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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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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长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您应该很清楚,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一颗毒果子。”
  魔君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脸上的山水骤然间明媚起来,声音也变得格外清柔好听:“我是男人,终究要比小天海拥有更多的勇气,而且比她拥有更多的年岁,见过更多的世界,或者能够解决这些问题。”
  陈长生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但你也没有把握。”
  魔君说道:“就算我没有把握,但现在看来,你应该是有把握的。”
  陈长生望向身前飘落的一丝冰絮,沉默不语。
  魔君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朱砂丹没有毒死那些人族强者,说明你已经找到了去掉自己真血里毒素的方法。”
  陈长生默然想着,哪里有什么毒呢?不过是不同神圣规则之间冲突罢了。
  吱吱忍不住开口说道:“难道你要陈长生主动把毒去掉,然后把自己送给你吃?”
  “为什么不行?待我吃掉你,旧伤尽愈,更胜当年,自然要回雪老城重夺皇位,虽然我有自信必将获得最终的胜利,但黑袍与大丫这两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便是我都无法完全看穿,那个逆子更是个很不错的疯子,所以这必然需要很长时间,肯定会陷入一场苦战,极有可能数百年之内,我神族无法南下,这对你们人族来说不是最大的好处?”
  魔君看着陈长生平静说道:“道门向来讲究仁爱治世,你以教宗之尊,不惜耗血为丹,为了当然是救众生,何不如化身为丹,让我服用,亦可救众生,而且救的更多,死你一人,换世间数百载太平,何乐而不为?”
  明明是匪夷所思的提议,被他缓缓道来,却又似乎有了些道理。
  吱吱再听不下去了,喊道:“那你怎么自己不去死!”


第770章 语锋何如龙吟
  魔君当然不会因为别人的一番话就去死,因为他生性冷酷,心志强硬。
  当然,一般而言,就算没有这种特质,也没有谁会因为别人的一番话就去死,这与自私无关,只与生命本质有关。
  但吱吱有些担心陈长生。
  陈长生自幼通读道藏,修的又是顺心意,行事每每与众不同,而且天书陵之变后,又有新的变化。
  ——他现在活的过于淡然。
  换句话说,在那之前,他对自己的生命无比重视,无论饮食起居或者修道,都是完全为了这方面考虑,而现在他开始饮酒,虽然不多,吃很多牛羊肉,虽然还是不怎么吃烤肉,总之不像以前那般在意了。
  他现在似乎更在意用自己的生命能够做出些什么事。
  所以他才会为了大局离开京都,成为历史上第一任被放逐的教宗。
  所以他去年才会出现在雪原战场上,血战狼骑,然后险些身死。
  所以才会有朱砂丹问世。
  “离开京都之后,不,应该说在那之前,我就一直在想,现在既然能够活很多年,那么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我想在战场上替人族出力,后来发现那样并不对,因为我的境界实力还不足以改变战局,而我医术虽然不错,但和圣医馆里的神官医者们比起来也并不特异,一个人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有限,最后,我是忽然想到了做朱砂丹。”
  他对魔君说道:“我确实是想多救一些人,但您还是说错了一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救众生,我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我只能救些具体的、看得到的人,而且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我用真血炼朱砂丹救人,虽然对身体有些损耗,但不会让我死,你劝我去救众生,却需要我付出死亡的代价,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提议。”
  魔君说道:“最后这句话有几分道理。”
  陈长生认真说道:“最重要的是,您说吃掉我可以换魔族数百年无法南下,对于我来说,这没有意义。”
  魔君说道:“噢,为何这没有意义?”
