至于被诬陷的危险境地的原因。
  “什么?”朱瑞这下有些糊涂了。
  在场的人又是一片嘀咕,朝廷上的风向陡然一转,大家都有点迷糊。
  青辰捏紧的拳头这才微微放松。而徐斯临的心却是被提了起来。
  这个局面,是他所没有想过的。他不由看了徐延一眼,徐延却是一动不动,低头沉思。
  “半个月前,山东来了一封文书,是给徐阁老的。那日在内阁值房,臣误看了阁老的这封文书。文书中说,山东今年夏粮丰收,可向朝廷缴纳税粮六十万石。”宋越道,“可是后来,徐阁老报给朝廷的奏报却言,山东省今年夏粮欠收,无粮可纳。”
  他说得不紧不慢,语调平和,“臣知情后便去找徐阁老问询,徐阁老却坚称是臣看错了,并无什么报丰的文书。徐阁老还对臣言,不该言之事不可妄言,以免引火烧身。彼时臣并无真凭实据,是以也不敢向皇上回禀。”
  朱瑞:“那那封报丰的文书在哪?”
  宋越看着朱瑞摇摇头,“臣只在内阁见过。”
  徐延毕竟是纵横朝廷数十年之人,此时仍能保持冷静,“启禀皇上,从未有过什么报丰的文书。臣以为,宋越居心叵测,信口雌黄。”
  “皇上。”宋越微微颔首道,“臣确实是无法提供那份文书,因为想来,这么重要的东西,早已让徐阁老收妥或是烧毁了。”
  山东确实是丰收了,而徐延确实是谎报成了欠收。他坐在首辅的位置上,拥有巨大的权利,却也同时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只一封不存在的“真实”文书,就让他有口难辩。
  朱瑞揣摩着两个人的话,一时也难辨孰真孰假,挥了下手,“宋阁老,你继续说。”
  “是。因所见与所闻不符,臣便派人到山东私下调查了此事。经过查证,这六十万石粮食的去向正与徐阁老所言相差不大,确有是运到了京城。只是,那粮食并非运到了臣的仓库里,而是在徐阁老的粮仓里。皇上不防派锦衣卫前去查看,一搜便知。”
  陆慎云今日不在朝中,朱瑞对身旁的秉笔太监黄珩道:“你亲自去一趟锦衣卫,带人去搜。”
  徐延的脸色越来越沉。徐斯临此时亦是不由紧张。
  黄珩领命去了。朱瑞看回阶下众臣,“宋阁老,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贪污那六十万石粮食。那对山东布政使张茅的证词,你又怎么解释?”
  宋越不紧不慢道:“臣以为,有的人做了亏心事,让别人知道了,想要掩盖,甚或是栽赃他人,以保全自己,倒也合乎情理。”
  他并未指名道姓,但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至于张大人,臣倒是有一事,想问问张大人。”宋越继续道,“张大人知道自己贪污税粮,是必死无疑了吧?无论是与谁合谋贪污,张大人都是罪责难逃。可张大人你知不知道,有一项罪名,可比贪污要大数倍,你知道是什么吗?”
  张茅不明所以,“宋阁老言下之意是?”
  “皇上,臣恳请先等黄公公回来,再行详述。”
  朱瑞点了点头,“准。”
  不一会儿,黄珩回来了。
  自打他入殿,徐延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虽然,他自己对结果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徐家家大业大,在京城有很多铺子和仓库,有的租赁出去了,有的还搁置着。六十万石粮食虽不少,可他这些铺子和仓库,装下这些粮食那是绰绰有余。
  黄珩带着锦衣卫,随便去几家他名下的铺子,一搜就搜到了。未免天子心急,他便率先回宫回禀,锦衣卫则还在继续搜徐延其他的铺子和仓库。
  徐延是贪官,徐家多的是来历不明或者不可言说的东西,府里搁着值钱的,那些不怎么值钱的就放在他名下的仓库里。那些没有租出去的铺子和仓库,管理也很是松散,偶尔装进些什么,因为也都不是名贵之物,是以也不派人严加看管。
  况且,因是这样一个贪官家的家奴,看管之人打进府开始便被教导要铭记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要问。
  所以这些粮食被半夜运进这些空仓库和铺子的时候,看管仓库的人也没怎么过问。只看是贵妃那头的熟人运来的,便也稀里糊涂地收了。
  徐延哪里知道,昨夜一夜之间,那些原是在宋越仓库里搁着的粮食,竟全部跑到了他自己的仓库里。
  “找到那批粮食了?”朱瑞问。
  黄珩点了点头,“是山东的大米。”
  “可去看了宋阁老的仓库?”
