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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快穿]-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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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未晞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想道——宝镜师父慈悲为怀,一定是看我孤身一人,才会处处照料,你可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了,问又如何,宝镜师父肯定会答与我有缘。缘法如此,能遇上宝镜师父只须庆幸着,哪里需要想东想西。
他恍然大悟过来,捏着荷包找到林和犀与贺时晴,说清来意,两人才松开揪耳朵捏鼻子的幼稚行为,和他勾肩搭背地下山雇马车。
“陆未晞,我跟你说,陈八叔喜欢喝酒,等会儿咱顺道去买点酒。不用多好,给他过过酒瘾就行了。”林和犀一边给他科普,一边和路边的翠翠姑娘打招呼,“翠翠姐,今天头上簪的花真好看!”
又搂过陆未晞和贺时晴的脑袋,低声说道:“翠翠姐对宝镜有意思!”
“可是宝镜师父是和尚啊!”陆未晞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算什么,少见多怪!”贺时晴道,“你去菜市场逛一圈,随手拦住个未婚姑娘,十有八九也是喜欢宝镜的。”
陆未晞皱起浓黑的长眉:“可,这……”
“哈!咱们宝镜向佛之心坚定得很!”林和犀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陆未晞垂下眼皮,心想也是,红颜枯骨,怎么比得上西天极乐。这就是所谓的红尘历练吧!
他抬起眼睛,却忽然定住。
“怎么了?”贺时晴问。
陆未晞声音低沉:“小花姑娘,我好像看到伤我之人了。”
“哪个哪个?”林和犀瞬间凑了过去。
“前面那个戴着帽子、约莫五十岁的男人。”陆未晞指了过去。
“笨啊你!”贺时晴拍下他的手,“被他看到了怎么办!”
两人一个抱着陆未晞的左手臂,一个抱着右手臂将他拖到墙根后,只露出一双眼睛鬼鬼祟祟地看向茶摊那边——七八个大汉和一个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正在喝茶解暑。
“你确定那一撮人是黑店里的人?”林和犀问。
“确定。”陆未晞答,“我看得很清楚,黑店掌柜的脖子那里长了一块红疤。”
贺时晴数了数:“拖家带口的,看来你上次找他们不着,便是怕东窗事发,暂时出去避了下风头,现下见无事发生,又大喇喇地回来了。”
陆未晞瞧了她一眼,道:“小花姑娘好生厉害。”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事。”贺时晴理所当然说道,“咱们要怎么办?话本子上常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眼下要去哪里找刀?”
“我的姑奶奶哎!别动不动就说这么血腥的事,好歹要替宝镜修修口德。”林和犀揪了一下她的发髻,贺时晴虽然心中不爽,但想着贺洗尘,忍了忍没有还嘴。
陆未晞说道:“此事还是不要把两位牵扯进来,我自己解决即可。”
“你这说的哪门子话!”林和犀瞪眼道,“让宝镜知道了恐怕要罚我俩抄上一百遍佛经!”
他们这边还在嘀嘀咕咕地商量着,茶摊边的几个人却结好账 ,看样子要走了。
“罗里吧嗦些什么!咱们好歹也算半个江湖人,可不能坐视不理。”贺时晴看不下去他们推来推去,拧起两人的耳朵问道,“把他们拉到小巷子里套麻袋,干不干?”
陆未晞与林和犀揉了揉被拧得通红的耳垂,同时点头:“干!”
*
天气炎热,晒得老黄狗蔫头耷脑的,吐着舌头无精打采地趴在树荫下。玉壶村村口简陋的凉棚里,贺洗尘头戴宽沿幕篱,轻纱挡住酷暑的烈日,身边放着两三个包袱,桌子对面的蔺百晓不住地扇着扇子,热浪滚滚,反而流了更多汗。
“小花姑娘他们怎么那么慢?”他也要去临安府,正好顺路,便腆着脸凑了上来。岐枝馆中人,有什么比活生生的情报(八卦)摆在面前,却求而不得更加痛苦!
贺洗尘隔着白纱瞥了一眼村口:“大概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蔺百晓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眼下只有他们两人,他压抑了几天的好奇心更加热烈,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眼前这个光头和尚的来历。但囿于贺洗尘的「天鼎穴警告」,一直像只猫一样处于伸出爪子试探又猛地收回的状态,往返几次,纠结得让贺洗尘都有些难以忽视。
“你想问什么?”贺洗尘无可奈何说道,见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叹了口气,“问吧。”
蔺百晓直接摊开《江湖奇行录》,舔了舔毛笔尖:“请问前辈高寿?”