  陈长生说道:“因为我们现在根本不在乎你们南下与否,我们本来就要北上,我们要去雪老城。”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很明亮,就像是无尽的湖水,那样的真实,而且干净,令人信服。
  “果然是史上最年轻的教宗,比以前的那几个老家伙要热血的多,也有趣的多,当然,也幼稚的多。”
  魔君看着他似笑非笑说道:“难道你以为我这些话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不是征求意见,而是说服,或者弱化我的心志。”
  陈长生说道:“因为您很清楚,就算能杀死我,也不能再像当年那样,轻而易举地制住我,我有能力在您得手之前,毁掉我自己的身体,焚尽体内的鲜血,让你最终一无所获,失去最后的希望。”
  其实他没有说,在魔君得手之前,他甚至还有机会离开。
  因为他不想让对方提前警惕,最重要的是,他想尝试着能不能把在场的其余人类也一起带走。
  魔君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与一道更冷冽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欠我们两条命。”
  南客把朱阀的家徽以及松山军府的调军府扔到陈长生身前的地上。
  这句话比魔君先前那句话还要强词夺理。
  吱吱指着海笛说道:“你们家的叛徒被我们杀了几个,这个大家伙也被我们拖到这时候交给你们处理,帐怎么算?”
  南客想了想,没有说话。
  陈长生很欣慰。
  他向来不擅长言语争锋或者胡搅蛮缠的本事,除了在徐有容的面前。在这方面他对着谁都有些吃亏,哪怕面对木讷的南客也是如此,幸亏他身边从来都不缺少这方面的高手,最早有落落,后来有唐三十六,现在还有吱吱。
  南客不知道想通了什么道理,又说道:“前事不提,一命换一命,也是公平。”
  吱吱神情微异,问道:“你准备拿谁的命来换陈长生的命?”
  “我们不会动你。”南客说道:“那当然是他自己的命。”
  吱吱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南客平静说道:“我们这时候可以杀了他,但现在不杀了,就等于饶了他一命,然后让他拿命来换,这很公平。”
  “这样也能行?”吱吱睁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南客看着吱吱问道:“不通吗?”
  吱吱认真说道:“狗屁不通。”
  南客说道:“你得讲道理。”
  吱吱说道:“你得要脸。”
  世间有无数小姑娘,但毫无疑问,南客和吱吱是其中最强大,也是最危险的两位。
  但当她们争吵的时候,依然还是两个小姑娘,有些可笑,很是令人无奈。
  就在她们对话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陈长生悄然向后退了数步。
  这时候,他离安华与那位裨将只剩下数步距离,只需要再退两步,便触手可及。
  但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湖畔忽然来了阵寒风,空气微动,无数光屑在他的身后散开。
  光屑随风而凝,变成一个不着寸缕的美人和一个穿着剑裙的闺秀女子。
  她们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安华与那位裨将的身后,双手落在他们的咽喉上。
  “现在,是三条命了。”南客不再理会吱吱,看着陈长生面无表情说道。
  从一开始,陈长生就是想着如何能够把安华和那名裨将送走,哪里想到,南客早就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还提前做好了安排,这让他有些后悔,心想既然南客出现,自己怎么能忘记了南客的双翼?
  吱吱恼火地叫了一声。
  她与南客争执,本就是想掩护陈长生的动作,却没有成功,难免有些生气。
  那名不着寸缕的魔族美人轻轻地揽着安华的颈,一对魔角在如瀑般的黑发里若隐若现,配上她如画般的艳美眉眼,感觉无比诱惑。吱吱小脸微红,又呸了一口,说道:“不要脸的主子,果然有不要脸的丫环。”
  那两个美人是灵体,才能瞒过了他与吱吱的感知,悄然改变了场间的局势。
  也正因为是灵体,所以她们格外敏感,看着吱吱便有无限恐惧,被吱吱骂不要脸,也不敢如何。
  那名穿着剑裙的闺秀女子微微低头,有些不安。那名不着寸缕的魔族美人胆子略大些,不敢反言相讥,却是嘿嘿一笑,挺了挺胸,让温软处更加高耸,殷红两点更加醒目。
  吱吱妖瞳微缩,喝道:“如果不是他在,我把你同这个女人一起冻成冰渣!”
  那名魔族美人微怔,心想为何龙女对自己挟持的女人也有如此大的恨意?
  安华这时候很紧张,也忍不住抬头望了过去。
  吱吱看着安华恨声说道:“看什么看?这不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
  安华的余光落在不远处的担架上,看着那名奄奄一息的阵师,心想为了救此人,今夜已经死了这么多人……
  她觉得好生惭愧,低头无语。
  陈长生望向吱吱,劝道:“何必如此暴躁?”
