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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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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听你们讲什么疤痕?”慕北易撩着袍进了殿门,任凭宫娥解去冠冕,旋即上座。
  他一路走来,宛如带着灿芒的风,顿时令满壁生辉。
  柳安然连忙柔顺地奉上茶:“咱们说到寻鹿斋的端木婉仪,似是人醒了,脸上留了疤痕。臣妾寻思着还是命掖庭撤了端木婉仪的名册,省得惊扰唐突了陛下。”
  “唔。”慕北易饮茶,略是沉吟,“朕还记得她初入宫,为救玉贵仪竟然跳下画舫在湖中泅水。”
  玉贵仪听来似亦有回忆:“正是有此事呢。那时嫔妾年纪轻,害怕极了。倒是端木婉仪一点不怕,她水性极好,陛下赞其能为纤弱女子所不能。”
  “她出身低,身量小,说话亦是轻言细语。”慕北易忖度,“凡做些事情,却是赤铁寒冰的勇烈,敢爱敢恨丝毫不怵。”说着也是自嘲,“与惊鸿在世的时候,一点不像。”
  “元皇后尊贵,是公卿世家,想来陛下……”柳安然应了一句,却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连忙住口了。
  慕北易道:“不随夭艳争春色,独守孤贞待岁寒。朕觉得贞字便很好。”
  对于“贞”这个封号,端木若卧病在床也是听了一哂。
  琼儿奉上苦苦的汤药,将帘帐掀起来,露出一寸阳光:“小主是高兴还是伤心的,您如今可是贞婉仪了。”
  “贞?”端木若不以为然,“清白忠烈曰贞;恪守妇节曰贞。贞是女子的贞节牌坊,男子的安稳高榻。”说来也嘲讽,忽笑起来,“是个好字儿。”
  琼儿不敢再说,只将汤药吹了吹,递过去:“小主这会儿用吗?”
  端木若皱眉:“这是什么苦药。”
  “是皇后娘娘赐的,说是能够愈合伤口兼之美肤养颜。”
  端木若不置可否,端过汤药嗅了嗅:“闻着倒比往日的酸一些。”她想想说道,“你去请高太医前来帮我看看,今日额头上的伤口似有些发痒。”
  高乐听了端木若请太医,忙不迭提了药箱便往寻鹿斋赶。
  端木若在未央宫触柱证言,一头撞在了漆金红柱上头,伤口虽是深,却好在留下了命来。这一条命也是高乐夜以继日衣不解带地医治换来的。他骤然听得寻鹿斋传他,以为是又不好了,急急忙忙赶了过去,进门却见得端木若坐在榻侧靠着床沿儿刺绣。
  “婉仪小主。”高乐行礼。
  琼儿提示道:“今日陛下才赐了字儿,咱们小主如今是贞婉仪了。”
  “贞……婉仪。”高乐略有所思。
  “琼儿,把那汤药放下,去外头看看炉子上烧的水熟了没有。”端木若如此道。
  琼儿应声出去,回头还将门掩了。
  “嗯……”高乐起了身来,踱步撩了撩袍子,坐在了小榻旁的矮坐儿上头,“还好吗?”
  端木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呆子,自然是好的。你开的那汤药我吃了几日,果然额头上那疤痕便停止了愈合,如此看来,定会留下深深疤痕的。”
  高乐叹谓一声:“你也不必做到如此。”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端木若手上拿着一只绣撑刺着鸳鸯,淡淡道,“他能如此对安姐姐,说不准何日便能如此待我。既有这样机缘,我正好顺水推舟了。”
  “若儿。”高乐局促不安,“是我不好。”
  “何处不好,我觉得挺好。我不想侍寝,也不想争宠。我的容貌毁了,再也寻不见元皇后的姿容,她们就会对我放下心来。”端木若将针线扎进布团子里,“对了,你帮我瞧瞧。”她指着小案上凉了的汤药,“这是皇后今日赐的,你看看?”