“三十有六。”
“哦,三十有……”蔺百晓写字的手一顿,“前辈,你确定不是六十有三?”
贺洗尘只是笑,蔺百晓瞬间低头,下笔流畅:“三十有六!”一边写一边心想,这句前辈真是叫亏了!
“不知宝镜师父师从何派?”
……
“从今以后,你便是长生崖首座。”
“御风岛几百年年来轻功最烂的岛主!把我的老脸都丢尽咯!”
“你若是敢用自己的一身武功为非作歹,我便废掉你的武功,挑断你的经脉,将你逐出师门!”
……
贺洗尘数着念珠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又继续一颗一颗拨下去。
“无门无派。”
蔺百晓心中惊异。学武可不是容易事情,特别是修炼内功心法,没有明师指导,一个不慎走岔了气,落个残废也不是没发生过。
“宝镜师父——”他还待继续问下去,却见贺洗尘摆了摆手:“小花儿们回来了。”
尘土飞扬的路口,林和犀驾着马车,神采飞扬地挥舞着鞭子,两侧的贺时晴和陆未晞也兴高采烈地好像凯旋的将士。
林和犀跳下马车,迎面飞来一个瓷罐。
“几十岁的人了还是不长记性!”
“嘿嘿!宝镜!”林和犀抹了自己一脸白玉膏,献宝一样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好事!”
贺洗尘拍了下他的额头,从袖子里拿出一袋糖炒栗子,放到陆未晞手中:“和小花分着吃,无诤上火,让他闻闻就好。”
用麻纸包好的糖炒栗子还有些暖手,陆未晞从未碰过这样的小吃,不由得新奇地盯着里头黑乎乎裂出一条缝的栗子一直看。
“栗子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贺时晴摸了一颗,掰掉壳送进嘴里,见他还是一动不动,无奈地给他剥了一颗,然后拐了个弯,送到贺洗尘唇边,“宝镜,今天的糖炒栗子很好吃。”
林和犀也偷偷摸摸地拿了几颗栗子,蹲在凉棚边吃得美滋滋。
几个人一边把行李搬上马车,一边手舞足蹈地讲述刚才的英勇事迹。
“所以,你们把人家拖到小巷子里揍了一顿,然后送到衙门去了?”颠簸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出玉壶村,车中三个小孩言笑晏晏,车外贺洗尘和蔺百晓各坐一侧。
“对啊。”贺时晴轻轻摇着扇子给贺洗尘扇风。
陆未晞问:“宝镜师父,我们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没有没有,做得很好,最后把他们送去蹲大狱简直堪称点睛之笔!”贺洗尘赞不绝口,蔺百晓却忍不住道:“这不合规矩啊,江湖事从来江湖了,从没听过把人送去衙门的。”
三个小孩顿时噤声,面面相觑。贺洗尘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蔺百晓瞬间捂住脖颈的天鼎穴。
“蔺施主可能误会了,我们不是江湖人,不知道那些劳什子规矩。”贺洗尘低眉敛目,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客气,“我只问你,开黑店是不是犯法?”
蔺百晓被车里三双眼睛盯着,心理压力骤增,只能点了点头。
“如果当时未晞小友没能逃出来,是死是伤还不好说。我知道按你们江湖规矩,那只能活该他倒霉。他要是侥幸活下来,去寻仇在江湖来说也是无可厚非。”贺洗尘将念珠套在蔺百晓手腕上,继续说道,“然而犯法就是犯法,他违反了这个国家的法,那便必须接受惩罚!”
“明其法禁,察其谋计。法明,则内无变乱之患;计得,则外无死虏之祸 。江湖是江湖,可江湖也在「法」的范畴内。”
蔺百晓听不太懂,却也大致明白他的意思,神色逐渐严肃起来,沉思了一下,郑重抱拳道:“前辈沅芷澧兰,心思明澈。人人只道江湖快意恩仇,却不知其中腥风血雨。江湖中人以武犯禁,却还洋洋得意者,不知凡几。说来惭愧,若不是宝镜师父点醒,恐怕我还是个糊涂人。”
“宝镜师父,受教了。”陆未晞也恭敬地说道。
“想来前辈的佛法也一定高深玄妙,传灯禅会必定可以一鸣惊人。”蔺百晓话说了一半,却见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贺洗尘咳了一下,“阿弥陀佛”着闭上眼睛。
“哈哈哈!你们别被他骗了!”林和犀猛地爆笑出声,“宝镜这家伙四书五经倒是背得滚瓜烂熟,但佛经,不谦虚地说,一刻之内我能把他辩倒!”
