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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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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会儿青菡看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阮沅哈哈一笑,“谁见过皇帝坐条凳上,还揽着人肩膀的?”
  宗恪笑,他放下手臂,站起身:“乖一点,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啊”
  “哦对了,今天过来是有事儿的,差点忘了。”宗恪像是想起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阮沅扬脸看他,然后宗恪就拿出一个小东西,递给她。
  阮沅接过来,是个小巧的哨子。她捧起来,放进嘴里努力吹了一下,没声音。
  “坏的啊?”
  “不是,不过你先别吹了。”宗恪笑道,“再吹两下,就把阿茶给招来了。”
  “什么意思?”
  “这哨子是能发出声音的。但是发出的声音,只有阿茶能听见。”宗恪说,“你留着它,我已经和阿茶说过了,一旦你有什么麻烦,就吹这个哨子。无论阿茶在哪儿,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来。”
  “啊啊啊”阮沅兴奋起来,“那这不就成了犬笛了?是超声波吧?阿茶为什么能听见高频率振动?”
  “这孩子,体质与常人有些相异。所以凌铁十分看重他。”宗恪说,“但是你平时没事儿就别吹这哨子了,阿茶虽然年纪小,也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孩子。”
  “嗯,这我知道的。”阮沅说完,又困惑了,“我在这宫里,还能有什么危险啊?”
  “哼,你以为你就安全了么?”宗恪瞪了她一眼,“成天胡言乱语叫我的名字,又不知天高地厚说什么喜欢我,太后早八百年就看你不顺眼了”
  阮沅抖了一下
  “不过是因为我在护着你,而且你也实在没啥用,废柴一个,她就算整死了你,除了激怒我,对她没好处……”
  “喂”
  宗恪笑了笑:“往后还是小心点,哨子,自己收好。”
  阮沅有点惴惴:“我真的会有危险?”
  宗恪顿了一下,才道:“放心,你是我的人,我会保护你的。”
  目送宗恪离开,阮沅深深叹了口气,脸上这才露出黯淡的神色。
  她进宫也快一年了,认识宗恪一年多了,阮沅看来,她也算是全方位、各角度的进攻了,但是俩人到现在,依然什么进展都没有。就算是她这种百折不挠的性格,如今也还是产生沮丧了。
  她现在卡住了。这场意外受伤,就像黑夜里的闪电,让懵懵懂懂的阮沅好似瞥见了什么。
  她知道,宗恪有所改变,原先她欣喜的想,他终于肯向自己敞开心扉了,可是后来,一天天看下来,他还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阮沅这才明白,原来这改变,也不过是之前那逼人的锐利逐渐消散而已,宗恪是温柔了,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连一个回应都不肯给她。她所有的努力换来的,不过是越来越深厚的伙伴情谊。
  这是十分残酷的折磨,她能天天见到宗恪,却无法让他听进自己的一句真心话;她能触摸宗恪的灵魂,却不能触摸他的身体;她能得到深厚的友谊,却得不到一分爱情;她越融入他的生活、越融入这宫殿,就越显得自己是个外人……
  宗恪是个温柔的人,平日那些强硬的言行,不过是对内心温柔火焰的遮掩,他的真情从不肯轻易示人,只有少数有权深入他内心的人,才能见识到那些罕见的脉脉温情。
  可是,尽管他会温柔对待阮沅,也不代表他能够为她动心——风可以撼动柳树,让它顺着风势倾斜,但风无论怎么吹拂,也不可能把柳树变成芭蕉。
  如果不是厉婷婷,事情也许不会这么困难——是因为他还在想着她?还是因为他“一朝被蛇咬”?
  宗恪心里的萦玉像一座山,而她就像个立志要移山的愚公,空有一肚子理想,却奈何不得面前的峻岭丝毫。
  “我是不是真的弄错了什么?”阮沅忽然想。



  第五十七章

  泉子从慈宁宫回来,发现宗恪缩在屋里发呆,手边扔着一堆奏章,不过主人似乎完全没心思工作。
  他在帘外头,瞧了瞧宗恪那傻呆样,又转头问莲子:“怎么了?”
  莲子闷头收拾茶盘里的茶:“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这副霜打茄子样?”