  高乐依言取过来看,嗅了嗅又尝了两口:“这药……与我给你开的那药,倒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剂量更重些。道理却是一样,本也是很好的调养方子,有些个燥热的配药,容易导致肝火旺盛,伤口反复不易结痂。”
  “皇后娘娘真是体贴,果真也是助我一臂之力。”端木若接了过来,讪讪一笑,却一口饮下,将药盏重重放在了榻侧,“再没有更贤德了。”
  高乐眉宇成川,抬手想握住端木若的一只手,踟蹰了一瞬到底是罢了。他眼底很是疼惜,说道:“何苦如此。”
  “我已经走到此处泥潭沼泽,满身荆棘,再没有抽身机会。”端木若偏头看向高乐,脸上带着一丝软和的情意,“你也是这样的年纪了,仕途光明,自当娶妻生子,我会真心地祝福你。”
  高乐不言不语,只默默收纳着药箱里的东西。
  端木若淡淡地望着窗外灿烂瑰丽的日光,慢慢说着:“我能遇见你已是一件趣事。这深宫里日日夜夜好似梦魇一般不断重复。黑沉的漫无目的的长夜里头,能见一颗星星的光辉便是幸运,凡人嘛,是留不住星星的。”
  高乐背起药箱,有些伤感,自嘲道:“我是太医院的太医,你是六等亭长的女儿。倘若在外头,我迎娶你。你不算高嫁,我不算低娶,咱们门当户对,连媒人也会赞一句天造地设。”他忽然眼睛一亮,偏过身来,“我有一个法子……我给你使一剂药……”
  端木若打断道:“我还要等着安姐姐,她在冷宫里头。她如此貌美柔情,举世无匹,待我真心纯粹,与人间游戏。我不能让她余生在那样的地方,再不见光芒。”
  “……”高乐心碎如同散沙,借着那一缕阳光,捧起端木多的脸,看见她额头上沁血开裂的疤痕,“你们女子的情谊,我很难懂。”
  “安姐姐说过,有话本里讲,男人是须眉浊物。他们是俗的拙的,世上有些事情女子才懂。”端木若深深望进高乐的心里,“我虽不大解意,但总是见过了。虽然……你很好。”
  高乐便不说了,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他想着自此陌路都是解脱,可心里那句话儿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喉结动了动,“你若有事,时时寻我。”
  这一季的夏日是极热的,高乐从寻鹿斋走出来的时候,指尖却还是凉的。
  家中给他说过亲的,看了三家。有乐京锦绣扎染铺杨大当家的嫡出小姐,还有工部刘司匠家的庶三姑娘,还有一位是乐京近郊白鹤镇世家谢氏的一位表小姐。三位都是极好的,门当户对儿的,家财万贯也有的,温柔贤淑也有的,书香门第也有的。
  偏偏他夜里梦回的,是端木若小而软的身子与含着刚毅的眼神,及她欢好时自嘲的冷冷笑容。
  到底是输了心,高乐如此想。
  不如痛痛快快地认命。
  索性端木若这一道疤痕更是好不了,太医报的是“夏日炎日,伤口不易愈合”而缠缠绵绵的溃烂了好几回。一个法子管用了两次,安画棠还是有些得意的,便是在柳安然面前也得脸了许多。
  阖宫都算乖顺,高位的四个妃子,除了扶风郡主难缠一些,其他的都不成气候。薛楚铃的儿子没了,成日垂泪又伤了身体,恩宠日渐衰萎。连月阳与雅妃姜氏是素来静默谦恭,不多在陛下面前露脸。倘若除去娇嫔与丽嫔,柳安然这皇后的日子,还是可以算很称心如意。
  只是这娇嫔叶氏与丽嫔樱桃的妙处,已让天子勘破了。
  头一次是传娇嫔过去侍奉晚膳,少顷却传了樱桃过去添香。柳安然本想的,吃饭的时候便闻着珍馐气味,自然更助口腹之欲,何须添劳什子香。
  柳安然尚在不解,还是月牙提示道:“咱们陛下有君子之风,素来规矩大,前朝事务繁忙,许心中也有烦闷的。”
  柳安然品赏着一口碗莲,一壁坐在上位有一眼无一眼地对着账目,问道:“陛下政务烦闷,与那娇嫔侍宴、丽嫔添香有何相干?”
  “陛下政务烦闷,又要给天下人面前做这英明圣君的模样,故而劳累。”月牙浅浅地撇开红枣茶上的絮,“偶有几次放纵情怀,也是应当。”
  安画棠坐在月牙的对几,恍然大悟:“竟是如此!”
  “甚么……甚么如此?”柳安然仍是不解。
  安画棠以帕子掩了嘴唇,含笑低声道:“嫔妾幼时偷读过闲书,读这一本《名医类案》,说炀帝生怪疾,口干舌燥,日饮百盏清水不能解,是因为房事不节,夜御十女之故。自也有《齐东野语》之《后夫人进御》中说的,其九嫔以下,皆九人而御,八十一人为九夕……云云。”
  月牙颔首:“燕嬉之法,前朝自也有羊车望幸、风流御箭或是蝶幸牡丹等种种故事。咱们陛下素来节制,或有一次两次,也属……寻常。皇后娘娘往昔未曾见过,殊不知此等事情也是天家常事。”
  柳安然耳根到脸颊俱是通红滚烫,难以置信:“那娇嫔与丽嫔……陛下竟然?”
