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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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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衣飞石目前求见,赵从贵正经就该回禀,卫戍军指挥副使、清溪侯衣飞石觐见。私底下在皇帝跟前喊一声侯爷是讨好,大庭广众之下跟皇帝说,衣侯爷来了,马上弹劾赵从贵和衣飞石的折子就要堆满御案。
  如今在朝廷上有资格以职代称的文武大臣,文臣里就内阁几位与礼部的文老尚书,武臣之中,仅有大将军衣尚予一人。
  谢茂也不说让衣大将军来给大行皇帝磕头,立刻排驾赶回太极殿接见。
  紧赶慢赶一身汗,不等衣尚予在丹墀前磕头,谢茂就匆忙下辇,弯腰扶起:“姊夫来了!”他心里再膈应梨馥长公主这位养姐,要和衣尚予拉关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叫姊夫叫什么?岳父?把这位气得造反怎么办?
  衣尚予被他拉住不好强硬叩拜,不过,他虽手握重兵,面对皇室依然很恭敬,垂首敛身道:“臣拜见陛下万岁。”
  “姊夫与朕殿内说话。”谢茂紧紧拉着衣尚予的手,十分亲热地一起进门。
  衣尚予就觉得这画面有点熟悉。嘶,这货一个月前去我大将军行辕时,好像就是这么拉着我家小石头的吧?
  才走进正殿,谢茂就亲热地拉着衣尚予让了座。当然,在皇帝跟前,有个能半靠的小椅子就很不得了了,七十岁的老臣才有这待遇呢,年轻棒小伙再位高权重也得坐板凳。谢茂坐在榻上,先赐了茶和擦洗的热毛巾,让衣尚予稍歇片刻。
  衣尚予觉得怎么也要客气两句吧?至不济,皇帝才登基,要用他也要防他,笼络敲打都得来一套吧?大行皇帝还知道满脸堆笑给他老婆晋位、儿子封爵呢。
  “西北估计要打多久?大致需要多少钱粮?姊夫粗略做个估算,朕好与内阁商量。”谢茂就这么简单粗暴地进了主题。
  衣尚予:……
  谢茂端茶坐在榻上,指了指奉安宫的方向,说:“姊夫抓紧时间。这会儿内阁几位都还在宫里值房没出去,你写条陈没有?有的话朕待会就拿去内阁问一问。”
  “西北之事耽误不得,朕已下旨急调建、湖两州驻兵前往下虎关,打仗这事儿朝里没人再比你明白,要什么东西赶紧地列单子,趁着这会儿你在京中立马办了,有何不妥即刻就改、就换,否则你人去了下虎关,再递折子回来,总不如亲自督事明白。”
  谢茂才登基一天,要收拾朝局也得慢慢地来。现在朝廷还能勉强维持,马上又有秦州一场硬仗,闹得太凶反而耽误前线战事。他做了两世皇帝,太明白文臣武将各衙门之间的猫腻了,送到前线的军资,能有十之一二就不错了,除了沿途损耗,再就是层层盘剥。
  衣尚予在京中,大将军名头震慑,各衙门都要给几分面子。他一旦离了京,递折子回来要东西,哪儿是那么好要的?谢茂自己还是个光杆司令呢,现在也不比衣尚予好多少。
  衣尚予哪儿见过这么雷厉风行的皇帝?不说中宗,文帝在世时,办个手续还要走个十多天流程呢,他接到圣旨就直接来了,哪儿有空写条陈?
  所幸他日思夜想都是两处战局,谢茂问的事他心里门清,没有条陈也能信口而出:“回陛下,建、湖二州驻兵多为草头人,擅攀爬、近战,所着衣甲也与朝中制式不同,臣曾在建州练兵……”
  他先说兵种特征,再说配套装备,然后条理清晰地要求有异于朝廷制式的轻甲、短弓,这些东西兵部没有,陈朝也没有,建、湖本地也不会太多。不过,南方的浮托国有。要求皇帝立刻去搞来。说了军备,又问粮食。问了粮食,再问药草。
  他噼噼啪啪丢了一大串,谢茂身边连个伺候的写字都没有,自己拿着小楷笔鬼画符,突然一拍大腿:“哎,朕记得姊夫是不是给大行皇帝上过本章?快,去文书处把姊夫的本子拿来!”
  “姊夫你再说,先说一遍,朕心里有数,待会儿拿着本子去内阁要钱!”
  衣尚予:……皇帝突然这么靠谱,我竟有些不习惯!
  朱雨带着腰牌亲自去文书处签来了衣尚予当初奏本的誊抄记档书卷,太极殿里衣尚予的茶都已经换了三回。谢茂抱着本子拉上衣尚予直奔奉安宫,先给大行皇帝哭今天最后一次灵,末了拽住林附殷与三位内阁大臣不许走:“值房议事!”
