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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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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莹白雪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幼棠。
  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化作明净珠粒,颗颗砸在他手背上。
  他似有动容,艰涩地开口,长久未曾发声的嗓音,低沉喑哑:
  “幼棠……会找不到……回来的……路……我……等她。”
  那个令人心碎的梦境,竟尔以这种方式,重新应验眼前。
  只如今我俩掉了个个儿,在刺骨冷风中等人来寻的,变成了他。
  我抚着临渊冻得发青的脸,柔声轻哄:“临渊,乖,我带你去找她。”他便听话地任由我牵着,往回走。
  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慢慢好起来,就算不能复原如初,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这么守着他、照顾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第二天我便继续砍树,几乎把背阴山坡上的雪松祸害得干干净净,才凑出足够的木棍,在悬崖边扎了道长长的篱笆。免得我一时看顾不住,他到处乱跑,会有危险。
  后来,我再喂他喝水、给他擦身时,他会紧紧攥着我衣袖,问:“你是谁?”
  我便告诉他:我是幼棠,你的夫人。
  他低头,喃喃重复:“幼棠,夫人。”
  许是松堆烧得太旺,跳跃火光在他眼底掀起微乎其微的漾动。

第七十四章  离弦再续
  等临渊身上的积伤完全好利索,已经是四年之后。这四年,我腕脉上取血的口子从未得以愈合。但一切都是值得。
  临渊学会说话不久,虽然还是语声模糊,断句也磕磕巴巴,但我仔细倾听,总能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当年他教我说人语,也是这样从无厌烦的耐心。
  第一个来空琴山探望我的,竟是阔别已久的大垂。
  他给我送了许多锅碗瓢盆、被褥灯油等零碎杂物,也带来了外界的消息。
  我并不大关心,腾出手来收拾石洞,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两句。
  临渊留在涂山的那瓶妙方灵泉,果真有起死回生之效,阿娘如今状况已大有起色,想必再过个十年八年就能醒来。琰融自接掌东海后,日渐跋扈,东皇很快便故伎重施,以他御下不严纵容爱妾投毒行凶为名,削权罚在西海禁足。讽刺的是,那投毒行凶的爱妾夜来,却未曾受到什么责罚。据说她在昆仑墟东皇座下一番声泪俱下的陈情,很是楚楚惹人怜,竟又被东皇留在昆仑神宫,照样宠冠三千,呼风唤雨。
  东海现如今同云梦泽一道,暂归南君苍凛照拂,太玄也被从泉台放出,仍担着龟丞之职。
  重楼将当年从琰融和司宵手里抢夺的鲛女放归东海,从此隐居太微垠,再不过问世事。但在这之前,大垂已经从押送鲛女的队伍里救出了姜夷。为给姜夷养伤,两人一道在玉琼川待了不少日子,被锦芙奉为上宾。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难免饱暖思那个啥,也就顺便发展了一下感情。
  四海情圣雍禾君的死缠烂打没有白费,终于得偿夙愿,被女龙皇娶回玉琼川,成了鲤国唯一的王夫。送亲队伍史无前例的盛大,婚礼在阗星城新任夜叉王小春空的主持下,进行得很圆满。
  哥哥之所以暂时抽不出空来探我,实在是因为刚飞升完上神,又和昊天大帝之女龙吉公主定了亲,忙得分身乏术。这位龙吉公主又称红鸾星君,也是曾给我算过姻缘的那位美貌女仙。她告诉我,将来为我承过第一个千年劫的人,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夫君。万花丛中不开窍的哥哥,身上的姻缘红线并非被遗漏,而是被红鸾星君留给了自己。
  如今想来,缘分真是玄奥。
  因着这一层关系,涂山氏和西方天帝成了儿女姻亲。龙吉公主的兄长穷奇英招,曾为我前往涂山报讯,哥哥便替他向岳丈讨了个情,使他不必再长久流放在积石山,受颠沛之苦。英招流落积石山的日子里,收服了不少游荡山野的四夷魑魅,被驯化成为他手下战力不容小觑的一支庞大军队。昊天大帝对此很满意,只觉逆子悔过自新,终于成器。
  故人们无论远近,都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大垂絮絮叨叨说了半宿,佯佯伸展四肢,叹道:“这破地方真冷啊!冻得我耳朵都快掉了,真难为你怎么过的这些年。”
  我替临渊掖好被角,笑着朝他身上撒一把刚烤好的松仁:“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那俩耳朵立不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这借口找得实在令人发指。这不,刚和姜夷定了亲,耳朵就又往下耷拉,可见以后定是个怕老婆的,唯有自求多福。”
  大垂抓起松仁塞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啊呸!看他这样子迷迷痴痴的,话都说不利索,也不懂怎么怜香惜玉,还得你整天伺候吃喝拉撒,到底谁该自求多福还不一定。哎,你要哪天实在熬不下去,不如我就舍生取义娶了你得了,我家姜夷性子好,定不会计较。佛祖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和大垂斗嘴,也算漫漫长夜里难得的消遣,遂装出个为难神情:“大垂,实不相瞒,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闺中密友……”
  “你这话太伤人了,我好歹是个男的,他身上有的,我也不差什么。”
  我看一眼临渊,他已睡熟了,被子上倒凸显出一些很是耐人寻味的轮廓。便侧过身子,让出个合适的角度来,再望望大垂。
  “你确定?”
