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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持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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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琢磨着往回走,没多远便瞧见陕婆婆站在门前树下张望,远远地见两人来了,笑眯了眼睛。
  两人赶紧上前行礼,陕婆婆看看裴真又看看未英,“出了趟门,都长高了。”
  未英上前挽了她,裴真没做过这样同旁人亲昵的事,可想到自己异体反噬那段日子,陕婆婆的忙碌看顾,心下泛了暖意,也学着未英的样子,挽了陕婆婆的另一条手臂。
  三人说着话,往居所去了。
  而远在京城的人,却把身边所有人打发了干净,独自一人坐在锦衣卫书房中,盯着手中展开的画像,怔怔地出神。
  哑巧是会易容的人,如今已经确定无误,只是那个让他恨让他恼的女人身上的秘密,却不是易容能遮掩的。
  他清楚地记得,新婚那夜,他刀锋擦过她的眼角,当时划出了血珠,然而他也细细看过她的眼下,根本没有任何伤痕,不然,他怎么会轻易就信了她?
  还有在锦衣卫那天,他将她虎口震得通红,再不能更清楚了,他当时如何不怀疑他的夫人就是女贼,可看了她的虎口,又是什么都没有,他也是细看了的,没有任何粉妆遮掩的痕迹。
  是哑巧那十几岁小姑娘的易容术已经出神入化了,还是什么旁的原因?
  可即便是哑巧的易容术出神入化,那唐沁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她又是如何一把拉回来的?!
  韩烺想不透,把脑袋想破也想不透,只是一想到唐沁,他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现在算什么?!唐沁才是和他三书六聘拜堂成亲的人,他却看上一个连名字都不愿意留下、骗了他转身就走的女杀手!
  这是什么?!是私情!
  幸亏人家唐大小姐没有要留下的意思,不然他怎么办?!
  她就果真想着,他是旁人的夫君,她撩了就能甩了吗?!
  这些日,他每每想到此处,便心如油煎,恨不能让派去南边的人,直接将她抓回来了事!
  他必须要把她绑起来,必须关进地牢黑黢黢的屋子,必须狠狠地折磨她一顿,必须让她知道他锦衣卫指挥使可不是吃素的!
  不然他下辈子也解不了气!
  因着这个,这通缉画像已经被他扯烂了七八张。只是发狠要折磨人家的人,却连那些被扯烂的画像都舍不得扔,一张张捋平拼好折起来夹进了书页里。
  韩烺解不了气又不能把人抓到脸前来,心里进行了何等更为阴险的盘算,旁人皆不得知。反倒是裴真这处,见到了空中峰捧月楼里的大楼主,厉莫从。
  按规矩,先行回话。前一批人厉莫从早已见过问过,现在裴真几个到了,厉莫从便从木原开始,挨个叫进去问话。
  裴真并不着急,此次任务她与未英才是主要人员,未英那边并未获得涉及核心的消息,而她也已提前将说辞告知未英,只要她一口咬死韩烺什么消息都没找到,厉莫从也无法核实。
  最主要的,只要韩烺没有现在便主动暴露所查,他们这趟任务的金主自然也不能得知,待到金主将钱交付清楚,他们离楼任务便算成了,立时便能离开。
  这之间,裴真算着约莫一月,她是希望唐沁能永永远远瞒着韩烺,便是不能,给她一个月的时间也是好的。
  只是若是瞒不住,韩烺知道了真相,大发雷霆吧?
  她的错处理应她来领受,万望他不要迁怒旁人。。。。。。
  裴真就这么想着,木原和哑巧都已经上到二楼又下来了,未英也被领了上去,那二人却已经离开,她独自一人坐在捧月楼一楼的厅中。
  窗扉打开,空中峰的山风自四面八方涌进厅里,将水墨的细纱帷幔,吹得随风翻飞,影影绰绰之间,有人从后门,游荡到了裴真身后。
  裴真自然有所察觉,却没回头。
  “几月不见,果真变得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声音从后侧响起,时而沙哑时而尖细,裴真知道是谁,回过头来,看到了王焚半张阴柔俊美、半张粗烂扭曲拼在一起的脸。
  鬼医王焚,也是冷名楼为数不多名声在外的人物,裴真异体排斥那会便是得他救治,他当时对她之病简直用了十二分的精力,用他的话说:“这病简直非凡间之病!”
