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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摇-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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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伯霆轻笑一声,“傻话!”
梧桐树的叶子依旧青翠,一旁的金桂树落下几片细碎的蕊儿,风一吹,卷起阵阵桂花清香,有的随风盘旋至地面,有的散落在傅伯霆的肩头,映容伸手给他拍了拍,笑着道:“瞧你落的一身花儿!”
*
霍家,春山院
慧容在屋里做绣活,因是月子里,门窗都紧闭着,她坐在榻上给临哥儿绣一条小肚兜,红底金鲤鱼的样式,看起来鲜亮活泼。
榻边摆着一张小摇床,临哥儿睡的正香,时不时皱一皱小鼻子,慧容一边做着绣活,一边还得时常盯着临哥儿看他有没有蹬腿翻身。
手里的针线还没放下,凝露就推门进来道:“二奶奶在外边敲门呢,说要过来看看小少爷。”
慧容抬眼,捏着针蹙眉道:“她过来做什么?”
想了想又低下头,自顾自的做针线,“甭管她,估计又发癫呢!”
凝露应了声出去,果然郑氏在外边猛拍了几下门,见没人开门,骂骂咧咧一阵就没声了,想来是走了。
没一会凝露气冲冲的进来了,跺着脚恼道:“这二奶奶真是疯了,瞧瞧她如今什么样子?”
慧容笑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管她做什么?狗咬你,你也要咬回去吗?”
凝露忿忿道:“奴婢就是气不过!”
慧容并不在乎郑氏的挑衅,往小肚兜的鲤鱼上补了几针,见那鱼眼睛灵动了几分,这才满意的收了针线,把小肚兜搁在榻上,伸手去摸临哥儿的小脸,说道:“这脸睡的都发烫了,可是捂的太紧了?”
凝露给临哥儿松了松襁褓带子,把他两只小手拿出来,临哥儿打个哈欠,挥了挥束缚已久的手。
凝露看着临哥儿叹气道:“夫人这几日一直说要把小少爷抱去正院养呢!”
慧容波澜不惊的眼里终于有了变化,冷笑一声道:“这老虔婆专知道作践我,我是不可能把临哥儿抱给她的!”
凝露垂了眼眸,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才说过这话,晌午霍夫人就带着人来了春山院里,进门就嚷嚷着要抱临哥儿到正院去,慧容在屋里听见了,也带着人堵在房门口,不放霍夫人进去,两个就在门口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别的她都能忍,但唯独抢她孩子这一样她忍不了,况且她跟婆母的脸面是早就撕破了的,此刻也不必顾忌着什么!
霍夫人见慧容下她的面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放她进去,登时就恼了,咬着牙骂道:“余慧容,你好大的胆子,敢对长辈这般不敬?”
慧容瞪着她道:“我早跟说过,临哥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你再来一百遍一千遍也还是这句话,要想抱我儿子走,你就踩着我进去!”
霍夫人脸色扭曲,“临哥儿本就是我长房的孙子,养在我那里有什么不可,再说我又不是不让你见,别家的媳妇生了孩子还求着让婆母教养呢,怎么偏你这么矫情?”
慧容气的含泪发抖道:“你非要这么逼我吗?”
霍夫人冷哼一声,“我逼你?我都懒得搭理你,你早些把临哥儿抱到我这里,不就省的这些麻烦了?跟你好讲歹讲都听不进去,就知道摆一副苦大愁深的脸色来膈应人!”
两人犟了大半个时辰,慧容仍不肯松口,但态度像是软了几分,只说道:“等公爹和大爷回来再说吧,总之现在我不可能把临哥儿抱给你的。”
霍夫人见她犟的很,满目恼火的挫牙道:“行,等公爷回来再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完便斜了一眼,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慧容等她走远,立刻回身吩咐凝露,“快,快叫几个信得过的人,先把临哥儿抱去伯府。”
凝露含泪应了,心
里骂一声造孽,转头进屋里抱着临哥儿出来了。
往下人里边扫一眼,不是从前家里带过来的人也信不过,因此能用的就那么几个,甘妈妈如今生病不在府里,凝雪一向经不得事,凝霜得留下,大奶奶身边不能没人,因此凝露便带着凝清,又指了一个叫小荭的丫鬟跟着,几个人准备从后门出去,再坐马车回伯府。
凝露抱着孩子刚要走,又被慧容一声叫住了,慧容上前摸了摸临哥儿的小脸,落下几滴泪道:“别去伯府了,只怕父亲不会管的,你带着临哥儿去靖宁侯府找二姑奶奶去。”
凝露哭着道:“晓得了,大奶奶您自个多保重,千万别强出头,有事等大爷回来再商量!”
