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蛛女离魂-第2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灼张开小手,在空中拼命画了个大圆,以示其父官职之大。
  对方噗嗤好笑出声,等怠趼笑意,那孩子整了整衣衫,姗姗有礼微一垂首,客气说道:“敝姓崔,单名……”孩子倏地顿住,心里想起什么,他忙改口,另道,“黎奴,黎奴是我的名字。”
  “嗯,黎奴,现下你便帮我把蹴鞠捡回来。”杜灼满意地笑了起来,即刻下了吩咐。
  黎奴有些不解,他指了指落于不远处水洼里的蹴鞠,反问道:“可是,蹴鞠就在面前,你自己可以……”
  “那样灼灼的手便脏兮兮的,灼灼一会还要吃石榴,知道了么?”杜灼一脸理所当然催促着黎奴抱起蹴鞠,见着对方听命行事,她笑了笑,从怀里掏出石榴吃了两颗。
  “分你吃石榴,这是灼灼从爹爹上贡皇帝陛下的珍果里偷出来的,勿要告诉别人,不然灼灼不跟你玩。”杜灼将一颗石榴塞进黎奴嘴里,一面模样神秘地说。
  “怪不得方才那样问我……”黎奴轻轻嚼了嚼,石榴汁水迸裂,嘴里泛出一丝甘甜。
  两个孩子自顾讨论各式吃食往殿内走去,未曾在意隐于桂树后的妇人缓缓走出,定定注视二人走远。
  雨水轻柔,浸着满树金桂的香味飘荡在每个角落,不管身在何处,总有一股淡雅充斥鼻端。清冷的初秋,相遇的序幕悄然展开,那时错认维系彼此在不知名丝线上的偶然,殊不知却是命运不可逆转的轨迹。
  注:
  一、因唐代居于室内需脱鞋,仅着袜子,故出殿来到院落是需要穿鞋的。(若言与日本现下的进出脱鞋一般,莫不如说日本一直仿效唐代生活习惯。)
  第三幕 追寻
  木造的殿阁匆匆走来个身着华丽绸缎衣裳的孩子,昔年童稚的面容上隐约显出些许成年女子特有的高傲,纠结的眉间却又透露出未及退却的孩子气,时光荏苒,光阴流逝,那个在角门与陌生孩子哭笑交谈的杜府小姐不知觉间已然长到十二、三岁年纪,此刻她泪流满面跨入房内,砰地一声猛摔上格门,气呼呼坐在榻上生着闷气。
  室外乐声大作,她好似没有听见,双眼瞪着烛台跳动的火焰,嘴里咕哝着什么不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
  黎奴轻轻推开格门,不露声色打发室内侍妇,缓步走到杜灼身旁,明知故问道:“小姐,吉时快到,还在房里作甚么?”
  “不要你管,灼灼才不要参加大哥婚礼!”杜家小姐别过脸,狠狠说道。
  “一会新妇入门,小姐还需前去行礼(注一)。”黎奴瞥见杜灼一脸怒容抹去眼角泪水,不愿出声搭理,他只得再劝道,“自家大哥婚礼,争可任性胡言不去参加?”
  “灼灼不喜欢嫂嫂,灼灼讨厌她,抢走大哥!连灼灼喜欢的南珠项链也给她了,灼灼不高兴!”黎奴忍不住笑了起来,激得杜灼气愤大喊:“黎奴好无情,黎奴不帮我!”
  黎奴不理杜灼吵闹指责,忽严肃了神情说道:“小姐还有理说,方才青庐(注二)交拜时,是谁扔了硕鼠吓得侍女大惊失色乱作一团?又是谁偷剪了喜蜡换下美酒?”
  “你亲见是我了?”杜灼停止哭泣,偷偷觑了对方一眼,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反问道,“玩笑罢了,黎奴骂我作甚么?又非灼灼的错误。”
  黎奴哭笑不得望着杜家小姐强词夺理一番争辩,开口问道:“如此说来,倒是谁的错误?”
