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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缘-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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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云姬忍不住想笑,不知是怎么让他们瞧出来了,竟还顾得上照料她的特殊需求。
  一只凉凉的瓷杯送到她嘴边,硬将里面的液体给她灌下去了。
  是一杯凉水。
  如往炽烈燃烧的熊熊烈火中扑了一杯水,虽无济于事,到底压制了片刻的药效。崔云姬努力地集中注意,看清面前的人。
  这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子,一眼看去,如出水芙蓉一般清雅秀丽,再看一眼,仿佛能看到她刻在骨子里的妩媚妖娆。
  女子眉目含忧,站在一步开外。
  崔云姬顿时更觉燥热难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喝斥,却只能发出软绵绵的嗓音:“给我解药……”
  “没有解药。”女子扶住她,将她带到榻上坐下。
  她柔软的掌心贴在她的背上,哪怕隔着衣物,都让崔云姬好一阵颤栗,刚喝下的一杯水如同倒进烈火中的一滴水,瞬息间便蒸发殆尽。身体干涩,底下却是泛滥成灾。
  女子的手离开了。
  崔云姬夹紧了大腿,本为躲羞的动作,却因这一摩擦而更多了无法遏制的渴望,她低吟一声,忍不住抓住了那女子。
  女子没有挣脱,也没有迎合,只是低声说道:“大人,这是一个圈套,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进来,亲眼目睹您淫、乱的一幕,以此作为把柄……”
  崔云姬什么都听不进去,她靠近女子,靠近那让她倍感舒适的体温与香味。衣衫已凌乱,身体敏感得一塌糊涂,意识像浆糊一般混沌。
  崔云姬将嘴唇凑到女子的脖颈,白皙光滑,香气扑鼻,她迫不及待地就想要与人交、欢,不管这人是男是女,是好是坏,欲、火快要将她烧成灰,她只想纾解。
  女子是知道这药的,她就曾被人灌下过,知道吃了这药,就跟疯子一般,自己把自己的尊严扔到地上,自己把自己当成下贱人,自己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她忽然对这位尊贵的崔大人产生同病相怜。
  脖子上炽热的气息越靠越近,干涩地嘴唇触到她的肌肤,女子忍不住一颤,她深吸口气,正要将崔云姬推开,却见她自己被针扎了一般地弹开。
  崔云姬瑟缩地躲开,缩到一个角落,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又像是在娇喘呻、吟。
  她克制住了自己。
  女子站起身,走上前,崔云姬摇头:“滚开!”
  她发髻已乱,面上潮红,一看就知道在发烫,那双眼睛迷迷蒙蒙,如水一般,嘴唇干涩,身体缩成一团。
  女子不由一怔,她竟忍住了?这需要多大的毅力?
  “滚出去!”崔云姬有气无力地凶狠喝道。
  女子回过神,想到什么,忙跑出几步,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把什么东西往崔云姬脸上一泼,冰冰冷冷的,便溅了崔云姬一脸。
  “你醒一醒,只要半个时辰,药效就过去了。”女子的声音温柔了不少。
  崔云姬被凉水一惊,好不容易又找回了一点理智,她努力地去看那女子,眉眼温柔,冰清玉洁,她舔了舔唇,虚弱地问:“你是谁?”