“哎,佛经我倒也全背了下来,但是……”贺洗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求来世,于我而言,佛祖和菩萨便如红颜白骨,心中无佛,哪能入得了佛门?也就摆摆样子,等哪天腻了便还俗,去、去……”他一时想不出。
“去大漠,听说那里的胡姬跳舞十分好看。”林和犀突然开口。
“不,还是去巴蜀,天险之地,肯定如李太白所言——难于上青天!”贺时晴也说道。
贺洗尘忍不住笑了一声,温声道:“锦绣山河,哪里都去得!”
第45章 善哉善哉⑤
关中何家经营的威武镖局在江湖上很有名气; 在官府里头也挂了个名号,黑白两道都有人; 家大业大; 走镖的只要亮出威武镖局的镖旗; 路上的蠡虫轻易不敢动鬼心思。近日何家出了件大事; 走南闯北的镖师都秘密收到消息,自家唯一的千金小姐丢了!
何家这一代只有一个小姑娘,名「何妨」; 长得那叫一个标致; 是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中的娇儿。她的父母把关中所有年轻俊彦的画像送到她面前,却没一个入得了她的眼; 婚事一拖再拖,如今也有二十二岁。何总镖头也急了,直接放出消息,要给女儿择婿,隔天一向温顺柔婉的小妨儿便消失在闺房中。
一袭松柏绿直裰的清秀书生背着行囊,低头匆匆路过市街。
何妨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心虚得慌,手心都被汗湿了。她心里怕极,但也有种无端的欢欣畅快。
她要去西湖一趟。去找个人。找不着便认命,回来成亲。
一切就像话本里、戏台上发生的绮艳美梦,十年前她跟着娘亲去西湖避暑赏荷; 被人群冲散; 差点被拍花子拐了; 幸而被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救下,才免去一场祸事。
何妨其实有些忘记那年的夏天西湖是怎样的风景,唯独记得他身上的海青广袖袍,脖子上垂下来的佛珠,和淡淡的檀香气息。
宽大的斗笠遮住男人的半张脸,只露出方正俊秀的下巴和红唇,小何妨被他抱着,走出人潮,只留下一串冰糖葫芦和一把黄色的油纸伞。西湖的七月从此只是十二岁那年懵懵懂懂的相遇相拥。
说起来也荒唐得很,何妨糊糊涂涂地过了二十几年,临近成亲,才猛然生出“我得去再见那个人一面”的思绪。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长相,就算面对面,可能也认不出来,但何妨总想着,不去找找看的话 ,她肯定会后悔莫及。
水路陆路,何妨乘过牛车驴车,挤过船渡,抱着陈旧的油纸伞,一路向南。
鸿宾楼的生意十分红火,特别是晌午,座无虚席,跑堂的忙个不停,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让何妨不自在地缩了下肩膀,店小二殷勤地给她引路,找不着半张空桌子,只能哈腰赔笑道:“委屈公子和别人拼一下桌了。”
“无事无事。”何妨忍不住后退一步,店小二又带着她穿来绕去,最后到了窗边一桌坐着五个人的八仙桌旁,两句三句打好交道,眨眼间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何妨有些发窘,难为情地坐到其中唯一的姑娘身旁,却缓过神来自己做男儿打扮,这等行径委实有些孟浪了些,刚想起身,却被小姑娘拉住手腕。
“坐下便坐下了,还要去哪里?”贺时晴眼尖,自然看得出眼前这个瘦弱的书生是位女公子,也不拆穿,只给她倒了杯茶。
蔺百晓接过贺洗尘等人摘下的帷帽放到墙边,一边擦汗一边问道:“咱们能同桌而食,也算有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没想到蔺施主也会说「缘」了。”旁边的贺洗尘调侃道,朝何妨点了下头,“贫僧宝镜。”
他应当也是个僧人。何妨心中暗想,目光不禁细细地描摹着对面浅笑的贺洗尘,接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像长得是他这个样子,又好像不是。
“看来公子是不肯先说了,那在下便抛砖引玉。”蔺百晓也不怕冷场,直接抱拳道,“在下蔺百晓,临安人氏。”
何妨这才急急学着他的样子抱拳:“我……在下……”她瞄了一眼脚边的油纸伞,忽然道,“在下许仙。”
“咳咳!”贺时晴呛了口茶,其余人更是憋着笑意,纷纷望向林和犀那边。
百无聊赖的林和犀本还躲在帷帽下偷偷啃着糖炒栗子,毕竟路上的栗子都被贺洗尘没收起来,眼下才从陆未晞那里骗来几颗,当然得快点吃掉,要不然就被贺小花抢走了。
猛地听到“许仙”这个名字时他也有些懵,见其他人都是看好戏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地把栗子囫囵吞了,在众人调侃的眼神中慢慢摘下帷帽,银白的发丝衬得皮肤透明一般,迟疑道:“在下,白娘子……?”