  既然是对话,自然便会对视。
  在絮叨的话里,在满天冰絮里,二人的目光相遇了。
  没有任何征兆,无比突然,一道声音在场间响起。
  那声音无比复杂,至少有着数百个音节,极为怪异难懂,气息悠远至极,仿佛来自远古,挟着无穷无尽的信息。
  这声音来自吱吱的唇间。
  她的神情变得异常肃穆,甚至神圣,黑裙随风狂舞。
  龙吟!
  ……
  ……


第771章 霜雪之叹,奈何不夜天
  龙族是所有大陆里最高阶的神圣生物,尤其是对妖兽或者灵体之类的生命,拥有碾压性的优势。
  听到龙吟,魔族美人和闺秀女子脸色骤然苍白,发出凄厉的惨叫,灵体瞬间虚化,仿佛下一刻便会涣散!
  陈长生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耶识步动,踏着轸星之位,破虚而至后方,右袖一挥卷走了安华与那名裨将。
  他这一挥袖,仿佛也把夜空里的繁星卷进去了一般,因为天地之间骤然黑暗。
  事实上,那是因为满天繁星被遮住了。
  吱吱从原地消失不见。
  夜空里多了一只玄霜巨龙。
  如山脉般的龙躯,把雪谷上方的星空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画面异常壮观,无比恐怖。
  雪岭那边的高阳镇上,有名喝醉酒的军汉,看到了天边的画面,以为自己眼花了。
  待他发现那真是一条黑龙之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接着,高阳镇上更多的人看到了横亘于夜空里的那条黑龙,惊叫声与哭喊声此起彼伏,再也没有断绝过。
  雪谷里没有惊呼声,更没有哭声,只有坚硬的物事被冻裂,被撕开的声音。
  无数带着雪霜的气息,从夜空里的玄霜巨龙嘴里喷涌而出,向着地面落下。
  漫天飘舞的冰絮瞬间被冻成更细碎的粉末,干涸的湖底被直接冻裂,新涌出来的热泉却连雾气都还没有来得及散发,又被冻成琉璃般的冰浆,然后那些冰浆又再次被冻裂!
  凡那道寒冷气息所及之处,天地万物皆被冻凝,然后裂开!
  这就是玄霜巨龙最强大也是最可怕的手段,深寒龙息!
  深寒龙息里夹着无数霜雪,但那不是普通的霜雪,落下的速度非常快,更像是暴雨,笼罩住整片湖园。
  伴着令人心悸的撕裂声,南客的衣裙上出现无数细碎的破口,手里握着的南十字剑上出现冰蚀的痕迹,尤其是剑柄处更已经可以看到裂纹。
  只是瞬间,她便受了伤,被冰霜改变颜色的血水,向着夜空里溅身而去。
  一道锋利而带着暴戾意味的鸣啸,从她的唇间迸出。
  那两名魔族美人散开,变成无数细微的光点飘来,向着她的身后拼命地涌去,组成了一双妖绿色的羽翼。
  绿光照亮了幽暗漆黑的湖园,画出无数道诡异难辩的线条。
  南客就像闪电一般,在满是雪霜的湖面上穿梭来回,躲避着夜空里落下的深寒龙息。
  当年王之策为吱吱设下的禁制并没有完全解除,她还没有恢复全部的实力,就算恢复,她也毕竟不是成年的玄霜巨龙,深寒龙息的笼罩范围毕竟有限,如果南客能够飞出这片深寒龙息的范围,便能脱离此刻的灭顶之灾。
  这时,又有一道光亮了起来。
  不是南客的羽翼在夜色里画出的绿色流光,而是一道更加温暖的红光,仿佛来自江面上倒映的落日。
  暮色满废园,残日映夜空。
  呛啷一声,短剑出鞘!
  陈长生出剑便是汶水三式里剑意传播速度最快,范围最广的夕阳挂!
  无数剑光从鞘中喷涌而出,便如江水里的万道金光,随风而起,又像是扁舟上渔夫洒下的那张网。
  第二剑是离山剑法里的渔舟三唱!
