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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自悠然-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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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了一夜,天亮时分生下一个小儿郎,全府都只顾着这一桩大事去了。是以过了几日,一封锦书送到越府,傅清溪默默收了,竟也没哪个人来问起。只傅清溪知道自己这回那题目大概答得还算不错。
  看过便妥当收了起来,这几日她已经把那位胡学长所赠之书来回看了两遍了,很有两分体悟。
  那日她们当面对谈时也说起了早上的那个题目。傅清溪把自己所想所写一一说了,学长听了不停点头,对她道:“世事本就琐碎杂乱,数象推演便是从这纷繁杂乱中看出规律演变来。这规律天则又不是单一样的,也是层层相别,能看到哪一层能将之用到哪一层,就是各自的真功夫了。这却是光靠看书不成的东西。”
  后来回来看了学长所赠之书,上头对这“层层认知”更有详细说法。傅清溪研究米契交易多时,兼之董九枢急着挣钱,常是外头听了什么秘笈诀窍便花了重金买来叫清溪分析。这当中,各样法子都有,常叫傅清溪看了感慨——人为了多挣银子真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
  可那琐琐碎碎的东西,总是有些道理但又不能全其理。有道理,若是丁点道理没有,也没有人那么傻去追捧了。不能全其理,再如何漂亮的说法,也不是谁拿去都有用的。傅清溪在其中辗转良久,自觉这些东西都表述了米契交易的某一点,但都是些略有偏颇的简便办法。就如“燕子低飞天欲雨”,“础润雨下”,“月晕雨来”……等等话一般,都有对的时候,也都有不对的时候。
  今次看了那学长所言,她先把那些乱七八糟迷人眼目的各样秘法放到了一边。追究起其中的实质来。
  还有这几回同董九枢和越栐信合作做成了的买卖,为什么就能成了呢?自然前头有许多功夫,但是这些具体的做法照学长所言,只能算些表面繁华,根底里还有更简洁有力的道理在。只有抓准了那个道理,才能在更多的地方用起来。能悟透的道理越深,就能在越多的地方有效使用。这同数象之道推演天下万事的路子是一致的。
  忽然想通了这一点,傅清溪整个人都不禁轻轻颤抖了起来。这种心口满溢激动的感觉,她这辈子还不曾有过。能与之略略一比的大概只有当日读“急就章”时候的如梦初醒之感了。
  接下来多少日子,她连吃饭睡觉都在琢磨这个感觉,众人见她总是神思不属的样子,只当她这回去了清暑会却未得丁点嘉奖,想是受了打击了。柳彦姝便安慰她许多话,只是见她随口应着,眼见着全没听进去,叹一声也只好由她。
  倒是越栐信把她叫去青桑院了,道:“我听蕊儿说,你这阵子总恍恍惚惚的?是为着那次参会没得成绩的缘故?”
  傅清溪皱眉道:“我得了成绩了啊。没人问起过我便没说。”
  越栐信回头看了越蕊一眼,越蕊都快缩成一团了,越栐信笑笑转过头去,还问傅清溪道:“那你做什么这般心神不定的……莫不是……会上见着什么人了?……”
  傅清溪点点头:“我见着了一位学长。”
  越栐信一皱眉,心道这是要糟啊,小姑娘最怕一头撞进男男女女的事情里面了,暗暗叹口气问道:“哦?什么来路的?”
  傅清溪道:“从前我看过这个学长的书,对了,还是七妹妹送我的!”
  越蕊从椅子上蹦起来跑过去抓着傅清溪胳膊道:“傅姐姐你!你见、见着胡姐姐了?!”
  傅清溪点点头:“嗯,我还向学长请教了许多问题,学长还送了我一本书,她自己写的,手抄的。”
  越蕊两手捂着自己耳朵:“呀!呀呀!”
  越栐信赶紧问:“蕊儿给你的?那、那个昆仑书院的姑娘家的?”
  傅清溪点点头。
  越栐信松了口气,点头道:“难怪你这两日有些反常了……”看一眼自家正在一边跳脚的妹子,抚额无语。
  越蕊赶紧猴到傅清溪身上:“傅姐姐,那书你借我抄一遍可好?好不好?我不耽误你看书,你不看的时候再借我好了!”
