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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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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是扬州城出了名的风流女公子,那肺痨鬼瞧着病怏怏的,也不知床上行不行?
肺痨鬼正好路过,给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杨家大小姐是个实在人,三天两头往肺痨鬼家里头送东西,知道肺痨鬼是个穷酸书生没见过世面,不送别的高雅东西,送钱,金锭子,咬不动的那种。
此时肺痨鬼正坐在他那漏雨的房子里看着那盘金锭一时语塞。
王悦就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穷酸肺痨鬼,他在扬州住了一年,给街坊邻里添了不少晦气。
王悦望着那金子半晌,果然真金白银砸下去,铁打的心肠都要软下来,头一次遇上这种贵重的艳福,他有些吃不消,夜里头又犯了宿疾。
暮春换季,阴雨绵绵下了一阵,王悦咳了小半晚上的血,第二天起床给自己买药。
扬州城卖空了一味药材,他前些日子跑了满城也没买着,唯有城南一间药铺有货,他上一次上门,伙计瞧他一脸穷酸样直白地拿眼神告诉他“你买不起。”而今王悦打算再次上门,用杨家大小姐留下的金子买点治病的药,据杨家那位大小姐道,自己救过她,那就当她报恩。
王悦如今对气节这种东西看得很轻。
缺的那味药材是镇痛用的,贵得厉害。
王悦刚一走进那铺子,伙计立刻热情地迎上来,态度与前两日那副打发叫花子的模样截然不同,被吓到了的王悦盯着他看了会儿,想了半天,明白了,估计是听说那传言说他要入赘杨家了,这儿上赶着献殷勤。
王悦没多说什么,他昨晚上咳了一晚上的血,胸口阵痛难忍,他现在能站稳就不错了,没空与这伙计打交道,他付钱拿药走人。
“公子慢走啊!”
王悦走出去大门还听见那伙计追出来喊了声,王悦回头的力气都没有,懒洋洋地摆了下手。
这日子闲得让人恐慌。
走到巷子里头的时候,王悦忽然侧了下身,一枚竹筒朝他扔了过来,从他身上擦过后落在了他脚边,他看着拐角处那群七八岁大捂着耳朵的孩子,随即听见脚下一声爆鸣声,他冷不丁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手中的药摔在了地上。
一群小孩子瞧他的样子顿时大笑起来,“肺痨鬼!你又来买药啊!”“肺痨鬼你还没死啊?”“快跑啊!”
王悦看了他们一圈,又望了眼脚下的竹筒,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了,这群小孩自己鼓捣出来的玩意,硫磺木炭什么往竹筒里塞了点,一点能炸开。他看了眼朝他扔竹筒的小孩。
这玩意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能玩的东西,万一点火的时候弄不好炸开了,这帮小孩的爹娘要哭昏过去。
王悦盯着他们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下。
小孩子朝他做了个鬼脸,“肺痨鬼!”他们开始唱童谣,小孩子的语调很快,又是扬州方言,王悦有些没听懂,不过隐约“肺痨鬼”、“脂粉郎”、“杨家”几个字还是听懂了,估计是把他的事迹编成童谣唱了。
王悦瞧着他们,笑道:“唱什么呢?教教我啊。”
小孩子嘻嘻笑着,“肺痨鬼!肺痨鬼!你什么时候死啊!”
王悦笑了下,垂下头去,再抬起头时眼神阴森森的,一群小孩子给他的眼神唬了下,下意识往后退,却又不跑,王悦望着他们,侧过头避过了他们扔过来的点燃了的竹筒,道:“往后我再瞧见你们扔这东西,我夜里头去你家找你,如何?”
“骗谁呢!你进不来!”