  “大哥的错,娶了妻子便不疼灼灼了;爹娘也是,天天念叨新妇如何如何,都不管灼灼生病难过……”杜灼愈说愈委屈,豆大泪珠沿着面颊滑落,想起中意的金栗红玉镯不日便要传给嫂嫂郑云儿,她心里更是憋屈。
  “胡思乱想,没有的事,小姐勿要胡言!”黎奴笑着取来帕子,为杜灼拭去眼泪。
  杜家小姐转又想到什么,她抽泣着看向黎奴,轻声问:“黎奴你说,每个人都会离开我身边,是么?”黎奴摇头否认,不及回答,听对方接着说,“你不要否认,我心里清楚,那日偷听到爹娘的话说,我听见……听到他们说,灼灼命短,未必能过十八岁……”
  “胡说!”黎奴倏地站起身,面色阴沉反驳道,“哪个庸医下的定语?!孙医师看过没有?若无,天下间谁人可以妄下断言?”
  “可是……”“没有可是!”黎奴面露不悦打断杜灼的话,他快步踱到格窗旁,颇为烦躁走了几个来回。
  视线跟着黎奴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杜灼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惹恼了甚少发脾气的黎奴,暗想长兄大哥婚礼“作恶”太多,她只得低声致歉:“我去参加大哥婚礼仪式,不会再胡闹了。”
  沉默许久,黎奴回到杜灼面前,认真道:“小姐的宿疾定会医好,所以小姐勿要乱想,无人会离开小姐身边,老爷、夫人、少爷、乳母……”
  “黎奴也会,一直在我身边么?”杜灼歪了歪头,望向黎奴眼睛深处。
  “会,我会一直,永远在灼儿身边。”黎奴说着露出温柔的笑。
  “当真?”杜灼大喜,拉起黎奴的手便往外走。“这就去参加婚礼,说起来那郑云儿须得给灼灼行礼呢。”
  杜家小姐眼角仍旧挂着泪水,嘴角却扬起灿烂的笑,这个场景,深深烙印在黎奴的心里,许久不曾磨灭。
  第四幕 终忆
  “黎奴,哦,不,崔俨,既然返回京都是嫡母安仁长公主的意思,你便回京一趟听候安排罢。”立于黎奴面前的涞州刺史杜柏戬轻微咳嗽打断对方的走神,一时有些拿不准该用怎样的言语态度与之说话。
  恍惚回过神,黎奴兀自终止了回忆往昔。不远处是为他祖饯设置宴会仆役忙碌的身影,时不时抬头好奇打量他男装打扮的模样,在旁人看来,他是怎样怪异的人物?或者他不甚关心周遭人的看法,他真正担心的是杜府小姐得知一切后的反应。
  “是,黎奴知道。只是方才所言之事,务请老爷成全。”黎奴态度诚恳拱手行了大礼,面露焦急等待杜使君对于其请求的答复。
  杜柏戬有些为难,语气犹豫嗫嚅道:“这个事情……要晓得你尚未恢复身份,至于将来是否有可能得到应有的官位还未可知,如此轻下许诺,不是耽误我灼儿大好年华么?”
  黎奴握紧拳,低下头默不作声,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不自然的有些颤抖,像是压抑某种情绪:“黎奴唐突,老爷见谅……”
  “这样罢,”杜柏戬心有不忍,讲出个折中办法,“一年时间,若你不能查清清河崔家灭门一案、恢复豪族世家身份,便不要怪我将灼儿许配贵家,何如?”