  傅清溪道:“我已经抄录了一遍了,你要就送你好了。”
  越蕊激动地扑上来抱住她道:“傅姐姐,你太好了!”接着又攥着小拳头道,“我要拿书叶缎给包起来!放到小匣子里,谁也不让碰!”完了又抱住傅清溪,“太好了太好了!……”
  傅清溪看看越栐信,越栐信道:“她同你不一样,她不是要学那书,只当个神灵拜拜……”
  傅清溪听了再看看越蕊那样子,不禁摇头笑起来。


第93章 入秋
  等傅清溪把几样东西自觉想透了些许,时已入秋,女学也照常开始上课。虽说换季时候容易掉头发,可傅清溪觉着今年好似掉得格外的多,还同夏嬷嬷抱怨道:“嬷嬷,我头发还能盖住头皮么?怎么总觉着凉飕飕似的!”
  把杏儿桃儿逗得不成,夏嬷嬷忍了笑安慰她:“没有的事儿!姑娘只是一直用功,自然费脑筋些儿。回头叫茶房熬了桃仁芝麻糊来,吃一阵子就不妨了。”
  傅清溪道:“那还是说头发掉多了啊!”
  说话间,越蕊那里又遣人来请傅清溪往青桑院去。傅清溪也顾不上头发不头发了,拿了几张纸带了杏儿就去了。
  这边桃儿同夏嬷嬷道:“上回连大太太都问起了。”
  夏嬷嬷道:“这都没出院子,什么事儿不知道?姑娘老实又好打交道的,别说给什么表舅看看账了,就是董家那边,姑娘不也照样日日不差地瞧那些东西?”
  桃儿道:“嬷嬷,你说姑娘这么着,总不会丁点好处没有吧?这也太……太实诚了……”
  夏嬷嬷道:“这日日在一处的,有没有好处你不晓得?”
  桃儿道:“我跟着去几回青桑院,他们要说事了,四少爷就把我们都轰出去了,我哪里知道!”
  夏嬷嬷道:“四少爷向来如此,连颐庆堂的嬷嬷们都不给面子的。话说回来,真要有什么,姑娘总得拿回来吧?你可瞧见什么了没有?除了那么些纸啊文啊数啊的,哪有别的什么东西!”
  桃儿跟着一叹,又道:“说起来,咱们姑娘如今花钱真是手紧了不少,从前一年到头哪里见能存下东西。如今倒能存下一多半了,除了那些年下节里不得不出的打赏,旁的真没什么花销了。”
  夏嬷嬷道:“这一年大似一年了,还能一直那么没牵没挂的?自然知事了。”
  桃儿低了声儿,往窗外一指道:“那可不一定。您瞧瞧那边,哪里够花的!”
  夏嬷嬷看了她一眼道:“少说人是非吧。旁人家的事儿我们哪里知道!”
  这话就有些重了,桃儿面上讪讪的,寻了个事儿顾自己出去了。这里夏嬷嬷叫人进来收拾屋子。
  实则傅清溪到底有没有什么好处?得着的体悟学问不说,便是银钱,也有一些的。
  那茶摊虽只摆了两三个月,傅清溪也分了近百两的银钱。说起来都叫人难信,那一个卖茶水的小摊子能赚这么些钱。再后来的饭铺,本来说好越栐信同傅清溪一人占三成,表舅占四成。可他两个虽没人手地方,却都是拿了百多两白银入的本钱,且这主意归根到底是他两个出的,表舅便不肯占大头。说来让去,最后给了越蕊一成,他们三个平头,才算了局。
  这饭铺每月自然也有赚的,越栐信按账分了拿给傅清溪,傅清溪一文没收,只说先存在他那里。
  越栐信听了心知肚明,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要不干吗要说点事儿都让你往这边来呢。我们这里别的说不上,这屋里的话是一句都传不出去的,你那里就不好说了。嘿,虽则事情也没甚可瞒人处,可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再说了,从根子上讲,事情晓得的人越少,越有可操控的余地,对吧?这都是顶基本不过的心术了。”
  傅清溪却想到别处去了,对越栐信道:“四哥哥,我正想这个呢。我之前总想不明白,这挣钱到底是靠的什么呢?如今我大概摸着点边了。这利润,多半是要从‘知与不知’上来。一样东西,知道的人就能赚不知道的人的钱。像咱们开饭铺摆茶摊,都是旁人没想到的事儿。是以我们知道,他们不知道,咱们就做起这买卖来了。这是其一。
  “二一个,一样东西,咱们知道做法,旁人不知道,这就更厉害了!想想兰家的织染、墨家的炼炭、洪家的镔铁玄铁、林家的各样丸药膏散、石家的良种,这玄赤金青蓝之所以厉害,就是因着他们家家都有旁人不知道且又出类拔萃的秘方秘技。就如上年谢家的印坊被陈家逼得节节败退,也是因为陈家有了水力印刷这个秘技,而谢家却没有的缘故,是以不敌。换句话说,那洪家的镔铁,因咱们不晓得其中奥妙,哪怕其实做起来并没有难、花销亦不多,只因那秘技旁人不知,就能卖出寻常精铁七八倍的价钱来!这个‘知’可真是太厉害了!”