  大垂满面惊骇,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涂——幼——棠,活该你死去活来也嫁不出去啊!”
  我默了一默,随即无所谓地笑笑:“反正如今我俩已能长久厮守一处,嫁不嫁的,无非走个过场,又有什么区别?日子不还是这样过。”
  大垂也有些讪讪,揉着鼻头:“话不是这么说……”
  可话究竟应该怎么说,他又支吾不出来。
  半晌又道:“我说,幼棠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无辜瞪他一眼:“咱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我的傻看起来像装的吗?”
  大垂闷闷垂下脑袋:“那倒也是。”
  一时两厢无言。
  过不多会儿,他耸了耸肩,叹道:“其实吧,你们有没有想过,生几个孩子,长日里也好有些消遣。像这样每天大眼瞪小眼,除了刮风就是下雪,终归孤清了些。”
  “空琴山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两个人受苦还不够吗?再说,我们……毕竟还没有成亲……你想多了。”
  这下换作大垂瞠目惊叹,托腮作诧异状:“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桃花满天的东海龙君,私下里竟如此冰清玉洁,两万多岁高龄还是条童子龙,炖汤一定大补。”
  边说边哆嗦着伸爪,往临渊被子上拽出件旧灰鼠皮袄来。临渊却不知何时醒转,紧紧攥住那袍子:“衣裳,我的,不能借给别人穿。”
  大垂愤愤抽回手,又去扒拉我肩头那件,同样被按住:“她身上的,也是我的。”
  我抿嘴偷笑,转身往火塘里多添了几把松枝。
  大垂跳脚不迭,调出个凶巴巴表情凑近了,吓唬临渊:“你仔细看看,我是别人吗?我是你小舅子!”
  临渊却不再搭理,自顾将身子转过,面朝石壁,又沉沉睡去。
  大垂走后没多久,哥哥终于也寻得机会,到空琴山探了我一回。
  彼时我正在一棵高耸入云的雪松下打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熟悉身影,正蹚过齐腰深雪,越来越近。老哥在我面前站定,问道:“我那妹婿呢?”话刚说完,一堆雪雹子便噼里啪啦砸下,瞬间把他埋没了顶。
  我吓得一蹦三尺高,赶紧四爪并用,把亲哥从雹子堆里刨出来,抱歉地指指上头。他抹一把脸颊上挂住的雪水:“我知道了,他在树上。”
  “真是不好意思,他最近在练习降雪,但是……呃,还不大熟练,哥你多担待……”
  临渊的本相是龙,无论是否修行,天生便有呼风唤雨、调动云雾霜雪的本能。在空琴山虽然半点法术也使不出来,但天性还是要勤加练习,能恢复一点算一点。
  老哥抽了抽嘴角,涩涩道:“妹子,你这跟带孩子似的……”
  把临渊从树上唤下来,便领着哥哥回小石洞歇脚。
  这洞不大,三个人也就塞得满满当当。门口垒了个石灶,内中一石桌、一火塘,再就是两张石床一左一右,分别凿在石洞两端。
  我豪气干云地朝里头比了比手:“地方小,招待不周,连椅子都摆不下一把,石床倒是有两张,你看上哪儿就随意坐吧,无碍的。”
  说罢便忙着生起炉灶,将新汲的雪煮化,不多时烧出杯滚水来,以水代茶。
  哥哥自去我那张床上坐了,半晌不说话。忽古怪地看我一眼:“你们前世又不是没做过夫妻……呃,虽然那个洞房之夜是惨了点,但你有没有想过,故景重温,说不定能唤起他的一点回忆?”