  “依嫔妾的意思,皇后娘娘便由得陛下偶尔胡闹,陛下也好觉得皇后娘娘您贤惠宽容。”月牙如此说,“若说貌美,娇嫔与丽嫔的确貌美,但往前安庶人与珍贤妃并驾齐驱分宠之时,也是各有百般风情宠冠六宫的。缘何陛下起了这样的兴致,却只宣娇嫔与丽嫔,却不曾宣过安庶人与珍贤妃,皇后娘娘可想过?”
  柳安然蹙眉摇头,斟酌应说:“依你之言,是陛下近日案牍劳累的缘故。”
  “非也。因为安庶人与珍贤妃是公卿之女,出身名门,族中有朝廷肱骨、国家重臣。陛下看重她们的家族,又对她们或真或假动过一点点心。束之高阁,视若珍宝,不忍妄动。”月牙淡道,“但娇嫔与丽嫔一个是司天台内七品主簿家的女儿,一个不过是个庶民出身的宫娥。对陛下而言,咱们这等身份的女人,都是玩物罢了。陛下玩个高兴,纾解心中烦闷,与饮酒、赏花都是一个意思。”
  柳安然听得心中百味,觉得面红耳赤,心中一想的确是这么个意思。又想着以天子的性子,也算不得荒淫,便轻咳一声,百转千回的话头,只能道句:“罢了。”


第150章 想吃海鲜汤锅
  皇后都贤良淑德随着天子高兴,天子便称心如意了。
  柳安然不仅纵容,夜里卧榻辗转难眠,骤然惊醒时候,还能摸得着脸上的点点泪痕。她左思右想,还吩咐了膳房给慕北易准备精美膳食补气养身,又赏赐娇嫔与丽嫔华衣美饰,索性便仿照圣贤书本里记载的贤后德行,不妒不悍,得了慕北易一句“皇后范仪贤德”的嘉奖。
  虽然侍奉的人是娇嫔与樱桃,人们却知道皇后的温良大方。如果与别的女人分享心爱之人,也能算大方的话。或许,这不过是男人眼中,女人应有的“大方”罢了。
  但凡人不是个傻的,也能知道其中的尊贵与卑贱。娇嫔与樱桃每每相见,眸光交织的一刻,两人颇有几分可怜人的心心相惜。但娇嫔是个想得通且聪明的,她从小自知貌美的用处,也知晓以这样的资本,该让家中得到荣耀与脸面。自她梢下宴得了魁,她便将这些揣摩得透透的了。不必要多大的权柄,只需有绵绵不衰的眷顾,叶家便能舒适一日。
  但樱桃不同。
  樱桃没有家族了,她的家族早被慕家屠了干净。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看见御书房里重重的帷幔之中瑞兽金炉吐紫烟,香风盈袖,娇嫔打着扇,樱桃捶着腿。两人穿着一并若烟花灿烂的晕彩轻纱,肤白如雪,呵气如兰。瞧着好似一对儿如花似玉的孪生姊妹一般俏生生的。
  慕北易歪在描着初荷带露的四面蝉翼绢儿裱金漆架的屏风后头,睡着了。大魏自开了午朝,各地税征略有减少,通商的官道紧赶着修筑,便是地方的要事琐事,也有时间亲呈天子。如此一来,百姓联名也呼过千古贤君。
  千古贤君本人,实在很累。这些日,天不亮的时候便开早朝,下朝后有要是详呈的则留至午朝。中间吃两口凉糕垫巴,当真想好好搓一顿海鲜汤锅的。虽然说,倘若慕北易想吃什么,便能立马传的。只是他没那个时间与精神,忙得连吃顿细致的时辰也没有了。
  樱桃有一下无一下地捏着慕北易的大腿,看着娇嫔一旁小桌案上装的海棠豆泥酥,扬了扬下颌。娇嫔见了,便一手打着扇子不敢停,一手在案上捻了一块儿酥饼递去了樱桃的嘴里。
  樱桃吃了有味儿,便偏身从冰釜里取了一颗起了白霜的冰镇葡萄喂给娇嫔。
  娇嫔尝了尝,果然味道十分好,赞道:“陛下的用度自然是十分精致,如此冰爽的果子竟然没有籽。丽嫔,你怎么不吃?”
