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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柔三迷-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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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知那人偏偏不明白他的意思,抢着道:“隔行如隔山哪!这位敬山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又擅长四六,诗也写得不错,在当地的学界颇为知名呢。”
  “哦。”
  “唐兄只怕听说过,崔敬山有三个妹子都擅画。其中老二叫崔欢,专画花鸟人物。”
  “哦。”
  “你一点也不记得她了?”
  “完全不记得了。”
  “有一年你父亲过生日,唐荧曾送给他一幅醉翁图。你母亲很是喜欢,把它挂在你家的客厅里。——那幅画就是崔欢画的。”
  他这才想起来,客厅里是有这么一幅画。至于是谁画的,从未关心过。
  “现在想起来了?”那人看着他,一脸期盼。
  “想起来。嗯,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副对联。”
  “‘寒树邀栖鸟,晴天卷片云?’对不对?那是敬山先生的亲笔。”
  “对。”唐蘅苦笑,他还从来没被一个人这么胡搅蛮缠过。
  “崔欢就是家母。”那人咧嘴一笑,露出开心的样子,“我姓王,叫王鹭川。”
  唐蘅愕然。
  为了介绍自己,这人竟兜了这么老大一圈! 何况,王鹭川在江湖上名气,比崔孝山要响亮得多。
  唐蘅抱拳作礼:“失敬失敬。豹尾方棱锏,兵器谱排行十二。兄台的大名如雷贯耳,何不早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唉,”王鹭川叹了一口气,“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听明白你我之间的亲戚关系。”
  “我们……是亲戚?”
  “当然。我是你表兄,你是我表弟。”
  …… ……
  唐蘅正要答话,忽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人影,冲到桌前,不分清红皂白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两人定睛一看,来人是个披头散发、怒气冲天的女子。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唐蘅的鼻子,涕唾横飞地骂道:
  “不要脸的东西!你若以后再敢勾引我家老公,我定叫你不得好死!你知道你是什么吗?唐蘅!你不阴不阳,不男不女,非驴非马,非鬼非人。难道打小没人教你?是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子,不要整日涂脂抹粉,搔首弄姿。丢你爹的脸!丢唐家的脸!丢这整个城里人的脸!我要是你,死了把脸皮先割掉再进棺材!省得让自己的祖宗八代寒心!真真可惜,当初九爷爷怎么就死拦着没把你丢到刑堂去行家法,剁掉你一只手,逐出家门?倒让你在这里游手好闲、挥霍祖业、招摇过市、丢人现眼!他奶奶的!出门看天色,炒菜看火色,先掂掂自己有几个胆子,敢惹到我蔡二娘的头上?双拳难敌四手,人颈硬不过铁刀,你若胆敢再跨进我家门一步,我先把你告到县衙,再找人收拾你。让你热肉好吃、冷帐难还!”
  还没等唐蘅张口,那女人抄起桌上的半碗豆浆就往他脸上一浇,然后“咣啷”一声,将碗掷在地上,头发一甩,扬长而去!
  饭厅里的客人们听得这一场好戏,先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既而嗡嗡地低声议论开来。唐蘅一脸狼狈,从怀里掏出手绢,将脸上的豆浆拭净,见王鹭川怔怔地盯着自己,不禁苦笑:“我们还是亲戚?”
  “当然。”见他那块轻薄通透的罗绢往脸上一挨便立即湿得可以拧出水来,王鹭川忙将垫在花下的手帕抽出来递给他,“老弟你多少也是个练家子,巴掌躲不过,豆浆也躲不过?”
  “难道你没听出来她是我的亲戚?”
  “难怪你看上去好像不怎么生气。”
  “我怎会和女人动气?”唐蘅浅笑,“我就喜欢看女人发怒时脸上的勃勃生机,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动粗一回就好了。”
  “兄弟你没毛病吧?”王鹭川皱起了眉头。
  “没有。”见他垂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唐蘅又问,“你来这里是寻亲问友?还是路过?”
  “都不是,”迟疑了片刻,王鹭川低声道,“我来找我的未婚妻。眼看就要到成亲的日子,她突然跑掉了。”
  这当然是件很不幸的事。
  唐蘅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种事既已发生,你就要想开。她现在跑掉,总比以后带着你的孩子跑掉要好,是吧?”