  这不对,倘若他们要抓她把柄,怎么会派了这么个想救她的姑娘来。
  女子似乎有些挣扎,却仍是顺从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奴名宛娘。”
  欲、火再度灼烧上来,崔云姬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甜腥的鲜血瞬间充满她的整个口腔,她笑了笑,潮红的面颊因剧痛而猛然雪白:“宛娘?你过来。”
  她态度亲和,平易近人,再加上满头的汗水,显得楚楚可怜。宛娘犹豫片刻,走上前去,直到与崔云姬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谁派你来的?你来这做什么?这里原该有另一个人对么?”崔云姬的目光盯在宛娘身上,不锐利,不灼人,却有一股媚意,好似柔情万种地望着眼前人。
  宛娘让她看得不自在,低下头去,慢慢地说道:“本该有一男子,被我遣走了,我是林潭的婢子,她被缠住了,分不出身,只得派我来救你。我一个人,只能拖一时半刻,半个时辰后,药效便可退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大约就要来了……”
  漏洞百出。林潭凭什么救她?男子又凭什么听她的话?崔云姬却不深究,她用手指拼命地掐着掌心,既然好不容易抢回了清醒,就不能再丢失了。痛楚,无疑是最好的良药。
  从入房至此,不知过了多久,她闭上眼,不理会宛娘的话,用各种方式弄疼自己,竭力忽略双股间的湿滑,竭力抵御蚀骨一般的麻痒。
  她忍得辛苦,宛娘便在旁看着,看着她哆嗦着蜷起身子,看着她想把掌心刻破却聚不起力道。水壶里的水已用完了,她只能依靠自己忍耐。
  宛娘满怀虔诚,满怀期盼地希望这位崔大人能忍耐过去,不要像她一样,落入尘埃,被人践踏到泥里,洗不去一身污秽。
  崔云姬在水深火热的间隙睁开眼,看到宛娘脸上似悲似喜,看到她满是担忧,仿佛被下了药的是她自己一般,看到她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好似比她还痛苦,她不禁一怔,然而很快,意识又被猛烈袭来的情、潮席卷,再也顾不上其他。
  兴许是许久,兴许是片刻,房门突然被踢开。
  崔云姬睁开眼,只见暮笙径直走进来,一张清婉淡然的脸沉得如黑云坠月。
  暮笙看到里面的情形,见崔云姬虽躺在榻上,衣衫凌乱,但好歹还完整的穿着,榻上也只她一人。她总算缓了颜色,三两步跨上前,一把抓住崔云姬的手腕。
  温暖柔软的掌心紧贴着她火热的肌肤,崔云姬一哆嗦,本能地想要蹭上去,意志却让她拼命后退。
  “暮笙……”崔云姬努力睁眼,待看清暮笙是一个人进来的,内心深处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让人看到现在这幅样子。
  薄府君没搭理她,瞬间化身薄大夫,摸上脉搏,只瞬息,便皱起眉来。暮笙很是恼怒往日对春、药没做什么研究,这会儿光把脉配不出解药来,幸而:“不妨事,药虽烈却无大害,过半个时辰就自己过去了。”
  这与宛娘说的一样。崔云姬这才完全放心下来,她抽回手腕,羞赧地对暮笙摆摆手,声音沙哑道:“烦你外面候一候。”
  暮笙也知晓她是怎么个情形,话不多说,转过身,看到一旁的宛娘,便朝她挥了下手,顺便将她一同带了出去。
  外头灯火通明,数十名身着盔甲的士兵持刀静立。
  整座临江楼寂然无声,静得可怕。
  暮笙坐下,打量了眼宛娘,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别具一格。”下了药,让个女子在这,他们图什么?难不成是她弄错了?其实是崔云姬误食春、药,他们好心派了婢子来照料?
  宛娘并不说话,她转头就看到一旁站着的林潭,她也在看着她,眼中冷到了极致,见她望过来,林潭撇开眼,仿佛多看一眼就糟蹋了她的眼睛一般。宛娘心头一梗,缓缓地低下头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崔云姬出来了。
  赵成诚恳地赔礼道:“在我宴上,出了这种事,委实惭愧。”
  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
  崔云姬到底年轻,也到底是女子,事关名节,怎如何也做不到风淡云轻。暮笙看她一眼,便指着崔云姬带来的两仆役道:“这个,怎么回事?”这两名青壮这会儿正是鼻青脸肿,相互扶持着勉强站立。
  这回出来回话是这临江楼的店主,小老儿颤颤巍巍地出来,诚惶诚恐地叩首:“是蔽店几名客人,吃多了酒,就与崔大人的两位仆役起了冲突,大打出手。实在是抱歉……”
  暮笙看了眼满满当当的大堂,似笑非笑道:“今夜生意格外好,一个个的,到了这时候还在饮宴。”
  店主一个劲赔笑。
  “那药是怎么回事?”崔云姬道。
  店主更是不安,惶恐地赔罪:“是店里一个童子下到酒里的,不知怎么,单单在大人的杯中了。那童子,小的已交给府君,大人尽管审,小的一向做清白生意,出了这事,实在是冤啊。”
  他一面说,一面就哭号起来。人家做的滴水不漏,暮笙扶额,这亏是只能吃了。
  就像她做了两手准备,自己进来,派了人埋伏在外,他们也是两手准备,恐怕那男子就算没被遣开,他们也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崔云姬冷笑一声,径自走了出去,走到一半,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的是在灯下难掩美色的宛娘,嘴唇嗫嚅,最终一言不发地走了。
  宛娘也算救了她,她本该向她道谢,却因此事实在难以启齿,更因宛娘立场不明,说的话还不尽老实,那谢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暮笙拎着马鞭指了两个士兵道:“去,把相关的人都带回去仔细地审。”
  这些做官的一走。
  大堂中的“客人”都有条不紊地退散,一系列动作寂静无声。
  赵成沉着脸,道:“这下,真要你死我活了。”说罢,他看向林潭与刘惠民道:“不碍事的,那童子一家子都在我手上,他是个孝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纵然如此,林潭与刘惠民也没轻松一点。
  这一晚上鸡飞狗跳的。平白拉了仇恨。
  刘惠民吊着眼角,阴阳怪气地道:“林爷,让您找个可靠的男人去,怎么就送了这婊、子进去?知道你怜香惜玉,也不看看时候!”
