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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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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过目?”枕春疑惑,“这可不要花费许多精神?”倒肯?
  薛楚铃犹疑着,眼里瞧着雾蒙蒙十分惹人怜爱:“我也如此思虑,不如咱们分开来。”好似仔细斟酌过似的,“我从小习乐,不如就由我来挑选伶人、散妓,考选他们的歌艺、琴艺等等。”又笑着,“陛下既说明嫔擅识人,不妨挑选乐工、先生、管事。如此兵分两路,自然更快了。”
  枕春听了恍然大悟,面上笑不出来:“果然周到。”
  她薛氏挑选伶妓,便将美貌过人的、妖娆妩媚的通通打发回家,不给教坊艺人丝毫爬床的机会。这样一来,权宠不还牢牢掌握在她们薛氏姊妹身上吗。往后教坊若有惹怒陛下的地方,或是追查管事的、排舞的、写故事写曲子的,枕春哪里脱得了干系。这还不是果然周到?
  薛楚铃见她面色不善,低声说着:“到底也是嫡姐姐的意思,总要辛苦明嫔几分。”
  言下之意,此事是祺淑妃授意,哪里容枕春置喙。枕春心道,自个儿一个小小嫔位,犯不上与她祺淑妃娘娘明面上过不去,便只得强颜欢笑,满口应下。
  如此充实教坊,挑选乐工、艺人的事宜便广而告之。


第50章 訾太医
  六月十五,便有各地甄选而来的艺人、乐人入了帝城。经过掖庭司的排查,各职剩下五十人以供薛楚铃与枕春挑选。若得了青眼留下的,便能编排入教坊,成为帝城供职的艺人,也是荣耀的事情。前朝有太常寺与掖庭司一并主持招选事宜,这一回由天子钦点的嫔御看管。明眼人都知道了,现在帝城最得宠的,除了怀孕的皇贵妃,无非是这珍婉仪和明嫔了。由此每至一处,便有宫人将她二人伺候着供着,生怕有安排不妥的地方。枕春难得糊涂,也笑着受了几天当宠妃的日子,实在让人浑身舒畅。
  那日早上起得早,枕春穿了嫔位的青色绣鹤羽的正服,戴点翠碧宝如意钗两对,梳双刀髻,以金玉磐牡丹饰双鬓,尊贵雅致,仪态万端。又佩玉莲头耳坠、白玉镯一对儿。脚下踩着一双荼白黄缨的绣鞋,扶着苏白,步履轻盈,落座在颐仁宫偏殿上座。
  少顷便有内侍上来遮上一层纱帐,隔着看出去如在雾中。那铜色的兽脑香炉里漫漫有浓香卷出,只薰得枕春昏昏欲睡。少顷又有人伺候坐舒服、奉茶,忙碌得一阵子。辰正时,各部妥当,便有内侍在外宣名:“宣周文骞、王品、张祖西觐见。”
  念罢,便有三个男子为一列入侧殿,撩袍行礼:“草民叩见明嫔小主。”又各报家门。
  “草民周文骞,秦淮人氏,世代为画舫乐工,擅芦笙、横笛。”
  枕春依稀见是个中年男子,背上背着芦笙,腰间挂着横笛,只瞧不清模样,便示意苏白问话。
  苏白得令,出声道:“秦淮歌舞天下闻名,你可有得心应手的曲乐,或写过歌戏?”
  那男子听得,以首叩地,沾沾喜色:“有的有的!草民曾写过一首曲子,在家乡广为流传,颇受欢迎。如今年轻女子也有时时吟唱,十里八乡最得瞩目。”
  枕春允了。
  那男子轻咳两声,嘹亮唱了起来:“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他音色还未落,苏白便拿起案上擦水的抹布,从帐后出来。只见她一手抓住那男子发尾,一把将抹布塞进其嘴里。那叫周文骞的挣扎了两下发不出声音,便让苏白招呼了内侍拖了下去。
  苏白冷面道:“下一个。”
  第二个王姓乐工看得目瞪口呆,直害怕得战栗起来,看着苏白结巴道:“姑姑姑姑恕罪……草民不会乐器,会会会排从军戏……演演演演……”
  枕春看他是个不中用的,这样小的胆子若到了御前惹慕北易不快,遭了打杀是小,若连累整个教坊才要不得。便摆摆手,将他打发了。
  又看最后一个张姓乐工,正双眼放光地等着。
  “张祖西回话,你是会排戏还是会写曲或是管事?”
