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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的副官好像是穿越者-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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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扑向我,我本来也没法儿躲开,于是索性不躲开。果然他只是扑来,拦腰把我抱住,竟就这样把我的双脚都抱离了地面。
原来是我们新吴的细阿弟!这个“曹钰”欢快地叫着,抱着我原地转了两圈,又直接抱着我,迈着大步奔去追赶走在前头的赵玄郎。
我被他骇得哇哇大叫,毕竟连我亲爹那个曹钰,在我成人后都不曾这样抱着我跑。我还是细崽哩的时候,或许是有过的,可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
“曹钰”赶了两步,把我抱到赵玄郎面前放下,献宝似的指着我:他!他原来是我同乡。
张文笙已追了上来,他看到“曹钰”这个样子,只是笑了笑,就在近处站着,默不作声旁观着这个古人的开心劲儿。
赵玄郎这时心思已不在我们身上,所以也没有丝毫怀疑过“曹钰”的话。他听见这话,就伸出大手,左右开弓,在我俩背上各拍了一下,豪迈大笑道:他乡遇老乡,好事啊!老曹你看看,幸好咱们前日没有下手真个放翻他们俩,不然就把你这个小老乡给烤了吃了。
我一愣,寻思你俩还真商量过这个啊,真是穷凶恶极。
正寻思着,那赵玄郎伸手在我头顶上揉了揉:吓唬你的,别的干得,吃人的事我没做过,我在老曹也不会做。我们一道上小祥村,京娘会找吃的给我们。他们这里不愁衣食,只是不宜久扰……
我本想问他,为何不宜久扰?然而他这话还没有说完,我们这帮站在阡陌之上的异乡人,就已经被村民发现了。
好几个人提着棍向我们走来,及看见赵玄郎,面色立刻放松了许多,口中连连嚷着:原来是赵大哥回来了!
又有人扭头往村上跑,高喊着:我这就去唤京娘来!
赵玄郎不似走投无路,倒如衣锦还乡。他得意洋洋,迎着他们走去。
山口田间,只剩下我们三个。
这时,“曹钰”忽然转身,把我又紧紧抱了一下,这才放开了。
他对我说:好兄弟,打今日起,你就是我亲弟。我们同乡同心同德,何况你还是我本家,都姓曹。你叫什么来着,一直没问过。
张文笙站在旁边,突然插嘴:几天了不问,今天倒想起来问了。为什么?
“曹钰”嘿嘿一笑道:前头几天,我当他随时变个死人,知道了反而记挂。今日起,有我就有他,我要把他的名字放在心口上,他也要把我的姓名记在心尖尖。漂泊在外,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了。
张文笙冷笑了一声,对他的这番滚烫的体己话,全然不做评价。他一伸手,揽在我的肩膀上,替我回答道:他叫曹士越,愿你一诺千金,记得住他名字,莫再惦记把他弄死的事。
“曹钰”咧嘴笑道:我老家有座山,叫越王山。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在山上筑成练兵,终成霸主。我小老弟的名字好霸气,该不是因为这座山取的吧。
我低下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但我妈确实埋在越王山。
“曹钰”自觉说错了话,想过来再抱一抱我,张文笙抢在他前面,手臂一收,先行把我箍在臂弯内。
够了,他打断“曹钰”道,莫再勾人家的伤心事。你一路喊饿,还不赶紧上村里讨点吃的。
第76章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二十五、
村民们听说有客,纷纷离了田间灶畔,出了庭院屋舍,到路上来迎我们。
他们多数认得赵玄郎,口中是“赵大哥”、“赵大郎”地唤着他,前呼后拥非常热络。有些青壮汉子,听说“赵家大哥回村来探”,连忙从水田里奔出来,脚都没洗、鞋都没穿,光着泥腿撒了满道路的泥点子。
这些人也不光是招呼赵玄郎,有人一冲上来,先看到“曹钰”,马上就注意到这个目光森寒长手长脚的大汉,恐怕是出于活物趋利避害的本能,立时就往后缩了缩。
他们问他:你是哪个?恁么来的?
“曹钰”搭住赵玄郎的肩膀,整个人都倾靠在他身上,微微一笑道:我是他在山那头认得的过命弟兄!