  要将林潭的火点燃只需两个字,宛娘,她骂得,别人骂不得。她斜眼看他,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你爹到了老子跟前都得赔个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放肆了?”
  刘惠民气得满脸通红,良久,在林潭冰冷蜇人的目光下,狠狠道:“你迟早死在这祸水手里。”说罢,甩袖而去。
  赵成看他走远,摇了摇头,道:“明日来我府上,咱们从长计议。”
  林潭默然颔首。
  待赵成也走了,林潭方回过头去看宛娘。
  宛娘寂然无声地站在那里。
  林潭不走近,也不说话,她心里憋着,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咒骂。
  终于,那店主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小心翼翼道:“东家,夜深了……”
  林潭转身道:“随我回去。”
  回到林府。
  林潭一下轿便径自往里走。宛娘跟在她身后,步伐凌乱,却仍是牢牢坠着。
  等进了房中,林潭关上门,方强压着怒气,问:“你为何自作主张,坏我的事?”
  一路上过来,没有消除她的愤怒,反倒愈加强烈。
  宛娘不避不闪地看着她,平平淡淡地开口:“以卵击石,以指绕沸,何必行无用之事。”
  她在置身事外的做派,让林潭笑了,她笑了一阵,正起颜色来,认认真真地问:“所以,我就该引颈受戮?连搏一搏都不行?宛娘,你究竟多想让我去死?”
  她认真得近乎谨慎地问出这三句。宛娘不由想到几年前,她也是这般认真得近乎谨慎地朝她伸出手,问她是否愿意随她走。悲哀的感觉顿时布满了她整个胸堂,她红了眼,拼命摇头:“我想你好好活着,不需多富贵,只要好好活着!”
  林潭低低的笑,她垂下眼睑,满身寂寥:“你看着崔云姬的眼神,充满向往,她临走前还回过头来寻你。”
  她的语气,让宛娘难受得要命,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长久以来,她们二人早已习惯了相互伤害,等到需要一句浅薄的安慰来取暖时,却忘了改怎么说。
  林潭也没奢望过宛娘会对她和颜悦色。那满腔怒火在几句来回间泄了个一干二净,林潭突然觉得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没意思,说什么都不过是自说自话。
  她深深望了宛娘一眼,然后转过身,丢下一句:“这几日,就在这屋里待着,不许你出门。”便匆匆走了。

  ☆、第六十章

  “啪!”闵世杰将杯盏顿在小几上,杯盏倾斜,茶水溅了他满手。
  周孝诚让声响逼的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觑着他阴沉的容色,怯生生道:“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闵世杰合上眼,竭力使自己心平气和。他为官多年,在养气一道上下了不少功夫,日转星移,颇有成效,将自己养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儒士。他已记不得自己上回这般大动肝火是什么时候了。
  闵世杰睁开眼,淡淡道:“该如何,就如何。”
  周孝诚急得满额头汗,多好的一步棋,竟给走岔了,早些与他通个气,他设法拖住薄暮笙,不就成了么?到时崔云姬拿捏在手上,如何摆布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这些盐商,光会发狠,别的,什么都办不成!
  “崔云姬气狠了,这些日子下了狠手在查,临安郡乃至整个江南都鸡飞狗跳的,光昨日抓了三个盐商,看样子,是想一撸到底……”周孝诚急得跳脚,涉及暴利,有几个是干净的?端看朝廷想不想查。
  偏生这崔云姬同他们过不去!