第八十一章
凝露和凝清才抱着临哥儿从后门偷偷出去,立时便有门房婆子眼尖瞧见了,往前叫着追了一阵,“姑娘们要把哥儿抱到哪里去?”
凝露和凝清腿脚快,头都没回一下,早上了马车一路走了,那婆子没追上,急的拍腿喘气,又是气又是累的骂道:“这帮作死的小蹄子!”
一边心里想着这事跟大奶奶脱不了关系,肯定就是她指使的,晌午夫人才去要临哥儿,大奶奶不给,这才多会儿的工夫就让丫头们把哥儿抱出府去了,这不明显是要夫人唱反调吗?
看来大奶奶是想把小少爷抱出去藏起来,只是不知道她要送到哪去儿,婆子急急忙忙的跑去正院回禀霍夫人了,又觉着没准自个能借着这次的机会立个头功,在夫人面前挣个前程体面出来,兴许她就不用再当门房婆子了。
霍夫人得知消息之后气的眉头直颤,狠拍桌子骂道:“下作的死货,敢情刚才是为了支开我才那么说的,她心里根本就没想把临哥儿抱过来,这死货以为自己多机灵呢,还跟我玩心眼?等着吧,我绝饶不了她!”
门房婆子让霍夫人张牙舞爪的样子唬的不敢抬头,小声说了句,“大奶奶纵然要把小少爷抱出去,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多半是回了大奶奶娘家。”
霍夫人恼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这余氏现在真是太猖狂了,我非得治治她不可!”
霍夫人骤然起身,高声唤来身边的婆子丫鬟,一众人出了门,直奔春山院而去。
正院的人从春山院回来还没一个时辰,又浩浩荡荡的过来了,春山院里的小丫鬟老远就看见霍夫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忙进屋里禀报慧容。
霍夫人到了门口,直接闯进门叫道:“余氏,你出来!”
慧容从屋里出来,抱着胳膊靠在门边,一脸云淡风清的样子,霍夫人险些被她气的背过气去。
“母亲又有什么事儿?”慧容淡淡道。
“临哥儿呢,你把临哥儿抱去哪儿了?”霍夫人大声叫嚷道。
慧容似笑非笑,“临哥儿在屋里睡着呢,母亲小声点,可别吵着他了。”
霍夫人冷笑道:“你糊弄鬼呢,少跟我闲扯,今儿我要是见不到临哥儿,扒了你的皮都是轻的!”
慧容唉呦笑了一声,“您好大的口气呢,还要扒了我的皮?我是霍家明媒正娶的长媳,更是昌顺伯府的嫡长女,我今儿倒想看看谁敢弹我一指甲?”
霍夫人显然被慧容的话激怒了,脸上气的通红,扬手就是一巴掌,“我便是打你了又怎么样?”
她原本没想动手,但现在要是退缩了反倒没脸。
慧容挨了一巴掌,垂下眼眸,脸上的讥诮笑意也渐渐散尽,微微抬起头看了霍夫人一眼。
“瞪什么?仔细你的眼珠子!”霍夫人强撑着气势。
慧容忽然收了脚转身回房,霍夫人一边骂着死货一边疾步跟了过去。
谁料慧容跑回房里,拿了桌上做针线活的小银剪子冲了出来,霍夫人才进门,被她吓的脚一软,嗓子打颤道:“你,你要做什么?”
慧容眼里通红,憋着泪,举着剪子道:“我受够了,我受够这样的日子了,你就知道作践我,今儿我就一剪子戳死你,大不了再了结我自己,我不想活了,你也别想活!”
说着就举着剪子冲了出去,霍夫人尖叫一声跑出门去,“皇天菩萨呀,发疯啦!”
二人追赶到院子里,院里的丫鬟婆子见了,俱是一脸惊色,纷纷上来抢慧容手里的银剪子,七嘴八舌的劝道:“大奶奶您快把剪子放下,万不能冲动呀!”
七八个
人拉扯着慧容的胳膊抢剪子,慧容仍跟疯了一样的叫喊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霍夫人被她撵着在院里跑了五六圈,累的气喘吁吁,脑仁气的突突的,但到底不敢再激慧容了,就怕她发起疯来不知道会干出什么!
