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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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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春阖目别过头来,唤玉兰:“快,快去传太医。”
  端木若也不与她再说,只端端立在落英缤纷的树下,带着淡淡笑意看着枕春。她的笑容恬淡温柔,看着枕春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只是那么静静立着,头上落满了细碎的花瓣,整个人恬淡如同山坳中的青云。
  太医来的时候,安画棠已经气绝了。她的手腕儿割得很深,血管被剪断,可以看见里头森森白骨。枕春很难想想,她手筋尽断,如何行此自裁之举。
  或许是对体面的执着。或者……
  枕春没有应三姨娘的恳求,为安画棠求情,人死如灯灭,便为安画棠求了一个追封。
  追封为嫔。枕春用一张海棠花瓣染的花笺,仔仔细细写了个字儿送到慕北易面前,屈膝诚诚切切说道:“陛下若肯给一个脸面,便将此字赐给十四妹妹罢。”
  慕北易正在挑着灯看书,见枕春过来,驾轻就熟抱她进怀里,又去看那字儿。他啧声:“锦?鲜明华美,这是体面尊贵的好字儿。”
  “若不是好字儿,臣妾便不向陛下求赐了。”
  慕北易不置可否,手按在那一方花笺上,侧头继续看书,沉吟道:“她与你不像。朕凡见了,懒得说破。她到底……不如你的。”
  不如我的你还打发我去冷宫吃松鼠。枕春嘴角略僵,便柔柔地将那字儿又递了递,进言:“陛下仁慈,锦嫔锦嫔听着多如意,让人想着舒坦些。”
  慕北易不想允,只说:“她配不上这样的字儿。”
  枕春脑子一神游,想着端木若的“贞”字儿何其滑稽,心道你慕北易取封号的水平也不过如此。面上却仍有些委屈,只取兰花刺绣的帕子去按眼角:“十四妹妹意外早逝,父亲很伤心。”
  “她是畏罪自裁。”
  “陛下仁厚。”
  “十一娘,嫡庶相争,慕家也有的。你曾落罪时,她落井下石。她如今落罪,你却并未生死相逼。”慕北易声音淡淡的,漫不经心吻了吻枕春的眼角,只说,“所以你与她们不同,数年烂漫一如往昔,遗世独立。此事半缘朕懒得管,贺刺史在位时抬过十六门贵妾,与朝中各大权势多有牵连,也不止你们安家这一门。半缘……朕见此事,更珍惜你。”
  枕春颇是意外,坐在慕北易的腿上不适地挪了挪,疑道:“陛下知道贺刺史此事属实?”
  “朕见花间会上她的反应,自是知道了。”
  “臣妾求这份儿哀荣,也的确并非是要做这怜惜姊妹、仁慈宽厚的牌坊。”枕春斟酌着说道,“臣妾与十四妹妹,到底算不得亲厚。只是斯人已去,姐妹一遭,偶忆幼时故事,觉得怅然失措罢了。那……陛下……”她试探问道,“本欲如何处理十四妹妹此事?”
  慕北易盖过书的扉页,沉吟,“她本也聪明,知道自保,朕便拘她一辈子,饶她的命了。倘若花间会上,众目睽睽之下坐实,朕定也是要乱杖毙于殿前的。她要体面,朕不要面子的?”