  裴真那时便觉得此人不可小觑。更不用说,此人确实是个奇人。
  传言王焚本不叫王焚,生于普通行医之家,只是某次随父兄外出行医,被一权贵子弟看中。那人见王焚美艳不可方物,强留王焚不得,便设计将王焚一家陷害,暗中掠走王焚。未及多久,那权贵便拿王焚巴结贵人,将王焚送了出去。
  王焚被送出不到一年,那权贵家中便突然败落了,只是王焚当时侍奉的贵人,比之权贵子弟,有过之无不及也。王焚在其手中三年不见天日,尝尽人世苦楚,后那贵人因事触怒其父祖,被勒令交出私自关押的王焚等人,贵人咬牙不把王焚交出,王焚狠心放火自毁半脸,勉强得以逃脱。
  只是他如何能真正逃出那贵人手心,那人派人去追,扬言王焚便是死去也要是他的鬼,王焚走投无路之际,一人从天而降,将他自刀山火海中救出,此人正是厉莫从。
  王焚自此,唯厉莫从之命是从!

  ☆、第18章 小师妹

?  裴真静静地看着王焚,平静地客气道“王先生,别来无恙。◢随*梦◢小*。lā”
  她客气说话,王焚却上下打量着她,哼笑了一声,“上次那病症,可有再犯?你不同我好生交代一番病从何来,我可难保能把你彻底治好。”
  他阴阳怪气地腔调,裴真也不见怪,排斥那会王焚没少问她,她的事如何能说与这等人,她一口咬定不知原因,显然王焚不信,却是无济于事。
  裴真暗暗猜测,王焚突然出现在捧月楼,是不是还想要从她嘴里得知些什么,她只当没听见方才王焚的话,礼貌地笑笑。
  王焚脸上闪过不悦,歪着扭曲的半张脸笑起来,“你现在不愿意说,没关系,我等你愿意说的那一日。”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让裴真隐有不安,他说完便揭过了这茬,双手背在身后,探头凑近了裴真,“我不管你是未采还是裴真,不管你是在冷名楼还是已经离楼,我可告诉你,不该管的事一样都别管,尤其,不要和楼主对着来,不然你救的人,说不定就变成了你害的人。”
  他将最后拉得极长,警告的意味十二分的浓厚,裴真略一思索,知道了原因。
  她看了王焚一眼,“也就是说,李君今日发病,是因为楼主不给药,是么?”
  王焚皱眉冷笑,“难道我的意思不够清楚?”
  裴真点点头,淡淡道“我只是确定一下。”
  王焚不知道她说得“确定一下”是什么意思,又上下看了她好几眼,阴阴一笑,甩着袖子去了。
  风依旧吹得水墨的帷幔犹如鬼魅一般飘飘荡荡,裴真坐着想孟尘和李渡的事。
  看来那二人没有顺着厉莫从的意思,厉莫从出手惩戒,这才有了孟尘各家各户地拍门寻药。
  这样想来,他拍了那么多门户,都没有寻到药,也许并不是那些人家没有,而是
  脚步声响起,未英从二楼走了下来,他脸色有些不好,裴真迎了过去,小声问他,“怎么了?”
  “阿真姐,”未英皱着眉,“楼主似乎并不相信,韩烺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未英忧虑又疑惑地看过来,裴真面不改色心不跳,朝他颔首,“没事,我来跟他说。”
  楼梯口有小童引路,裴真安抚了未英信步上楼。
  捧月楼拢共四层,但从外间看却有六七层之高,裴真自一楼厅堂上到二层,立在二层之上,才晓得二层同一层一样,都是高阔的厅堂。
  只是相比一层厅里飘飞的水墨纱幔,二层什么遮掩都没有,甚至没有一扇屏风,她看到了正东方向,一层层台阶上,一把金丝楠木阔椅上坐着的人,是厉莫从。
  小童送她上来通报了一声,便消失在了楼梯口,裴真感到了来自东边的压制感。
  她走过去,厉莫从歪了歪头打量她。
  他穿着一件素白色镶鸦青色宽遥У某づ郏硪'边上绣着花样繁复的月白色纹样。三十又五的光阴将他眉眼刻得硬朗得深沉,他正身而坐,唯有歪着的头,露出他此刻对来人的好奇与亲狎。
  裴真心中警觉大增,一步步走上前,在厅里摆放的两排圈椅末尾站定,行了个礼。
  她不上前,厉莫从看着她,摆正了脑袋,嘴角噙了一抹笑,点了她坐下,“怎么?无功而返了?”