*
另一边的靖宁侯府,面前是抱着孩子哭诉的凝露,映容在座上已经傻了眼。
凝露一边哭着一边把慧容让她过来的原由解释了一遍,映容听了实在惊讶,早知道慧容在霍家艰难,只是没想到霍夫人在人前给面子,在人后却这么对待她!
凝露解释完了,抱着临哥儿抽噎道:“大奶奶说,伯府不一定管她,让我们先把小少爷抱来二姑奶奶这里。”
映容叹了口气,伸手把临哥儿接过来,“抱来我这里倒是没什么,只是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事,还得看你们大爷跟大奶奶怎么商量,临哥儿不可能一直在我这里,早晚还是要抱回去的,大姐不愿意把孩子给人养,可若是霍家非要,她能怎么办呢?”
凝露抹着眼泪道:“霍家忒不是个东西,成天就欺负我们大奶奶,眼下正院吵的凶,大奶奶怕她们生抢,这才嘱咐我们几个把小少爷抱出来避一避。”
怀里的临哥儿折腾了一路,本就有些不舒服,兴许是察觉到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突然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映容急着问道:“可是饿了?”
一摸临哥儿的后背,都是黏糊糊的汗,映容担心道:“衣裳汗湿了,我这里没有小衣裳呢!”
“带了的,都带了的。”凝露忙道,又赶紧把临哥儿抱进内室里,携素给打了一盆热水,两人在屋里给孩子擦了一遍身子,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凝露和携素两个都是伯府里出来的,从前也认得,一个伺候慧容,一个伺候映容,后来又跟着各自的主子陪嫁到夫家,只是没想到多年未见,再见时的情形竟然是这样。
携素虽没带过孩子,但手脚也是麻利的,一边给临哥儿翻身换衣裳,一边对凝露道:“姐姐忙了一天,只怕饭也没顾得上吃,外边的凝清跟那个小丫头也没吃吧,我叫小厨房炒几个菜送过来,你们先吃点吧!”
凝露肚子确实是饿了,但还是略有些担心,“这成吗?小少爷也没吃呢,先把他喂了吧?”
携素笑道:“这个你甭担心了,只管吃饭去吧,剩下的我们来弄,已经让小厨房熬米糊去了,一会让平妈妈来喂,她养的孩子多,知道怎么喂。”
凝露听着放心了,也跟着笑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携素摆摆手道:“这是哪儿的话,都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如今在外边更该互相帮衬了!”
携素给临哥儿收拾妥当后便抱着他出去了,映容在榻上坐着,见到携素出来,笑着伸手道:“把临哥儿抱过来给我瞧瞧。”
携素把临哥儿抱给映容,厨房的米糊也送来了,按着孩子的量,用小碗盛着,浅浅的小半碗,晾的温温的,平妈妈摸着碗觉得可以了,就一小勺一小勺给临哥儿喂下去。
临哥儿嘬着小嘴,一口接一口,没多会就吃完了半碗米糊,平妈妈惊讶道:“哥儿吃的还挺多,这么大的孩子一般吃不了这么多的!”
映容拿帕子给临哥儿擦了擦嘴,仔细看着临哥儿道:“还是像霍钦多些,只有眼睛跟大姐像。”
平妈妈道:“现在哪看的出来呢,等长开了就知道了,照理说儿子像娘多些。”
说着又笑道:“小孩子好玩着呢,家里孩子多也更热闹些,像咱们府里就该多几个孩子才是。”
映容听她这么说,尴尬的咳了几声,“这个急不来的。”
不过看着临哥儿可疼可爱的样子,映容忽然觉得自个养一个也不错。
临哥儿吃饱了就开始打哈欠,映容看了看道:“怕是困了,把他抱到床上睡着吧!”
*
而霍家这边在一通闹腾之后,霍夫人怕了慧容癫狂的势头,赶紧偃旗息鼓一溜烟回去了,等回了正院灌下几口凉茶之后,心里静下来几分,脑子也回神了。
霍夫人越发觉得气恼丢脸,把茶盏子往桌上一掷,又叫人道:“到门口招几个小厮婆子,一块到昌顺伯府要人去,临哥儿是我霍家的孙子,哪有放在余家的道理?我量他们也不敢不交人!”
一旁的婆子上前道:“小少爷仿佛没抱去伯府呢,有人说看见马车往东走的,许是抱到靖宁侯府去了,靖宁侯夫人是余家的二姑娘,她可是大奶奶的亲妹子呢!”
霍夫人愣了,“你是说抱到傅家去了?”
那婆子思忖道:“也没人看见,说不准的,要不叫人上傅家问问去?”