  “回皇上,看了。没有粮食。”
  朱瑞脸色愈发不好,沉思片刻后道:“宋阁老,你接着方才的话,说完吧。”
  “是。”宋越微微颔首,“臣以为,追究徐阁老为何要贪污六十万石粮食,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
  他停了一下,不再往下说。
  朱瑞:“是什么,说。”
  “是徐阁老如何要屯着这么多的粮食。”宋越继续道,“一个成年人一年吃的粮食,不到五石,六十万石粮食,足可供十二万人吃一年。徐阁老,你家有这么多人口吗?还是,徐阁老想要养这么多人,可是有什么目的?”
  话音落,在场鸦雀无声。
  龙椅上的朱瑞登时打了个寒噤,想起郑贵妃前些日子做的那个梦,还有道人来解出的那个字——反。
  那张茅虽老,反应却不慢,一个结实的脑袋,又往金銮殿坚实的地板上磕去,“皇上,此事与微臣无关,微臣,微臣绝不知情……”
  徐延是老臣,这么多年在朱瑞身边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一条贪污罪是搞不到他的。这一点宋越很清楚。
  可是心怀不轨,意图谋反就不同了。
  这是每个君王的底限。


第161章 
  因贵妃做的哪个“反”梦,朱瑞这几天本来就睡得很不好。如今这六十万石粮食铁证如山,正与贵妃之梦联系起来,让他不寒而栗。
  这么多年来,徐延遍植实力、广布党羽,以致如今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节。要说这有能力造反的,满朝文武,除了徐延没有第二人。
  他竟然放任这么个位高权重的臣子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
  未知的恐惧总是经不起想象,朱瑞一想,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
  徐党中的臣子见形势不对,便立刻有人站出来为徐延执言。
  “皇上,这么多年来,徐阁老宵衣旰食,殚精竭虑,一心为国为民,其对陛下之心更是日月可表。宋阁老仅凭这六十万石来历不明的粮食,便臆测其有不臣之心,未免太过草率,臣恳请陛下明察。”
  “臣附议,臣不相信徐阁老有反心,徐阁老不是那样的人,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徐延原是眉头紧蹙,不发一言。可见到这些人为他求情,一时便心道:坏了。
  朱瑞是个喜欢猜疑的人。前些日子宫里才闹了什么怪梦,如今这堆粮食便与那梦境吻合,显然直撞到他的心口上去了,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
  眼下这些人还为自己求情,就更容易让他有威胁感。
  果然,朱瑞听到这些,不悦道:“够了。朕知道如何处理,不必你们来教朕。”
  “皇上,”徐延眼见形势不利,只得立刻装昏聩糊涂,“这批粮食,臣真的不知为何会到臣的仓库里去了,这里面,定有什么问题。二十多年来,臣一向解心尽力侍奉皇上,如今,臣老了,有许多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蒙皇上不弃,一直留臣在身边,臣感激圣恩还来不及,如何敢有不臣之心……”
  未等徐延说完,朱瑞就打断了他,“徐阁老,你不必说了。”
  是啊,二十年了,不知不觉中,徐延已经替自己把持朝纲二十年。
  不管有反心也好,没有反心也罢,他确实是已经坐大了势力,仰仗着自己的皇威,在这朝中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他卖官售爵、贪污受贿,一方面他拉拢壮大了自己的队伍,一方面他又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他的党羽有多少人,家财到底有多少,养了多少私兵……自己统统不清楚。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那么多粮食在他的仓库里,只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如今,也是时候为自己消除这个隐患了。
  朱瑞沉吟片刻,终于下定主意,开口道:“着,免去徐延吏部尚书及内阁首辅……”
  “皇上!”听到这里,徐延立刻双膝跪地,激动道,“老臣年纪大了,未免昏聩糊涂,以致于让人有了可趁之机。臣恳请皇上责令三法司会审此案,还臣一个清白……”
  首辅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不能丢的。
  徐延深耕朝堂二十多年,很明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皇帝争执并无意义。朱瑞已经开了口,自己若是还要反驳,那更是会让他火冒三丈,于自己无益。
  为今之计,只有先服软,让天子先消消气,保住首辅的位置再行谋划。
  三法司都是他的人,莫说是谋反,就算是贪污一事,只要是争取到了转圜的时间,他也一样能消罪。
  可惜,事情的进展并未如徐延所料。
  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他侍奉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平日里最信任他的人,坚持说完了刚才未说完的话,“着,免去徐延吏部尚书及内阁首辅之职……责令三法司,尽快收集罪证,择日会审。”
  朱瑞说完后,轻轻阖了下眼,光中透出平日难得一见的果决。
  徐首辅,这二十多年来,你为朕做了很多事情,但朕也没有亏待你。该享的富贵荣华,权势名利,你也都享尽了。所以不论三法司会审的结果如何,首辅之位,你都不能再任了。
  就此,回归一介布衣平民,回家养老去吧。
  “皇上……”徐延睁着一双老眼,看着眼前的皇帝,满眼哀求等着天子回心转意。
  朱瑞却是心意已决,挥挥手,“扣起来,带下去吧。”
  大殿内,灯火辉煌,看似一切如故。
  可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暗中慢慢坍塌。
  至此,徐延终于明白了。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分明还没有查清,还不知真相到底是如何,朱瑞却执意要免去他的职位,显然,天子是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二十多年来,他为这天子遮风挡雨,为朝廷做了这么多事情。只这么一件事,就让君臣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
  自己确实位高权重,龙椅上那位定是怕他权高盖主,这一次,是要夺走他辛苦经营二十多年得来的一切了。
  宋越好一招离间计啊,用得真是又狠又准。
  那六十万石粮食,谁能想到他忽然截了,又忽然放到了他徐延的仓库里?