  那张姓男子年纪轻,听问着了他,便将头磕得脆响:“草民叩见明嫔小主,小主是天上的观世音菩萨是地上的仙儿,树梢梢的月亮花枝尖儿。”说着又拜苏白,“也叩见这位姑姑,这位姑姑生得慈眉善目哎福泽无双,果真宫中的各位贵人哪里都不一样的!”
  苏白见他说话不合礼数,连忙呵斥:“明嫔小主是天子妃嫔,岂是你随意呼喊得的,还不老实回话?”
  张姓男子缩了缩脖子,才道:“草民自小是习调琴的,但凡弦乐都能修缮摆弄。明嫔小主这样的贵人草民是从未见过,小主赏脸听草民回话,草民那个心里啊高兴地想蹦起来呀。都说明嫔小主是掖庭独一份儿的荣耀,自打入宫以来啊,是独得恩宠,便时时劝陛下呀要雨露均沾,陛下他非是不听呢……”
  枕春攒眉,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本事倒是难得的,可惜嘴上没把门,全是些不着边际的阿谀奉承。如今四面楚歌,这差事哪里是要选本事的,最要紧的还是老实的。便脸色一冷:“来人,拖出去,杖五。”
  打了一个,惨叫声殿里殿外都能听见,后头的就老实了许多。纵是如此,枕春连连看了四五十个还没选着合心的,只留下个半百的老工匠做乐器房的掌事。那老汉是乐京弦乐铺子里的资深工匠,身家清白,调教琴筝也素有名声。年前不知走了甚么厄运,死了儿又夭了女,老工匠无依无靠也无所牵挂,只想与毕生最爱的乐器相伴老死,便来考选教坊。枕春怜他匠心,又看重他身世简单,就留下来了。
  未几,又过了午时,玉兰与桃花便从栖云轩过来,送了些冰镇消暑的点心给枕春。枕春看了一上午的人,头昏目眩,叫停了选召,在偏殿耳房的花屏后头传了膳。
  桃花一并布膳,将红糖与冰渣渣舀在盛着醪糟糯米圆儿酒的小碗里,又加入了蜜渍无核的樱桃与山楂碎,看起来又美又甜。只一壁服侍枕春,一壁说道:“今日奴婢同玉兰过来,看见玉芙宫那儿请御医啦。”
  枕春吃了一口甜汤冰渣渣,十分惬意:“少得议论这些,皇贵妃如今怀着龙嗣,偶尔问些平安脉也是寻常。”
  玉兰素来谨慎,如今却道:“来的却不是那妇科圣手钱院判,而是訾御医。”
  “这个姓氏倒稀奇。”枕春想得一会儿,倒没什么印象,“我都不曾见过,你们如何知道?”
