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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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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妇人姚氏,汤阴县桐庐乡人士,因得游方高人指点,孤身跋涉寻来,万望仙人大发慈悲,救救我一乡百姓的性命。”

第六十一章  河妖
  桐庐乡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地处临安府西北,依山傍水,还有条富春江斜贯其中,是难得的钟灵毓秀之地。越上风上水的好地方,天地灵气就越足,虽滋养一方水土,也难免招来些邪祟作怪。
  一介身怀六甲的妇人,之所以不顾危险跋山涉水求告而来,实在是走投无路。
  姚氏本出身书香人家,因故乡遭灾,父母双亡,逃难途中偶遇后来的夫郎岳和,言和意顺便成了亲,定居桐庐,打鱼为生。家境虽无多大的富贵,也算殷实,就这么过了几年清平安乐日子。
  谁知命途多舛,她那夫郎在一次出水打鱼时,竟被出没在沧浪水的河妖所害,尸骨无寻,可怜姚氏孤苦伶仃,腹中孩儿尚未落地就成了新寡。
  河妖肆无忌惮为祸一方,靠水吃水的桐庐乡已再无人敢下水打鱼。长久下去总不是办法,断了生计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乡邻们三五个铜板挨家挨户地凑,好容易请来一位高人做法除妖。那位高人据说本事很了得,道高足有一尺,可惜并没干过那魔高的一丈,被料理得落花流水,险些葬身江心。
  高人有幸逃脱一命,大彻大悟了生死面前钱财都是身外物的道理,回村后便将酬金尽数退回,告诉大伙那河妖乃是条成了精的巨大鲤鱼,张口就能吞下小半条江,略摆摆尾,可将一座小山大的船拍得稀碎。总而言之,他是爱莫能助。要想降服此妖,需得如此这般。于是便有了晌午卦摊前的那一幕。
  我仍不解:“姚姐姐,村里难道再寻不出个身强体健的男人来了嘛,怎会需要你一个有孕在身的妇人家这般颠簸,外出求救?”
  姚氏茫然摇头,勉力牵起嘴角,却只挤出个不成形的苦笑:“小妇人也不知,只是那高人言之凿凿,说腹中小儿来历奇特,与仙家有些缘法未竟,唯有亲身来求,才有望劝动仙人屈尊一行。”
  说罢,目含期待朝临渊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满心信望的仙人,正在接过我数钱的重任,一心一意扒拉李翁留下的金叶子。
  我嘴角抽搐了下,尴尬满得快要兜不住。不得不说,姚氏虽长居乡野,涵养却好得很,见状忙把牢牢藏在怀中的布包取出打开,里面银角子有大有小,成色不一,内中还混杂了不少铜钱。这些想必就是所有村邻倾囊凑出的降妖酬金。
  临渊出乎意料地摆摆手:“不必。若用这些当盘缠,无论雇车还是赁马,走陆路到桐庐乡起码还得再耗上一个多月。”
  我表示很刮目。一般来说,正常情况下的临渊,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神仙。分内的责任都能让太玄翻山越岭找了来,才勉为其难担待一下,身外俗务的热闹,基本能躺着看就懒得坐着瞧。可眼下这桩劳心劳力的闲事,他不仅答应管了,还连酬金也不肯收,看来姚氏才是真正要等的贵客。
  兽拜月、仙清修、佛寂空。不管不顾见了活人便要吞吃入腹的,料也就是个根基浅薄的旁门小妖,想必不难收拾。
  木船荡悠悠,无桨自徐徐分水而行,江波聚合,映照长空。
  我们赶到桐庐乡的时候,正是个晦暗黄昏。立在渡头抬眼瞭望,天地窒闷无风,唯有雷电暴闪,顷刻便狂雨瓢泼。浩渺烟波中,似有犀利气机正聚集翻涌。
  这么诡异的景象,就算我没有道行也能察觉出妖气冲天。
  我省却一切虚礼,先将身子沉重的姚氏放归家中候着,嘱咐她告知众乡邻关门闭户,无论听见任何动静都勿要出来。然后便随临渊驱舟渡往江心,去寻那妖孽的踪迹。