王悦望着他们,嘴角有很诡异的弧度,一点点上扬,一点点勾起来,然后笑了下。
一群小孩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王悦忽然刷一下站起来,一群小孩立刻作鸟兽散,骂着“肺痨鬼”便跑远了,王悦低头拍了下衣袖,失笑了下。大约是觉得有些好笑吧,他把地上的药一包包捡起来,一抬头却瞧见面前站了个捂着手的红衣裳小姑娘,模样有些瑟缩。
王悦望着他,小姑娘忽然朝着他砸了两个东西,扭头就跑,王悦以为是什么石头之类的,随手一揽,到手发现是两块糖。
红纸包着的方糖。
王悦顿住了,心里头瞬间明白过来,大约是小姑娘可怜他混得太惨了,又不敢拔刀相助,小孩子也没啥东西,省下了两颗糖送他。
这种红纸包着的糖过年时候很常见,估计是从那时候偷偷省下来不舍得吃的。
小姑娘跑远了,王悦抓着两颗糖,忽然笑了下,胸口阵阵疼痛传来,他站了半天有些吃不消,往前走又觉得头晕,索性席地在巷子旁的院子前坐下了,他随手拆开一颗糖放在了嘴中,一点点咬着。
糖一点点化开,一丝丝的甜腻往舌尖上缠。
胸口不知道为何越来越疼,王悦有些想咳嗽,又怕咳血,忍住了,他伸手抓了一旁的药,低头盘算着该怎么煮,分多少份,这味药确实难买。他正想着,巷子那头有脚步声传来。
王悦没留意,抓着那包药低着头算计。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了下来,王悦看见了一角雪色的衣摆,他顿了下,抬头看了眼。
手中的药摔在了地上。
巷子里头静极了,大朵开败了的琼花往下落着。
终于,王悦低声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杨家大小姐,你的狗粮正在送来的路上,请注意签收。
第126章 告官
王悦坐在台阶上; 谢景低下身望着他; 伸出手将他抱在了怀中,那力道真大,王悦几乎听见了骨头的咔嚓声; 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将他裹住了; 他无一处不是战栗; 伸出手去将人一点点抱紧了; 手指压进谢景的背上,指节弓起来,隐隐发白。
“要命。”他抓住了谢景背后的头发; 一点点攥在了手心里头; 他不能见着谢景; 一见着他就会跌到魔障里头去; 万丈深渊一脚踩空。
谢景抱着他,眼眸里头的冷清不知何时不见了; 黑色汹涌,在王悦低声说话的刹那间暗潮掀起巨大的波澜,他低头抵着王悦的额头,道:“看我。”那声音听不出起伏; 喑哑得让人心生震撼,“看着我。”
王悦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喉咙骤然发紧,药散在脚边往下滚去,他感觉他这条命要交代在谢景这双眼中。
“王悦; 看着我。”那声音越发低沉沙哑下去。
王悦真的听谢景的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要把这一眼刻到心里头去,刻到命里头去。扬州城的琼花开败了,前两日这巷子里老树枝头还挂满了琼花,而今扑簌地快掉干净了,春风十里的大好风光谢景没能赶上……王悦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彻底乱了,他盯着谢景的脸瞧,不知该做什么好,说什么好。
手指一点点攥紧了谢景的衣领,终于,他扑了上去。
下一刻他就被谢景捞住了,谢景用力地将人压入了怀中,下巴轻轻抵上了他的脑袋,王悦轻微颤抖着,两相无言。
院子里头生着火。
看完曹淑的书信后,王悦捏着那书信望着最末“好自为之”四个字沉默良久,终于,他抬头看院子里头给他煎药的男人,想了大半天,他坐在阶下低低喊了一句:“你还要我吗?”
谢景拨着柴薪的手微微顿了下,扭头望了眼他。
王悦坐在台阶上,脚下是未锄过的青草,他捏着那书信望着自己,一双淡色的眸子瞧着复杂又忐忑,他开口道:“我的病还能治,花钱就行。”言下之意我还有救。
谢景望着他。
王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半天来了一句,“我没钱了。”这句是实话,他这一年来快穷疯了。曹淑当日把他推上了船,他正吐着血,迎面一袋金子砸了过来,他那时候还不懂世道艰难,行船行到一半,想到从此山水不相逢,悲从中来,松开了手,一袋金子送了河神。王悦日后每次买不起药夜半吐血吐到昏死过去时,他就想撑船回秦淮河捞金子。
谢景瞧他似乎要起身,走过去拦住了他,“别动。”他低声说了一句,伸手按上王悦的肩低下头看他,王悦坐在台阶上仰着头,瘦了许多,一身黑色衣裳沾着灰,谢景瞧见一只黑色袖子攀上他的手臂,王悦抓住了他。
王悦低声道:“你专程过来寻我啊?”
谢景垂眸看着他。
王悦献殷勤道:“我夜夜做梦都梦见你。”
谢景望着他,闻声顿了良久,确实是疼啊,他低声问道:“梦见什么?”