  闵世杰掀了掀眼皮:“往日取人钱财时,怎不见你想到今日?”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叫周孝诚羞得满脸通红,到底还残留了一星半点的羞耻心,他恨恨一跺脚:“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下官也是为大人着急!”
  闵世杰莫名一笑,瞥了他一眼,心道,我与你怎会一样?我再贪,好歹还是个人,好歹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而你,不过一个贪生畏死的畜牲。
  畜牲并不知闵世杰暗自将他贬得一文不值,还眼巴巴地等着,盼他拿个主意。
  水至清则无鱼。圣上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满朝堂望去,难不成都是清官?闵世杰一捋须,轻描淡写道:“你也莫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已往京师去信——没人愿见崔云姬一查到底。”清一清是应当的,旧的总该为新的腾位置,可若是统统杀尽,那就不应当了!
  见他胸有成竹,周孝诚这才松了口气,忙满口好话的捧他。
  闵世杰亲和的笑笑,并不答话。
  以闵世杰的算计,陛下远在京城,不知江南究竟如何,他尽可交通高官,设法干脆就将崔云姬换了,另派一人来。谁知,京师发生了一件大事,身处高位者,谁都顾不上这摊乱子!
  皇帝突然下诏,将相位扩至五人!并改称中书令为丞相。丞,翊也,即为翼,有辅之能。丞相,金印紫绶,辅佐君王,总理百政!
  开国宰相谢恒过世后,承平帝为纪念她,百官之首不再称宰相,改称中书令。历来,一人之下的相都只一人,多时左右两相,从没有一气就有五个的。
  惊讶归惊讶,自裴伯安之后,百官之首便空缺着。此时,虽有不少翰林、御史以为皇帝此诏不合祖制,却禁不住高官显爵们争相表现,皆欲拜相。
  满天下多少官?一县,有县令、县丞、县尉、主簿、教谕等等等等,天下有多少个县?又有郡、州,又有军中职衔、又有满京师的京官,林林总总加起来算一算,官员数万。
  自有科举,每三年,便有三百进士,三百进士散落各地,或飞黄腾达,或到死仍是个芝麻官,不一而足。
  此乃文官。
  开国之初,跟随承平帝东征西讨的那些人已作古多年,他们的子孙受他们的功勋荫蔽,封侯封伯,之后,又有数次开疆扩土、剿灭贼匪,又提升了一批武官。
  此乃武将。
  各种进身之阶,使得文臣武将无数,相位却只有一个。
  多少人望眼欲穿?多少人折戟沉沙?
  多少人只差一步,一步走了一辈子。
  现在,相位提至五人,机会是从前的五倍,诸多高官显爵岂能不拼一拼?
  与之相比,江南那点事算得了什么!
  但凡有些希望的都顾不上援手,涉入太深出不来的多半官位不高,这会儿只得抓耳挠腮,无计可施。
  消息传至临安已是半月之后。
  周孝诚急急忙忙地赶去寻闵世杰,后路断了,他们得再找别的路。
  “大人,实在不行,干脆就……”周孝诚压低了声,神色狠戾。
  闵世杰淡淡道:“崔云姬再如何也是陛下之臣,做的也是为了社稷,咱们若是对她不利,成什么了?”
  “哎哟,我的大人,如今还是先想想保命吧。”周孝诚站起来,焦躁的来回踱步,那油光发亮的额头染了细密的汗,就如同猪脑袋上的厚厚一层油脂,看得人难受。闵世杰神态自若,端起茶来饮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保命就保命,犯不着动刀动枪。崔云姬死在临安,临安不就成了龙潭虎穴?平白惹人注目。”
  “只要能嫁祸到薄暮笙身上……她无根无基,谁能为她出头?”
  闵世杰道:“愚蠢!你当齐王是死的?你当一个果真无根无基的人做轻而易举就做了临安郡守?你在她这个年纪,还在悬梁刺股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人,您倒是给个准话到底要如何?”周孝诚深深喘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三两步跨到闵世杰身前,怀疑道:“到现在您还遮遮掩掩,莫非是想弃车保帅不成?”
  闵世杰立即皱起眉来,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周孝诚一瑟缩,胆怯油然而生,然一想到眼下说的是要命的事,他便梗着头颅道:“林潭那里,一笔笔账记得明白,他是聪明人,必有能保命的东西,崔云姬已经查到他那儿了,一旦他顶不住,大人,你也不能再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了!眼下,我们只有同舟共济!”