  临渊解下束发帛带,随手往河中一抛,陡然间,整条河面变了色彩。
  深碧河流,泛起层层灰色浮沫,散发出催人欲呕的腥膻。水中红芒暴现了一现,河面当即下沉三尺,露出巨大的漩涡。
  涡流越转越急,仿佛熔浆渐沸,将恶臭熏天的河水烧得如同铁水。岸边杨柳枝条悬垂,但凡触及水中,瞬间便焦黑枯萎,扬化成尘。
  兜率真焰,神魂尽灭。人间诸般桃红柳绿都变作灰颓。难怪他说,我们根本无须特意去寻迦楼罗,那厮自会投罗网而来。因为流落于世的第九朵兜率火,根本不在凡世,自始至终,都藏于临渊手中。
  春江已变作火宅,唯有身下这叶扁舟恬然不惧烽火如炽,破浪逼近江心。
  当整条河水都变得通红,半明半暗的空中架起了一道艳若滴血的虹桥。凝目细看,虹桥圆弧之上,还托着一个庞然大物。
  想是水中烧得待不住,终于把这妖物逼得离水逃生。
  不——不仅仅是为了逃生,它在反击。
  整条江水被鱼妖张开的血盆大口吸起一半,泛出妖异红光,滚烫的水珠顿时化作万千密集箭雨,朝小舟铺天盖地兜头浇下。
  压顶的黑云被搅散得纷聚而离合,水天之中,一片缭乱。
  我蜷缩起来躲在临渊身后。
  他自不动不移。
  一身雪青重缎绸衣,襟袍如屏,拂袖似障,用一股庞然无形的劲气,将化作利矢的水箭挡了回去。
  虹桥环绕中的鱼形逐渐清晰,一身红鳞被掌风震得迸裂开来,淋漓湿透。那声惨痛的哀号,听在耳中,竟觉有几分熟悉,再看鲤鱼瞪圆的瞳仁颜色……我掩口惊呼:“锦澜!”
  临渊亦拧眉唾弃:“又是你!”手中化出的长剑无花无巧,已朝红鲤直刺而出。刹那间,清啸劲鸣。浓云开裂,妖异的虹彩从中折断,硕大的鲤鱼似枯萎般缩回棒槌大小,重新摔落舟旁。
  “自己了断,还是要本座亲自动手。”
  水上水下,六目相对,枯舟悠悠。
  红鲤拼尽最后一丝活气弹上甲板,化回褴褛人身,声嘶力竭喊道:“天极帝星出阴山!”
  剑尖微滞,离她眉心已连一根发丝的距离也无,血线顺着青肿的鼻翼蜿蜒淌下,半凝半融。
  但终究没有继续刺下去。
  她哽声继续:“君上剑下留情,放我一条生路,我有你想知道的秘密!”
  临渊面无表情垂首瞥她一眼,面色肤白入骨,眸中星芒微微流转,极淡极倦:“你本已被琰融打回原形,何不老老实实待在西海安度余生,却私逃下界为非作歹,竟又撞在本座手里。究竟是吞吃了多少生灵,才勉强修回的这副皮囊?如此孽障,留之无用。本座也没什么要紧事非得从你口里知道。”
  锦澜咬牙,用双手紧紧合握住剑身:“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阴山烛龙是为了什么才会被逼羽化的吗?”
  临渊身形一动。阴山烛龙,他的养父母。
  天露晴光。暮色还剩一线未收,乡间田野虫鸣,又恢复一派清和安宁。
  回到姚氏所居的房舍,临渊未及落座,先探身去缸中捞了一瓢私酿,那酒色泽浑浊,还带着辛辣微酸的香气。
  他浑不介意,倒进蒙尘的粗斗碗里,仰头饮尽,满足地叹道:“人间就是这么有烟火气。”
  姚氏欣喜惶恐,不知如何招待才是妥当,只得另寻出几只鲜洁瓷碗洗净,重新舀了米酒呈上。临渊来者不拒,喝得认真仔细。我捧着装了锦澜的瓦钵站在一旁,看得百感交集。
  烛龙夫妇是阴山之主,高贵的上古神族,临渊还是一枚龙卵时就被收养膝下,自幼耳濡目染都是极严格正统的教育,对一切俗世的热闹毫无概念,除了课业就是修行,早也习惯了漫长的冷冷清清。若非如此,好像就不能体现出神仙的高贵矜持。
  我觉得既然好不容易来趟凡间,怎么也要想法子弥补他这个遗憾。低头一看,瓦钵里的红鲤鱼恹恹沉在水底,尾鳍鳞片上遍布伤痕,平添几许狰狞。
  趁临渊正捧着酒碗半躺在窗下竹榻歇息,我唤过姚氏,低声嘱咐几句。
  “夫人想得周到,这实是件造福一方功德无量的善举!”姚氏答道,言罢拧身出了房舍,自去备办。
  过了两三盏茶工夫,姚氏已带着大群乡邻蜂拥而至,眨眼就把三间茅舍挤得水泄不通,茅舍外头还一层层围堵了不知多少攒动的人头。
  两个壮汉一马当先,抬出张香案来往竹榻前一摆,点上香,抱着蒲团跪下便拜。
  临渊惊得跳起,想要躲开,却发现整间屋子已经没有能再插下一只脚的空隙,只得跳上那竹床,诧异道:“你们要干什么?”