  无数剑暴洒而至,向夜空里的四面八方飞去,无比锋利的剑意,切割着天地间的一切,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南客再快若闪电,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破开这张剑网,飞出满是霜雪的湖园。
  她在破剑网之时,被夜空里喷泻而下的龙息冻裂魔躯,或者与龙息正面相抗的时候,被万剑穿心!
  如果没有别的意外情况发生,这似乎就是她注定的结局。
  然而,魔君还在场间。
  不知道为什么,陈长生和吱吱根本没有理会魔君,从一开始便把所有最强大的手段全部用在了南客的身上。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南客是相对较弱的一环,也是最容易被他们击穿的一环。
  至于魔君,以陈长生和吱吱的境界实力,就算用尽手段,也根本无法撼动丝毫,那么何必理会?
  而且海笛还在,不管他愿不愿意与人类联手,都应该清楚,这是他今夜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挟着无数冰霜的深寒龙息,落在湖园上,也落在了海笛的盔甲上。
  黑色盔甲上顿时出现了无数个椭圆的、仿佛雨痕般的冰蚀,同时也稍微掩盖住了他魔躯里的力量波动。
  海笛当然会出手,一出手便是最强大的手段。
  如山般的断碑,悄然无声向着魔君砸去!
  海笛很清楚,哪怕魔君身受重伤,实力远远不及全盛之时,也不可能被自己击败。
  他根本没有想过伤到对方,只想牵制住片刻。
  只要魔君无法救援,陈长生便可能抢杀南客成功,再回头过来,他们以三对一,才有一线希望。
  很明显,陈长生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海笛要做的事情,就是配合他的想法。
  魔君又在想什么呢?他没有理会破空而至的那座断碑,也没有去看在深寒龙息与无数剑气里随时可能死去的女儿,而是低头望着怀里的古琴,修长而稳定的手指落在了琴弦上,轻拔。
  一声动人的清鸣。
  然后……骤急。
  乱音起兮,便如万木萧萧而落。
  无数琴音自琴弦之上飞起,无视恐怖的深寒龙息,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星空被玄霜巨龙遮蔽,雪谷以及湖园处一片漆黑,如最深的夜色,忽然间,夜色里耀起了无数朵火花。
  火花来自摩擦与撞击,不是石与石,也不是金石,而是琴音与剑的摩擦和撞击。
  陈长生用夕阳挂和渔舟三唱洒出去的无数名剑,遇到了无数琴音。
  每次相遇,便会发出一声脆鸣,然后耀起一朵火花。
  数千道剑,数千道琴音,数千次相遇,数千朵火花在空中绽放,天地间仿佛平空生出一棵巨大的火树。
  那些火花自天而降,竟没有被深寒龙息冻凝,落到地面后,依然在燃烧,冰雪融化,梁木上吐出了火苗。
  世界变得明亮了很多,然而正是如此,夜色才能被清晰的看见。
  就像魔君的脸。


第772章 伸手之间世界殊
  满天火花里,魔君抬起了头,覆在脸上的那片夜色与山水,变得无比生动。
  那座断碑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他看了断碑一眼。
  只是一眼。
  断碑忽然间缩小了十余倍。
  这画面极其神奇,或者说诡异。
  然后他伸手。
  他一伸手便接住了断碑。
  断碑再难前进一寸。
  更准确地说法是,当他的视线落下,当他的手掌接触后,这座传说级别的断碑,便再也不肯往前进一步。
  因为断碑认出了他是谁。
  魔君看着海笛说道:“孽障,竟敢用朕的武器对朕出手,也不知道该说你勇猛,还是愚蠢。”
  海笛眼中有无限恐惧喷涌而出,同时,他的盔甲缝隙里,有无数烟尘不停喷涌而出。
  这些烟尘的喷涌,不是因为他的魔躯正在向天地间散发气势,而是被一道力量震出来的。
  在魔君说话的同时,他握着断碑的手震动了两万四千八百次。
  身为魔族最强者之一,海笛的魔躯强度堪比金石,但依然无法承受如此高频的震动。
  当愚蠢二字传进他的识海里时,海笛拿着断碑的腕骨碎成了沙砾,紧接着,他的臂骨也碎了,然后肩胛骨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纹。
  就像是被灼烤了很长时间的牛骨或者龟骨,那些裂纹的走向是如此的神秘,令人恐惧。
  魔骨碎裂,血肉依然完好如初,只有海笛自己能够看到手臂里的沙砾、碎石以及纹路。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承受下去,必须想办法逃走。
  十余道颜色奇异的魔血,从他的肩膀处溅射而出,如树般粗粗的手臂,飞向了天空。
  海笛自行断臂,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魔君挥了挥衣袖,看似很随意,很潇洒,就像一名酒后作了篇新诗的书生。
  袖里是被他的手握着的断碑。
  衣袖轻轻一挥,断碑轻描淡写、却又是那般不可躲避地击中了海笛的后背。
  喀喇一声响,就像是参天巨树被蛀蚀了无数年,终于承受不住,从中倒塌。
  海笛的胸前出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突起,就像是肥沃的平原上一夜之间隆起了一座山峰。
  一道难以想象的宏伟力量在他的魔躯里肆虐,瞬间让他的腑脏移位,裂开,就连魔核上都出现了裂纹。
  海笛无法承受这股巨力,变成了一只纸鸢,惨然飘向着远方的雪峰。
  看着越来越近的雪峰,身受重伤的他视线模糊,意识紊乱,却没有忘记一个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军师的人呢?