  他在林潭那里是有把柄,不然当初也不会硬将宛娘要来,宛娘在他身边,就有如最牢靠的质子,可惜,他一开始错估了崔云姬的决心,竟将宛娘送了回去,以此划清界限。周孝诚瞪着一双绿豆眼,闵世杰见了便厌恶得紧。他做事谨慎,也只有林潭那里有他一笔受贿的账目,周孝诚就不一样了,把柄散落的到处都是。
  他竟还想将他们绑到一条船上!
  闵世杰一笑:“正是应当同舟共济,你却先疑起我来了。孝诚,我何时对不住你过?”
  周孝诚像是松了口气。说薄暮笙无根无基,他才是最无根无基的人,只要闵大人不弃他,总还是有办法的。
  闵世杰打发走了周孝诚,独自思索起来。
  这究竟是凑巧,还是陛下有意为之?倘或凑巧,未免也太巧,若说有意,一气给出五个相位?
  他冥思半日,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陛下即位至今,做了两件大事,一是诛裴伯安,二是盐政。前者为肃清,后者乃开拓。开拓之功,陛下岂能容下闪失?
  至于五相,闵世杰眸光微闪,恐怕也是一步棋,只是不知陛下要做什么。
  圣心难测。当前要紧的还是过了眼前这难关。闵世杰沉思一宿,隔日一早,便派人叫了林潭来。
  而此时,暮笙与崔云姬到了海边,站在她命薄林买来的那数十亩田埂上。
  一眼看去,全是白花花的一片,如冬雪,铺满苍茫大地。
  崔云姬只觉得窒息,知道暮笙想出了晒盐法,却远不及眼下亲眼看到的震惊。
  过了好半日,崔云姬终是笑道:“有了此法,出盐大大提升。官府尽可压低盐价,还怕什么?”
  暮笙微微一笑,命人好生赏了晒盐的杂役银钱,又下令封口,谁都不许将此事透出去。
  二人看完了盐,便并肩往回走。
  暮笙问道:“接下去,你要如何行事?”
  “自然是将这里仔仔细细地清洗一遍。”崔云姬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卖了几年盐就以为是自己家的东西了,谁都不让碰,哪有这样的好事?谁都要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暮笙唔了一声,连连点头。
  “待我回去,便禀明老殿下,等老殿下同意,便将林潭拿下。”崔云姬又道。
  月余的功夫,让他们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摸清绰绰有余。林潭祖上是布商,家业到了他手上,几乎是一夜暴富,说他身后没有人,谁都不信。至于黄永济与刘惠民,这两个都是从父祖手上接的生意,根基早就有了,他们能施为的也不多,尤其黄永济,其子聪颖,看他的样子,也有改换门庭之意,必不会大意留下把柄。而赵成……
  “一身血腥,是个亡命之徒。”暮笙漫不经心道。
  金乌西坠,天况也一日日冷了,得快些回城方好。崔云姬也抬头看了看天色,暂先放下话头,快马回城。
  秋日的萧索与冬日的苍茫不同,不凛冽,却让人怅然若失。
  林潭自闵府回来。
  管事见了她,忙上前道:“林爷回来了?”
  林潭点了下头,想起什么,问道:“宛娘今日如何了?”
  管事有些踟蹰着道:“仍是不大欢喜,只是膳食都用了。”
  林潭的眼中闪过一丝惘然,一丝担忧,一丝深厚的沉痛,她终究只是笑了笑:“肯吃东西就好。哦,你去账房,让他们今明两日便给家中仆役把这个月的月钱结一结。”
  管事惊讶:“这,这还没到放月钱的日子,怎地……”
  林潭转身来,笑看着他道:“这几日辛苦大家了,明日结了,等到放月钱的日子再结一回,就当这个月给大家发两个月的月钱。”
  这是好事!管事喜不自胜,连连拱手道:“小的代大家谢过林爷了。”
  林潭笑笑,挥挥手,让他自去。
  管事一退下,林潭面上的笑意便隐了下去,往日精明干练的眉目间满是疲惫。她叹了口气,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只觉得累,很累。哪怕到了自己家中,仍是累。
  宛娘就住在前面的屋里,她慢慢地走过去,想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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