霍夫人有点怂了,傅家个个是镇山太岁,她敢上余家要人,却不敢进傅家的门,于是只好推脱道:“等公爷回来再说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跟外边打交道。”
婆子听着愣了,这又是什么话?
气焰汹汹要去余家要人的时候可没担心过这个!
但霍夫人这么说,她也只能应着,反正主子们的心思一向难参透。
霍夫人有些坐立难安,又灌了几口茶,犹豫问道:“傅夫人跟余氏原先关系好不好?”
那婆子扁着嘴道:“唉呦,这个奴婢怎么知道呢?奴婢又不是余家的人,不过人家是亲姐俩,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吧?”
霍夫人默默沉思着,她敢这么无所顾忌的对慧容,还不是因为昌顺伯府这个娘家不管事,身后没人撑腰,自然任她搓圆捏扁,不过她也不傻,在人前她还是会装的和气点,要是人前的面子都不给,昌顺伯府脸上太难看,不伸手也说不过去。
她在人前给面子,但是等大门一关,都是自个家的奴才时,这时候她就敢肆意妄为了,慧容就算委屈也只能忍着,因为在外人面前都觉着她这个婆母和善,根本没人知道霍家的大宅门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现在余家的几个女儿接连出嫁订亲,二姑娘嫁的是靖宁侯府,三姑娘订的是成大学士次孙,倘若几个姐妹得势,那慧容身后不就又有了靠山?
霍夫人虽然厌恶慧容,但又舍不得因为慧容才能联系起来的姻亲关系,比如傅家,比如成家,都是她想结交的人家。
第八十二章
傍晚时分傅伯霆从兵部下值回府,进了懿兰居里见着临哥儿在床上睡着,不免有些惊讶,便问了句,“这是谁家的孩子?”
映容坐在床边给临哥儿盖一床小被子,回身道:“我大姐的儿子,今儿下午抱过来的。”
傅伯霆诧异道:“霍家的孩子?”
映容起身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搭在架子上,点了点头道:“我也不大清楚,说是霍家的夫人要把孩子抱去自个院里养,我大姐不愿,就先把孩子抱来咱们家避一避。”
傅伯霆理了理衣领上的褶子,说道:“你姐姐把孩子送来这里,你姐夫断然是不知道的,便是家里边再怎么闹腾,谁也不愿意把事闹到别家叫人看了笑话,等你姐夫知道了,肯定要派人来接孩子。”
映容小声道:“我知道的,若是霍家来接孩子,咱们也别说什么,就说是我想侄子了抱过来看看,好歹别落了我大姐的脸面。”
傅伯霆摸摸她垂下的头发,声色温和道:“你既体贴你大姐,就按你想的来。”
说着又道:“今儿回来的时候路过宝丰斋,带了几包糕点回来,还热乎着呢,你去尝尝。”
映容转头去看桌上,果然放了几个油纸包,扒拉开一看,有三样点心,枣泥糕,桂花酥和鲜肉月饼。
映容拿了一块鲜肉月饼吃了,觉得绵密咸津,入口鲜香,便称赞道:“这个味道好,我之前都没吃过肉馅的月饼,吃的都是五仁馅,莲蓉馅和蛋黄馅的。”
说着又道:“给母亲也送一份过去吧,她喜欢吃咸口的点心。”
傅伯霆抿唇道:“母亲那也送了,一样称了一斤,给你这边半斤,荣寿堂也送了半斤过去。”
映容把手里的糕点掰开一块,喂到他嘴里,笑着道:“明儿带奶酥糕回来吧,想吃好久了,府里做的总不对味儿!”
傅伯霆道:“这个容易,明儿我再带一筐河鲜回来,现在的桂鱼,大虾和螃蟹都肥的很。”
映容正要说话,床上的临哥儿似乎听到响动,迷迷朦朦的睁开眼伸了手,傅伯霆见了便上前道:“孩子醒了。”
映容也跟了上去,两人一同坐在床边,临哥儿见着傅伯霆也不怵,反倒挥着两只小手绽着笑脸,像是要抱的样子。
傅伯霆勾勾他的小脸道:“还挺乖的。”
映容伏在他肩上凑着头看临哥儿,嘴里说道:“你是没见着闹的时候,下午哭的可凶了!”
映容伸手逗弄临哥儿,傅伯霆又道:“今儿宫里下了一道赐婚的旨意,大理寺卿殷家的姑娘赐婚给西北宁家的次子。”
映容心中一震,旋即回头问道:“赐婚的是绮如?”