  玉兰低声回道:“这位訾御医,奴婢是听过的。小主往前曾差奴婢与杏花去祺淑妃娘娘那儿回话,要给端木小主治病来着。那时祺淑妃娘娘便请的这位訾御医去给端木小主切脉,听说訾御医擅长的是调理亏损的能手,如端木小主那时缠绵病榻一般。若要请这位訾御医,说明患者身子本身已不大好的。”
  枕春想了想,叹息道:“皇贵妃这一胎四月大见了红,如今我又分了宠,她身子怎能好得起来呢。如今算算也有六七月了,可不得连忙保着身子底。女人生产是鬼门关,过不去了,纵然诞下龙子也是枉然。人活着才能有盼头,死了只有呜咽哭声追两声。”又细细一作思虑,这位訾御医是祺淑妃调动过的,便警惕起来,“你们叫小喜子留心看着太医院动向,往后咱们栖云轩的例行请脉,都只要高乐高太医来。”
  桃花应下了,旋即又回道:“奴婢们从另一边的偏殿过来,看见珍婉仪小主已经选了十个散妓,正在后院子里等着呢。”
  “十个?瞧起来甚么模样?”枕春掐指一算,这已过了半日,她薛楚铃动作倒快。


第51章 你们要的男主(并不)进组了
  桃花一听,脸上便露了两分鄙夷神色:“那珍婉仪也是个精明的,选的倒也是些妖妖娆娆的。”说着愈发不满,“却都是下女。”
  枕春神色一凌:“下女?你可打听得清楚?”
  桃花点头,便给枕春布菜:“奴婢亲眼见了,又亲口偷问了。那些中选的散妓,都是些罪臣之女、边土征调的艺人或胡姬。那一个二个或是妖冶狐媚,或是身份卑微的。这一届甄选,本有些乐京久负盛名的女艺人、家世清白的琴师、传世名伶,竟一个没留。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听说那些师出名门的、有门有户都没得入选呢!”
  “哟。”只不知是祺淑妃授意,还是薛楚铃自己的主意,也是厉害。枕春赞道,“果然心思细密,真是不错。”
  桃花不解,倒有些气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何以不错,这起子女子出身低贱,连奴婢们都不如。入了后宫,岂不是脏了主子们的眼。”
  “正是这样才好。”枕春解释,“我本以为她薛氏要选些相貌平凡的。但艺人总得去陛下面前唱歌演戏,若个个都不好看,难免说她们薛氏善妒不肯容教坊。”说着便笑了,“这下倒好,尽是些下女。陛下纵是见了合眼缘的,哪怕临幸一两回也无妨。这一问,散妓们身份实在低贱,也没有留子嗣赐名分的道理。又因她薛楚铃任用下女入教坊,民间也会说此次招选艺人,教坊开纳各方人才,赞一句胸怀博大。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桃花恍然大悟,明白了关窍:“这样厉害。如此说来,这位珍婉仪还有些手段。”
  枕春吃了两块儿无骨鱼片儿,只觉得天气热闷,苦夏便无胃口。她皱眉放下汤匙,就两口茶水呷了,懒懒道:“也不尽然,我只怕她虽然聪慧,却把错了咱们陛下的脉。咱们陛下思虑缜密,这些小事他即便看明白也懒得说破,喜不喜欢的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可若在这些下女之中,当真有入了咱们陛下眼的,是封个女官嫔御的,谁能拧过咱们陛下的意思。”
  便说了这些,有些困倦。枕春在小榻上浅浅眠了半个时辰,梦里起起伏伏心绪不定,又叫窗外的知了吵醒。她索性整了整髻发,起身一推窗看外头阳光晃眼睛,映着数里宫墙砖瓦明艳非凡。这一照,便毒辣辣的心中烦躁,朗声去使内侍出去黏知了。正吩咐着,她便从窗外头远远看见侧殿外头烈日底下小广场后头,几十个乐工艺人正候着等她选看。
  那几个个乐工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都各自带着自个儿的乐器。
  依稀见得队伍最后,刺眼的日光下头,有个高个儿的白衣乐师背着凤头琵琶。那乐师身材修长,肩膀宽阔,头发是罕见的浅浅栗色,松松挽在背上,栓了一根儿红绳子。这一眼,虽看不见脸,只见着一截儿白得几近透明的脖颈,衣袂如鹤如凤如云如烟。这样一想就觉得,如此倜傥的人,若是晒黑了,岂非可惜。
  枕春匆匆关了窗,便传内侍在偏殿挂帘子,说要继续挑选乐人。
  如此强打精神,又阅数十人,留下了一个吹筚篥演奏羯鼓的名匠,又留下一位会排戏的妇人。便再没有了。
  枕春愈发疲惫起来,神色恹恹的。最后一行人进来时,太阳已经夕沉。兽首中的熏香散出白线,她一摸肚子,又饿了。便不耐地挪了挪,透过帐子看去,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动。
  说是进来一行人,最后只余了两个。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儿郎,一个便是那白衣栗发的琵琶艺人。
  内侍念道:“嵇昭邺、嵇三清觐见。”
  那二人行了礼,便听那少年道:“草民嵇昭邺,曾是卖艺班子杂耍的,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后来卖艺班子散伙,便被师父捡了。草民无父无母,本叫二狗子,名字是师父赐的!拜见……叩见……见过明嫔小主!”