  我一个趔趄,生生从灶台边栽了下去。好容易爬起来,目瞪口呆将他望住。素来清心寡欲、冷漠如冰的涂山少主涂九歌,自从成亲以后,思路果真开阔不少,变得敢想又敢说。
  老哥自谓来一趟不容易,拣日不如撞日,何不就趁今朝替我俩做主,了却这桩心事。天地是现成的,长兄如父,在他面前拜上一拜,便算正式结缡。
  哥哥热心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在这个简陋至极的石洞里,和临渊跪过天地,拜过兄长,又折来树枝当筷子,吃了许多烤得松松脆脆的松仁,就此成了亲。
  空琴山地气殊异,仙家不宜久留。哥哥将带来的包袱给我当作贺礼,驾云告辞。
  我打量那包袱,早被摊开来,杂七杂八的物什占满我整张石床,便有几分明白了他的意思。
  临渊坐在火塘边,眉目安和,不知想些什么。安静的面庞像极晚夏桃实,细而透明的薄绒似有还无,凉白之中透出几丝水润的绯色。澄澄火光映照下,颈似白玉,如琢如磨。
  发梢的雪水融化,自脸颊滴下,一路蜿蜒,又沿着他的喉结,从领缘滑落进襟怀。
  我走过去,坐在他膝上,轻轻用指尖描摹那滴雪水留下的痕迹。
  “临渊,你今天学会降雪了,很了不起。”
  又拉起他一只胳膊,轻轻环过腰间:“所以……这是你的礼物。”
  他的呼吸很暖,渐渐变得低促。睫毛轻颤,在鼻翼投下浅影。片刻后,终于将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迟疑地拢了过来。
  唇齿如甘蜜清凉芬芳,躯体似岩石坚毅滚烫。
  像小孩子吃糖,有了一颗,总忍不住想要接着品尝,好奇下一颗是什么滋味。
  我很慌乱,紧张得甚至不敢闭上眼睛。旧时噩梦太令人恐惧,又怕他毫无应有的反应,那才真正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里乱哄哄,把看过的凡间话本册子全部回忆了一遍,发现还是没有头绪。短短一瞬,已辗转过千百个念头,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要万一不会,那我岂非骑龙难下……简直太无助了。
  又不知怎的,想起当年在龙宫做婢女、年少无知时,曾无意中听小叔叔太玄和侍卫在殿门外聊些少女不宜的私房话题,说是蛇族交尾,怎么都得好几天才算完,龙就不好说要多久。我甚苦恼,自己虽也有一半龙形,但一次几天几夜这种强度绝对是不行的,只好委屈夫君。
  他的手终于摸索到裙裳纱结,一扯便松脱。我心里一松复又一紧,还好他会,他居然会,他怎么会……他果然会。而且,相当地会。
  发丝缠绵的温柔,眼角眉梢的触动,鼻梁的峻挺,唇角的温软。
  某一刻,终于忍不住蹙眉,在他颈侧轻轻咬了下去。
  绵亘千年的痴缠爱恨,似在浮沉中寻着依凭。情浓之极,眼角便有些许晶莹。
  他摸到那泪珠,忽然停住,眼神迷蒙,有些无措地喃喃:“别哭……我……我轻一点……”
  我惊却睁开双眼,指甲快要陷进他肩头,迭声细问:“……临渊?你记得我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记忆如潮汐涌来,痛楚中亦裹缠着难明的渴望,充实而圆满,难耐又不舍。
  他却沉溺不答,十分投入,只低低俯在耳畔呼我的名字。从额角到唇峰,辗转研磨,轻飘飘的,云一样游走。一呼一吸,一张一弛。就像那些过去的岁月,峰回路转,一步一曲折。
  洞外风紧雪急,石室内煦暖如春,覆着一层薄汗的肌肤,看上去愈加鲜洁晶莹。
  那本编造得香艳骇人的《龙狐传》,终于实至名归。
  我不知道他神识中支离破碎的记忆,究竟有没有因此而清晰一些,但接下来的日子里,孩子气的临渊变得愈加黏人,并且身体力行地尝试了享用礼物的一百八十多种方式,乐此不疲。
  山坡上的松子都被摘得差不多了,等新的长出来还需要一段时日,我无事可做,晴天牵了临渊出门晒太阳,阴天就腻在洞里窸窸窣窣。掐指一算,空琴山一年到头下雪的日子几乎超过三百六十天,天公作美。
  我问他:“你喜欢吗?”