大理寺卿殷家的姑娘,可不就是殷绮如嘛!
映容惊讶之际又心存担忧,接着问道:“宁家次子又是谁?怎么好好的下这样一道旨意?绮如自幼在京城长大,如今却要远嫁到西北那样的苦寒之地,这怎么待的下去呢?”
傅伯霆低声道:“西北宁家次子,便是摄政王的嫡亲弟弟,现任的西北总督宁琰,这是长公主亲下的旨意,莫说西北苦寒,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去。”
映容忽的垂下了眼眸,心里感慨万千,纵然是世家名门,贵族千金,自己的人生却不能做主,背负着家族的声名和利益,甚至沦陷于皇权的纠葛之中。
再肆意,再骄傲,再洒脱的人,也不知何时会变成弄权者手里的提线木偶!
*
夜晚的春山院里格外寂寥,灯火幽幽,人影狭长。
慧容和霍钦对坐在桌前,桌上的烛火已经微弱了,却没有叫人进来添灯油剪烛芯,就由得这烛灯半明半昧的照下去。
慧容低着头默默垂泪,眼泪汇聚在鼻尖,又从鼻尖滴落到手背上。
霍钦见她一言不发,只得叹气道:“你信我。”
他攥紧了慧容的手,一脸诚恳道:“你一定要信我。”
慧容猛然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我谁都不信!我也不会把临哥儿抱走的。”
霍钦将语气放的缓和了些,“可是临哥儿是咱们的孩子,难道能让他在外边一直待着?你把家里的事捅到亲戚那里,已经让公爷很不悦了,再者你就没想过,你这么擅自把孩子抱去靖宁侯府,傅家会怎么看你妹妹?本是咱们家的事,又何必连累人家呢?”
慧容嘴唇微动,似有些犹豫,半晌她咬着唇含泪道:“把临哥儿抱回来,能不送去正院吗?”
霍钦揽过她的肩,沉声道:“眼下我在朝中立足不稳,公爷怕我得势威胁长房,更是处处掣肘,但是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一定能将长房彻底击垮,到时候临哥儿也就能回来了。”
慧容哭着道:“要不了多久是多久,十年,八年?把临哥儿从我身边抱走一天都不行。”
霍钦给她擦了眼泪,接着道:“朝中将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但我不能跟你说,傅侯爷也是知道的这件事的,总之你暂且忍一忍,若我能办成这件事,就能彻底翻身掌权,往后再也不必看长房的脸色了!”
慧容捂着脸流泪,“我恨你!我真恨死你了!”
第二日霍家就来了人去靖宁侯府接临哥儿,凝露抱着孩子出去的时候,见来的人里有好几个都是正院霍夫人身边的人,也有大爷的小厮,可偏偏就是没有春山院的人。
凝露登时就凉了后脖子,前方的路就像豺狼虎豹的巢穴一般,凝露抱着临哥儿步步艰难,心里又格外的担心慧容。
送走霍家的人之后,映容依旧不能心定,慧容的事还不知如何。
霍家的人深宅大院对慧容来说只有黑暗和阴冷,她这么拼命想要一个孩子,就是想有一个依靠,想有一个寄托,临哥儿是她无边黑暗里的一道光亮,但现在临哥儿也要被抢走了,只怕慧容就快撑不住了。
映容虽然担心她,但霍家的内宅之事她无法插手。
唯一能伸手的只有霍钦,慧容是他的妻子,临哥儿是他的儿子,他不该让自己的妻儿受到胁迫,不该让慧容日日夜夜担惊受怕。
而另一边的殷绮如,今早接到第二道旨意,是封她为乐阳郡主的旨意。
一道赐婚圣旨,一道封郡主的懿旨,给殷家带来接连的冲击。
殷夫人从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就一直哭,传旨太监还没迈出大门的时候,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殷大人怕人看见,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用胳膊肘戳她,可殷夫人仍旧不管不顾的哭出声来。
今日封郡主的旨意下来,殷家就知道这事没法儿转圜了。
可长公主到底是为什么挑中了他们家?京城里有那么世家女子,为何偏偏就挑中了他们殷家呢?
殷家的堂厅里,殷夫人哭的几乎喘不上气儿,“绮如是我的掌上明珠,自小千疼万爱养大的,连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我都舍不得把她嫁出去,现在竟然被赐婚到西北了,那西北是什么地方?风寒地冻,粗狂野蛮,吃的也不好,喝的也不好,我姑娘跟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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