我心里说,是了,的确是过命弟兄,性命相关,你是险些要他老命的。
扭头看张文笙,他倒没使什么脸色,只是嘴角微微撇着,还有点抽搐。
赵玄郎不以为意,没有否认,其余的人顿时不再关顾曹钰,一扭头又围上了我。为首一个拿刚理过秧苗的脏手戳到我的鼻尖头:赵大哥,他又是哪个?
“曹钰”忙将他推开,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他的跟前,夹在他与赵玄郎之间。
这是我家阿弟。他说,说这话时竟是难得的一派肃穆。
张文笙落了单,倒也不以为意,来人把他瞧看了一番,大约与他那双锋芒毕露的血丝红眼打了个对面,被他逼退,最后问都没问,倒退着溜走了。
大家被围堵在田埂上寒暄,已有人用瓦盆打了清水来,教我们洗净手脸。这赵大郎泰然处之,仿佛理所当然,甚至还吩咐村民们去给我们四个找几件能换的衣服。
正热闹间,有几个青年男女嚷着:京娘来了!京娘来了!
原是鼎沸一般的热闹,骤然就煞住,这山谷中田野里,忽然悄寂,连微风扰了虫鸣,都分辨得清。
这时我还没有看得到赵京娘的脸,便已经晓得,她定是极美的。
村民们向田埂的两边分了开。“曹钰”赶前一步,几乎把我的视线挡住。我从他的胁下偷看,打眼看到第一样,是一双小小巧巧,艳若胭脂的红鞋。
鞋头绣了几丝兰花草,踢着素色的裙边裤脚,忽隐忽现。
我往上看,及看到嫩白手腕子上的银镯一闪,在夕阳下晃得我晕晕栽栽。我还没有与她对面,已在不住想象,她得有多好。这里是我最知道,她就是一篇千古绝唱里的台角儿!
我听见“京娘”娇俏的声音,带着颤儿,在这传说中终年不变的春风里,吹来闲愁。她叫的是赵玄郎,她轻唤道:赵大哥……
她这一声,分明是含怨带嗔,众人都听得见她说道:你既然走出去了,为什么偏又回来了?
我终于从“曹钰”身后钻了出来,我看见她,那传说里的美人,生着红润圆活的脸蛋儿,一双眼睛波光盈盈,挑动了东风,很是多情。如果我第一眼见她是在图画里,可能也不过如此。但我第一眼见她是在这山谷中,春光明媚,她的眼眸一开一闭,她的愁绪就吹来我的鼻息间,钻入了我的心底里。
她那么生动,我还在梦中。
我拉扯“曹钰”,道:京娘好漂亮!
“曹钰”直挺挺立着,他不讲话。他是不能讲,因为京娘好漂亮……
我又去拽张文笙的衣裳,拽得力太大,他的衣服经历磨难,也朽坏了,居然被我撕扯开一道口子。就连这裂帛声也不能惊醒诸人,连张文笙也不说话。也许他也是因为,京娘太漂亮了吧。
我把自己的目光,从赵京娘的面上拔下,硬转向张文笙的脸。我看见他,他望定赵京娘,一双干枯发红的双眼,在这一刻,竟都蓄满着泪水。
我再不敢拉拽他,我怕拽狠了,他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人们簇拥着京娘、赵玄郎与“曹钰”,往村里去,远远地就听见他们张罗着,晚上要杀羊来烤,多备美酒,招待阿妹的恩公。
张文笙一动没动,别人喊他,他也不动,他还站在原处。我替他圆场,说笙哥是走累了,等等我扶他,得便陪他一起落在后面。
和煦暖风也有吹急的间隙,桃花梨花被拔下枝头,飘落停驻在这仿若变了泥塑木雕的男人双肩。我去给他拍了拍,被他突然一下按住了手。
让它们停停再走。他突然这么说道。
我不知他怎么了,没话找话,道:你是爸爸的副官,你还记得吧?
张文笙道:怎么,曹少帅觉得现在可以发号施令,对我耍威风了?