  他便迷迷糊糊“唔”了声,弱眼横波,将下巴蹭进我颈窝,气息拂得耳畔酥痒如麻。风雪再稠密,仿佛也不是那么冷了。
  凡间那些册子编得天花乱坠,却也有句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情之所至,或许并不需要那么多书。我是涂山狐,媚骨天成,大概天生便懂得如何让自己的夫君更快乐。
  哥哥回涂山后,大概将我俩已经成亲的消息散布出去,接下来的日子,偷偷摸摸前来道喜的故交络绎不绝。鉴于空琴山实在是个山贫地瘠的不毛之地,大伙儿临走时都贴心地留下些用度,有衣衫鞋袜,有被褥茶具,小小山洞收拾出来,也颇像模像样。
  雪后初晴,遍地琉璃。龙是冷血动物,见了太阳就走不动道,临渊化出原身,懒洋洋趴在洞口晒太阳,每过半个时辰就翻个面,四爪松弛,肚皮朝天,应龙的两只翅膀无意识地垂在身边,偶尔顽皮地扫起一小团雪块,朝我裙子上飞来。
  我正拾掇不知谁留下的一只包袱皮,被那雪撞得手头一松,包袱中滚出个瓷瓶,叮咚落在脚边,捡起来细看,见封纸上光明正大地写着:金风玉露丸。
  这种奇奇怪怪又引人浮想联翩的名字,连傻子看了都能猜到,定然是个帐中助兴暖情的药。
  由此可知,世人对娶了狐狸精的男人,普遍抱有多么巨大的担忧和同情,以至于纷纷不吝添砖加瓦,连床笫之间也要众人拾柴火焰高。
  我想起了那些喝得临渊鼻血直流的海马汤,琢磨来琢磨去,估摸出了点头绪,能送出这种大药丸子的,除了小叔叔太玄,大概也没别人。
  以我对临渊的了解,这种玩意儿他实在用不着。但那瓷瓶很好看,上面绘着精致的缠枝莲花纹样,便把药倒了,瓶子留在床头,作插花清供之用。
  如今的空琴山,已不再是荒芜雪国。
  旧友们留下许多果蔬花树的种子,临渊很喜欢,在山洞外头搭出个棚子,捡来石块垒出花洼,还将山谷向阳的那面也开垦出来。晚间若落了雪,他就第二天大早去把雪扫掉,固执地相信,终年大雪纷飞的苦寒之地,也能长出茸茸绿意。
  我俩在苍茫浩雪里相依为命,一晃便是百年过去。
  临渊每天去向阳山谷,挑一枚成熟得最好的菩提果来给我吃。我问他,为什么不一次多摘点,非得一趟趟来回折腾。他便伸出手一边比画一边说,要给幼棠最新鲜的果子。
  颓垣之上画壁成卷,深雪里能够长出菩提,沙丘也可以种出海棠。

第七十五章  曾盼岁月须臾驻
  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留在空琴山一方小小天地里,一个百年接着下一个百年,一个千年接着下一个千年,绵绵无绝期。
  然而只是,我以为。
  夜来把临渊带走的那天,空琴山下起百年难遇的鸿蒙大雪。
  他沉沉昏睡,躺倒在銮驾之中,被四双穷途兽拉着,往昆仑墟跃空远去,化作一个遥远的小黑点。
  穷途兽,末路穷途,再无归处。
  其实那只是个寻常日子。自从来了空琴山,我不大记那些天干地支五行时辰,见天气忽阴沉得反常,便将临渊留在洞内,自去摘些松枝枯叶将那几亩花洼盖住,以免遭了霜冻。
  漫天昏冥中,忽浮出一驾金碧辉煌的车辇,悬悬落在山巅。
  车辇以日月星辰为徽,四壁悬垂了轻若云雾的纱幔。我一眼便认出,那是隔绝寒暑的上等银丝鲛绡。
  绡帐被一双纤手从中拨开,指如削葱根,白似吴盐。紧接着便有绰约女子形体从帐中滑出,轻盈不自持,遍体生华香。
  自从勾搭上东皇,她如今已有天妃名号,出行一趟,排场喧天。
  我懒得问她有何贵干,也不欢迎这种莫名其妙的窥探,在裙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残雪,打算回去将洞门关好。
  刚走出两步,被她举臂当胸拦下。单刀直入地宣告来意:“我来要人,今天必须把他带走。”
  我瞟她一眼:“怎么东皇的异兽园,如今正缺一条应龙吗?”