王悦低声笑道:“梦见你跟我上床,每日早晨我睁开眼腿都是软的。”
谢景看着王悦的笑,抬手一点点抚上王悦的脸,他伸出手将王悦揽在了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背。胸膛之中有许多情绪汹涌着,他将王悦贴紧了自己的胸膛,仿佛在把什么东西塞回到胸膛里头去,他低声道:“这么想我?”
王悦抓紧了谢景的胳膊,“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着重强调了一下,“梦见上床也是真的,我现在看着你的脸,腿都在发软。”
谢景终于将按着王悦的脑袋将人压入了怀中,破败的院子里头悄悄的,天光照进来,井水边茂盛的草木绿莹莹的,他捞住了王悦的手。
两人一年没见了,王悦等了会儿,低声道:“你亲我一下?”
谢景低下头轻轻吻住了他。
那一瞬间,王悦觉得他这条命真的交代给谢景了。
这头王悦正喝着药,两人坐在台阶下,王悦犹豫着问了谢景几句话,谢景看出他的意思,将曹淑与王导的近况与他说了下,又说了些琅玡王家的近况,王悦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琅玡王家尚算安稳,如今正与颍川庾氏正在争夺沿江州郡,这些原本离他近若咫尺的事,如今听去却有种远隔千重山的不真实感。
他已经是彻底回不去了,曹淑怨恨王导,要他后悔一辈子,琅玡王家世子死了,她同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
王悦想起曹淑那一句“我没有儿子”,端着药的手微微一顿。
谢景望着他陷入沉思的模样,伸手碰了下他的下巴,王悦顿时回过神来。
“你今后有何打算?”谢景问了他一句。
王悦顿住了,半晌才道:“我没什么打算。”又问道,“你呢?”
“我去豫州。”
王悦顿时回过神来,豫州是陈郡谢氏根基所在,后来谢尚镇守豫州十四年,那里是陈郡谢氏的地盘。谢景往那儿走也无可厚非,他抬眸看了眼谢景,似乎想说句什么,犹豫了好半天,他问了一句,“你去豫州打算做些什么?”
“守豫州吧,天下动荡,谋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王悦忽然愣住了,“你不是……你不是不理会这些事的吗?”
谢景没说话,望了眼怔住了的王悦,抬头轻轻揉了下他的头发,“跟我走吗?”
王悦终于失去了反应。
日子定了下来,王悦如今这身体不适合长途奔波,光看脸色就觉得灰败,要好好调理,等暮春过去,天气稍微再暖一些,王悦身体状况稳定下来,谢景带着王悦动身去豫州。
谢景算了下,大约两人还要在这扬州城住小半个月,而今正好江南落花时节,没赶上春暖花开,却撞上了落英缤纷。谢景从前不在乎这些,而今却觉得这些风花雪月很重要,功业皆是身外事,百年后一场空谈,而风月不一样,人间长有风月,成全了多少人。
王悦喝着药,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随即王悦就看着那门被踹开了。谢景回头看去。
外头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王悦望着迎面而来的人,嘴角忽然狠狠抽搐了下。
杨员外。
杨家大小姐她那腰缠万贯的亲爹,虎背熊腰一身膘,力拔山兮气盖世。
“你个肺痨鬼!你同娇娇说了些什么?你要钱是不是?!我给你钱!你离娇娇远点!”杨员外表情扭曲,明显快气疯了!一摆手,哗啦两盒金子朝王悦砸了过去,王悦头一次被这么多真金锭子迎头砸,一时竟是走不到道,谢景伸手将王悦往后揽了下,王悦只瞧见金子扑棱地落在他地上。
王悦现在终于明白了杨家大小姐那一掷千金的动作是上哪儿学的。
杨员外快活活气死了。他同杨娇娇说,这肺痨鬼就是瞧上你的钱了!这种穷鬼千万不能嫁!这种穷鬼的德性他还能不知道吗?表面上人模狗样,贪财!好色!猴精!把你骗财骗色骗干净了!回头就把你抛下了,卷着你的钱跑了,你到时候要去上吊!结果杨娇娇说,你要是不让他入赘,我现在就去上吊。
于是杨娇娇就去上吊了,一大早上,又是上吊又是投井又是跳楼,杨家乱成一团,杨员外气疯了,刚把女儿哄好,回头就带人杀到了王悦这儿。
王悦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虎背熊腰的杨员外年轻时被穷女人骗过,骗财骗色,对方女儿也不要了,跟着个建康的世家公子跑了,那世家公子比杨员外更英俊更潇洒更有钱,跑了的那女人那是杨家大小姐的亲娘。
杨员外平生最恨穷人,尤其是不知死活攀高枝的!