我说:不是这样,我来之前,平生最后一次喝酒,是跟你一起喝的。那时候你还是副官,还当着营务处长,我替我爸爸犒军,请你们喝酒。
张文笙抬起脏手,揉了揉眼睛,我看出他偷偷抹掉了泪滴。他对我摆出一副不太敬业的冷笑:
所以呢?也许一整个都是你编的故事,你也不是少帅,我也不是副官,那些只是你想要过的日子。这也没什么,其实有很多沉迷穿越的人都是这样的,沉迷某一个时代的某一个身份……
我从快要破洞的口袋里掏出那枚嵌着子弹的金壳怀表,手指微松,还是任它拖着链条滑下去,左摇右晃,宛若钟摆。它仍是金光熠熠,我还是迷迷糊糊。
你当副官的时候,替我挡过子弹。没有这块表挡着,你人就没有了。我说。
张文笙伸手摸了摸那块表,和上面嵌的子弹头。
我没有那么傻,那一定不是我。他喃喃道。
他把金表收起来,连着表链一起,硬塞回我的手心里。
那一定不是我,曹士越,那一定是你记错。他说。
第77章 一生悔疚从何起,呆望梅花落南山
二十六、
小祥村晚间真的杀猪宰羊,折了荆条柳枝堆起丛丛篝火,为我们洗尘。
京娘的爹娘原是村庄上的耆老,如今年事已高,当下村里执事的是她的亲阿哥,听村人唤他的名字,乃是叫做“阿文”。现下便由他治酒招待我们。
我已很久没见过拿碗装、拿火煮的食物了。在光轮号上,他们关着我不说,给的都是冷汤。等京娘袅袅婷婷,小红鞋儿踢着裙摆,给我端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煎煮成乳白色的鱼汤时,我几乎落下泪来。
我端着汤碗、含着热泪,与张文笙说道:笙哥你看,这上面还有油花呢!
张文笙没好气道:这清汤煮鱼怕是会淡,你要不要问他们再讨些姜醋蘸着吃?
我点头道:是咯,没有姜醋,酱油也是可以的。
饮罢鱼汤,又有村民端了几大碗蒸熟的腊肉、咸鸡、咸鱼片放在我们面前。赵玄郎与张文笙各同他们道了声叨扰,我跟“曹钰”没有吱声,待得他们客气完毕,赶紧一人抢了一只鸡腿啃起。
赵玄郎看我三两口咬光一只鸡腿,扭头对着张文笙道:他是你的小老弟吧,你看你把他饿得……像是仨月没见过肉了。
张文笙道:他不是我的人。
赵玄郎奇道:什么,原来你居然是他的人?这……
张文笙叹了口气,也不解释,抓了副筷子自顾自夹腊肉吃。
月亮才上树梢,篝火就点起来了。
烤好的肉、炖好的菜布了满桌。少年少女们端上粗酿的米酒,敬客人、敬长辈,又互相劝酒。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唱歌,有女孩子唱道:走桥头到桥头,手扶栏杆望水流。水往哪里归大海,人到何处是尽头?
歌声非常嘹亮朴拙,我觉得像是京娘的声音,又不很像。米酒饮下去是酸甜滋味,谁料竟有些烈性,不多时大家都面酣耳热。
京娘来桌边几次,给我们添酒。每一次“曹钰”都想起来帮她,每一次她都推拒了,不许我们帮忙。到后来,他总是找我碰杯,因此我俩都多喝了几杯,京娘再来时,他便不大站得起来了。
赵玄郎看着他说道:我妹妹是实诚人,恐怕是不欢喜你。
“曹钰”本来喝了酒脸就红,这时脸红得好像着了火一样,还有点恼羞成怒,吹胡子瞪眼睛,说话嗓门都大了几分。
她怎的不欢喜我?你怎知她不欢喜我?他瞪着眼睛硬要说着这种蠢话,愈发显得京娘的确没有理由欢喜他。
我拿手支着脑门,小心翼翼地瞧他,心里非常烦恼地想着:这人在沟女这事上居然这么蠢,跟我那个正准备娶第五个妾的爸爸肯定不能是一个人吧?只是同名同姓罢辽……
正纠结间,张文笙突然放下酒碗,喃喃道:我喝多了,去井边坐坐,凉快凉快。
赵玄郎和“曹钰”还在夹缠不清,我对张文笙这种喜怒无常的状态很闹不清,也不跟众人招呼,也不同他招呼,就兀自默默地跟着他,出了席间,在大树荫下慢慢走动。
张文笙也不是真的要去井边乘凉,实际他就是到处乱走,避开热闹。走了一会儿,我发现他总是绕着同一间院子,再绕下去怕不是要被人误会他做贼,连忙去拉住他的衣角道:你不要再绕了,或者你换一间屋子绕也行。
张文笙像是这才发现我跟着他。他竟有些讶异神情:曹士越,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说:你突然丢了碗摔下脸,我不放心你。
张文笙牵了牵嘴角,轻声道:看不得他俩争一个妹妹。我原来也有过妹妹。
我愣了:有过?