  枕春听他说得不经世事,在帘子后捻了帕子掩唇笑起来:“你倒不必紧张,本主与你一般年纪,你又何须怕我。你会些甚么?”
  那叫嵇昭邺的少年听了,才抬头看,疑道:“旁人只说,今日选乐人的是天子宠妃,我本以为是个半老的娘娘呢!”
  苏白立马呵斥:“放肆!”
  嵇昭邺叫吓得一愣,又低头:“草民知错了。回明嫔小主,师父教了草民剑舞、戟舞。”
  “哦?”枕春听了稀奇,“你学得倒奇怪,不知师父是谁?”
  那一旁白衣栗发的青年人才淡淡道:“草民便是其师父。”
  此人声音低沉却清透,如同钟磬。
  枕春眼神一掠,在帷幔之后看得一个模糊的修长身影,恍惚间直觉得此人玉树琼枝般的挺拔好看,问道:“你叫嵇三清?嵇氏稀少,你是胡人。”
  “正是。”男子行了礼,将琵琶横抱,“草民是漠北纥奚氏,曾在慕容部中从姓了慕,叫做慕三清。后来汉人设都护府,犯了皇帝名讳,便改作纥奚的汉姓为嵇。”
  枕春点点头,便说:“到底汉人规矩严,才有这样多的忌讳。却又要说着你的名字,嵇姓倒是没有妨碍。”她略是沉吟,旋即莞尔道,“咱们汉人书里,三清是天上神祗的名字,是掌管时间奥意玄妙、太上忘情、生死渡劫的神灵,十分厉害的。你若在宫里叫这个,在本主面前本也无妨。可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将你说在陛下面前,倒也不好办。不知……不知你可有字号?”
  那男子轻轻回道:“字虚无。”
  枕春颔首嘱咐道:“那便容易了。你是乐师,旁人叫你一声虚无先生,若有人要给你记名字,你只管说叫嵇虚无这样的话来就好。慕三清这样的名字……皇家哪里听得,你可要藏好了。”
  嵇虚无明白了,也不怒不喜,应下。
  枕春见他温和又谨慎,便已觉得两分尚可,故而说:“你既抱琵琶,便是位能奏乐的。你徒弟却说你会剑舞、戟舞。不如你二人各执一器,比试给本主看看,本主也好斟酌斟酌。”


第52章 爱情水
  嵇虚无领了命,便有内侍去寻未开过刃的兵器。不得多时,二人则分立殿堂左右两侧,待留白令下,各抱一拳。
  昭邺年纪小,身手灵活,使一柄灵巧的轻剑。
  嵇虚无身量高大,杵一把精铁钝刃的长戟。
  昭邺先声夺人,轻呵一声,将那剑气森森斩碎窗户中投入的光剑,一个飞快的剑花挽过,锁在嵇虚无的喉咙。只见白烟如云腾恍惚躲过,嵇虚无身如雷霆,分明是临风的玉树,却将长戟携来万钧狂势。昭邺身量小,连忙以刃来挡,直教那力气推得膝盖一弯,荼在地上。
  嵇虚无的戟使得好看,携风带雨,又有韵气,推转间将殿内的熏香烟雾拨开,落在帷幔上清清澈澈的光明。
  昭邺连挡三招,已有几分不敌,索性狠了狠心,将剑柄一抽,偷斩对方的脚踝。
  由此可见,二人招式所类,脾性却不同。嵇虚无大开大合,既有观赏之俊逸,又有凌厉的气势。那昭邺少年郎,心性未定,是无所不用其极,倒不似舞剑更似斗殴。便正是枕春看得起劲,素来又喜欢这些有趣比试,只攥着帕子定睛来观,随着二人切磋吸气聚神。