  他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浇油,王鹭川双眼发红,呆呆地怔了半晌,道:“人人都这么劝我。”
  说罢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仰头咕咚咕咚地连灌了几大口酒,咳嗽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泥金红贴,苦笑:
  “你看,一切都准备好了。我正喜滋滋地等着做新郎哪,不想会出这种事。”
  唐蘅接过红贴,上书“吉期”二字,展开一看,里面写道:
  “谨詹四月十八日为小儿完娶,敬迓令爱于归,伏冀尊慈俞允,曷胜欣幸。右启 大德望尊姻翁苏老先生大人座右。姻侍教弟王佐阳鞠躬。”
  后接一纸,密密麻麻地写着纳采何时封聘,裁衣何时开剪,上笄何时整容,妆奁何时搬运,迎娶何时登轿,云云。
  唐蘅想了想,道:“她走的时候可曾留下了什么话儿?”
  “她留了一封信,说她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想不到在成亲的前一天又看见了他。她说这是命运使然,她非跟这个人走不可。要我原谅她,然后将她彻底忘掉。”王鹭川喃喃说道,眼中伤痛之色更深,“可是,我怎会忘得掉她?我根本忘不掉……”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她究竟跟谁跑了。”
  “不知道。”
  女子婚前失踪,多半是对父母之命不满。唐蘅又问:“你以前就认识你的未婚妻么?”
  “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她所有的习惯我都知道: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爱买哪种牌子的胭脂……走在马路上,只要眼珠一转,我就能猜到她想要什么;脚趾一动,我就知道她会朝哪个方向走。这就是两小无猜,要不怎么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而你却不知道她会逃婚?”
  他一下子张口结舌:“不……不知道。天晓得,女人的心思比天气变得还快。”
  便在这一问一答间,他显然气馁了,双眼发黑,失魂落魄,若不是靠着那几口烈酒撑着,只怕早已崩溃,“我已找了她两天两夜。”
  “找到她了?”
  “找到了。谢天谢地!现在你知道什么是青梅竹马了吧?我就知道她会往这个方向走。”
  “恭喜恭喜!以老兄你的诚心,一定能打动她的。”
  “唉,难说得很。”他长吁短叹,“她就住在这里。”
  唐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她就住这里?这个客栈?”
  “我问过掌柜,他见我衣冠不整,死活不肯告诉我她的房号。不过我知道她十之八九住在洪字第七号,所有的数字里她就喜欢七。”
  见他心慌意乱,唐蘅又拍了拍他的肩,和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这客栈现已没有空房。连统铺都住满了人。我只好不睡觉,整天坐在饭厅里等着。掌柜的说,过两天就有位子了。”
  “其实街对面有个祥泰客栈,空得很……”唐蘅建议。
  “不不不不!我好不易找到她,不能再让她在我的眼皮底下溜走。我就守在这里。”他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几天几夜不曾洗澡,浑身都是马汗的味道。
  “她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也许我见过她。”
  “苏风沂。小个子,瘦脸,大眼睛。这店子里没住几个女人,你一定见过她。”
  唐蘅搜肠刮肚地回忆了半天,摇摇头,道:“没见过。”
  “你可能没注意……”
  “也许……”唐蘅又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忍,道,“难得在这里遇到亲戚。不如你先去洗个澡,我去叫老板在我房里添张床。你好好地睡一觉,在我屋里将就两个晚上,等有了空房再搬走,如何?”
  王鹭川站起来,一脸感激之色,郑重地道:“多谢你帮我!”
  他跟着唐蘅走到楼上,路过洪字号房间,见房门紧闭,忽道:“等等。”
  说罢将一朵雏菊插在门缝上,回过头,对唐蘅笑了笑:“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在我们那里,满天遍野都是。”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她的房间?”
  “她一定住在这里,”他道,“如果你和一个女人相处了很久,会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你就不怕她看见了这朵花,马上收拾行李?”
  “无论她走到哪里,我都能将她找到。——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他淡淡地解释,“我从没有逼过她做任何事,自然也不会逼她跟我回去。我唯一害怕的是……”
  他忽然不说话了。
  “你唯一害怕的是?”