  他说得极轻巧,裴真却听得眼皮一跳。
  厉莫从不问她结果如何,二话不说地便将无功的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没有消息和无功而返,根本就是两码事!
  裴真想起她提出离楼时厉莫从的态度,先是惊讶,而后便好像真的要放她走一样,将这甲级任务交到了她手上,那态度裴真当时未过多品味,分明就是看她有几斤几两的意思。
  他现在这么说,是认定了她探听不到,便胡乱说是没有消息了。
  裴真深吸一口气,起了身,“楼主容禀,我等此去锦衣卫指挥使府上探听其对前任指挥使的死因之查探情况,目前已得到确切消息,并非无功而返。”
  她这般严肃,厉莫从嘴角的笑意未收,越发扬了起来,“确切的消息,便是什么都没有?”
  裴真忽略他口中的嘲讽,正色道“锦衣卫指挥使韩烺确实怀疑周机之死有人背后操纵,并借机南下微山湖亲自查问,然他并没有问到有用消息,锦衣卫无人再至微山湖查探,韩烺亦亲口说其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言罢,空旷的厅堂一默,只有一种略带刺鼻的不明香气从香炉内飘起。
  厉莫从明显不信地点头,“没想到,我的小师妹,还有这般本事,能让锦衣卫指挥使亲口说出消息。”他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看样当得不错?”
  话音一落,裴真终于在那刺鼻香气中,心头快跳了两下,她冷静地说不易,“如履薄冰。”
  厉莫从挑挑眉,翘起了腿,摆出一种放松的姿态,又开始歪了头打量裴真,“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唐家人为你所用的?我记得那蓝姑,医术不浅呢!”
  裴真当然不会告诉他,直接略过了厉莫从好奇的询问,“楼主可以此告知金主。”她说着一顿,又道“若是不放心,我可亲去说明。”
  “呵!”厉莫从忽的一下,裴真见他起了身,直觉眼前一晃,再定睛看去,一身白衣已至自己身前,就在她身前不到半丈处。
  “你去说?别是想帮韩烺顺藤摸瓜吧?韩烺给你什么条件?”
  他声音不大,裴真却觉得心头一滞——他猜到了她的意图。
  只是他恐怕没想到,那蒙在鼓里的小豆子,根本什么条件都没给她
  “韩烺根本不知我是何人,更不必谈条件。楼主信与不信,我与未英的任务已经结束,还是交由金主决定。”
  裴真不想再同厉莫从多言,只要韩烺不去拆她的台,她定然能顺利离楼,而韩烺本也要装作一无所知的。
  她向后退了一步,拱手同厉莫从告辞,然而,告辞的话还没出口,手一下被人拉住。那人手掌及其冰冷,力道却极大,由不得她反应,白色衣衫已经近在眼前。
  香气更加刺鼻了,裴真听到了不同于方才的、亲昵十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是同我闹什么别扭?”
  。

  ☆、第19章 有点意思

?  裴真一个激灵,顿时感觉被他攥住的那只手掌湿冷滑腻,让人说不出多想甩开。
  她知道未采对厉莫从的情谊,毫不夸张地说,未采是为厉莫从而死,而厉莫从呢?
  她想起提出要走时那轻看的眼神,可他给出的任务却一点都不轻,现如今她顺利返回,他却来了这一句话——
  闹别扭?
  什么样的别扭能让他的师妹接下离楼的任务,出生入死?
  厉莫从就是这么将未采骗得团团转吗?
  裴真心思转过,胃里翻腾了一下,呕吐感涌了上来,她另一只手扣住了厉莫从的手腕,抬头看向厉莫从刨根问底的眼睛,微微笑。
  “我离楼与否,同楼主没有任何关系,楼里人才济济,不缺我和未英两人。”
  她气息平稳,神态如常,可厉莫从仍然感到了她加快的心跳。只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她并不是脸红地心跳,而是迫切地想摆脱他的意思。
  厉莫从眯了眯眼睛,未采从来不会这样。
  她果真不是未采,王焚说她那病来得奇怪,看来是真的奇怪透了,这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除了这副身子还是这副身子,芯子已经换了?
  但是换了谁呢?