  满屋子黑压压的脑袋凭空矮下去一半,瞬间便全部扑通跪倒满地,个个双手合十,口中还不住念念有词地祝祷:“龙神保佑……”
  保佑的内容堪称包罗万象。从包生儿子治百病,再到五谷丰登六畜兴。我才知道,原来凡人虽然寿数短浅,一颗尘心却相当炽烈,有着那么多、那么蓬勃的愿景。他们把所有我能想象和闻所未闻的愿望全都数说了一遍,说完还得敬香上供。
  临渊从片刻前还甘之如饴的人间烟火气里抬头,直直望过来:“幼棠……”嘴唇动了动,喃喃道,“救命。”
  我费了半天劲从人群外围挤过去,却被满屋香烟缭绕迷得视目不清,差点找不到临渊这么大尊上神究竟被供在哪里。
  好不容易凑到竹榻前,才发现他已经化出半身龙尾,直接盘到了房梁上。唔,这大概是表示,身为上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意思。
  不可亵玩的龙神此刻居高临下,享受着凡人的顶礼膜拜,细看还眼泛泪光。
  “是不是很感动?你都流眼泪啦?”我感到很欣慰,跳上房梁揽住他肩膀,内心充满与有荣焉的欢快。
  临渊嘴角莫名一抽,抑不住咳嗽数声:“我这是,熏的。”指指下面,又问,“这些人,你让叫来的?”
  我猛点头:“你开心吗?看,这么多人间烟火,”
  他欲言又止,默默了半晌,最后牵住我的手,豪情万丈地回应:“你夫君神品非凡,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我俩执手相望泪眼,双双挂在房梁,咬牙撑住。就快被熏成风干肉肠前,前仆后继的村民终于膜拜完毕。
  夜静更深,最适合做的事情莫过于花前月下,可惜今晚无星无月,这院子里也没有花——何止没花,就连仅剩的几根杂草,也被千百只脚给里出外进地踏平了,让人没有想法。我俩借宿姚氏家中,实在无所事事,相互琢磨了下,唯一有点意思的,就只剩刑讯逼供了。
  锦澜被从瓦钵中放出,丢在地上,挺尸般挣扎扭动片许,从一股黑烟化回女子形体。
  有人的唇齿主要拿来说话、有人的口舌是为了饕餮美食,但她长这张嘴,一定是用来号啕的。记得在东粼城第一次遇见,就是为了把哭个不停的她从流泉宫门口劝走,未承想还来不及露面,就被她那俩侍婢骂了个狗血淋头。
  临渊刚经历一番连轴转的烟熏火燎,好容易脱身躲个清净,又被她吵得脑仁疼:“还会不会说话了?再这么嗷号,本座立马让人捆了你拎到隔壁灶上炖了,给姚氏补补孕身,你看如何?”
  锦澜抬起一张灰败的脸,哭腔拖得荒腔走板:“我心里——苦——啊,哭一哭都不行吗?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怎么会冒险私逃下凡,整日里东躲西藏,没有片刻安心……琰融那老东西禽兽不如,延维也翻脸无情,半点夫妻情分都不曾放在心上,卸磨就赶着杀驴……”
  临渊轻描淡写地纠正:“是杀鱼。”
  匍匐在地的锦澜呼吸一窒:“他们丧心病狂!三个人折磨我一个!”
  临渊挑眉:“这不离五马分尸还差俩呢吗?”
  我实在听不下去,叼着手指默默转过身,寻思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这边厢,锦澜双手捂脸,终于抽抽搭搭收了哭腔,想是已经认命。
  “刚才说三个人,是什么意思?除了琰融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你还得罪了谁?”
  “我没得罪她……只是知道了她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顿住脚步,扶着门框和临渊对视一眼,两下里都决定默不作声,等锦澜自己把她卖的关子抖搂完。
  锦澜声音嘶哑,带着几分恶毒的快意一字一顿说:“君上还不知道吧,你们刚刚下凡不久,龙宫的大祭司转头就跟了琰融那糟老头子,如今位同副后,荣宠无双得很呢!可见素日里多少殷勤小心,都是故作姿态的幌子罢了……我刚才说的,就是夜来那个朝秦暮楚的贱人!”