  “老爷!”黎奴心急上前一步,想要再作讨论,却被杜使君挥手打断,听对方毫不退让,坚持道:“你勿要再言,至多两年,我只保证这两年内不为灼儿择婿,再长,恕我不能应允,你亦知晓灼儿的身体……”
  “是,崔俨明白。”黎奴知道多说无益,杜使君已然不会再作让步,他行礼谢过,刚要告退,听得杜柏戬又道:“你亦知晓灼儿固执脾气,你我二人这里商量,也要她同意方能作数。”
  黎奴点点头,又与杜柏戬密谈几句,借口祖饯诸事忙碌,匆匆作别而去。
  出了主殿,经过花园,不知觉来到掩翠阁前,听得殿内寂静不闻声响,他举步不前犹豫着是否应该进去拜访,忽见阿宝端着汤药沿游廊疾步走了过来,黎奴忙避至一旁隐藏起身形。等到阿宝身影在眼前消失,他才想起杜府小姐每日清晨都会在茶室服用汤药、消磨时间。
  思及此,他迈开步子绕道后殿。隔着亮若镜面、倒映耀眼阳光的潺潺溪水,隐约听见茶室内传出轻微声音,黎奴隐在树丛后,定定看着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心里五味参杂,瞬间竟不知如何面对。
  正当他犹疑之际,听得茶室里又是一阵喧闹,看到郑云儿神色惊讶对杜府小姐说了什么,便见如灼倏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大喊:“骗人,嫂嫂骗人!黎奴是男子?!”
  心里不禁有些紧张,黎奴倏地握紧手中拿着的象牙梳掌,心里考虑着是否应该进去说明,抬眼望见杜灼极其反感,断然拒绝旁人相邀:“不送!不送!羞煞人了!不要见他!……”
  黎奴怔怔看着杜灼情绪激动将家嫂、侍女阿宝赶走,垂首看着手中华美的梳掌,缓缓纳入怀里,他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笑,继而转身离开了掩翠阁。
  麻木行着祖饯之礼,进酒、饮下,祝词、插柳,跨上骏马,拱手与杜府众人作别,哪里也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明明知晓杜灼不会来送,黎奴心里仍在奢望。
  黄沙漫天,初秋的狂风席卷道上尘土迷漫了人眼,黎奴走在队伍前头默默骑马行进,忽然,他感受到身后一道熟悉目光的注视,缓慢回首望向道旁一处断崖,见到驾着白马的一个女子,凉风扬起其臂上鹅黄色的帔帛,长长远远,像思念一般延绵不绝。
  “灼……”黎奴刚想出声,想起与杜使君的约定,他不敢开口说出不切实际的保证,目不转睛望着杜灼,千言万语,他也只是翻身下马,将手中折柳种于道旁,心中默念:两年,两年时间,他定然想办法查明崔家灭门一案,恢复清河崔氏身份。
  再回首,记忆终了,黎奴挥动马鞭,向着朝霞升起的方向,向着等待未知真相的地方策马前行。
  注:
  一。唐风俗,新妇入门,舅姑以下从便门出,再从门入,言踏新妇足迹,详见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卷一·礼异。
  二。唐代婚礼,以青布幔为屋,在门内外,谓之青庐,交拜便在此处进行,详见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卷一·礼异。

  番外 和风·云歆(上)

  第一幕 日和
  平原上扬起漫天黄尘,呼啸而过的冷风割着面颊分外疼痛,道旁干枯的桦树枝干跟着瑟瑟发抖,时值寒冬,地处黄河之南的荥阳枝叶凋零,视线所及地方没有半点绿色,满眼的灰白,包括天空厚重阴沉的云朵。
  某处恢宏大宅内未燃炭火取暖,铜制连枝灯上仅点了一盏蜡烛,灰暗摇曳的烛火在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冷风侵蚀下愈发显得寒碜而可怜。一身褪色华服的贵妇偷偷觑了沉默不语的女儿一眼,不停解释道:“云儿,事情便是如此……”
  郑云儿面无表情瞪着紧握成拳的手,既不反驳亦未赞同,仿佛周身寒冷令她早已忘记了思考问题的答案。
  久等不到回应,贵妇神色尴尬起来,她竭力忽略女儿的冷漠表情,自顾沉浸在得知喜讯带来的快乐当中。
  “爹娘不是决定了么,既如此,还有何可讲?”郑云儿话毕低头看着揉成一团的帔帛,忽然双手放开,锦缎倏地恢复原本光滑状态,然而帔帛主人被旁人擅自决定的人生却不能如它一般,即便松开手即便出言反对,于既定的事实都不会有丝毫影响。
  贵妇脸上讪讪的,停顿半天才又开口劝慰:“说是远嫁,但除开距离略远这点,那户人家——为娘打听得清楚——绝对和善好言,加之贵为国朝勋旧,虽不如我荥阳郑氏门第显赫,却家境殷实,下半辈子定然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郑云儿侧身望向嫡母,冷笑着反问,“哪个衣食无忧?爹?娘?还是在家依靠族人周济维生的兄长们?!”