  又行十招,只听“啷当”一声,嵇虚无侧腕一转,把空中的飞尘刺破,烟云般的宽袖带着一股皂角味道。他行动之间,着力把戟尖儿怼在剑刃上头,往上一撩。昭邺连忙来招架,力气却不敌嵇虚无的来势,一把没有拿稳,轻剑脱手飞起,直直坠在纱帐上头。那薄薄的纱帐一垮,无声滑落在地。
  枕春连忙以袖遮面,头上牡丹金玉磐散落一瓣。
  苏白惊得白了脸,眼疾手快,连忙将纱帐拾起,一手挡着枕春的容貌,一壁匆忙将纱帐重新挂上。
  周围内侍亦听得动静,赶上殿来,便要拿下二人。
  “慢着。”枕春手抚在座椅上,将袖一拂:“不过舞兵器,无妨。”
  昭邺已吓坏了,连忙跪下地上,人却实诚:“那轻剑本是我没拿好,才叫师父挑开了去,由此唐突了明嫔小主!若要打要杀只管冲我来,莫牵连我师父!”
  嵇虚无将戟抛在地上,那戟有三十斤重,落地时沉沉激起烟尘。他道:“教不严,师之过。”
  枕春心说,倒是一对儿有情更有义的师徒,带笑宽慰道:“偶有失手也是寻常,何况未曾开刃的兵器罢了。只是有一样,若你入宫舞剑器,往后唐突了千岁的娘娘万岁的爷,咱们一个都落不了好。我本觉得虚无先生本事人才都是好的……”
  昭邺听着,脸色便坏了:“小主的意思,是只要我师父,不要我?”
  嵇虚无拱手:“若只留一个,我二人还是去街坊卖艺罢。昭邺年纪还轻,若只身在外,某心中放心不下。”
  枕春略一思虑,那叫昭邺的少年郎舞剑实在有几分巧中带蛮,并没有艺人模样,倒似个练武的料子。心中一动,手指点下颌,道:“如今是填充教坊,也不是征兵招战士的……”
  昭邺便有了几分失望神色,埋着头不肯说话了。
  “多谢小主。”嵇虚无拱了拱手,不卑不亢,起身竟要告退。
  “等等……”唤道,“虚无先生既来选教坊,想必是有一颗匠人艺心。若带着你徒弟出去,也无非天涯浪迹,耍把式卖艺,潦草平生。本主听你声音已是而立之年,你既已知人间滋味,何必要你徒弟也效之。本主有个次兄,在折冲府做火长。本主可以荐你寻其入伍,少年郎可不应该建立功勋,志在四方?”
  那昭邺一听枕春说可以荐他入折冲府,眼中带了光:“我可以做府兵?可以上战场吗!”
  嵇虚无却不说话。
  “先生自己的徒弟,自己清楚。”枕春含笑,“这少年儿郎分明是个不讲好看只讲赢的,哪里是舞剑器的料呢。本主看他性情衷直又机敏,倒像是个能打的,往后说不准能做大将军。”
  昭邺是心中向往着骑马征战的,他自小都爱听打仗的故事看从军戏。这会听枕春讲了这些,脑子里尽是些策马扬鞭关山月的故事,心中哪里还能忍耐!便将祈求的眼神看向嵇虚无:“师父……”
  嵇虚无无声摇头,俯身谢恩。
  枕春指苏白将昭邺带下去,给他写一封引荐信。
  偌大的偏殿,便只得枕春与嵇虚无隔着匹纱帐,飘飘渺渺看不真切。
  那纱帐的一角缓缓挠着地衣,枕春清了清声,开口道:“这便是要留虚无先生的。只不知道先生该归乐、曲、还是司书写编排的。故而问句先生可会作曲子写戏?”