  她也不恼,慢悠悠绕着我转了一圈,上下打量。
  “他现在修为全失,神识尽散,除了多出双翅膀,和条土龙也没什么区别。若能得昆仑墟灵气沐泽将养,总比留在这穷山恶水的雪沟沟里好得多。如果你真的很爱一个人,为了怕他痛苦就会成全他对不对,这么从中作梗,何必呢?”
  我简直失笑:“我都不是真爱了为什么还要成全他,我就是喜欢看他痛苦啊,因为我不是真爱啊。他伤成这样,究竟是谁造成的?他遍体鳞伤差点死在黄泉海时,你在哪儿?他被白泽押上昆仑墟定罪时,你又在哪儿?你有什么资格来和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讨论什么真爱不真爱?”
  连声诘问被吹散在风雪里,无人相应,只撞得我心口生疼,隐隐生起不祥的预感。
  她清清脆脆笑起来:“那好啊,我们讨论点别的。你有本事帮他渡天劫吗?”
  龙生来高华无双,然而劫难也比任何物种来得惨烈。别说临渊早已不再司神职,就算还是东海龙君时,也是听调不听宣,修为再高也只能位列散仙游龙。
  散仙中的上仙,在野不在朝,身份很微妙。这就意味着,应龙也是要渡天劫的。
  夜来掰着手指头算给我听,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临渊将面临一轮雾露乾坤劫。
  以他如今这般情状,别说这么酷烈的天劫,就算普普通通的雷劫恐怕也够呛。而被囚在空琴山法力全失自身难保的我,还能再为他做什么呢。
  照夜来所言,她已说服东皇,将如今毫无威胁的临渊带上昆仑墟,条件是设法替他挨过那轮天劫。临渊终究是鸿钧老祖口里的天极帝星,就算已经变得迷迷痴痴,搁在眼皮底下圈禁着,终归放心一些。
  我疑心夜来诓我,雾露乾坤劫岂是随随便便说担待便能免了的。东皇再大的胆子,也不能擅自干涉天道。
  可她接下来告知的一切,彻彻底底碾碎我最后一丝渺茫希冀。
  昆仑神宫太华山谷地,供着当年妖巫大战时,被东皇从巫族手里抢来的圣物玉珑台。那东西据说是万年玄冰中开凿出的玉魄所造,极阴极寒,能抵一切天雷荒火。若想让临渊毫发无损地挨过这轮天劫,只能将龙形盘于玉珑台上,或可幸免。
  “你若不舍得,那就看着他死喽。我得不到的,没人能得到。”
  彻骨的寒意冻住我浑身血脉,攥紧了拳,大口呼吸了好几下,呛进满腔风雪,才终于吐出轻飘飘却又无比沉重的四字。
  “如你所愿。”
  “这就对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倒耽搁我在这破地方多费半天口舌。”
  我没有力气再和她斗嘴。拔出被大雪埋至膝盖的脚,跌跌撞撞朝山洞走去。我还要再看他一眼,最后一眼。
  她追上来。
  “涂幼棠,我还有句话送给你。”
  “你自己留着吧,我不想听。”
  “你非听不可。”夜来提着曳地裙摆拦在身前,“得不到没什么,守不住才丢人。”
  我胃里一抽,满心烦恶,几乎弯腰欲呕。
  临渊走后第三天,风雪才稍霁。我将石洞内的每一寸都细细抚摸了一遍,独自离开了空琴山。
  这也是夜来的条件之一。她不希望我继续留在这个和临渊长久生活过的地方,最好消失得干干净净,谁也找不到,以免节外生枝。临渊挟在她手,她拿他的安危做筹码,放言我只要敢再出现在他面前一次,便是玉石俱焚。
  事已至此,任何要求,我都只能答应。
  但她说,不用留在空琴山受苦,也是她心怀仁慈力劝东皇,留给我的、最好的免罪结局。
  山谷里的水晶菩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石洞外的海棠花虽幼弱,也渐次成林。冰雪煮出的茶很轻软,松枝烤出的果仁焦脆香甜。这里其实一点也不苦。
  可她怎么会懂呢。
  临渊失去灵识后,记性一向很短。他大概很快就会彻底忘记我,又或者可以把任何一个悉心照拂在侧的姑娘,认作“幼棠”。我没有别的所求,只希望夜来能善待临渊。让他免受惊苦,就算永远神识不清,也要平静安稳地活下去。长长久久,不死不灭,寿与天齐。
  怀着这个伤感的念头,我去往凡世,漫不经心地独自度过了很多年。朝代几度兴衰,但我只一心流连临安如梦风烟,因此不断重回这个时代。如果神仙的生命也可以选择,我宁愿反复停留在和临渊最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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