  “当然是……”郑府夫人被庶女一番抢白,不禁涨红了脸扬声骂道,“看你甚么态度!我好声气说话,你倒顶起嘴来,身为豪族该有的礼仪呢?去叫你爹爹来评理,你这般行止像个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么?”
  郑云儿低下头,视线触及室内陈旧的摆设,早已剥落了其上装饰的漆器,黯淡无光、垂头丧气挂在木架上的帐幔,每件物品无一不在透露家道中落、辉煌再无的悲凉无奈,每处不合时宜的声响都在陈述空有名号,实则外强中干的败落现状。
  “拿无甚用处的女儿换取丰厚聘财,在豪族里早不是甚么隐秘事情,如今轮到女儿,女儿自当听天由命不会反抗,娘亲被人点破亦无需恼怒,只管等着贩卖庶女所得好处便是。”郑云儿说完垂首恭谨行了一礼,而后别脸看向一旁,任凭郑府夫人如何冷眼咒骂亦不再开口。
  “你!不知好歹!真是不知好歹!”贵妇站在原处猛跺脚,喃喃说着不断重复“不知好歹”的话语。二人僵持许久,贵妇耐不住对方沉默以对,恶狠狠瞪了云儿一眼愤愤拂袖而去。
  周身气力仿佛被全数抽走,缓缓跌坐榻上,听着室外传来的呼呼风声,郑云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赶忙拉紧帔帛包裹身体,但却徒劳无用,单薄的衣裳挡不住刻骨的北风。
  自郑云儿与涞州刺史杜柏戬长子订婚以来,这便是云儿每日与其嫡母必行的对话。
  隐隐有些气馁,云儿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嫁与庶族……不该抱怨么,连抱怨一句的资格也没有么?”眼角泪水滑落,她无心擦拭。
  “姐姐……”
  门外响起个怯生生的声音,郑云儿飞快拭去眼泪,勉强扯出一抹笑看向举止局促站在格门旁的少女,柔声招呼道:“楚媛,这么晚了还出来作甚么,也不看看天气寒冷,小心冻着。”
  衣着素净的郑楚媛年方十四,面庞圆润看着像孩童一般天真无邪,皮肤白净仿若凝脂,说话时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上下闭合,衬得双眼愈发明亮可人。就该是个得到旁人宠爱的贵族小姐……郑云儿目光柔和注视着妹妹,方才那股哽堵心头的怨恨之情蒸发无形,她脸上浮现宠溺的笑,挥手将其招至身旁。
  楚媛双手合抱凑到嘴边呵了呵气,抖着身子说道:“外边好冷,滴水成冰的,风吹过来,僵了一样。”
  云儿闻言展开帔帛披到妹妹身上,一面怪责道:“不披斗篷,手炉也不拿,要是染上风寒,如何是好?”