  到了值房,谢茂南面而坐,听衣尚予和内阁提要求。
  既然是谢茂登基之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林附殷下力气配合,另外三个阁臣也没道理在这个节骨眼拆台。内阁几位大臣都是从地方、六部打转慢慢历练上来的,朝廷各衙门皆是精熟,衣尚予说一句什么,就有擅长某方面的阁臣给出方案,供首辅林附殷与皇帝谢茂参考。
  谢茂很少说话,就坐着喝茶,时不时给几位老臣让一杯茶,惹得几位老臣热泪盈眶。
  眼看天要黑了,淑太妃送来一桌清淡软和的素席,谢茂就招呼诸大臣吃饭。
  ……吃了一天冷栗饼的老臣们简直都要哭了。
  谢茂就想吧,朕迟早要请这几个老哥们太极殿吃火锅……
  刚开始诸位大臣都比较拘谨,小口小口吃着饭,头也不敢抬。这一桌老人菜满口软腻,谢茂吃着不好,随便吃了两口就开始翻几位阁臣随手写的条陈。等一顿饭吃完,他拿着林附殷的笔,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定下来了。
  “时候也不早了,此事就先这么办。”谢茂那是当惯了皇帝乾纲独断的性子,以前也是最爱先听内阁议事,招待阁臣们吃饭时,他就把臣下列好的条陈挑拣着勾了。
  现在国丧期间,本来就要改朱批行蓝批,他也懒得再拿回太极殿走程序。
  衣尚予:……
  内阁诸臣:……
  吃完了饭,天早就黑透了,宫门也已封闭。
  文帝与先帝都不爱漏夜办公,天黑之前肯定会把大臣们送出去。几个大臣这时候都有点懵。难不成要在值房歪一宿?谢茂倒是不介意马上把万年宫门前的廊殿收拾出来,以前他的内阁大臣全都在万年宫廊殿有间小屋,还带小炉子能半夜吃火锅那种。
  现在嘛,林附殷这几位阁臣留在宫中没什么,衣尚予一夜不回,估计外边要炸锅。
  惊动羽林卫大半夜地开了宫门,把衣尚予与阁臣们都送出了宫,谢茂才要去长信宫给淑太妃请晚安,淑太妃已差遣宫人来吩咐:“圣人今日辛苦了,不必再来请安。”
  谢茂想想,阿娘体恤也不必太矫情,不过,他还是吩咐宫人给长信宫送了一瓮燕窝做夜宵,说明早再去拜见。刚想回太极殿嘲笑衣飞石胆小,今天衣尚予就在正殿坐着,衣飞石躲在东配殿都不敢出来,藏得那叫一个严实,哈哈,你不是胆儿肥么,你还知道怕啊?
  “侯爷呢?”谢茂没看见人,难道在洗漱?
  朱雨上前小声道:“侯爷下午出宫去了。”
  “怎么没人告诉朕?”谢茂也不是要困住衣飞石不许擅离片刻。可他刚兴致勃勃地回来想和小衣聊天放松,居然扑了个空,这种满心希望一夕落空的落差,是有点让人不爽。
  重新回到皇宫被人尊称为万岁,这种熟悉的滋味让谢茂很快就切换到了帝皇的角色中。
  哪怕他没有真正发怒,就这么一丝失落的不悦,言辞间也隐带风雷之气。
  朱雨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磕磕巴巴地回道:“陛下正与衣大将军议事……”
  按道理说,没得皇帝准许之前,衣飞石这样被皇帝揣太极殿藏着的,真不敢擅自离开。可二人这关系摆着,谢茂一贯宠着衣飞石,是以没人敢太拦着衣飞石不许走。再有衣大将军在御前奏事,哭完灵拉着衣尚予直奔内阁值房,底下人哪里敢上前插嘴?
  谢茂对身边人不算苛刻,当了皇帝也是如此,见朱雨吓得面无人色便松缓下语气:“原来如此。侯爷离宫时留话了吗?”
  “侯爷说,他出去容易,只怕进不来。”朱雨回道。
  谢茂给这句话气笑了,是啊,他跑出去容易,想进宫来可就不容易了。想叫赵从贵明天一早去宫门接衣飞石进来,左右一看:“那老奴呢?去哪儿了?”
  “赵公公在廊殿外跪着。”朱雨说。
  谢茂才进殿换了鞋子,就这么蹬着木屐往外走:“哪边?这儿?”