  他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良久,长长地吸了口气:“我唯一害怕的是她遇到的那个男人比我好。如果是这样,我将毫无希望。”
  “嗨,别想那么多。”唐蘅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这才发现地上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
  王鹭川放下包袱,问道:“洗澡的地方在哪里?”
  “下楼左拐,记得带上钥匙。”他匆匆换了件外套,将纸条折在荷包里,“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 ……
  “我们不能出去。”
  苏风沂抽出银色小斧,猫着腰,正要冲出车门,沈轻禅一把拉住了她。
  “可能是路氏兄弟,骏哥有危险。”苏风沂蓄势待发,回头看了她一看。
  “不止是他们两个。”沈轻禅目色微动。
  一只眼瞎掉之后,她的另一只眼也跟着肿了起来,只能半睁着。
  便在这刹那的眼波中,苏风沂看见了她的恐惧。
  “他们一时不会杀了他,”她轻轻地道,“他们要利用他引出郭倾竹。”
  “谁是他们?”
  沈轻禅转过脸去,更正:“我说错了。不是‘他们’,是‘我们’,我哥哥。”
  苏风沂点点头:“那么,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你要是我你会站在哪一边?”
  “如果站错了会害得我丢掉一只眼睛的话,我会好好想一想。”
  那是一片幽深的树林,阳光点点,从叶隙中洒入。
  远处有道水流,经年的潮气弥漫空中,阳光之下,雾色澄红。
  一切仿佛是透明的,一切又全都看不清楚。数不清的影子交织在一起,风动云生,变化莫测。
  树林永远是伏击的最佳之处。
  所有可疑的阴影与响动都可能与里面暗藏的生物混淆,习武之人的听力与判断将大受考验。
  一听到箭响郭倾葵便知道情况不妙,紧接着马的脑浆就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知道路氏兄弟就隐藏在马车左面的某棵树上,正引弓待发。可惜就在飞箭袭来的瞬间,他已蹿下马背,躲到了车厢的右侧。
  显然他们知道沈轻禅就在车内,投鼠忌器,只射了两箭,亦未用全力,不然早已穿顶而过,将里面的人全部射伤。
  正在此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他感到一阵昏眩。
  那天夜里他中箭从树上摔下来,非但胸口有严重的内伤,还摔断了两根肋骨。经过子忻的细心医治,伤口复原得很快,却远没有达到康复的程度。他捂着胸口,将身子靠在车厢上略作休息,眯着眼睛观察四周的情势。
  时至初夏,烈日当头。不知为何,却有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身后传来。
  他猛地扭过头去,看见一个身体瘦削的白衣人,标枪一样立在离他十步远的草丛中,冷冷地看着他。
  白衣人的年纪大约刚到三十,却有一头亮眼的白发。目光阴森,如寒冬般凛冽。
  他站在澄红的雾中,如月光一般虚幻,好像随时可能飘走。郭倾葵的胃却猛然一沉,几欲作呕。
  虽然心存侥幸,他早已料到今天很可能会碰到沈家兄弟。
  而沈空禅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人。
  六年前的一个冬夜,郭倾竹失手重伤了沈空禅的妻子,崆峒派女剑客陈紫英。他不知道这对夫妇新婚不久,且陈紫英当时已经身怀六甲。次日,母子俱亡,一尸两命。沈空禅为此一夜白头,在妻子坟前自断一掌,发誓报仇雪恨。他的左腕上装着一只假手,乃千年精铁所造,右手用一柄极窄的倭刀。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青年,忽然间变得心境惨淡,不再参加武林的任何赛事。
  他在刀榜上最后一次排名第三,大家却都知道他与排名第一的“金刚刀”秦海楼不相上下。他是沈泰最得意的儿子,三和镖局的中坚力量。
  若论单打独斗,沈家所有的兄弟中,大约只有这个老三是郭倾竹的对手。
  任何时候,沈空禅的脸上都没有笑容。他以前从不穿白衣,现在却除了白衣什么也不穿。
  郭倾竹脸上的那道伤疤就是他留下的。那一次,沈空禅原本有机会杀了他,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让郭倾竹在重伤之下捡了一条命。
  他这样做当然不是出于怜悯。
  “我希望你有一百条命,因为你死一次,远远不够。”
  倘若没有受伤,凭着掌中的铁剑,郭倾葵或许还能与沈空禅周旋片刻。照目前的情形,他毫无胜算,何况树上还有路氏兄弟。
  沈空禅手指微动,刀已在手。
  无路可退,他忽然暴喝一声,提着铁剑向前冲去!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间,忽听一人尖声道:“且慢!”