他指着王悦的脸就骂,王悦拉住了谢景,瞧杨员外骂的面红耳赤的,等杨员外骂的嗓子干了,他看杨员外尖着嗓子难受,忍不住问了一句,“喝水吗?”
杨员外的脸顿时黑了,气得直抖,脸上的肉一抽一抽,“无耻!世上竟有你这般无耻之徒!你等着!我要告你!”他指着王悦的脸,“我要告你!我让你在豫章一日都待不下去!我要告死你个肺痨鬼!”
王悦:“您消消气。”
“我要告你!!!”一声怒吼震得王悦脚下的地都抖了抖。
王悦:“……”
此地是扬州豫章郡,上一任豫章太守是陈郡谢氏谢鲲,继任的这位王悦不熟,听说是谢豫章的故人。王悦望着面前青筋暴跳的杨员外,嘴角抽了下。
王悦活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有人要告他。
扬州的生意人,做事确实挺实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杨家大小姐:我不活了,睡不到肺痨鬼还有什么意思……(垂死病中惊坐起)咦,这位公子很是面生啊,你姓什么?叫什么?从哪儿来?打哪儿去?家中可有妻室?
谢景:“……”
王悦:“那你很皮哦。”
第127章 庙会
王悦不想见官; 说准确点; 他不想见人。
混到今日这地步,换成谁,都不太会想见人。世上已无琅玡王长豫; 许多事不必再提。
但杨员外要告他; 管他三七二十一; 杨员外就是要告死他。
王悦:“……”
正好谢景站在他后头; 谢景将他往怀中带了下,王悦后背靠上了温热的胸膛,思绪忽然断了; 他微微一僵。杨员外一早便注意到了谢景; 光跳脚了; 没来得及顾上他; 此刻终于往谢景的脸上看了眼,又是一个小白脸!杨员外平生最恨这种小白脸!
谢景一双眼瞧不出什么波澜。
杨员外正跳着; 外头传来消息,杨家大小姐又上吊了!杨员外嘴里喊了声“娇娇!”,刷刷刷卷起袖子立刻往门外冲,临走前; 他忽然朝着王悦吼道,“肺痨鬼你若是再敢勾引娇娇!我派人打断你的腿!你等着!”
王悦今日心情相当不错,他抓着谢景的胳膊,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景瞧他笑得高兴,眼中柔和了起来; 一点点把人不着痕迹地往怀中带。
杨员外觉得他遭到了侮辱,可他顾不上和王悦计较,他卷着袖子,火急火燎地要回去哄他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儿。
“把金子拿回来!一两都不给他留!”
护院风卷残云似的将金子捡了回去,临出门前狠狠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一群人扬长而去,王悦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回过头,抬手抱住了谢景的脖颈,两人贴得极紧,热气轻轻吹在谢景的脖颈中,他低声道:“月底有庙会,车马都往城中走,满城百姓会点上天灯,十里长街都是亮的。”
谢景抬手将人一点点扣紧了,低声道:“我未曾见过此种风光,若是不嫌我没见识,你带着我逛一逛扬州城,如何?”
王悦猛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轻轻道:“好啊。”他勒紧了谢景的脖颈,靠了上去。
谢景听着王悦心跳如鼓,低头望着他高兴的样子,他眼中静悄悄的。
王悦这一年来究竟过的如何,谢景甚至不用去查,只要问上一两句邻居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邻家那少女红着脸看着面前的清俊公子,说到王悦夜里头咳血昏死在院子里头时,谢景垂下了眸,那少女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少女以为谢景是王悦的亲戚,将这一年来的事都同谢景老老实实全说了,她平日里便对隔壁面容清秀的王悦多有留意,还上门给王悦洗过几次衣裳,那衣裳领口与袖口全是血,怪吓人的,她父母是卖草鞋的,瞧王悦可怜,平日里偷偷接济了他不少。
谢景听完后,道了一句,“多谢。”
少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事!都是街坊邻里!说什么谢啊?也不是多大的事!”她挠了下头发,似乎有些局促,又道:“他从前在街上捡了条没人要的狼狗回家,没两日那狗病死了,大家都说他晦气,我母亲说,他这人心地挺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面前这人生得太好看,她长这么大头一次瞧见这么好看的公子,舌头有些打卷。
谢景沉默许久,“多谢。”
少女哈哈干笑了两下,又胡乱说了些什么,红着脸跑掉了,差点还摔了一跤。
谢景买完药回来后,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王悦不知道他怎么了,猜了半天没猜出来,谢景煎药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谢景微微一顿,脖颈被人环住了,他顿了会儿,王悦爬上了他的背,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谢景怕他摔着,回头看了他一眼,抓住了王悦的胳膊,他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王悦一愣,心道谢景这一年来很有长进啊!