  “我怎么知道?茄子又没告诉我。”
  泉子忍笑,低声斥责道:“你啊越来越不像样了”
  他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责备。
  对泉子师兄弟几个而言,宗恪是他们的主君,是天子,他们不过是奴仆,然而多数时候,却没有严格遵守界限的必要。
  外人不在的场合,泉子喜欢和宗恪开玩笑,那些玩笑以君臣的标准来看,都十分出格,若让别人听见,恐怕会被吓得不轻。
  泉子以降都是如此,大多数情况下这群人不像主仆,有话就说,不绕弯。反而在宫里其他女主跟前,泉子他们没这么自在过。这全是宗恪纵容和引导的结果,他就恨人“假”、“端着”、“扮白莲花”、“装十三”——最后这两个词是宗恪最近才学来的,他说自己每次上朝都“扮喜马拉雅山白莲花”扮到精疲力竭,虽然谁也不知道喜马拉雅山在哪里。
  后来凌铁说他出去才几个月,整个人都学坏了,他说宗恪这样不好,非常不好,他为此怪罪于可怜的赵王,害得宗恒百口莫辩。宗恒为了摆脱罪名,警告宗恪不要在凌铁跟前乱说话,但是宗恪还是坚持不懈地从外头学来很多不好的词,比如他说凌铁是“绯村拔刀斋”、“邪恶暗黑大*士”、“狂乱贵公子”……因为泉子师徒几个,只有凌铁坚持遵守君臣礼节,不管宗恪有多胡闹,都丝毫不肯让步。
  这是多数时候,少数时候泉子甚至认为,宗恪比他们都小,因为泉子觉得,就连阿茶看起来,都比宗恪成熟懂事一些。
  比如今天这样子,就是。
  “从阮尚仪那屋回来,就成这样了。”莲子说,“受伤的又不是他,搞得那么傲娇别扭。”
  泉子忍住没笑出声来。
  莲子一向寡言少语,但是偶尔说出一两句,总是正中核心,能把人噎死。
  谁知莲子话还没说完,宗恪就跳起来,一掀帘子:“谁说我傲娇别扭?”
  莲子哼了一声,扬着脸端着茶盘出去了。
  “你才茄子,你quan家都茄子”宗恪恨恨瞪他,瞪完了又看泉子:“你又从哪儿回来?”
  “奴婢从慈宁宫回来,太后刚刚把奴婢叫去吩咐了几句话。”泉子说。
  宗恪像是不太感兴趣,转回到屋里,靠窗坐下。
  “又吩咐你什么?”他随口问。
  “是说过几日太后寿辰的事儿,太后叫奴婢好生当差,”泉子顿了一下,“太后不大高兴,数落了奴婢几句。”
  “为什么?”
  “说,撺掇陛下出宫去胡闹。”泉子微微一笑,“太后动怒了。”
  嘴里说着太后动怒了,他说话的样子,却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晋王世子向她告状了吧。”宗恪懒懒道,“扯着姑**裙子不撒手,小人”
  “嗯,晋王世子也在,还有好些人都在,”泉子说,“就奴婢一个人跪在下面挨训。”
  宗恪白了他一眼:“别说得可怜兮兮的,像是替我顶罪似的——你说好些人在,还有谁?”
  “还有沂亲王,周太傅,安平侯,还有安平侯的弟弟。”
  听见最后几个字,宗恪陡然抬起眼睛,他笑道:“蔡烺也在啊?他今天没骚扰你?”
  泉子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太入耳的话,神色慢慢变了:“奴婢跪在下面挨训,谁的脸也没看见。”
  他的声音明亮而严肃,带着不悦。
  蔡烺是安平侯蔡珺的弟弟,蔡氏兄弟的母亲是太后的堂妹。蔡烺比宗恪小好几岁,如今的官职是卫戌总督府的左都督,掌管卫戍部队,京师安危,有一半在这个人身上。
  之所以泉子会对宗恪的调侃感到不悦,是因为,正如宗恪所言,蔡烺在某种程度上,“骚扰”过他。
  泉子这个人,脸生得很好看,气质也上佳,连阮沅私下都和宗恪说,宫里宫外容貌排名,泉子一定在前三甲,但是宗恪却说,这大概就是泉子“不幸”的来源。
  按照宗恪的说法,泉子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缘由不明的异质感,再加上他清秀的脸,所以很倒霉的经常吸引到同性的爱慕。曾有好几个人对他起心动念,其中甚至包括井遥。
  宗恪知道井遥一直很“迷”泉子,井遥有一次曾说泉子“浑身散发着禁欲感,反而更具诱惑力”。这种大逆不道的疯话,宗恪是从宗恒那儿听来的,宗恒则是从姜啸之那儿听来的,而姜啸之是从吃货连翼那儿听来的。生活在这几个家伙中间,来来往往这么多年,宗恪永远都能听见各类新鲜八卦,不过他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井遥是个很清醒的人,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泉子又是什么身份,他知道,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只会给自己惹来**烦。井遥懂得底线所在,所以尽管宗恪看得明明白白,却从没说过什么。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拥有井遥这种清醒的思维和自控的能力。
  蔡烺就是站在另一边的代表人物。
  好几年前,太后有一次和宗恪说,蔡烺希望宗恪把泉子“赏赐”给他。宗恪听了这话,极为不悦,别说泉子是他最宠信的内臣,就算任何一个笨手笨脚的小监,宗恪也不觉得他就可以把对方当成玩物,随便送人。
  那一次,尽管是太后的意思,宗恪仍旧回绝了,他说泉子是他手把手教着念书习字、在他身边一点点长大的,而且人十分机灵懂事,训练了这么多年,泉子已经很称职了,宗恪缺不了这个帮手。再者,母后让他赏赐任何金银财货给臣子都可以,但是,怎么能把一个大活人赏赐出去呢?