  “唔。”枕春心中微凉,低头只将那花笺要收回来。
  慕北易指腹一按,道:“罢了,这是给你和安家的脸面,赐她追封锦嫔罢。”
  锦嫔,听着的确鲜明华美,竟就结束了安画棠的一生。


第160章 手帕
  枕春和端木若许久没好好说话了。
  枕春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安画棠的死,来有些突然。真让枕春对安画棠的尸体扶棺嚎啕数日,她也是装不出来这等圣慈心性。
  可……到底是有了一丝异样的触动与介怀,她似乎突然不知道要与端木若说些什么。端木若却也不刻意与她亲近,两人每每见,面言语总是淡淡的。端木若便如眉目含烟一般浅浅笑着,静静望她。
  好似望着挚爱的亲人。
  女子之间的情谊与交情,也可以伟大吗?枕春偶尔如此想。
  因为花间会的缘故,四皇子的抓周礼延迟了几日,终于在柳安然的筹办下召开。
  四皇子…生得更像月牙。头发乌黑,小小的耳垂。
  但是人人都说——四皇子同皇后娘娘像极了,您瞧瞧这眉毛眼睛,一个模子一般。
  其实一点都不像的。
  苏白平日里提醒过枕春,趁着盛宠优渥,要着心子嗣一事。不然,往后四皇子立了储君,便再难动摇。
  “动摇什么?”枕春扶着苏白的手,踏在落满花瓣儿的宫道上,神色淡漠。
  苏白瞥了一眼远处凰元宫的飞檐,低头回道:“倘若您此时不得子,便难再动摇柳皇后的根基了。”
  枕春摇摇头:“我不急。”
  苏白不解。
  枕春道:“我还没有准备好。此时若得了,我就会患得患失。你知道人年少的时候是不怕输与失去的,可年纪稍大一些,便没有那么勇敢了。那汤药暂且再喝两月吧,嘱咐高太医把方子做得温和些便是。”
  二人正说着,便进了凰元宫。门口的内侍见了枕春唱道:“明妃娘娘到——”便将她引了进去。凰元宫的摆设还是十分雅致的,简单不失精美。大概是因为,这是柳安然处处精心陈设的缘故。
  枕春踩着光洁如鉴的地砖进了殿,便嗅到一股幽幽的脂粉香气。偏殿里满堂红妆,枕春目光四扫一圈,倒没见着端木若。
  却是樱桃从殿中走出迎了上来,脆生生唤了一句:“娘娘。”
  枕春浅笑,握住她的手,叹谓道:“可是生得更美了。”
  樱桃脸颊微微红,嘴上说:“娘娘莫要取笑。“
  枕春想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可有看见若儿呢?“
  樱桃回道:”贞婉仪早些时候来了,不过说是着了风寒。她稍稍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头疼发热,便告病回去了。”
  枕春一听,果然违心淡然却不能蒙蔽自个儿的本心。这一听还是心急如焚的,连忙唤苏白去准备些退热的药材。回头再见樱桃,见她裙摆的禁步一侧佩戴着一块儿瑞兽衔珠的玉佩,神色微微凝滞。心里略过了一会儿味,顺着樱桃的裙摆替她把禁步捋顺,柔声道:“今日春露重,你也要仔细身子。”她信手捉住那玉佩,轻声道:“我瞧着这块儿佩,很是眼熟。”
  樱桃向后踉跄一步,面上露出一丝惶恐,争辩道:“娘娘……我……”
  枕春将她手腕儿一捉,拉了回来,垂眉叹息。
  “娘娘此佩乃是……是……奴婢……”
  “嘘。”枕春凉凉的手指按了按她的嘴唇,“你现在是天子嫔御,何来的奴婢,千万仔细自称,省得平白生非。”
  “嫔妾……”樱桃心中难过,撇着嘴角,用袖口抹了抹眼角。
  “此佩瞧着是兽,实乃是神。”枕春拍拍她的手,淡声说道:“应有两块儿,一块儿是河伯,一块儿是山鬼。你这一块儿乃是山鬼。”
  樱桃不解,低头抽那玉佩来看,问道:“山鬼?娘娘这是何意?”