谢景将人放在了床上,抓着他的手将人按住了,王悦看着谢景的眼神顿时更惊奇了,这长进太大了!他躺好了没动,脚搭在了床沿。
“同我说说话吧。”谢景低声道。
王悦一顿,扭头看向他,“说什么?”
“都行。”
王悦想了想,道:“你这一年有没有跟别人上过床?”王悦深深觉得自己是个庸俗龌龊的人,他现在满脑子里就只剩上床,除了上床他别无所求,上床之外的任何事在他脑子里留不住一刻钟,他只想上床。
王悦觉得自己很有伤风化,可又觉得,人间四大皆空,不如上床。
谢景正不知说什么好,忽然瞧见王悦微微抬起头又问了他一遍,“你有没有跟别人上过床?”
谢景望着他良久,伸出手去轻轻垫在了他后脑勺下,低声道:“没有。”
他看着王悦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随即听见他道:“我也没有。”
谢景心里知道王悦身体受不了,装什么都没听懂,问道:“累吗?累了就睡吧,今夜应该不会再咳血了,难受跟我说。”
王悦仰头看着他,忽然伸出两只手去。
谢景望了他一会儿,将他抱住了,让他躺在了自己怀中,低声道:“睡吧。”
王悦本来还想说话,可谢景身上的味道太熟悉,将他一点点裹着了,他喉咙忽然有些发紧,于是没再说话,闭着眼在谢景的怀中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闭着眼睛的王悦睡了过去,谢景低头看着他,轻轻从袖中掏出一枚干净的白玉佩,猩红的绳子,白玉上雕刻着竹叶,他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白玉佩系在了王悦的脖颈之上。
猩红的绳子上有佛家的莲花结,寓意着长命百岁。
谢景望着熟睡的王悦,替他翻了翻胡乱折着的衣袖,轻轻握住了他的温热的手。
不知道为何,杨员外这两日一直没上门,王悦原以为他会杀回来,可杨员外没有。王悦后来才知道,杨家大小姐平日里经常一言不合就上吊自杀,杨家所有人都知道这他们家小姐在表达只是一种必死的强烈决心,杨娇娇并没有真的上吊自尽的意思。
可那一日,五大三粗的杨员外冲进去,由于太紧张女儿,他大吼一声“娇娇!”杨娇娇吓了一大跳,哐一下将脚下案几撞翻了,当场吊在房梁上翻白眼。
杨员外吓傻了。
杨娇娇竟然真的要为了一个肺痨鬼上吊,杨员外懵了,抱着救下来的女儿,一边数落着那肺痨鬼多少不好,一边后怕地抹着眼泪对杨娇娇好言相劝,差点被吊死的杨娇娇清了下嗓子,表示你要不让他入赘,我马上搬凳子再去上吊。
杨员外一把抱住了自家蹬着脚的女儿,将人拖了回来。
杨员外泪洒长襟,终究还是同意了。
杨娇娇满意了,在家休养了两日嗓子,打算过两日上门去提亲。
正好撞上月底的庙会,杨娇娇当下决定约王悦出来逛逛庙会谈谈感情,顺便给他买套好看衣裳给他拾掇拾掇,那肺痨鬼其实长得不错,不过确实太穷,估计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杨娇娇决定给他好好打扮下,她的男人,出门要拿得出手。
杨员外听完觉得,最好那肺痨鬼今晚出门摔断腿!嘴上却对着杨娇娇道:“娇娇啊,你高兴便好,花钱不用省着,喜欢就买。”
杨娇娇点点头,“我觉得他适合亮一点的衣衫,可惜朱衣不能随便穿,我打算给他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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