  这一次,是自己疏忽了。
  就在锦衣卫上前要拿人的时候,徐延推了一下,看了宋越一眼,“皇上,容臣再说两句话。”
  “说吧。”
  “宋越与张茅合谋贪墨税粮一案,尚未查明,此事事关臣的清白,是以臣恳请皇上,一并将宋越下狱,着令三司会审。”
  三法司,都是他的人。就算是自身难保,他也要拉上宋越。
  死,他也要宋越给他陪葬。
  朱瑞自顾沉吟,默不作声。
  作为天子,他有自己的权衡。
  若是只关一个徐延,那他永绝后患的意图就太明显了些,让宋越一并接受三法司会审,能够掩饰他除掉徐延之心,徐党的人就还会对徐延重回首辅之位抱有希望。
  徐延党羽众多,一旦其失势,朝堂局势失衡,其下之人必定蠢蠢欲动,引起动荡。到时候,烦的是自己。让宋越一起下狱,徐党的人心里好过一点,行事便也不会过激。
  “把宋越一并带下去吧。”天子终于开口。
  话音落,青辰的心里咯噔一下,打心底渗出的寒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猛然看向宋越,他看上去却还是那么淡然,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
  灯火幢幢中,她看到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她站立在人群中,纤瘦的身子并不打眼,可他还是准确地找到了她。
  轻轻地那么一阖眼,在这金銮殿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锦衣卫将他扣下前,他的目光清寂而淡然。
  目光里所蕴含的意义,她不幸读懂了。
  那是一种如愿以偿的释然与平和。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论要承受怎样的折磨和栽赃,他终是亲手将徐延从首辅的位置上拉了下来,送进了大牢。
  那一瞬,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送她去云南,为什么一次次把她推开,为什么要假装与贵妃有私情。
  在那个眼神中,她读到了那句让她撕心裂肺的话——忘了我吧。
  因为,我无法许你将来。
  
  散朝后,在徐斯临的目光中,青辰急忙步出大殿。
  大殿外,细碎的飘花在灰蒙蒙的空中满天飘舞,她穿着一身绯袍,背影显得那么匆忙,那么焦虑。
  徐斯临眨了眨眼,回头看了一下簇拥到他身旁的徐党的人。
  父亲下了狱,担子就都落到他身上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青辰追上了赵其然,两人回到她的官署,关上了门。
  看她眉间微微抖动,赵其然未等青辰开口便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的老师做的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事前他并未说得那么详细,我也不知道他竟然……为了扳倒徐延搭上他自己。不过他应该是料想到了,徐延的不依不饶,皇上的权衡,这些应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
  “所以什么?”青辰看着他,有些激动。
  “他拜托我照顾他的父母。”
  青辰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这是什么意思?猜到了不好的下场所以交待后事?
  三法司还没审呢,他为什么一点生存的欲望都没有?
  还有,他凭什么不让她参与他的计划,凭什么只对赵其然说了他的打算,凭什么一句话也不给她留!
  泪水在泪腺中蠢蠢欲动,青辰的眼眶红了。她用冰凉的指尖掩饰地拭了拭眼角,赵其然别过头,只当看不见。
  “三法司还没有审呢,他既无罪,就不会有事的。对吗?”青辰心乱如麻,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赵大人,我们能做什么?”