  “河伯乃是借指《楚辞》之中,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兮水中。说的是那位俊美风流的河川美人。山鬼则指——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是绝世独立的多情山神。”枕春眼中透出怀念与温柔,“是一对儿的。”
  “河伯、山神……”樱桃若有所思,旋即恍然大悟,“莫非是……”
  “我父亲是个读书人。”枕春浅笑,“读书人都有过读书人的倔强和骨气,血气方刚的时候,倾慕过傲骨孤臣的故事,也想要傲骨铮铮在历史上留下如先圣一般的贤名。可是越是位置显赫,越知道藏拙中庸的重要。渐渐的……一个宦海沉浮的青年人变成了知轻重且圆滑的中年人。好在他生了两个儿子,取名叫做正则与灵均。”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这些是屈原的字号。”樱桃自然明白了,头埋得极低,耳根红烫,“是安将军将此佩与我,让我若有麻烦便向安家通信儿。原本是为了设法使娘娘您出得冷宫别院……”说着,她便去取那佩玉要还给枕春。
  “我知道。”枕春按住樱桃的手,“二哥哥给你了,你则收着罢。就当……留个念想。”
  樱桃低声细气地哎了一声,垂首随着枕春进了殿中。
  枕春进了偏殿,见得满目嫔御胭脂香粉,又看众星拱月捧着护着的四皇子……果然是不像柳安然的。
  因三皇子一案的遗留,枕春便不自讨没趣的凑上去,只远远在连月阳身侧落座,看着四皇子抓周。
  柳安然准备的抓周礼十分周全。殿前祭祀了神明,米筛里盛满了各样玩意儿。四皇子穿着吉庆的红衣服,头尾俱饰了金玉,瞧着团脸团手的十分可爱。
  米筛里放着书本、笔墨、算盘、钱币,甚至有戒尺、稻草、短刀与砚台,大大小小约莫有十余样。有一样是格外显眼,枕春分明看见,那米筛下头明晃晃的有一枚金印。
  这是其余皇子抓周的时候,没有的份额。
  奶娘捧着拴满金铃的米筛奉给柳安然,柳安然便又请慕北易过了目。
  慕北易自然看见了那金印的,他却颔首,没有说破。这可见是极度的的喜爱恩宠,也是宽容默许。
  枕春是想着既是放了这东西进去,想必也是使了法子的。大抵不管四皇子喜欢哪个,或许都会抓着金印。
  正是想着这样的事情,却见四皇子奶里奶气地拖着奶娘的手扑腾,咯咯笑着被抱了过来。月牙眼睛随着四皇子游动,谦恭静默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温和来。这是她的软肋。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再也不能立于不败之地。
  枕春看着月牙眼中的认真神色,心头忽然生出恶意。起身便凑了过去,伸手拽了拽前头一人的赤红色披帛。
  那华冠美人转过头来,打量枕春一眼:“明妃何事?”
  “荣德妃娘娘今日打扮得倒是十分吉庆,说来四皇子抓周亦是喜事。”枕春上前两步,笑盈盈挽着扶风郡主的手腕儿,贴了上去,道,“何日您诞育下小皇子,才更是欢喜呢。”
  扶风郡主警惕地扫了枕春一眼,顺势推开她的手,疑惑道:“你与本宫素不熟稔,挽本宫作甚?”
  枕春便退了一步,柔柔兜了兜手,低声道:“人人都忌讳我与三皇子一案的牵连,我也不敢与四皇子亲近。扶风郡主素来高傲,您说与我不熟稔,您又与哪个曾是熟稔的呢?”
  “哼。”扶风郡主冷笑一声,偏偏不理枕春,嗤道,“本宫何须与谁熟稔。最烦是你们这些个真真假假的情意。”低声道,“便是你与皇后曾手挽手的熟悉,眼下看来不过如此。”
  枕春眸光黯淡,便是失落伤心不肯说了。
  扶风郡主再看四皇子,也得不了趣味,白了枕春一眼,自径避远些了。
  待人走远了,枕春脸上的伤心一扫,露出手上一截腥红的手帕子来。
  扶风郡主的帕子,算得上是宫中少见的帕子。她喜欢鲜花着锦灿烂艳美的颜色,不薰那些甜腻腻的香料也不爱饰鲜花。一截红红的帕子,上头耀眼夺目的金线织的的太平绣纹,正反双面压针处都珠绣了十色的珍宝。不管放在哪处,第一眼看见的,必定都是这个。
  枕春侧过身来,端过案上一盏甜得缠人的奶香米糕,往哪金线帕子上一裹,旋即扯开。她一手捋着耳旁的碎发,一手轻缓地遮住红帕,趁着众人都在看避避掩掩地往那米筛里一丢。
  这一截红帕,各色宝石引人注目,带着甜糯糯的奶香气,小儿哪里禁得住喜欢?