  太极殿内自然灯火通明,檐下悬着一盏盏裹着白幔素巾的宫灯,朱雨领着十多个宫人簇拥着谢茂出来,两个宫奴提着莲花小盏在前边引路。走了一截路,才发现跪在廊殿下的赵从贵。
  “公公。”谢茂平时老奴阉奴随便喊,这会儿倒是放缓了语气。
  他三岁时,赵从贵就被淑太妃差遣到他身边照顾,就像是海绵一样帮他过滤了无数危险,忠心耿耿地护卫着他。尽管这老阉奴没什么大见识,可他守得住秘密,又有一颗忠心,指哪儿打哪儿从不自作主张,谢茂十分信任他。
  “陛、陛下……”赵从贵看着语态温和的皇帝,本就哭得皱巴巴的脸更丑了。
  “大晚上的你在这儿干嘛呢?明儿一早你去接侯爷进来。瞧瞧你办的差,朕把侯爷这么大个人搁家里,你都能把人给看丢了。再这么着,朕这太极殿的掌事太监可轮不上你。”谢茂也不和他掰扯上午的事,上前先轻轻踹了一脚。
  赵从贵一边呜呜哭一边擦鼻涕眼泪:“哎,哎,老奴一早就去接!”
  ※
  第二天一大清早,赵从贵就去左安门接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衣飞石来。
  他以为自己是等错了门,立刻又差遣小太监去静安门、贞顺门、光佑门、右安门候着,一直等到夕阳西下,进宫哭灵的百官都散了,也没人见过清溪侯。赵从贵也不敢差遣人手出去寻找。——衣尚予在京中,谁敢去拐他儿子给皇帝“玩”?
  接人没接到,赵从贵垂头丧气地回太极殿复命,谢茂这会儿也顾不上衣飞石,他现在一天三回给大行皇帝哭灵,间歇时还要处理政务,早晚去给淑太妃请安,脱不开身。
  大行皇帝驾崩第三日,谢茂就给淑太妃上了皇太后尊号,嘉称神圣仁寿皇太后。
  因在国丧之中,百官命妇皆不上庆贺笺表。不过,这一天谢茂就没去给大行皇帝哭灵,而是跑去给亲妈摆宴庆贺了。
  当即就有愣头青御史上书痛骂皇帝丧期失礼,谢茂拿着本章叹气一声,就是你了。
  当天下午,羽林内卫奉中旨至御史余标丽府上,以犯上狂悖的罪名将余标丽重打三十棍,扬长而去。入夜时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余标丽便呕血而亡,死前怒斥暴君!
  此事传遍京城,朝野震惊!
  左都御史蔡振本是个不太爱管事的养老官,右都御史杨至未乃杨皇后族叔,自杨皇后“病逝”,先皇五子于大理寺触柱身亡之后,杨至未就把尾巴夹得很紧,根本不愿出头。蔡振无法,只得出面领着都察院的一帮子铁脑壳上书继续骂。
  国丧期间,谢茂一直辍朝,他接了本子也不生气,先差人把蔡振的本章还给那老哥们,至于其他跟着欺哄的小御史嘛,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敢上书骂他的,全部二十棍子。——这回没打死人,但保证挨打的御史十天半个月是起不来搞事了。
  蔡振次日继续上书骂,连词儿都不带换的,昨天那本怎么回来,今天这本怎么上去。
  谢茂又差人悄悄把他的本章还给他。
  一个上本骂,一个往回揣。
  搞了七八次,蔡振还没想到别的招,羽林内卫又奉中旨出宫了。
  吓得在内阁值班的陈阁老坐上轿子就跟着往外跑:“快快!叫林首辅来!陛下要杀老蔡!”这位老臣气喘吁吁地冲到蔡振府上,并没有看见血淋淋的棍刑现场,可是,左都御史蔡振脸色煞白,羽林卫手里端着一个空了的药碗。
  完了!这是要鸩死!陈阁老遍体深寒,他万万想不到,新君竟是如此狂妄暴戾!
  先是中旨杖毙御史,再差恶犬毒杀都察院长官,这是不给言官活路啊!先帝再器量刻薄,猜疑多思,可先帝面上功夫总要做的吧?这一位……完全不管什么叫体面啊!苍天啊!
  蔡振的两个儿子伏地痛哭,蔡振正要怒斥说遗言,在一边端碗看戏的羽林卫连忙打断他:“奉陛下口谕,近暑热气躁,朕闻蔡老肺燥火大、口气熏人,特赐下火药一碗。钦此。”可别让这位也跟那死掉的御史一样大骂暴君,真骂了就保不住了!
  下火药?
  蔡振懵了。
  蔡振俩儿子懵了。
  站在门口的陈阁老双膝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哎哟妈呀!吓死老夫了!