  今夜他领旨而来,事先便知道,寻找并且杀死朱砂丹的主人并不是全部,所以看到陈长生后,并不是太过意外。哪怕后面看到本应早就死去的陛下重新出现在面前,他震骇,却依然保有着希望。
  无数年来,魔族已经形成了某种心理惯势,黑袍大人必然算无遗策。
  海笛以为,军师既然派自己前来,肯定算到了这点,当然会有所安排。
  所以先前那刻,他才敢向陛下出手。
  他总以为会有别的变化发生。
  然而……没有。
  事实就像眼前越来越近的雪峰一样,那样的寒冷并且坚硬。
  在最后的时刻,海笛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那个夜晚,他见到了那位已经数百年未见的故人,更准确地说,是以前的主人。
  海笛明白了,闭上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
  ……
  在遥远的夜空那边,海笛如山般的魔躯,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与真正雄伟的雪山比较起来,无论人还是魔,都显得那样的渺小。
  那个小黑点没入了雪峰的中段,深深的厚雪里。
  一道震动从远处延着地面传回雪谷,紧接着是如雷般的沉闷轰隆声,无数万年积雪,从那座雪山上垮落。
  没用多长时间,那座雪山的形状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与先前截然不同。
  海笛撞出的那个黑洞也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魔族军方前线统帅就这样消失了。
  这件本应震动整个大陆的大事,在这个深沉的夜里,却显得那般无足轻重。
  无论壮观还是惨烈,都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在意。
  魔君没有看,因为他不在意。
  他的视线离开琴弦后,第一眼望向的是那座断碑,第二眼望向的是夜空里的满天火花。
  然后,他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他的手直接穿过满天火花伸到了夜空的最高处。
  一声饱含愤怒与不甘的龙吟,从高空传来,然后戛然而止。
  带着无数雪霜与杀意的深寒龙息,就这样消失不见。
  遮住夜空的玄霜巨龙急剧缩小,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在那只无形巨手挥舞下,向着遥远的天边飞去。
  那个小黑点与空气摩擦着,带出一道刺眼的亮光,看着仿佛像是一颗流星,不知最后将会落在何处。
  深寒龙息消失,满天剑雨也随之一滞,两道绿色的流光骤然敛没,南客落在魔君的身后出现。
  她娇小的身躯上到处都是伤口,血融进衣衫里,看不出原初的颜色。
  魔君举手投足之间,便震死了海笛,逐走了吱吱,破了这个局。
  双方的差距太大,魔君根本不需要全力出手,只凭眼界手法与境界,便能轻易碾压他们。
  再对南客出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陈长生唤回了所有的剑。
  破空声在雪谷上方响起,呼啸声里,数千道名剑归来,悬浮于他四周的空中,微微振动,不断发出嗡鸣。
  他看着前方,神情凝重,沉默不语。
  无论是湖园里的残火,还是飞灰,或者是从夜空里飘落的余光,都被森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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