  她说她叫裴真,可他也派人问了,叫裴真的人有不少,可没有一个和她有关。
  厉莫从说不清,只能将她归为性情大变。一个变了性子的人,对他来说可就不会像他一手养起来的师妹未采一样听话了,只要他一个眼神最多一句话,她就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不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人,留着没有任何用,他如今是冷名楼的主人,坐稳了冷名楼的位置,可没有心思再培养一个师妹出来。
  厉莫从一笑,松开了裴真。而裴真离了他的控制,立时向后退了一步,拱手离去。
  厉莫从看着,目光从那熟悉面庞的冷清神色一路掠过,看着她细瘦又挺直的背影,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浓重的好奇。
  有点意思,他想。
  。。。。。。
  裴真快步离开了捧月楼,未英还在门口的大石旁等她,两只手攥着,很是焦急,裴真朝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刚走到未英身边,尚未开口,便听未英低声朝她道:“阿真姐,凉州来了。”
  裴真看去,见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的年轻人远远走来,通身透着冷气,面无表情地从二人身上扫过,没有任何停顿,大步往捧月楼里去了。
  凉州是厉莫从的开山大弟子,亲信地位丝毫不次于王焚,年仅十八便已经接手了冷名楼最为复杂的情报系统。
  他在他们之后进入捧月楼,裴真不禁和未英对了个眼神,很有可能,厉莫从要将他们此次得来的情报交由凉州,送往那位金主处了。
  只是到底如何,裴真和未英一点都探听不到,用未英的话说,凉州也算和他们年纪相仿,却从小便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未英从来就没见他笑过,想从他嘴里探听点什么比登天还难。
  裴真想想凉州那冰冷的样子,也不奇怪,总归他们现在交差了,只等着金主那边的说法。成或者不成,都不是她能担心得了的事。
  带着未英回了同陕婆婆一起住的小院,陕婆婆正翻晒从山里采来的草药,见了两人赶忙拉了两人问话,两人把话说了,陕婆婆皱了眉头。
  “但愿顺利才好,毕竟锦衣卫指挥使没探听出来消息,确实有点奇怪。”她说着,看了裴真一眼,“你可确定没被他骗了,若是他早已识破你的身份,故意说什么都没有,到时候被金主那边看出来,你便是离了楼,也少不得吃苦。”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不住叹气,“咱们这位厉楼主的手段,厉害着呢!”
  裴真忙道没有,她不能说其实小豆子什么都跟她讲了,只能说些旁的安慰陕婆婆,陕婆婆似信非信,仍是叹气,裴真不想说这个,问起陕婆婆翻晒的草药来。
  这一片山乃是庐山延脉,延续了庐山的灵秀风水,山上草木茂盛,陕婆婆常年无事,一年四季采了不少草药,现下两人快离楼了,便想着将这些草药晒一晒,捡点好的给两人带上。
  未英听着她老人家厚朴、瓦韦地数着,实在按不下心里的话了,“婆婆,你跟我和阿真姐离楼吧,我们养你!”
  陕婆婆一愣,这话,已经是未英第二次提了。陕婆婆是荣养的老人,早已不接任务,去留随意,想走立时便能走。
  裴真道是,柔声道:“我同未英走了,您老人家也没个能说话的人,随我们去,岂不是好?”