  宗恪的态度十分坚决,所以,这件事也就成了他与太后结怨的N多小事里的一件。
  这事宗恪本来不想泉子知道,后来也不知谁透露给了他,泉子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把太后和安平侯的弟弟,统统给恨上了。
  其实蔡烺一表人才,气质也很独特,并不是惹人讨厌的猥琐家伙,宗恪甚至觉得,泉子以后如果真有那种倾向,说不定会认真考虑一下蔡烺。
  只可惜,泉子既不喜欢蔡烺,宗恪也没看出他有“那方面的倾向”,倒是总让他瞧见泉子在异性方面的放浪形骸。
  泉子在私宅里纳了不少美姬,回到家就和女人们有天没日的胡混,所以也谈不上半点“禁欲”。那些女人,宗恪没见过,阿莼去师哥家里做客,有幸见过,私下里他和宗恪嚼舌根,说他师哥看女人的眼光超一流,都不知他上哪儿搜刮来这么美的姬妾,而且个个对泉子死心塌地。阿莼说得既艳羡又郁闷。
  美女怎么会对太监死心塌地?这个宗恪搞不懂,不过他是宽宏大量的人,一般不会在细节上纠结脑细胞。既然如此,宗恪想,泉子的那些爱慕者们就得大失所望了,但他觉得这样也好,内臣和大臣的暧昧结交,也许会生出什么坏果子来呢,尤其,蔡烺又是太后那边的人。
  但是,这么想着,宗恪又觉得自己这种态度对蔡烺不太公平,因为,蔡烺这个家伙,和太后那一派的人都不相同。
  蔡烺的母亲是太后平辈间最幼的一个妹妹,蔡烺自己,又是他这一辈里面最年轻的一个,所以幼年特别受太后的疼爱。蔡烺自小在家里被过分纵容,长大之后性子颇为狷介,平日放荡不羁,好酒好诗文,骑马打仗也是一流,曾拼死从蜂群一样的鹄邪人手里,救下被围困了八天、断水断粮的宗恒。这家伙能力虽卓越,却自恃清高,不易相处,尤其这几年与哥哥安平侯蔡珺关系尴尬。
  五年前,蔡珺曾经因为弟弟蔡烺酒醉后口出不道之言,诉请治罪。接下来,蔡烺就被姜啸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捉了去,关在锦衣卫里整整半年。虽然这半年没受什么折磨,但蔡烺和他哥哥闹了别扭,过年过节坐一块儿都不说话。
  帝后两派的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一直存在,单纯从个人角度说,宗恪对太后那些人的反感是很具体的,他就是觉得那帮家伙很“假”,装模作样、装腔作势,他“妆白莲花”他是没办法,皇帝不当白莲花谁当白莲花?但是常年看见这群口是心非、各有一套的家伙,也纷纷在自己跟前装纯,宗恪就非常受不了了。
  生在这个家族里的蔡烺,却和手足亲友们不一样,他不爱伪装自己,常常口出惊人之语,一句话道破谁都不会讲的事实,那次被哥哥蔡珺诉请治罪,起因是件非常小的事情:蔡烺醉酒后,跑去父亲的一个妾的坟前哀叹,还给烧了几锭香,他说这妾“可怜”,不幸嫁进这样人情凉薄的家里,以至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老天爷对美人如此苛刻,枉称天地之主宰。
  那个妾,也确实很可怜,因为家贫相貌姣好,十六岁就被蔡烺的父亲买来做妾,还没半年,老头子就咽气了,蔡烺的母亲冷酷善妒,认定丈夫就是被这个狐狸精给缠死的,说什么也不肯给这个妾留条活路,没几个月,她就把这可怜的女孩给逼死了。
  其实蔡烺跑去坟头哀叹时,他**也已经过世两年了,但是这几句疯话,很快就传到了哥哥耳朵里,安平侯蔡珺为此勃然大怒,觉得弟弟简直是“目无长辈”,所以坚决诉请治罪,要给“不忠不孝”的弟弟一个教训。