那一头白发在人群中确实惹眼得紧,黑蒙蒙一片望过去只得他的白头和一颗光滑明亮的光头,能不惹眼么?
林和犀郁闷地掰开一颗栗子塞到嘴里,忽听贺洗尘一本正经说道:“不巧,贫僧法海。”
“那我,”贺时晴眼珠子一转,“我是小晴——青!”
蔺百晓忍俊不禁,他早知道苦禅寺里的三个怪胎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却愈来愈觉得他们有趣味得很,想想就算只和他们做个朋友,一辈子也不会无聊。
“在下在下——”口拙的陆未晞抱着拳,踟蹰不定,憋不出一句话。
“未晞,他叫陆未晞。”贺洗尘给他倒了杯茶水,戏谑道,“你也是,说不出来就不要勉强。”
何妨被他们这一通接梗臊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啊!”蔺百晓敲了敲桌子,“开玩笑归开玩笑,可别当真了!许公子,你别瞧他们不着调,其实没有恶意。”
贺时晴与林和犀见好就收,一块给何妨掬了个礼:“许仙公子,是我们无状了。我叫林和犀,不叫白娘子。”
“我叫贺时晴,是小花不是小青。”
何妨红着脸回了个礼,支支吾吾说道:“是我有错在先,我……我也不叫许仙,我叫何妨。”
蔺百晓眉头瞬间一跳,还没做出什么动作,便见身边的和尚指了一下他的天鼎穴,瞬间便怂回原位。贺洗尘并不知道何妨的真实身份,只是看这家伙心动坐不住的模样,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肯定又是哪位江湖高人的后辈。
他却不想打扰现下的和睦相处,也无意探听这位女公子隐瞒的秘密,只喝了一口清茶问道:“是「鬓微霜,又何妨」的何妨?”
“然也。”何妨点头,冁然而笑,“也是「何妨吟啸且徐行」的何妨。”
何妨到底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被一群老狐狸和小狐狸包围,不用其他人套话,三下两下几乎就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
“你想去找人?”贺时晴问。
“对,”何妨捏着衣摆道,“不过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陆未晞道:“十年时间太长,人海茫茫,你又不知他长相,如何去找?”
何妨也想过这个问题,摇头道:“我只去西湖看看,找不到便罢了……权当是个念想。”
“你这小妮子,孤身在外叫我们如何放心?”蔺百晓话刚出口,便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哎哟这张嘴怎么就是管不住话!”
何妨顿时明白在场诸位早已看透她的伪装,羞窘地低下头,雪白的长颈慢慢泛起红意。
贺洗尘摆摆手,道:“你一个姑娘家确实要小心一点。江湖险恶,你一路走来没遇到麻烦,也是好运,但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们一行中有太多男人,贸然提出同行,恐难以取信于人。贺洗尘倒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径直问道:“从这里到临安只差一段水路,你安排好行程了么?”
何妨从包袱中翻出一张凭证:“我打听过了,今晚有一艘画船会驶去临安的永乐港。”
“你看看,这就不懂规矩了吧!”蔺百晓首先啧啧地皱起眉头。
林和犀道:“小何姑娘,我们要是坏人,你拿出这张票证来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何妨却笑道:“家中往来甚多江湖人,我没其它本事,但看人总还是差不离的。几位皆是正派刚正之人,不会害我。”
“小丫头,难不成坏人还会在脸上写「我是坏人」不成?你们也听好咯,江湖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不慎可能就掉别人套里了!”蔺百晓抹着自己的胡须给几个年轻人传授江湖经验,“江湖中人,哪能没点保命的技巧,今天我便教你们一点独门秘籍,那就是,该怂就得怂,千万别逞一时意气把命给作没了!”