  陕婆婆脸上露出了犹豫,只是要摇了头,“咱们都是做惯了杀手的,出去能干什么?你们两个自去生活便不容易,带上我个没用的老婆子,更是拖累。”
  她说这话不无缘由,冷名楼的杀手虽然功夫高强,可正宗的武林门派却对杀手多有不耻,杀手离开冷名楼,没有旁的一技之长,只懂杀人根本无法生活,要么重操旧业,要么穷困潦倒。
  更麻烦的是,杀手离楼之后,不乏有从前手刃过的人家找上门来出气,即便是出任务杀的人,可一条命就是一条命,被杀之人可不会算这么清楚。
  当年冷君冷成离楼,那也是找好了下家的。他侍奉的瑞平侯府没多久便没落了,冷成给那袁松越当了好些年近身侍卫,直到袁松越封侯拜将,才将他单送出了出来,做了百户,得了官身。
  冷成不易,只是这份不易也不是人人都有。
  所以陕婆婆不愿离开,她笑道:“我在这,好歹也是长老,厉楼主还指望我替他稳住人心,怎么也得给我两分薄面。”
  “可是那厉。。。。。。”未英双眉一挑,想到厉莫从的不好对付,还欲再劝,裴真却抬手止了他,“未英不必说旁的,婆婆是怕咱们过不好。那咱们就让婆婆看看能不能过好。到时候,婆婆自然跟咱们走了。”
  她不急不躁,说出的话就像是脉脉清泉,未英立时点头应和,连陕婆婆都不禁慈爱地点了头,笑着看了两人半晌,携了两人的手,“那我就看你们姐弟的了。”
  。。。。。。
  裴真这里,提心吊胆的日子告一段落,等待的日子过得轻快起来,只是某些人的等待,却异常的煎熬。
  

  ☆、第20章 暴虐的他

?  京城,端午节过后的天气,热浪就像是龙舟,乘风快扑而来。
  韩烺将手中大刀嗖地一声掷回刀鞘之中,浑身汗水淋淋,汗水将他素白色的细布衣衫浸透,松花细布紧贴宽阔起伏的前胸,隐隐可见细布里横在前胸的一条狰狞的长疤。
  本不过一条不足为惧的皮肉伤,偏偏被人停了药用冷水去浇,结了疤便生生揭下来,如是几次,好了,也留下一副狰狞可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条伤,差点取了人命。
  韩均目光从那条疤痕上扫过,暗自叹气自家爷心里恨,抓不了那个人,只能折腾这道伤,折腾他自己。
  他已经很多年不这样了。
  韩均喊了韩烺一声,说备好了水,韩烺一言不发,往水汽腾腾的净房去。
  一月了,她已经消失一个月了。
  她不是要离楼吗?为何还不走?是冷名楼效率太低,还是她离楼根本就是个幌子,根本就是为了继续骗他留下的后手?!
  昨夜,他派去渗入冷名楼的人传了消息回来,他万万没想到,她确实是改了个名字的人,可她再怎么改名,都改不了她就是那冷名楼楼主厉莫从嫡亲的师妹!
  年长她十七八岁的师兄,传回来的话可没说她待那厉莫从如兄如父,而是,暧昧不清!
  暧昧不清?!还有什么不清的!
  韩烺当时差点拍碎了一整张紫檀书案,若不是那信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她在自己这里,确实是离楼任务,他怕是已经安耐不住了!
  韩烺跨进木桶之中,木桶中的水汽,蒸的他呼吸不畅。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快十年了。
  那时候他那爹整日魂魄离体一般隐在雾灵山中,对着旁人家中的过了世的女人念念不忘,娘的忌日,他也不回来。自己闹腾了几年,越发心里恨,那一年早早又去闹,他只作不理不睬,自己气极,花了大价钱请了人佯作杀自己,重伤在雾灵山不远的密云,即便如此,都未能将他拉下山来!
  蒸汽弥散,韩烺想到那时候自己还会为了别人作践自己,等他一走三年,江湖飘荡,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真是愚不可及!可眼下,他怎么又开始这样了?!
  韩烺想得伤疤深处隐隐作痛,只是痛意未及遍布全身,他忽然从桶中站了起来。
  水哗啦啦地响,他头脑却越发清晰,他想起来一桩事!
  昨日打马当街路过,他遇见了瑞平侯那个放出去做了百户的侍从冷成,他近来心气不顺,那冷成多瞧了他几眼,他也就回看了过去而已。
  这人他知道,是江湖出身,跟在瑞平侯身边好些年,那时他查瑞平侯的事,主要是查了他与那薛道姑之间如何如何,并没过于注意此人,只知此人善刀善暗器,却不善言语,从前在江湖上也是刀尖舔血的,左耳边上豁了一道口子。
  他是真的没在意,每日要听多少各路的消息,此人的事听过也就罢了,可他今日想了起来,他当时托江湖上的朋友请人杀自己,请的好似正是冷名楼的人,而那人,他记得一柄刀使得极好,左耳边正经就有一道豁口!
  水花四溅,韩烺大步跨出了木桶,伸手扯过袍子,边穿边往外去。
  一定是那冷成!
  她和未英闯锦衣卫那次,按照杨百户的回忆,来救之人飞镖快而无声,绝对是个中排得上的高手,那种地方那种情形,不是冷成是谁?!
  韩烺想抓住了急流中的木头,迫切地想从冷成身上知道些什么,他几步往外去,五月初的风虽温暖宜人,可不带一丝阻拦地挂到韩烺湿漉漉的身上,他一下醒了过来。
  冷成一个离楼多年的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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