  在别人看来,蔡烺这么做,等于是给死去的父母一个耳光,连太后都连连捶床,说阿烺这孩子猪油蒙了心。但宗恪却没觉得有那么严重,当事双方都死掉了,活人在坟头说两句,又有什么要紧呢?毕竟,蔡烺母亲的刻薄狠毒是事实。
  可是殿下的安平侯神色严峻,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好像皇帝不惩罚他弟弟,他就不依。看他这样,宗恪也只好下令,解除蔡烺的一切职务,然后让姜啸之“把这混小子关起来”。结果谁也没料到,犯人和牢头倒是混成朋友了:那半年里,蔡烺有事没事就去蹭姜啸之的美酒,一来二去成了朋友。
  大概是因为被关了半年,蔡烺那狷介的脾性也大大收敛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张口就刺激人,所以如今才做了卫戌总督府的左都督。但是宗恪知道,他的心没有改正,内里,还是那个会为无辜女性命运哀叹的蔡烺,只不过年龄渐长,被哥哥吓唬了一回,终于知道,不该替自己制造无谓的生活障碍。
  所以,宗恪内心深处,并不想把蔡烺归为太后那一党。
  而且,说回到刚开始他讨要泉子那件事,因为宗恪坚决不许,蔡烺也没再提。后来宗恪才听太后说,蔡烺提出那样的要求,是不想让泉子留在深宫里,他希望泉子出来生活,和他一起满世界游山玩水,那样,人生就可以更自由一些。
  宗恪斟酌良久,当了一回传话筒,把蔡烺这话传给了泉子。
  岂料,泉子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更难看。
  “奴婢是内臣,活着在这宫里,将来死也会死在这宫里。离开这里,奴婢便什么都不是了。”他淡淡道,“蔡将军的想法,太简单,太天真。”
  是的,这也是宗恪的看法,蔡烺这个人,永远会向着美好的方向看,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根本不对自己的未来抱有美好幻觉。
  宗恪正想着,泉子却突然说:“既然提到蔡将军,奴婢就想请一道旨。”
  宗恪回过神来,问:“请什么旨?”
  泉子微微一笑:“不拘是什么由头,陛下最近让奴婢去一趟蔡将军府,就行了。”
  宗恪轻轻叹了口气:“泉子,你这又是何苦?”
  最近一年,泉子和蔡烺借着公务上的机会,有过几次接触,起初宗恪还没意识到泉子在做什么,后来他发现了,终于忍不住问了泉子。
  宗恪猜得没错,泉子是故意去接近蔡烺的。
  “再这么下去,太后与陛下必势同水火,太后厌恶奴婢的师父,因为奴婢在陛下身边伺候,对奴婢也没有好脸色。”泉子说,“太后那边的官员,个个沆瀣一气,没有动手脚的地方,唯有蔡将军可以一用。”
  他这么说了,宗恪不禁皱起眉头。
  “我以为,你是不喜欢他的。”
  “奴婢是不喜欢蔡将军。”泉子淡淡地说,“奴婢只说他有用,没说喜欢他。”
  “泉子,你真觉得有必要这么做么?”
  “奴婢说不准,早点布下棋局总是好一些。”泉子淡淡笑道,“反正蔡将军也不会把奴婢怎么样,反正奴婢与他来往也不算密切,不会被太后捉住蛛丝马迹,总之,事情权且交给奴婢好了,陛下不用担心。”
  “……”
  所以宗恪反省自己,泉子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怎么他不知不觉把这孩子培养成这样啦?