  越栐信听了也摸起下巴来,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如此一来,自然是越不容易懂得的东西越好赚钱。一来这个太复杂,人不容易判断它本该有的价值。二来这东西不好懂,没人能轻易模仿了去,买卖做起来自然更保险了……”
  忽然一击掌道:“如此,如此!事实的实在是没法改的,可人的‘知’却是可以改的。若是把那样实则并不值钱并不要紧的东西,弄成人人所欲的金贵东西,那可就太厉害了!”
  傅清溪揉揉额头:“四哥哥,我总觉着,同你说个什么,你都能给往欺哄人的路上做去……”
  越栐信哈哈大笑起来:“傻了吧?什么叫欺哄人?这满天下的人脑子里装的想法难道不都是一路上走来不晓得谁给装进去的?只不过那些个装法都太粗糙随意了,你四哥我学的就是怎么精细恰当地给人脑子里装东西,叫他听话。反正他不听我的也会听旁人的,有何差别?”
  傅清溪从来辩不过他,只好换了个话头继续道:“我想来想去,买卖利润,就在‘用寻常人不知道的法子做出人想要的东西来’。人不要的东西,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虽是人有所需,若是人人都知道的,也没有太大利钱可言。面店的青菜面,你想卖太高价了,就没人要了。可全春馆的素面就卖得比寻常馆子的爆鳝面还贵。他家那汤底面条旁人做不出来啊,滋味又好,这就卖上高价了。可这又有一个上限,因为这东西到底是个‘面’,你要卖出金丝银钱的价格来,那也是不能的……可若是疑难杂症对症的药丸子呢?那可就不好说了……可见这‘不知道’和‘想要、急需’两个一起,才是利润的根本……”
  越栐信眯着眼睛听了会儿道:“你这同我全是两个路数的。你那做的都是‘死数’、‘定数’,如今什么人,有什么需求,如此而已。可照我的路子,恰是你方才说的‘没什么好说’的才是最要紧的。——怎么叫人去买一件他实则根本不需要的东西,这才叫本事!”
  傅清溪长叹一声,问道:“四哥哥你这个科目学的人可多不多?”
  越栐信笑道:“正是没几个书院开这个,才难进呢!”
  傅清溪回了头,低声道:“幸好幸好!”
  越栐信大笑:“你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好了,还是说你方才说的事儿吧。我们如今的买卖,大概也只能算个‘旁人知道’和‘旁人需要’的事儿吧。旁人需不需要,这个考的是咱们能不能有客人,能有多少客人。‘旁人知不知道’这可不止是客人的事儿了,最关键还有同行呢。如今咱们摊子小,不显眼,加上主子都是宅门里的,外头没什么风声。若真有人替我们算一算账,恐怕没多久,就会有一样的铺子开起来了。不过是先做好了饭菜直接盛上就能吃,太容易学了……这可不太妙啊……”
  傅清溪也点头:“说来这法子我们想出来也废了不少心思的,人学起来可就容易多了,这从无到有的一步是最难的,不过也最长能耐……往后,这个‘旁人不知’和‘旁人有需’要落在何处呢……”
  越栐信忽然回头看一旁端坐着的越蕊:“蕊儿你可听明白我们说的话?”
  越蕊点点头:“听明白了。”
  越栐信笑笑:“哦,那你说说看,你都听明白什么了?”
  越蕊道:“傅姐姐和哥哥都很厉害,傅姐姐是好人,哥哥不是什么好人。”
  越栐信一口水噗地喷了一地,傅清溪看着越蕊直笑,越栐信咳嗽了一阵子,摇摇头道:“我不同你分辨这个。我就告诉你,往后咱们的铺子买卖好不好,就看你能研究出多少饭铺上好做的菜式了。你能研究出越多的好吃又价廉的菜式,咱们的买卖就越红火,知道不?”