  樱桃答道:“娇嫔姐姐有所不知,今日陛下传得急,我还未用膳呢。这会儿吃不下凉凉的果子,只想尝尝酥饼垫垫肚子。”
  “唉。”娇嫔会意点头,又伸了伸手,再拿了一块儿酥饼去喂樱桃,一壁说,“你手边冰釜里的果子果真甜,再给我尝两颗。”
  两人便如此吃得高兴,慕北易骤然就醒了。一看两人嘴角还沾着饼渣与果汁儿,有些恼。他的海鲜汤锅也几日没吃着,谁还不是个大忙人怎么的。便轻哼一声,合衣起来便去书房了。
  天子没说留,娇嫔与樱桃如蒙大赦,喜滋滋地连忙各回各家吃香喝辣的。
  慕北易是起床脾气大,怄气政事太忙搓不着海鲜汤锅。枕春亦如是。
  枕春前两日捡的攒的柴火够了,夜里听见风起便是从床铺里起来,跑到院儿里捡枯树枝儿。这会儿,她在门口撅着屁股刨了刨土,正将矮灶堆砌起来。瞧着是动作生疏,手忙脚乱,蹭了满脸泥灰,活似个癫婆子。
  大薛氏十分嫌弃,兜着手立在一旁看,啧啧厌道:“你父亲如今是二品大员,安家也算得名门贵勋。你一个官家嫡女,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这等落魄模样成何体统。”
  “冷宫嘛,自然是落魄的。而且……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枕春想了想,伸长了手将木枝往灶底下伸,憋着嗓子道,“如今也不想容不容了。我夜里老是肚子饿,再这么下去恐怕当真要死了的。”
  大薛氏偏头肃声道:“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可以是旁人,也可以是自己。若你心中自有华贵气度,便不肯污秽满身。”
  枕春听来有趣,直了直身子,笑嘻嘻地:“你这话儿说得有趣,意思便是自爱自惜,则貌美生华。我却以为,自爱自惜也不必全是梳妆打扮,吃得好些,也能算自爱自惜。你瞧。”她指那灶,“待我整治好了,咱们弄那豆子与昨日在树上打晕的那只松鼠,撒点盐闷了闷了,炖个汤锅。待汤锅出来,将青葱用玳瑁片儿切成一段段儿的小碎,青青绿绿地洒在上面,再将核桃压出些油来。这么热腾腾鲜嫩嫩的一碗儿,美不美?”
  大薛氏闻言大骇,震惊:“松鼠那么可爱,岂能吃松鼠?!”
  枕春一挑眉:“你以前算计旁人时,可没有如此心软过!如今却要怜悯一只松鼠?”
  两人正说着,却见红依过来,脸上丧丧的,埋头道:“小姐……安庶人。今日早上,前头屋里住着的那位太祖皇帝的老太妃……今天早上便没有了进气儿,这会儿已经死了。”
  枕春一愣,发现死亡如此之近。她前些日子收了豆子,还碾磨了两碗豆子羹,喂了那老太妃吃了些。
  却见大薛氏面色如常,点了点头:“知道了。”她向枕春招了招手,“安氏,你要去看看吗?”
  “……唔。”枕春撇撇嘴,想着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她看着大薛氏认真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只得丢了手上的柴火,道,“好。”
  太祖皇帝的老太妃一直是将死的模样,枕春曾去看过几眼,也照料了几回,只觉得形状可怖,很是令人害怕。那屋子里霉霉的,老太妃的喉咙里一只发出嗬嗬的喘息,让人脖颈生冷。老,是一件十分让人害怕的事情。
  待到了那间充满了腐朽味道的老屋子前头,却见整个别苑的女子都来了。
  她们平日里或癫狂或尖酸,或是痴痴傻傻,一个个宛如疯了。她们此时却是满脸丧沉的沉默,望着老太妃躺在床上静静的尸身。夏日里暴晒的烈日却照不进别院里一丝一毫的暖意,每个人的眸子里都是冰霜的寒冷。
  女人们穿着破旧的衣裳,满脸疲惫与麻木,头上杂乱满是灰尘。每个人手上攥着一朵花,那是一朵夏日墙垣夹缝中常见的小花儿。
  “这是什么花儿?”枕春问道。
  大薛氏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佝头在门栏下头的泥土里摘了两朵,一朵递给了枕春。她道:“这叫黄鹌菜,你瞧它的花芯是白白的绒冠。这花儿是随着风传种的,帝城外的花儿被吹了进来,花瓣落地为泥,来年便能被风儿吹出去。”
  枕春捏在手上,吹了吹,吹开一些白絮,蓬蓬地往天上飞。
  两人撩开破布一般的门帘,低头进了那件满是病味儿的昏暗房子。屋子里挤满了人,女人们将手上柔软的黄色小野花轻轻放在了油腻发黑的床榻上,有的则放进了老太妃的手心里。