  嵇虚无答道:“偶也作些话本俗曲,登不得大雅之堂。”
  “还请先生随意闲唱两句,也好使本主有个分辨。”便使内侍奉茶给他。
  嵇虚无应下,呷茶润了润喉,席地而坐,横抱琵琶试拨了两声。
  那琵琶声也冷清,两声宫商一声徵。枕春隔着帐,也看不清他模样,只依稀能辨出一面坚毅脸颊。嵇虚无的声音清沉,与汤问中说的秦青相类,有响竭行云之势。可他起声悲缓,又催人难受。
  先唱:“笑说贫贱能饮爱情水……”
  枕春心口一滞,轻轻抬袖口按在头上的点翠碧宝如意钗上。她手上正戴着一枚孔雀绿色的翡翠戒,轻轻在指腹里撞了一声。那些珠光宝气,从斜晖里映入的橘色暖芒一染,照出无比华丽富贵的颜色。
  嵇虚无又唱:“恨我起立坐卧长叹息……”
  枕春想起夜夜从掖庭里行行停停的灯火,难免唏嘘一声。
  “类尔者常常而见之,知我者希……”
  “先生是有故事的人,本主已经明白了。”枕春摩挲着那枚翡翠戒,垂了垂眼睑,“先生写给心上人的。”
  “拙荆过世了。”
  “哦……”枕春讪讪,“先生曲子写得好,唱得也好,琵琶也妙。先去掖庭录名字,以琵琶归为坐部,做司书写编排的先生罢。”
  嵇虚无颔首领了令,走时好像轻轻抽走的一片烟云,留枕春一个人望着手上的戒指发呆。
  如此枕春谨慎小心,一日看选只留了几人。又听苏白回报,薛楚铃点选散妓二十人,戏伶十人留在禁中。苏白对名册的时候仍有担心,劝谏枕春道:“旁的也任由小主,只这位嵇虚无先生,又是胡人又是鳏夫,到底不是清白体面。往后若有追究,总要碍上小主的。”
  枕春却道:“她薛楚铃留了二十个下女都不怕,何时还能惹上一个鳏夫了。”


第53章 庶女
  乞巧节的时候,慕北易阅看了新教坊,赐乐京北城一处官坊为教坊伎子居住演习的,名为极音坊。
  同日里枕春也收到了家书。她中午偷懒缩在凉席子里挪了挪,打扇撩了撩,细细对窗看信。
  长嫂嫂诞下的女儿刚会牙牙学语,二嫂嫂姚氏又得了身子。六月时有几日旱,乐京外有些许流寇。次兄灵均被调去剿匪,表现英勇斩敌十人。七月头的时候,便已擢了队正之职。枕春高兴,便坐了起来,叫桃花凉糯米冰丸子给她吃。
  信里又说,枕春举荐的嵇昭邺如今已编入折冲府新队里,十分勤奋,二哥哥时常照拂。
  还说大哥哥正则在中书省做主书,虽然中书令刘次辅不好相与,但陛下还是很赏识大哥哥,时常夸赞。
  枕春看得这些,哪里不欢喜,便也多吃了几个糯米冰丸子。如此一来,夜里七夕宴便吃不下多的了。
  这一年的七夕宴十分和乐,祺淑妃主持大局,一派上下和睦的模样。
  也因为着皇贵妃施氏未到,她已经起不来身了。
  据说是因为身子不足,又怀了双生胎。施氏的肚子比寻常七八月的大上一圈,太医看脉说十有八九是一双皇嗣。慕北易听了十分高兴,已给了施氏皇后的用度,又时时前去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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