  越蕊道:“这个你不说我也会做啊。”
  越栐信叹口气,“那我说了你就更多用点心去做才好。”
  越蕊看着傅清溪:“傅姐姐,我这不算助纣为虐吧……”
  傅清溪大笑,赶紧摇头道:“不算,咱们不是想法子把不好吃的硬卖给人家赚黑心钱的……”
  越蕊赶紧点头,站到傅清溪边上,看着越栐信道:“对,咱们不是那种人!”
  越栐信站起身来摇摇头:“小孩子!小孩子才一天到晚用好不好坏不坏去论一件事儿!脑子还小,装不了第三条道儿了!”说着话敲了越蕊脑瓜顶一下,顾自往外头去了。留下傅清溪听了大半日越蕊的各色新菜谱,却是越蕊在对牛弹琴。
  饭铺的买卖暂时还未遇着对家,傅清溪把米契交易的事儿也略梳理出了眉目,只是还没得见董九枢真面。她知道董九枢回京了,实在是这回董九枢整了个大事。如今京城里都在传,只说董家小九单枪匹马去锦城同兰家谈下了大买卖。这回同他一起回京的,就有兰家的大管事。又有人说兰家如今有与董家联姻之意,恐怕要把哪位嫡小姐嫁到董家做九少奶奶呢!
  傅清溪听了这话,便想到恐怕是董九枢把兰家的那样布给谈下来了。只是不晓得是怎么个谈法,若只是买卖,兰家的管事何必跟着前来?可是又见不着董九枢本人,她也没处问去,只好存疑了。


第94章 到嘴的肉
  过了些日子,京城盛传董家同兰家搭上关系了,说是兰家的几个大管家轮着班地往董家去,董家家主日日开宴招待他们,眼见着是要谈大买卖云云。这时候就显不出董九枢这样小字辈了,才能往越家来。
  果然这日他们几个一来,连老太太都惊动了,都叫了过去一同说话。等到午饭时候,才叫他们小辈们一同去小花厅里开席。姐妹们不免说起前阵子的各种传言,只是大家本是当个新鲜事问一两句,董九枢一张嘴就恨不得要把买卖从头到尾细说一遍才肯。到底没说得两句,就叫柳彦姝给拦下来了:“得了,得了,那些八个钱九两银的话,还是等一会子散了席说给你家账房听去吧!休要在此聒噪了!”
  她说话有趣,席上人等都笑起来。董九枢的风头都没等出来,就被灭了个到底。姑娘公子们照例是不爱听他这些“俗话”的。
  幸好还有个傅清溪。
  席还未散,他们两个已经往一边靠窗偏僻的老位置坐着去了。亲长遣来的随侍嬷嬷们连眼梢都懒得捎他们一下。——她们都是肩负重任的,没空去听小娃娃家仨瓜俩枣的打算。
  “我还当一时半会见不着董九哥了。”傅清溪坐下来便笑道。
  董九枢还往那边热闹处看了两眼,才叹道:“唉,真是,只听说老子打江山儿子守的,到我这儿全反了!我好容易给谈下来的买卖。结果老头子反悔了,先说好不管我的,把我叫去刨根问底了一回。转天人兰家的大管家一来,他就先去了,我成跟班了……如今啊,这买卖我就沾不了手了,你说说……哼……”
  傅清溪道:“就是成衣铺的事儿?”
  董九枢点头:“就是啊。不过现在不是了,弄成制衣坊了。不过你放心,这买卖没入在我们族产基业里面,还是算我这边的。如今就算是……老头子替我管着吧……答应过给你的干股,我也跟他提了。连我们俩最开始说的那些,连你的那些文书,我都拿给他瞧了。他说了会给你算入股的,你放心吧。老头子做买卖这些年,信用还是有的。”
  傅清溪摇头:“别啊,那时候你、你一个小铺子,我们试试也无妨。如今都成这样了,里头还有我什么事儿?没了!别说什么干股不干股的事儿了,我这……不成不成!”
  董九枢笑道:“你傻啊!没最开始你说的那些,能有后来这个?!你放心,这事儿不会叫旁人知道的。反正你银子也没地方放,还不是存我那边。”说到这个,想起来了道,“对了,米契那个事儿,你没丢开吧?唉,若是这回成衣叫我踏实做了,米契不米契的也算了。可你看,到嘴的肉教人抢了!你可千万别一扔不管了啊!”