  “适才见到娘亲气呼呼走过,媛儿担心姐姐……姐姐勿怪娘亲,全因媛儿的缘故,要不是媛儿许嫁太原王家需得大笔钱财,姐姐也不用远嫁,都是媛儿的错……”郑楚媛呜咽不能成声,大滴泪珠顺着面颊淌下,烛火倒映下像是净琉璃般闪烁出流光。
  “傻妹妹,”云儿淡然一笑,一把将楚媛拉入怀里,轻抚其背,劝道,“与媛儿甚么关系,姐姐到了嫁人年纪,自要许配人家的。”
  “可妹妹招了太原王家,姐姐也该嫁个豪族才是,娘亲偏心,媛儿该与姐姐对调。”
  “愈发胡言了,媛儿与淮海天造地设一对,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甚么对调的话,当真胡言乱语!”云儿抹去妹妹眼角泪痕,捏了捏对方因羞涩涨得通红的脸,笑说道,“好了,时候不早,快些回去歇息罢。”
  “姐姐!”楚媛咬了咬嘴唇,小声问询,“姐姐明日便要远嫁,媛儿能否与姐姐一块?”
  “过阵子便要嫁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楚媛抬眼看了看长姐,低声咕哝道:“媛儿不想回寝间,十五哥来帮忙姐姐远嫁涞州之事,媛儿便不想回去……”
  “这是为何?”郑云儿不解,含笑看着妹妹,问道。
  “没甚么……”楚媛低下头,怔怔盯着烛火,神色颇为怪异,云儿心里疑惑正待发问,却见妹妹忽扬起笑,语调轻快道,“姐姐快看媛儿为姐姐缝制的绣品,鸳鸯凤凰,荷叶游鱼,不知姐姐可喜欢。”
  被楚媛面上快乐的笑容感染,云儿打消了担忧,起身往看妹妹送与的各样刺绣物件。
  烛泪滴落凝固在蜡烛底部,与楚媛在荥阳最后相处的时刻满是欢乐笑声,郑云儿却未忘怀妹妹眼底的不安,只是当时并未留意那阵异样彷徨背后的含义。
  第二幕 暖风
  启程南行的日子破天荒的出了太阳。厚重云层退却,饱受冷风侵扰的人们终于迎来期盼已久的温暖阳光,雀鸟迫不及待跃上枝头欢快鸣叫,仰面接受柔和光照,瞬间令人错以为春季提前来到。
  这般明媚,实在不像适合悲伤别离、心情落寞的日子,郑云儿无言感叹,缓缓放下车帘子隔绝已然远去的亲人身影。
  道旁景色不再熟悉,伴随车轮咕噜的单调声响,送嫁队伍一路南行,过黄河,渡长江,路程长远到云儿忘记了依靠十指计算的日期,唯有车窗外逐渐增多的柔绿色调以及气候愈发暖和的感觉时刻提醒她,欲要到达的目的地更加近了。
  等到刺史府上来人通传,杜家长子杜炤在十里外凉亭迎候,各样礼仪所需事务皆已准备妥当,郑云儿这才松了一口,漫长而劳顿的旅程宣告结束,撇开对不确定未来的担心不谈,她总算感到些许释怀,不管怎样,至少可以尽情享受舒床软枕,也是件幸福事情了。
  正想着,车马已抵达杜府预定来迎之处,整理容妆下了马车,见得位黑须老者领着另一模样周正的青年男子迎将上前,率先开言,道:“老夫在此久候新妇了。”
  郑云儿大惊,慌忙拜道:“新妇惶恐,新妇给老爷行礼,恭祝老爷福寿延年,官运亨通。”
  “好,好,好,果然是世家子,这模样谈吐,哈哈哈……”杜柏戬暗喜自己张罗的长子与豪族的联姻,回首见儿子默然立于身后,他忙催促,“还不快与新妇见礼!”