  车厢门“当”地一响,苏风沂从车后疾步蹿出,一手拉着沈轻禅,一手将匕首按在她的颈上,厉声对沈空禅道:“你若敢伤害他,我就杀了你妹子!”说罢,她装出邪恶的样子,故意将刀尖提起,在沈轻禅的脸上轻轻比划。
  沈空禅不为所动,继续向前走。
  “别过来!听见了吗?我叫你别过来!”
  见白衣人神色诡异,苏风沂拉着沈轻禅,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一步。这一瞬间,白衣人已鬼魅般地扑了过来!不等她来得及动手,苏风沂只觉肌肤忽地一凉,一只冰冷的铁手已搭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铁手擦过匕首的边缘,发出刺耳的声响。沈空禅的眼中,忽如春水一般柔静,仿佛正在欣赏仙乐。
  “拿开你的臭手!别碰我!”
  铁手果然移开,移到了沈轻禅的脸上。冰凉的铁指勾住眼罩,轻轻掀开一角,很快就放开了。
  他的脸色已够苍白,此时却变得有些发青。
  “是谁伤了你的眼睛?”他的音调蓦地转柔,充满关爱。
  沈轻禅看着他,淡淡地道:“这是我自己惹来的恩怨,与你无关。你若不想人家剜去我的另一只眼,就快些离开这里。”
  沈家的七个孩子当中,她的年纪最小,而且是唯一的女孩,从小就备受宠爱,在兄长面前骄横成性。
  “不必担心。你原本是个美丽的女人,”沈空禅的手仍然留在她的脸上,声调里却多了一份惋惜,“少了一只眼睛,你会成为一个英俊的女人。”
  苏风沂冷冷地道:“你若再不离开这里,我就让她变成一个浑身是洞的女人!”
  沈空禅偏过头来,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打量着她,良久,脸上浮出讥诮之意,道:“是么?你真的要杀她?”
  “你以为我不敢?”
  “在回春堂门口,是你扶着她下的马车?”
  “那又怎样?”
  “是你让她坐在藤椅上,自己替她排队?”
  “……”
  “是你带着她见了沈拓斋,又送她上了马车?”
  “……”
  “如果你真想杀她,”沈空禅慢吞吞地道,“那就请便。”
  话音刚落,他已然出手。“当”地一声,苏风沂只觉一股大力袭来,那百练精钢的匕首凭空飞了起来,折成两断。
  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出刀,径直向郭倾葵的头顶砍去!
  沈空禅刀法简练,以内力刚猛擅长。虽非变幻莫测,每一击却绝对有效。
  只这一刀,他已封住了郭倾葵所有的退路,令他除了迎头还击,别无他法。
  而以郭倾葵的伤势,只要他接了这一刀,必当吐血三升,五内俱伤!
  那一刻,苏风沂感到沈轻禅的身子猛然一抖,手中已多出了一把剑,可她并没有出手。那剑眨眼间便已回到鞘中!
  “呛”地一声,火星四溅!
  不知哪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替郭倾葵接住了这一刀!
  紧接着,刀光呼啸,如闪电般惊起,两个人影一掠十丈,到了空中。
  落叶如雨,纷纷扬扬地洒下来。
  苏风沂抬头一看,喜道:“是唐蘅!”
  沈轻禅道:“咱们快走!”
  郭倾葵解开死马上缠绕的绳索,将苏风沂送到另一匹马的背上,扔给她一套缰绳,道:“你快带沈姑娘回客栈。”
  苏风沂忙道:“你呢?你为什么不走?”
  “我得留下来帮忙,唐蘅一个人只怕应付不了。”
  正说着,刀声突静,一个白影远远遁去。唐蘅轻飘飘地从树上落了下来,笑道:“谁说我一个人应付不了?他不是已经跑了?”
  三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苏风沂道:“路氏兄弟呢?他们也跑了么?”
  “跑了。中了唐门的暗器不跑,难道还等我给他们解药不成?”