  好在,单单在他面前,泉子永远绝对诚实,因为无论他怎么做,宗恪都不指责他。在宗恪面前,泉子的伪装会完全卸下,甚至还给他看那些不可示人的阴暗面。泉子从不在宗恪跟前装样子,文过饰非、矫情造作这些东西绝对找不到,有多少坏处就暴露多少。“在陛下面前做掩饰是毫无用处的。”泉子说得很坦然,“没那个必要。”
  宗恪想,这也许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了。



  第五十八章

  阮沅的伤逐渐好起来,虽然布还没拆下来,但是手指头略可以动一动了。也许就是因为手不能动,阮沅的腿脚好像做弥补似的,满世界乱跑,一刻也停不下来。她不敢去什么要紧的地方晃悠,只在宫人、太监的生活区域里串门,和那些不当值的“同事们”聊天,看人家绣的新花样,品评谁买的鼻烟壶漂亮,阮沅说话古怪有趣,容易逗人开心,人又和气可亲,开朗大方,不属于任何一派,没有势力背景,所以这宫里没有不喜欢她的,尤其是针工局的那些绣花姑娘们,一见阮沅来,总是会拿出体己的好东西给她。
  之前她也喜欢到处转,阮沅是性格活泼的人,一休假屁股上就长图钉。进宫大半年,这宫里每个地方她都想进去看看,连御膳房她都感兴趣,瞧着大师傅做包子她能瞧上一早晨,再加上她嘴又甜,所以阮沅总能弄到好吃的。
  其实内心深处,阮沅最感兴趣的是据说养在西南那片宫苑里的豹子。皇宫太大,有的时候,阮沅往里跋涉远了,偶尔一两次她也能听见野兽的低吼,如龙吟低沉,让人心旌摇动。
  她真想亲眼看看那些豹子,阮沅听宗恪说过,一共有五头。
  “是猎豹,已经驯服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拴着,”宗恪说,“能够控制他们的只有凌铁。除了豹子还有野猪。本来是家猪品种——里面有宗恒替他买的嘉兴黑猪,那个雌二醇比较高,后来他自己又弄了一些——放在华胤的深山里面,一年不到就完全野化了,再抓回来让豹子拿野猪做食粮。”
  “为什么要野化了再喂食?”
  “训练豹子呗。野猪十分厉害的。想想看,一头猪斗五头豹子,去年还重伤了一头豹子,多猛。”
  阮沅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到底想干嘛啊?”她不禁问,“要当驯兽师么?”
  宗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养豹子,反正没害人命我也就懒得插嘴了。既然他想,那我就替他在太后跟前挡着。”
  一想到,这宫里竟然还有豹子,阮沅就觉得兴奋,她觉得这简直像是东非的动物园。
  但是凌铁却十分反感阮沅到处乱晃,偶尔看见,便会毫不客气地斥责。
  好在阮沅脸皮厚,当面骂就乖乖听着,背后数落就全不当回事。
  反正,宗恪从来没数落过她。
  最近一段时间凌铁不在宫里,没了这个可怕的“舍监”,阮沅觉得很开心,就总往泉子他们的小院儿跑。这天正好泉子不当值,他没离宫回私宅,却留在了宫里,此时见阮沅溜溜达达过来,赶忙笑盈盈招呼她进屋坐。
  泉子的跟班小枕头见阮沅来,马上问:“正煮东西呢,阮尚仪是不是循着味儿来的?”
  阮沅脸一红,赶紧摆手,“才没有我可没那么馋”
  小枕头是个比阿茶还小的孩子,刚进宫的时候,成天抱着枕头哭,泉子就说,干嘛成天抱着枕头呀?枕头是你亲娘啊?后来久而久之,这孩子就有了“小枕头”这个外号。
  但是小枕头这么一说,阮沅拿鼻子使劲在空气里嗅了嗅,果然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儿
  “你在煮什么呀?”她两眼烁烁放光,“这么香”
  “是新鲜羊奶,还有昨天才得的果子、干酪。”泉子微笑道,“香么?阮尚仪没觉得里面有腥膻味?”
  “哦,我就不怕羊肉膻味,”阮沅乐呵呵地说,“舅舅家一到冬天就吃羊肉火锅,都是拿新鲜羊肉涮呢,我早就习惯了,要是舅舅在火锅里放太多红枣和辣椒,舅妈还要怪他把羊肉味儿都收没了,肉不甜。”
  “那就好,我怕尚仪吃不惯我们狄人这种吃法。”
  阮沅这才想起来,对了,泉子也是狄人。
  泉子说罢,在那小泥炉上炖着的小巧银锅里,搅了搅里面稠稠的奶汤,阮沅凑近一闻,奶香扑鼻而来,她用力吞了口口水
  小枕头大笑:“尚仪饿了么?”
  “没饿……”阮沅有点不好意思,“唉,进了你们这个鸟笼子似的皇宫,好东西没吃几次呀,以前每个礼拜五,我和表姐都跑去吃DQ冰激凌,然后再去蛋糕店买一堆奶酪蛋糕……自从进了宫,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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