  “是。”杜炤依命拱手行了礼,嗫嚅着说了句“郑小姐有礼”一类不见情绪的清淡客套话。
  不过三两句言语,她便察觉未来夫君性格懦弱,不见长才。隐约有些失望,虽然不曾有过期盼,但郑云儿显然没有做好充分准备面对一个唯唯诺诺的丈夫,她偷眼望了望杜炤,毫无特色的长相,隐入人群便会遗忘的那一类人,心里再度叹息,对杜炤的轻视无形中又增加了一分。
  而后赠送首饰等活动按部就班进行,郑云儿木偶一般听候赞礼安排,无甚表情的面容下,她莫名生出些许疑惑:那只先皇帝大破高丽所获、举世独一的金栗红玉镯,作为杜家长媳应该保存的镯子并不在赠与首饰之中。
  第三幕 流云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郑云儿却始终忘不了大婚那日情景。初见便叫人失望透顶的夫君,刺史家公虽对她和颜悦色、推崇有加,但那样和蔼态度显然超出她能够接受的范围,太过尊长不分,失了长幼有序的既定角色,对于自小接受世家豪族礼仪教育的郑云儿来说,那是不可想象的荒谬事情。
  即便是离别荥阳前夜对嫡母那番不敬反驳,也仅是她实在不堪忍受父母厚此薄彼的过分做法,一时忘了家庭礼教说出的冲动之言,云儿每每想起这段过往仍不免悔恨。
  孝侍长辈、与夫君相敬如宾等等自小耳提面命的闺阁礼仪,在见到杜府家眷谈笑无度的相处之道后,统统变为笑谈。杜使君与儿女的温和说话不分辈份的模样,看着像是田间小农对子女的过分溺爱。新出门户……云儿在心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不由自主生出一丝鄙夷。
  郑云儿并无任何歹毒恶意,对夫家鄙夷情绪的产生不过是几百年来在清贵世家身上根深蒂固对庶族的偏见罢了,然而这样的情绪还是影响了她与杜家人的平素相处,譬如,郑云儿怎么也不能融入夫家的欢乐中,并对杜府之人生出类似家人一般的亲密情感。
  正想着,远远望见夫君杜炤偷偷摸摸左右查看,一副欲要外出又不想旁人瞧见的模样,云儿停下摇动短柄扇的动作,眉头紧锁,咬着嘴唇竭力压下心中涌现的屈辱感觉。欲要上前盘问丈夫外出目的,看得幺妹杜灼忽然跑出来低声与其兄长笑说着什么,云儿放慢脚步,直觉得二人所言内容是她不可企及的世界。
  “小姐,姑爷在前,争的不过去说话?”自小照顾郑云儿,跟着陪嫁涞州的奶娘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云儿斜眼看了看身旁侍妇,低头思索须臾,终归面目肃穆庄重不出一言。郑云儿奶娘心急,逾越谏道:“小姐下嫁涞州杜家,若不能放下身段抓住姑爷的心,莫非要眼睁睁看着教坊女伎将姑爷抢走?到时后悔也来不及呢!”
  “既有心狭斜冶游,我放下身段又有何用?!”郑云儿冷笑着反问,没由来牵扯出愤慨情绪。冷静……她不断在心里自我安慰:何须为了那种身份低贱的狭斜女动气,倘吵闹起来,岂非令人轻视?
  郑云儿如此提醒自己时刻保持世家大族应有的体面风范,不至于沦入国朝暴发户那种寒碜举止,于是无可避免用一种近似傲慢的态度对待夫君,杜炤本是个敏感内向的公子,一来二去在妻子面前受了怠慢,便心灰意冷减少与之朝夕相处的时日,躲到曲巷行院眠花问柳去了。
  若说她从未考虑自己可能的过错,倒不如说,在郑云儿骄傲自持的心中,即便有错处,也是不顾她颜面外出游宴无度的夫君杜炤错误在先,如此一来,她郑云儿就算态度傲气些,亦只是面对旁人错误应有的态度。
  缓缓靠近自顾说话的兄妹二人,隐约听到一两句关于金栗红玉镯的谈话传入耳中,“……那红玉镯,分明是我杜家新妇才能有的物件,哥哥争敢送与倡女,若是喜欢,大可为其赎身收为妾室……”闻得这句,郑云儿极力在心里构筑的淡然心态轰然倒塌。
  身体由于压抑怒气微微颤抖着,她可以忽视小姑惯常作对的行止,她可以装作不见丈夫天天外出游宴的荒唐,她固守冷清内室换来的堂堂嫡妻拥有的最后自尊,就这般被人无情践踏,她郑云儿为了颜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