第六十二章  连环局
  扒拉手指头算一算,我和临渊在人间总共待了半年余,对东荒仙陆上的仙族而言,不过弹指一挥个把月。这个把月辰光里发生的事,在锦澜口中简直峰回路转惊涛迭起,堪比一出锣鼓喧天的热闹大戏。
  撇开私心和过节不谈,夜来对临渊的情意我是一直心知肚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太可能那么快改投向琰融的怀抱,其中必定还有隐情。但这话却不方便由临渊亲自来问。一则顾虑我的心情,再就是锦澜此女,品性成疑素行不良,若被牵着鼻子走,一个不慎恐又着了她的道。
  他果然面露微讶,蹙眉思量半晌,仍旧一言不发,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某种推测。
  这种时候,还有谁能代他开口探寻根由呢。我定了定神,走回去蹲在锦澜面前:“据我所知,琰融对夜来姑娘动了贼心不是一天两天,夜来却未必有兴致消受。四海盛宴上那场风波你也亲眼所见,和你现在说的这些,岂不前后矛盾。”
  我想了想,又再添一句:“涂山狐的摄心术想必你也听过,在我面前撒谎,没什么好处。”
  锦澜偏过头避开我的眼睛,肩膀抖了抖:“我没撒谎……她跟了琰融是真的,只不过……只不过一开始不大愿意。她恼我撞破她的秘密,才给了琰融借口要挟强娶,便对我恨之入骨,百般折磨……”
  果然。我心叹,可见人活在世上,还是不要制造太多秘密的好,撒谎容易,要守住就难了。
  东海之上,对阵魔君,夜来在临渊身临奇险之际挺身而出以命相护,无论如何是个不可抹杀的事实。这一点上,临渊欠她一个很大的情面。现在我该问的已经问完了,对这个和临渊始终扑朔迷离的情敌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该问什么,怎么问,都不是我有兴趣多管的闲事。
  我自去寻把椅子坐了,端起临渊剩下的半碗冷酒打算喝来润润喉咙,被他不动声色从手中夺过,换上杯热茶,然后“唔”了一声,轻描淡写续问道:“夜来她——究竟有什么非掩藏不可的秘密,能被拿捏到如此地步?”
  “她虽是被迫,也是咎由自取。”
  锦澜再开口时,不看临渊,却把一双溃烂红肿的眼睛对上我的,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你可知道,那晚在鹤沼听到的对话,原是她和司宵互相勾结设下的一个局?”
  临渊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朝我望过。
  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艰难地稳住身形,却还是不慎将手中的茶泼洒出来半杯:“继续说。”
  想当初在东粼城做小侍婢的时候,锦澜和夜来两个好得比亲姐妹还胜三分,眼下却恨不能将对方扒皮拆骨才甘心。但我已不是当初那个时时懵懂犯蠢的笨狐狸,并没觉出多少意外。
  这段日子以来诸般经历,也略知晓了一些世情,才明白她们的姐妹情看似亲厚,实则漏洞百出。锦澜对夜来好得那么刻意,无非因为夜来是当时唯一最有资格接近临渊的女人。女人如果很爱一个人,就会愿意和情敌做朋友。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潜藏敌意和窥探的亲近,只不过试图在那女人身上寻找所爱之人的蛛丝马迹。
  每种灵兽,都有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秘密。或者也可以说,一种无可比拟且从不外传的技艺,这是保证族群能在任何险恶环境中,尽量繁衍生存下去的关键。东海鲛人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们精妙的嗓子。除了对月吟歌惑人心神,还能够模仿任何人的声音,天衣无缝,再高深的耳识也无法分辨。唯一的破绽只是时间不能持续太长,否则会间歇性地咳嗽。
  难怪,那晚蹲在海藻丛里,听见的临渊的话音,虽殊无二致,但时不时爆发出压抑的咳嗽声。在那之前,他没有显露过任何身体不适的迹象。想也知道,两万多年修行的应龙,怎么可能轻易被风寒所染。我却那么大意,一点都不怀疑地被骗入局中。
  夜来指使不起眼的小蚌婢监视着我在上元宫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于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指使几个嚼舌龟仆“不早不晚”地从我窗下路过,留下数句闲言碎语,将我引到鹤沼。然后让司宵冒充临渊说,他要娶我不过是为了能进涂山替离珠姑娘报仇。
  离珠这名字相当耳熟,我苦思冥想,终于从遥远的记忆尽头寻出端倪:在被千年劫劈散的那艘大船上,临渊告诉过我,离珠是烛龙夫妇唯一的女儿,他名义上的妹妹,只惜红颜早逝。可是离珠的死,跟涂山又有什么关系?