没见他出场才几章,就怂了多少回了?
贺洗尘低笑出声,蔺百晓眼睛一瞪,问道:“宝镜师父,前辈,难不成我说的不对?”
那模样好像他敢说一个不对便要冲上去和他拼命,但依他该怂就怂的性子,可能也只是做做样子。纸做的老虎,只要贺洗尘瞧上他一眼,里头的底气便通通跑光了。
贺洗尘却止住笑意,灰黛色的瞳仁中满是揶揄打趣:“话糙理不糙,这是蔺施主的大智慧,让你们白捡了还不快点谢谢蔺施主!”
蔺百晓难免高兴起来,面上却白了他一眼,拿过何妨的凭证看了看:“倚春楼的画船?小何姑娘,你还真的叫人坑了。”
林和犀噗嗤一声弯腰捧腹大笑出来:“倚春楼?我的妈呀哈哈哈哈!”
“这,这是为何?”何妨不解地问道。
金粉描写的印花凭证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气,贺时晴一边摆弄,一边答道:“你不知道倚春楼?倚春楼是江南最大的销金窟,风月之地。”陆未晞显然也有所耳闻,脸上登时浮起红晕。
贺洗尘抿唇笑道:“也无妨,倚春楼不尽是声色犬马,你上了船,便待在房间里,谁敲门也不开,明天天亮下船即可。”
蔺百晓阴阳怪气道:“没想到宝镜师父如此精通此道。”
“耳闻而已。”贺洗尘没有说谎。东亭在时,偶尔会和他说起这些事情,包括楼里的不幸之人,姐儿们的胭脂盒花样,头上金钿银篦浸染的泪水。
何妨脸皮子薄,红着耳根子说道:“要不,我还是等等吧,不赶这么一点时间。”
蔺百晓却贼兮兮地摇了摇头:“且慢,浪费银子做什么?这凭证可没办法退。我想,我想啊,不如咱们也一起去看看倚春楼的风花雪月。”
***
装饰华美的画船停靠在码头上,只剩最后一刻便要启程。远远地走来六个戴着帷帽看不清人脸的船客,只瞧衣着,却是一半富贵一半贫,怪异得很。
蔺百晓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衣摆无风自动,颇有几分恣意潇洒的豪情。
船上凤箫声动,笑语盈盈,陆未晞板着一张脸,僵硬地几乎迈不出步伐,反观小白毛和小花姑娘,却是跟进了大观园似的,也不犯怵,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几乎要把船拆了。
贺洗尘笑盈盈地看三个小孩互相拉扯着进了画船厅内,转头与何妨轻声道:“你跟在我身边,莫要害怕。”
或许是受这地方纸醉金迷的影响,蔺百晓有些显露出浪荡的本性,轻佻问道:“宝镜师父,你来这种地方不怕佛祖怪罪么?”
“噫耶,佛祖恐怕还治不了我的罪。”贺洗尘不动如山,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一个僧人该有的虔诚。
蔺百晓顿了一下,摸着自己的脑袋心想,这和尚还真怪异,似佛非佛,嘴上念着阿弥陀佛,一身内力却有点儿道家的影子,怪哉!
何妨只道:“宝镜师父,你也得好好待在房中,莫要出去,要不然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破戒了。”
贺洗尘对她的担忧只笑了笑:“清者自清,再说了,我做事,依凭的准据不是别人的指指点点,道听途说。”
何妨抬头与他平和的眼睛对视,讷讷道:“毕竟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贺洗尘故作烦恼,见小姑娘露出伤心失望的神情,才悠悠说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对其他人本就没有任何期待,自然不会为他们的指责痛苦。”
“如果连朋友、亲人都不相信你呢?”
贺洗尘皱起眉头,悲叹一声:“那他们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踏进画船,迎面是鎏金铄银、艳而不糜的场景。
林和犀的白头在人群中就像黑暗中的炽热灯泡,闪闪发光。进来不过一刻钟,他便靠着稀奇却俊俏的外表和抹了蜂蜜似的嘴获得了姑娘们的青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陆未晞靠着柱子,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贺时晴才不管他俩,见贺洗尘进来,忙跑过去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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