张文笙道:我妹妹没有了。
这天我只觉已经被他聊死了,只能结结巴巴硬抗,道:为、为什么呢?你并不老,你的妹妹应该也……也很年轻……
张文笙道:我们的爸爸妈妈走得很早,我们搬去住在亲戚家里。我年纪大读书早,没受什么委屈,妹妹年纪小脾气倔,不招他们待见。亲戚家的小孩子一直欺负她,欺负到学校里,事情弄得大了,又招来学校里好多人欺负她。她一时想不开……
我打了个哆嗦:她为啥要想不开?
张文笙道:她自尊心很强。原本我就知道,她的自尊心很强。我曾以为这不要紧,我觉得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她的自尊心是真的很强……
他原本一直是很平静地、在向我诉说这件事。他平静到,完全似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倘若能这样一直平静到讲完,那也就没有事了,他喃喃诉说着、喃喃重复着,直到遽然停顿下来。
这男人就在我的跟前,蹲了下去,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了眼睛。
他呜咽起来,对我,或者是对着无论什么东西,他呜咽着忏悔。
她给我发了留言——他呜咽道,她说哥,无论如何,能不能回来一趟,我想见你。
他没说他回没回去。我又不傻,我猜到了,他大约是没有回去。
我跳过了这一层,直接问他道:那你为啥不回去呢?
真是让人捉急。他为什么不回去?我隐隐觉得,这件事与我也有些相干,这种感觉就仿佛在梦里忽然触及了梦兆。我冥冥中觉得,这件事与我必有什么相干。
张文笙呜咽道:我在驻训。我是优秀学员代表,要做一个演讲。我以为演讲之后,周末可以回去,有我在,她有什么事我摆不平?她等了一天,等不到我回去,就不再等了。
他说到此处,猛地放下双手,用他那疯掉一大半的眼神,逼视着我:你有没有后悔的事?曹士越,你说!你有没有非常后悔的事?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实话:有吧……
张文笙冲着我,亦或是冲着他仰视可见的夜空、明月,一声声吼道:我并不只这一件!我坏事做绝,运气也坏绝!我后悔的事情很多,并不只这一件!
吼到最后,他的气势终于泄尽了,他蹲在地上,目光从癫狂转向呆滞绝望,他蹲在那里,连我都看得出他的肩膀在颤抖:这件事……只是我做的所有坏事的开始……
我想起沈蔚仁给我说的,关于他老师的事儿。只是这时候也不便多提。我一时决定,还是先拿我的难过事出来,给他开心一下分分神。
所以我对他说道:我平生有一件很后悔的事,就是其实我一直没机会听白老板好好唱个戏。他擅长全本白蛇传,阴差阳错,我每回都听不上。
张文笙还蹲着,眉头紧蹙:哪个白老板?什么白蛇传?
我说:白老板就是白振康啊,就是在光轮号底层“烧锅炉”的那个那个——这老张听到此处,果然再也蹲不住了。他长身直立起,连退几大步,口中喃喃道:真的假的……你口味真重。
第78章 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二十七、
酒已喝过、歌也唱过,到月挂中天时,想醉的人都已经喝醉了。
而我那点热过肝肠的酒意,被翻山而来的夜风吹了一阵,竟然慢慢地散去了。现在我只觉得有点冷,很想找个避风的干净地方睡上一觉。
篝火都快将要没有力气燃烧了,它一点点地虚弱下去。这个时候,阿文与他的阿妹京娘,一道搀扶着他们的老父亲,一步步地走到篝火前。我注意到有几个青壮汉子站起来,抬手示意还没有尽兴的人放下碗盏,闭上嘴巴。
小祥村的人们,顿时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阿文搀着他爸爸,大声道:大家都知道,我父亲年事已高——我忽然坐正,伸手去拽张文笙,但他离得不够近,我又实在想跟人倾诉我的念头,所以只得转而去拉扯了一下“曹钰”的衣袖。
“曹钰”的目光直愣愣地,只是落在面如桃花的京娘身上。我拉扯他,打断他的相思,他还怪不乐意的,问了我一句:你到底有甚事?