  不待追问,锦澜犀利地直视我:“结果你果然听进去了,不过一夜之间就被气跑。其实你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君上吧?才会那么容易觉得自尊受挫,什么都不顾地一走了之……”
  我心头茫茫地,扯出个笑来,笑得十分没有底气。这不是一种傲慢,只是悲观。我只是一只天生没有九尾的涂山狐。
  临渊端起瓦钵就把剩下的河水朝她劈头盖脸全泼了下来。锦澜一沾水就化出鱼形,整个瘫软在地,双目紧闭。
  “等着你啰唆太多,还是本座自己来看。”
  鲤鱼的元丹被取出,悬浮于临渊掌中,散发淡淡腥香之气,如龙涎麝腺,令人微生排斥却忍不住被吸引。
  光芒忽转,一团浓稠的白雾聚拢又散去,茅屋陋室换过另一番光景。
  临渊取出锦澜元丹,携了我的神志一并潜入锦澜灵窍之中。他做事一向这么性情中人,出手一针见血斩草除根。元丹为控,无论锦澜心思有多少曲折,都如画卷摊开,一览无余。
  流水乱石中有浮光成亭、萤火成群,细看之下,青苔遍布的台阶都由玉石琉璃所砌。这么别致风雅的宫室御园,除了大祭司所居的龙绡宫,再寻不出第二处。
  亭中锦衣美人,娴然静坐,手中化出无形之梭,素手拈来月光织就鲛绡,纱影重重,围着亭阁飘荡,十分缭乱人眼。
  披盔戴甲的身影从月门缓步踱出,摆动鱼尾拾级而上,脊背挺得笔直,身姿却略显蹒跚,似乎带着很重的伤病。来者正是替夜来硬接下魔君致命重击的司宵。原来他受伤落入海中后,造化恁地深厚,竟然没有一命呜呼。
  司宵一路步履虚浮游至亭中,声音微微颤抖,一如既往地饱蘸深情:“夜来……”
  锦衣美人抬起头,手中织梭化作玉簪,插进发髻中。
  四目相对,呼吸声一急促,一安详。
  夜来翦水双瞳中一片空蒙,半分波澜不兴:“你醒了?既能下地行走,过不了多久就可复原如初。”
  “我来,不是要讨论我身上的伤。就算为你粉身碎骨,又有什么要紧?”
  “不讨论这个,那就回去吧!我没什么话想跟你说,你如今的身份,也不便在我宫里逗留,让人看见,又要节外生枝。”
  “你怕什么?怕琰融那老东西不高兴?原来宫里传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打算嫁给他?他不配!”
  夜来转回身来,眸中流露一闪而逝的恨意:“是!我是答应嫁给他,你嚷嚷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质问?他是龙王,如今大权在握,整片东海都落在他手里,我区区一个鲛女,就算千不甘万不愿又能如何?今时今日的结果,不正是拜你一手所赐?他不配,你配吗?先背叛我的人,是你。”
  司宵被那最后一句诘问狠狠击中,捂着胸口靠在亭柱上,脸上都是痛苦神色:“你都知道了?我……我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这话该我说才对。原本撺掇锦澜去她姐姐那儿偷狐狸毛,只不过为了使涂山也蹚到这浑水里,好让那贱人早日离了君上身边。至于勾引延维嫁进西海,再把化龙的事闹到东皇面前,她没有这个脑子,是你背着我私下调唆的不是?你若不肯认,不如当面对质?”
  夜来口齿森冷,边说边把石凳后面一个海牙荆条编制的笼子丢出来,狠狠甩在司宵脚下。关在笼中的红鲤鱼受到不轻的撞击,险些被笼子上锋利的长刺贯穿鱼身,惊恐地吐出一大串泡泡。
  那就是被打回原形的锦澜。她沦为阶下囚后的遭遇,存于灵识深处,化作我和临渊如今历历在目的一切。
  司宵咳出一口血,苦笑道:“没什么好否认的,就算不把她扔出来,我也没打算再瞒你。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
  夜来咬牙,嫌恶地瞪他一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知道你头脑简单,却不知你竟蠢到这种地步!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不惜一切代价设法帮我赶走涂幼棠,为什么要半途倒戈,连君上也一同算计?现在落得这种结局,你满意了?没那个本事,就别学人家玩手段!”
  静默中,司宵勉力站起身来,试图去触夜来的手,却被夜来轻轻滑开。
  “我是没本事,除了打打杀杀,连神龙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关键时候,只需要丢出去死一死就够了,对不对?鲛族从来受人鄙夷,男鲛尤甚,不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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