  老太妃的尸体就躺在那儿,她太老了,满脸沟壑皮肤灰黑,满身遍布死人的气息。她是太祖皇帝的妃子,如今怕是有近百岁。听说年轻的时候还封过淑妃,太祖皇帝爱她清澈妩媚的眼睛,还赐号为柔。柔淑妃如今死了,死在冷宫别院里,变成这一具带着些腐臭味的尸体,宛若枯木枝儿的手指掐着那软软的新鲜的黄花,看起来格外嘲讽。
  脸上是岁月的刀砍斧劈,身上是权柄旋涡中心每个人不可避免的恶臭味。
  柔淑妃。枕春拿着那朵黄色的明亮花朵,柔软得好似要碎了,她静静将这朵花儿放在了老太妃身边,碰到了老太妃冷冷的尸身。
  那是死人的冷,来自深渊的冷。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大薛氏忽然唱道。
  在场的废妃们扬扬头,和声而唱:“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歌,大魏的女子们都会,来自诗经的传世之词,歌颂美丽的女子,与自由痛快的爱情。大魏的女子们都会,自小吟唱中常年生长的黄色小野花。整个帝城,草木郁郁之处,都可以见此花朵,那么不起眼那么微小的一种野花。这等灿烂的华章,唱葳蕤的芳草与传神的眸光,年轻的女子们期待爱情的神秘与人生的未知。
  而她们,如今都在这里,送别这位柔淑妃。不需言语与仪仗,只用一首歌,缅怀她那段活在世上的时光。缅怀那段君王身侧刀剑交织的时光。
  这是冷宫的丧仪。
  枕春揉揉眼睛,和歌而唱:“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在这场卑微的丧仪之中,枕春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她思考过许多事情,关于如何立世,如何与人相处,或者如何理解爱情。她时时自惋愚笨不会交涉,学不会那么许多俗世规矩。她如今脑中的怀疑却格外清晰,连脉络都可直视。
  她霎时想明白了一件大事。
  她或许是整个大魏中,第一个想明白此事的女子。
  安枕春,今年二十岁,明媚灿烂的年纪,守在大魏国乐京帝城的冷宫别苑里,等着吃一只松鼠。
  枕春忽然抬头,抓住大薛氏的手:“你上回说……倘若我出去了,你要我干嘛来着?”
  大薛氏冷笑道:“我是毒害太后之罪,你是谋杀皇嗣之罪,咱们谁又是容易出去的?”她却轻声叹息,“我上回说,倘若你出去了,替我向陛下求个情,放我回薛家,也好给我祖母送个终。”说着,神光黯淡,“咱们,遥遥无期。”
  “不、不。”枕春却说得恳切,“我记得了。”她别过身去,走出那间儿腐臭的黑屋子,外头的阳光刺得眼睛疼。
  玉兰见枕春出来,问道:“主子,怎么了?”
  枕春扶着灰白的墙壁行了两步,凝神转头:“苏白找着了吗?”
  玉兰埋头小声应道:“苏白姑姑托信儿进来说已经找着了,樱桃如今封了……丽嫔。”
  “这孩子……”枕春攥了墙上一把泥土,神情悯然,“东西找好了吗?”
  “东西是好找的,苏白姑姑说,此事要欠那诸人俱在的东风,请主子万万忍耐。”
  枕春心中怅然,叹谓:“我不急,我是觉得苦。苏白苦、樱桃苦,人人都苦。这不岂是正应了那句众生皆苦?又说,有情皆孽、无情太苦。这个世界上,大抵是没有双全办法的。”她眼睛掠过别院的高墙,轻声道,“我等着。”
  新后登位的这一年极其太平,嫔御们似乎都猫着身子等着柳家鼎盛的风头过去。除了娇嫔与丽嫔的“绮丽恩遇”,再没人得孕或圣宠不衰。
  别院的夏日很漫长,闷热的时候背上发了密密的痱子,枕春最苦夏的,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她早上起得早,因长日进素而头晕发软,站在当门口因喉咙干涩呕半晌才清醒。当她觉得不那么热的时候,又发现墙上竟然开始起霜。
  这破地方,除了极热就是极冷,也是很难挨。枕春蜷在被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屋顶的蜘蛛们慢慢地静止不动,知道又是一年入冬了。
  冬日尤其冷,又是不一般的冷。彻骨的酷寒让四处透风的矮屋贯穿呼呼的声响,让人牙齿也跟着抖了。开始几日最是艰难的,每日寻着法子捡些柴火来烧熟水喝,后头人也冻得懒了,便将脚蜷进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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