  傅清溪点头道:“我如今也有些眉目了,正想同董九哥说说。”
  董九枢赶紧凑了过了,低了声儿道:“有眉目了?你说,你说。”
  那边一个嬷嬷给另一个使个眼色:“那头怎么了?这可有点太近了啊。”
  另一个回一个眼色:“没事,估计说到银钱数目了。”
  果然见傅清溪取出两张纸来,往桌子上一铺,开始指指点点。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心领意会,正这时候大桌上爆出哄笑声,赶紧顾着那头去了。
  傅清溪道:“前阵子我同府里四哥一起做了点茶水饮食的买卖,他学的……也同世事推演有关,试了两回,就说起这做买卖的根本来。最后却落在一个‘知’上头。能以‘旁人不知道的法子’做出‘旁人欲求的东西’,两者齐全,才是利之来源。这中间的不知越深,厚利可期。我回来想想,这米契还同寻常买卖不同。因这里头实在演着两层买卖,一者是大米的买卖,二来是文契的买卖,这两个……虽相关,却不是全然相谐的。
  “你看这里,这是去年开年后的米契价格。看这三天,价格几乎拦腰对半,可过了七天,又回来了,又过六日,比从前还高了。试想下,这对应的米粮的变化,哪有如此剧烈的?短短半月时光,就能看清这年的收成如何了?可见这米契买卖多有离开米粮实情的时候。
  “但是你再看这几年的数字,这些,我给画到一处了。你看这价格的涨跌,看明白了吧?再看这个,是这几年启州、晏州、牟州几处的旱涝灾情,这是我从赈济邸报上摘下来的。你对比着看看,如何?这大势却是逃不出米粮的丰欠情形的。我又寻了些农桑辑要查过,如今国朝存粮若陈过三年以上的,折损就极大了,便是余下的,也多半不堪人食。如此算来,三年内米粮的丰欠几乎就定了米契买卖的年月走势。
  “可是短时间内,因交易场上,买卖人看不到米粮本身,只有米契在手。这时候的行动就十分容易受各方的消息影响了。是以才会出现前面所说的半月内折半重返又至新高的情形。是以,为今之计,我想着,要做米契买卖,归根到底还要在切实的消息上。各地存粮究竟如何,若有灾损,究竟损失在何处,有多大。若是登州报了天灾,米契买卖的那些人头一个反应就是今年米粮歉收,可事实上登州大粮区在与牟州接壤的祈稔县、吴埠县几处,登州西边水灾对米粮的产量影响并没有交易时候买卖人想得那么大……
  “还有你一直叫人给我送来的京城粮仓的数,这几项我想着估摸是依着什么法子推出来的,那法子定有漏洞!你瞧瞧这个,这是我这年许来做的记录。你瞧瞧,这里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一样的错法。都是等后来才改过来的。若不是什么人有意为之,就是现在众人用的估算方法有遗漏……”
  她话未说完,董九枢已经不看纸了,抬了头看着她。
  傅清溪住了口,皱皱眉头,“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我这都是纸上谈兵……”
  董九枢摇头,站起身长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不是,我就是看你这个样子啊……唉!从前几回我在米契市场上来来回回,只当是自己运气不好,要不就是有大粮商联手下套了……这会子瞧瞧你这,啊,这些,”说着话还往桌子上铺开的图表文书上一指,以手抹脸道,“我想着……我还真是不配挣那钱!”
  傅清溪噗嗤笑了出来,董九枢缓了缓,也笑了起来,又摆手:“那你说吧,大师父,你说说看,咱们这买卖接下来要怎么做。”
  傅清溪等他坐下来,才接着道:“我想着,那一时半会儿的消息,如街上的风言风语,里头或者有真,多数只怕是假的。是以我们先不管那些,只要先把这米粮当年的丰歉收成知道个七八成,就算是抓着根了,虽不一定能赚,却至少可保证立于不败。”
  董九枢连连点头:“嗯,有理。只是,你方才说这买卖要紧在知不知,怎么到这里咱们都有七八成准的消息了,还会不一定赚钱?”
  傅清溪道:“这米契买卖,如今天一庄只是个中人,有买有卖,有卖有买,若是只有一方出手的,这买卖就成不了。是以……就算咱们对了,若是没有人错,还是没得赚的。”
  董九枢一拍手:“对头!不错,好一个立于不败之地。”
  敲了自己脑袋一回,又道:“这个消息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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