  沈轻禅的嘴皮动了动,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半晌,终于道:“你……你可伤了我三哥?”
  “没有。——我怎么敢伤你的三哥?”
  “那他怎么也跑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只是跟他说我挺喜欢他的,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到茶庄去喝杯茶……他一听这话,扭头就跑了。”唐蘅抱着胳膊,倚在车壁上,半笑不笑地看着三个人,修长的十指上,涂着红红的丹寇。

  雏菊

  第十七章
  唐洹并不喜欢出门,特别是出唐家堡。
  一个人若是到了四十五岁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家,不免会对这个家产生一种说不出的眷恋。唐洹的父亲唐隐戈是位行踪诡秘的道长,在云游的路上偶遇一位随父出行的大家闺秀。两人只有一夜之欢,之后,唐隐戈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唐洹的母亲因此大受连累,在家人的白眼和四邻的唾沫中生下了这个没有名份的孩子,郁郁寡欢地守着他,苦等夫君的归来。可是,唐隐戈显然不相信春风一度便能开花结果,继续云游,将这个女人忘得一干二净。
  唐洹对母亲没有很深的印象,只记得她足不出户,一双泪眼终日红肿着。她苍老得很快,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唐洹便这样不清不楚地住在外公的家里。那是个官宦之家,里面的人即使是对僮仆也很客气,他既没受过虐待,也没被人注意。大家只是不怎么提起他,和他打交道也没什么热情。他就像一个虚无的气泡那样在深宅大院里生活了四十年,除了自己姓唐之外,对身世一无所知。唐洹四十五岁的时候唐隐戈已是个童颜鹤发的老道,故地重游,惊奇地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儿子。这种惊奇对他来说,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他的另一个儿子二十几年前便已去世。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脉在他手中已然断绝,发现了唐洹不啻于喜从天降。唐洹也很争气,从小精明能干,长大了便一直替外公打理家族的生意。他是总管、是亲信,忠心耿耿、不知疲倦地替外公挣了无数的银子。但钱一到帐,外公便会挪走其中的一大部分,分给自己那几个写诗作画、无所事事的儿子。等所有的人都分到了,才会想到给他留一点,意思一下。
  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在这个家也只是个外人。没有名份,只能忍气吞声。四十多年来他已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感激外公收留了他,信任他,给了他这份吃穿不愁的生活。唐隐戈为此深感内疚,亲自到他母亲的墓前痛哭,还请了媒妁,拜了岳父,让死去的人恢复了唐家儿媳的身份。
  唐洹终于时来运转。唐隐戈带着他回到唐门,四处打点,让他名正言顺地继承了自己所有的财产。过了一年,仍然率领唐家在债务中苦苦求生的唐浔因身体原因请求辞去唐家老大的差事。彼时这个炙手可热的“掌门”位置已不再有吸引力,反而成了麻烦的象征。恢复了身份的唐洹在水字辈中排行最高,正想大干一场,扬名显父,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老大的职位。
  雅室遮着厚帘,显得有些昏暗。
  唐洹喜欢背对烛光,将自己隐藏在昏暗的角落里。他是个英俊整洁的男人,四十几年谦恭谨慎的生活,他的面容比大多数趾高气扬的唐门子弟看上去要沉稳温和,谈吐也很有分寸。毕竟他外公亦是一郡之地望,与唐门门第般配。从小耳濡目染,也是知书达礼。加上从商多年,比起只会耍嘴皮子躲债的唐浔更懂得经营。他很快就赢得了长老们的好感。
  唐洹对唐门的女人毫不了解。除了几位曾经在江湖上以暗器出名的堂姐堂妹之外,他这一辈的唐门儿媳大多是和他母亲一样死守深闺、足不出户。
  只有唐潜的夫人吴悠除外。
  自从她出嫁之后,从未踏进唐门一步,作了二十几年货真价实的“没进门的媳妇”。这一点在老一辈人的眼里,无疑是莫大的耻辱。但老人们很快找到了平衡,因为吴悠亦从不与自己的师门往来。她是神医慕容最得意的学生,二十几年来却与慕容无风不搭一言,亦从不回谷拜望师长。她就这么离经叛道地生活在与唐门一街之隔的平林馆内,倔强地与族人对抗,让所有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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