  便看是四皇子被人簇拥抱了过来,宫娥捧着米筛往前递去,月牙是第一个瞧见端倪的。偏偏是她人微言轻,站得远,堪堪伸手一捞却够不着那装饰满金铃的米筛。
  电光火石之间,四皇子团团软软的小手,在米筛里拽动。一阵晃眼的光彩闪动,那红帕子被四皇子抱在怀里,便再也撒不得手了。
  柳安然尚望着米筛内的金印出神,转过头来,刚巧看着四皇子抱着条女人的红手帕便要往嘴里放。脸霎时便白了。
  “皇后?”慕北易拂袖一指,“这是何处来的?!”
  “臣妾备的十八样吉物,是没有……帕子的。”柳安然抖袖要去取四皇子手中的帕子,四皇子闻着帕子上的奶香断然不肯收手,急得柳安然额头沁出一星冷汗来。
  “这倒像……”扶风郡主定睛一看,伸手抹了抹腰间与袖口,“这倒似臣妾的帕子?”
  枕春莞尔一笑,淡道:“可不是吗?荣德妃娘娘穿戴美玉夺目,一眼便知。四皇子抓周人多熙攘,荣德妃娘娘不慎将帕子掉入了米筛也是有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想来是因为荣德妃娘娘是个大美人呢,连小娃娃也喜欢。”
  扶风郡主瞥眼枕春,夸她是大美人还是很顺心,便道:“方才拥挤,落进去了也未可知。皇后将帕子取还,使四皇子再抓周一次不就好了?”
  众人自然应和。
  慕北易闻言脸上稍缓,却懒得再看,敷衍入席见坐下示意:“罢了,再抓罢。”
  再抓,便是抓个金宝银宝,也不是那个意思了。
  柳安然心知已成定局,只强笑着将四皇子手中的帕子费了老大的劲儿取下,再招呼宫娥给四皇子重新抓周。四皇子这会稳稳当当抓了个金印,可惜慕北易已经不关心了。
  柳安然筹备一日得来个如此结果,当真觉得心力交瘁,接过那金印往宫娥怀里一塞,垂眉坐了回去。
  倘若让四皇子一手抓了个金印,天子高兴之下立个储位,才是板上钉钉。眼下紧要的时候,枕春是容不得这样的差错的。
  阿钏侍奉在月牙身旁,心惊胆战地给月牙奉了茶,低声宽慰道:“贵人不必担心,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罢了。”
  “小事儿……”月牙饮茶半遮面,冷哼一声,“荣德妃的帕子何处不掉,何以偏偏掉在咱们四皇子的抓周里里头?那金印是涂了甜蜜,四皇子不抓它偏偏抓帕子,里头必定是有蹊跷的。”
  阿钏不敢置噱,只低头问道:“贵人的意思是,是荣德妃……”
  “荣德妃那愚钝不堪的蠢货,何以能想这样的法子?”月牙眸光闪烁着淡淡的辉芒,略一思索,厌道,“偷梁换柱。这样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陈仓的法子……倒像极了那折损了安才人的手段。”说着,她眼神递去一个落在枕春身上。
  枕春此事正拉着樱桃的手说着些亲昵话儿,一旁余光看着慕北易不那么得意的表情,心中便觉得爽快了许多。抓周这样的事情,她是素来不信的。据说小时候抓周,她自个儿也抓了个金印,怎么没见着做宰令天下的官职。
  正是宴到一半儿,柳安然环视四下都半饱意思,才传了歌舞赏来,有颁赐在座各妃一些美酒佳酿。赐到枕春这一桌的,是新丰酒,少年游的那个新丰酒。这样得劲儿的酒,枕春惯是喝不舒服,饮了两口没有趣味,便懒神懒意的揣着手看柳安然。