  赵其然只是摇摇头,“两个阁老虽然都下狱了,但这事还没完呢。徐党势必想方设法为徐延脱困,也会趁机攻击我们这一派的人,到时候两派相争,会牵扯到很多人。粮食是我截的,这回我怕是也跑不了,要进去陪你的老师。三法司大多是徐延的人,会如何审、如何判,那还都是未知数。所以你的老师会如何……唉,他当初疏远你,就是不想把你卷进来。”
  语毕,他沉默了片刻,又道:“不枉他用心良苦,没有让你参与此事,如今总算是能保住你。明年内阁看来是要大换血,青辰,你是最有希望的人。倘或入了阁,就学你的老师,多为百姓做些事情吧。”
  话音落,一室寂静。北风在屋外拍打着门窗。
  青辰的眼眶彻底湿了,看着赵其然半晌无语。
  连赵其然都牵扯进去了,还有那么多心学门人,尚不知要被徐党如何编排。
  一瞬间,她感到自己是那么地孤立无援。
  沉默片刻口,青辰终于开口,“赵大人,我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等我。


第162章 
  夜里,青辰坐在几前,望着灯盏一言不发。
  屋子里烧着地龙,墙角边还烧着火盆,可她还是觉得冷。
  牢狱里是没有这些的,眼下天寒地冻,他在狱里还不知如何难熬。他有没有厚衣穿,有没有被子盖,有没有热水喝,又会不会受刑……这些都不能想,一想,她的心就发疼。
  青辰坐在这案几前两个时辰了,她很清楚她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胡思乱想,不是兀自哀痛,而是想办法尽快把他救出来。
  可她孤身一人,能做什么呢。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案子又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陈奏的,把他下狱的人是至高无上的天子。
  如何才能救他出来,她毫无头绪,毫无章法,不知道她该怎么做!
  官至三品,又能如何!
  心急、烦乱,她浑身紧张却又有种无力感,每每强迫自己冷静,逼自己写对策,提起笔来却一个字也写不出。
  手都已经冻僵了。
  此时,有叩门声响起。她有些急躁地对着门口道:“我说过了我不吃了,拿走吧。”
  片刻后,门外那人才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跟人一样清冷。
  她自责地轻轻叹了口气,把笔搁下,走去开门。
  陆慎云站在门外,穿着黑袍黑披风,白色的毛皮围领上,耳朵冻得红红的。他浑身上都落着雪,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听说京郊又出乱子了,快过年了,黄瑜又不在,他大约总得要四处奔忙。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青辰带着歉意看着他。
  “有点晚了,我……”陆慎云知道此时不该来,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你还没歇下吧?”
  青辰摇摇头,侧了下身,“还没有,进来坐吧。”
  他在屋外拂去了身上的雪,然后才提着一个盒子进了屋来。
  “朝堂上的事我听说了……怕你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带了些糕点来。”他斟酌地开口。
  那盒子被他放在桌子上,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说完了,他用粗糙的手指打开食盒,仔细捧出几碟糕点,摆到她面前。
  几碟糕点,做得很是小巧精致,仿佛是这灰暗冬天里盛开的娇艳花朵,像是特意做给女人吃的。
  这些糕点还微微冒着热气,他家离得并不近,可以想见糕点出锅后,一路上他是如何披风沥雪,策马狂奔。
  青辰看了,心中微微发胀。
  “这是梅香枣泥糕。”陆慎云捧起其中一碟,从食盒中抽了备好的筷子,搁到碟边一起递给他,“儿时我不想吃饭,母亲都会做给我吃。甜的,带点酸,很开胃。”
  青辰点点头,伸出手去接。
  “啪!”
  只可惜她方才执笔时间太长,手冻僵了,碟子没端好落了地,登时就碎了。几块枣糕本就是软糯的东西,这一下,都摔散了。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好意……”青辰慌忙道歉,弯下身子要去拣,却被陆慎云捉住了手腕。
  “我来。”他很快蹲下身去,三两下处理了地上的碎碗残羹。
  她默默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陆慎云收拾完了,又将另一个碟子推到她面前,说:“碎了就碎了,还有其他的。来,尝尝这个。”
  她夹起一块尝了一口,酥软香甜,入口即化,舌尖上的味蕾总算还没有被冻得麻木。
  他的目光追着她执筷的手,“好吃吗?”
  “特别好吃……谢谢。”
  他满足地微微一笑。看到她杯子里的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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