我说:我觉得不太对。一般开腔就提自己爸爸妈妈年纪大了,都没有好事。
“曹钰”道:小老弟,你不要一惊一乍。他管吃管喝,我们就不要管他说的什么胡话。
我说:在我来的地方,一般开腔就说自己爹妈年事已高,不是打算问别人借钱,就是准备娶妻嫁女……
我还没说完呢,那边厢阿文已继续言道:父亲眼下最为牵挂之事,就是我妹京娘的婚事。我们小祥村几百年来,外人罕至,我妹妹京娘心高气傲,素来是想要婚配一个山外的英雄……
“曹钰”听到此处,像看妖怪似的,又是惊、又是异,快快地瞪了我一眼。我向他一摊手道:
来找我爸借钱的一般都像他那么说话,所以……
“曹钰”瞪完了我,又扭头去瞪喝得趴在桌上的赵玄郎:赵大哥,那什么山外英雄,怕不就是你吧!
赵玄郎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含混不清地说道:我是不会娶她的!……盗匪强娶她,我——救她……然后我再自娶她,我算什么?我这么做跟盗匪有什——么不同?我救她——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她……她能过……
他的嘴巴张开来,用了很大力气,把气往外催。看他的口型,似乎正是要吐出一个“好”字。
然而这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声音。他醉到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说话,他并不晓得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过这个字。
他吐完这一个无声的字,目光都失去了神采。他伏在桌上,闭着眼睛,几乎是立刻就冒出了鼾声。
这个时候,在篝火前,阿文搀着他阿爸,推着他阿妹,三人一道,就径直向我们四个人走过来。
我接下来的反应是,猛推张文笙。因为没有肩靠肩坐那么近,我几乎是在桌上爬了一下,才推得到他的胳膊。
笙哥笙哥,你快跑吧。我对他说,万一他们看上的不是老赵、老曹,看上的是你,那事情可就坏了!
张文笙挺茫然地看着我,道:你怎么知道赵京娘一定要在我们几个里找老公?
我说:你们都不听戏,戏里唱的她就是想找老公!
张文笙又道:那跟我俩能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戏里的人。
我被他堵得一愣:这不相干!……方才我只是在想,倘若你并不喜欢她,她偏又看上了你……
张文笙截断我的话头,道:我不喜欢她,你可以放心了。坐回去。
我赶忙在桌上又爬了两步坐了回去,而且是正襟危坐,等待命运降临。
果不其然,赵家三口走到我们四个的桌前就停了。夜风呼呼刮着,我看见赵京娘的秀发都被吹乱了几丝,这个时刻,犹自很狂乱地在风里头飘舞。
我看赵大——他酒酣人困,睡得像死猪。我看“曹钰”,“曹钰”完全不看我,他要是我爸,可能他会很情愿赵京娘就是我的妈。
我看张文笙,张文笙也在看我。
突然,张文笙对着赵家三人一抱拳道:承蒙小姐错爱,我家中已有老婆。
赵老爷子笑了笑,微微摇头。他山羊般的薄须被风吹得歪向一边去,他与赵京娘耳语了几句,我正在想,难不成张文笙胡说自己有太太,他们都要强嫁强娶?
这思忖间,结果已定。赵京娘在瑟瑟风里站着,她那微微含羞带怨的目光,先是扫过我,又扫过“曹钰”。她的嘴唇动了动,蓦地一扭头,把白嫩的手指朝前一戳——她扭着头,没有看我,可她的手指指着我。
她说:我不要嫁给赵大哥,我要嫁他!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所有的村民就都开始欢呼、鼓掌了。
当然,即使我现在开腔说话,我的那点儿薄嗓,也断然会被这一叠又一叠欢乐的人声浪潮瞬间湮灭,根本就掀不起一星半点儿的水花……
第79章 脱出因缘无妄果,梨花树下又见君
二十八、
张文笙说,这到底还是个野蛮时代,这里到底还是个野蛮的地方。
他说得没错,这个山谷小村里的人,抢男人结婚比抢钱还狠。
当然了,他们也根本就不需要钱。
张文笙还说:要跑马上跑,此地不宜久留。
他倒是赵小姐指了我的当场就同我说了,但这个事并不容易做成。因为赵小姐的纤手指过我之后,她阿哥大手一挥,我就被一群大小伙子簇拥到“未来的老丈人”家里,被人看起来了。
院墙外面有人把守,院墙里面有两条狗。
赵玄郎醉了,“曹钰”当场没有吭气,张文笙虽然赶着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再近不了我身畔。
我被人推着拽着围着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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