  果然柳安然趁着慕北易两分薄醺,柔声说道:“今日诸位姊妹亦在满堂和睦,得见四皇子如今身体健康,臣妾亦是心满意足了。”
  慕北易敷衍地拍拍柳安然的手,嗯声道:“皇后辛苦了。”
  柳安然轻轻抹着额角的鬓发,一边思忖,一边斟酌着笑道:“原也有月贵人的功劳。”
  众人便像月牙的方向看去,脸上都带了嘲讽的神态。四皇子为了体面尊贵,自幼便是“皇后亲生”,何来月贵人的功劳。枕春心里想着,端木若快刀乱麻的结果了安画棠的性命,柳安然手下损失亲信,自然是慌神的。
  但抬举月牙这一招,算得上是病急乱投医,下下招。那四皇子是月牙肚子里出来的心肝肉,怎么可能毫无眷恋?如今抱在柳安然身边养着,记成“皇后嫡子”,也不过是因为她二人身份悬殊,慕北易嫌弃月牙出身卑贱的缘故。一个尊贵的皇后,一个卑贱的贵人,互相需要互相倚靠又互相利用,才能使此事长久安稳的履行。
  倘若抬举月牙,利益的天平一旦倾斜,她们便会自乱阵脚。
  柳安然的病急乱投医正中枕春下怀。枕春立时应道:“皇后娘娘果然体恤妾们,果然贤德。”


第161章 举棋
  月牙尚在思忖,见得枕春应和得这般干脆,只怕有诈,谦道:“嫔妾人微言轻,不敢称功。四皇子与皇后娘娘母子情深,便是阖宫的福气呢。”
  “瞧瞧,月贵人这谦卑恭顺的性子,当真是集女子德行之贵重。”枕春随手抽了帕子掩唇,莞尔,“陛下,这才是阖宫的福气呢。”说着盈盈笑着望向柳安然,“不知皇后娘娘是想如何赏赐月贵人?”
  柳安然被枕春问得一愣,只以为枕春想要阻挠,堪堪答道:“或……以月贵人的资历,可以擢封嫔位。”
  “婉仪岂不更好?”枕春粲然一笑,口中含着一颗梅子,又转向慕北易,神采照人,“陛下瞧瞧,四皇子多健康可爱。月婉仪月婉仪,姿仪婉约娴静,好似弦月,当真合适的。”
  慕北易颔首,正是要应了。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恭贺月牙,道着:“皇后娘娘大喜、四皇子大喜、月婉仪大喜。”
  月婉仪,当真讽刺极了。她没有封号,没有姓氏,以做宫女儿时候的名字便作称呼——月婉仪,上弦下弦的月,终归是不圆满的。
  月牙到底是做了婉仪了。虽被枕春如此一说,没有那么体面,但到底是婉仪。便也起身谢了恩。她面上是滴水不漏的谦恭,看着枕春、看着慕北易、看着柳安然。最后眼神远远瞥见奶娘怀中笑容可爱的四皇子。
  终于跪下去行了大礼。
  歌舞再行,便更热闹起来。到了戌时三刻便残羹冷炙,众人纷纷告退。
  枕春兜着手又站起身来,撇过曲意逢迎的胭脂香阵,便传了辇往凰元宫外头出去。她在庭院立了一会儿,酒气消减几分,正是要走。抬头一看,却见柳安然远远在廊下静静看着她。
  “皇后娘娘。”枕春不偏不避,清澈的眸光宛如冬日彻骨的冰,直直回看过去,“别来无恙。”
  柳安然被枕春一看,竟觉得毛骨悚然。枕春就那么一身华衣地立在皓白的月下,肌肤宛如新雪,唇脂红若朱砂,与旧日无所变化。柳安然将衣裳合了合,用帕子掩唇,轻喊了一声:“明妃。”
  “四皇子抓周宴席已毕,皇后娘娘不去陪伴四皇子,在此处瞧着臣妾做甚?”
  “你应恨透了月牙,何以抬举她?”
  枕春道:“皇后娘娘抬举她,臣妾便唯娘娘马首是瞻了。月婉仪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这一路兜兜转转,回了娘娘身边,这还不是缘分?”
  柳安然嘴唇张合一番,只淡淡道了一句:“明妃瞧着长变了,说话也变了。”
  枕春漫不经心地捋了捋衣袖上精美的织纹,淡然一笑,道:“少时臣妾与皇后娘娘赴梢下宴,皇后娘娘爱穿青蓝,臣妾爱粉。如今皇后娘娘的青蓝越来越深,已经变作最贵气庄重的紫色;而嫔妾的粉,自然只能深做这俗艳的血红。”
  “你素来口舌伶俐,本宫自幼不敌。”柳安然努力端正肩膀,抬起下颌,使得头上的凤冠稳重,“月牙是本宫手下出来的,本宫的确厌恶过她。可她如今得用,还诞下了四皇子。”
  枕春讪讪:“是助娘娘登上后位的四皇子。”
  “你是恨本宫的。”
  “嘶……”枕春作回想之状,耳畔珠玉晃动,“臣妾曾与柳姐姐亲如姊妹,可那位柳姐姐,是从来不会在臣妾面前,自称本宫。”她凄然一笑,十足戏谑,“既已是撕破脸皮,何以如今还要见面称个别来无恙?皇后娘娘知道,臣妾是做不出那杀害幼子的狠辣事情,何以却要落井下石呢!”
  “我没有选择!”柳安然趋进两步,道,“我的家族,我的情意,子嗣、功勋、位份……你不在我的位置上,你岂能明白我的心思?你如此八面玲珑,与贞婉仪、静妃交好,你有了新的姊妹,何以知道我久不得孕的苦楚!那一个个心血烧干的日日夜夜!”
  “在我眼中,皇后娘娘你……”枕春冷笑一声,嘲道,“比之那鲁莽的荣德妃,都不如。”
  “你……”
  “她那么深爱陛下,爱了便是爱了,恨了便是恨了。荣德妃只爱陛下。”枕春亦向前一步,对上柳安然淡施脂粉的脸,“她爱陛下是不管子嗣、功勋、位份的。皇后娘娘,柳皇后,柳姐姐——你口口声声说的真情意切,却不如她。你听信那月牙的荒唐言语,做那些诛心的事儿,推人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连稚子也不放过!”
  柳安然手捂心口,声音低沉:“你胡言乱语……我爱陛下!我爱他!就像爱自己的头发、眼睛与脸,不不不,比这些更爱!整个帝城没有人比我更仰慕陛下了……为了陛下,我需要这个皇子!”
  “你需要的是皇后之位罢了!”枕春嘴角一扬,满是不屑,“我二人为何走到今日如此地步,你可有想过?缘不过是我们所求所愿,从来都不一样。”
  柳安然被枕春迫近一步,不肯低头:“我没得选,我本不是如此想的。是你要与我为敌,是你要对陛下施媚作妖,是你蛊惑人心……是你……”
  “你嫉恨旁人的情爱。”
  “本宫是皇后!”柳安然一手直指明月,“天下为鉴!皇后只需要让天子称心如意,要他妻妾听话乖顺便足以。天子的妻子不需要宠爱!”
  “……他只是不曾爱你。”
  柳安然一字竟被诛心,双目圆睁:”爱?我柳家如今为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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