  ※
  “死掉的那个……冤不冤?”皇太后问。
  坐在她跟前的是林附殷。文帝在世时,兄妹二人就没社么机会见面,谢芝在位时,淑太妃也不好召见内阁。——太妃与太后,只差一字,待遇那是天差地远。如今皇太后想见林相就大大方方地传进来,谁也不能说她不对。
  林附殷解释道:“陛下发中旨前也曾垂问于臣。此人在都察院七年,不爱财帛权势,最爱虚名,憎恶权贵。臣与太后说一故事,太后便知道此人死得冤不冤枉了。”
  林附殷说的是文帝时期的一桩旧事。
  【①看作者有话说,大家省点钱,别说我注水】
  “人这手里但凡握有一点儿权力,杀生予夺,就了不得了。”皇太后轻叹一声。
  林附殷道:“陛下与臣商量时,本是发中旨责罚三十棍。臣将此事告知陛下,余标丽此人便没了生路。若说御史之死,意自上出,余标丽之死,则在微臣一身。”
  皇太后见惯了后宫中有道理没道理的冤屈死亡,替多年前的富户、卫氏感慨一句,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照着你的意思,皇帝是故意要杀人?……为了西北那事儿?”
  “是。”皇太后可以随便议论皇帝,林附殷可不行。
  太后微微一笑,道:“得了,知道了。皇帝要立威,着急立威,剑走偏锋至此。总不好再这么闹下去,你们内阁也联署个本子上来,本宫来打圆场。”
  林附殷今日前来的目的,也就是请皇太后来收拾残局。
  现在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刚登基的小皇帝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儿,你放小喽啰怼他,他直接绕过枢府发中旨把人打死!你派老臣怼他,他敢拿下火药假装鸩毒捉弄你。就不说小皇帝是否真的会一怒之下把下火药换成毒药,就算他只给下火药,堂堂大臣被皇帝这么捉弄,真正是体面全无!丢也丢死人了。
  现在有内阁出面提请,太后以母后身份管束打圆场,好歹把台阶下了。
  经此之后,皇帝过问什么事,朝廷各衙各部、上上下下,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
  这位可是全然不要脸的主儿。
  惹毛了他,不管是一顿打死还是灌一碗下火药,都够让人恶心的。
  有听着风声老奸巨猾的朝臣,都已经看出来皇帝折腾这一番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衣尚予要去下虎关了,朝廷一时半会儿没弄好衣尚予要的粮草物资吗?
  欺负皇帝年纪小,没到六部办过差,别说底下人,连林附殷都想在里边吃一口。上上下下嘴都挺甜,行,好,马上办,立刻到位,满口子殷切回答。
  衣尚予抵京当天,皇帝就拉了内阁商议条陈,立了西北军范。
  次日,皇帝冷静等着内阁与六部的反应。——很显然,这反应并不让谢茂满意。
  第三天,皇帝为皇太后上尊号,不去哭灵。御史余标丽趁兴冒头,正中皇帝下怀。
  皇帝撕破了脸用羽林内卫发中旨杀御史,杀御史之前还专门去问过林相,林附殷悚然而惊,再不敢在西北军事上插手。林家也有带兵的武将,所以林附殷有私心。可皇帝的反应如此杀气腾腾,林附殷立刻选择了暂避锋芒。
  旁人以为太后会和小皇帝争权,林附殷却知道,只要皇帝立得起,太后绝不会伸手。
  本以为还要在京中盘桓数月的衣尚予,突然发现原来要办的事顺利多了。以前要他派人去各部各衙门跑章程,现在各部自动上门给他一条龙服务,陈阁老还专门拨了一天居中协调,将户部两位司长、兵部三位侍郎一起带到长公主府,三下五除二,齐活。
  临走之前,衣尚予把容庆交给了陈阁老,说此人身负重案。
  这位主管钱粮的陈阁老满心日狗:劳资给你鞍前马后地帮忙,好嘛,你临走了还给劳资一坨祸事!皇帝怎么不给你灌一碗下火药!
  ※
  衣尚予离京当日,谢茂就鱼龙白服窜进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不在家。长公主当然不在家,谢茂出宫之前,去长信宫求了太后,这会儿长公主正带着女儿衣琉璃并两个双胞胎儿子,在长信宫里陪太后打叶子牌。
  谢茂才进门就有下人认出了他身边的赵从贵。——皇帝不好认,太监好认呀。长公主虽是收养的,但文帝看重衣大将军,赏赐一波接一波,给长公主赐几个太监也不是事儿。
  赵从贵暗示一番,长公主府立刻就跪了,要请谢茂堂上歇息,再叫二公子来拜见。
  谢茂总觉得衣飞石在长公主府会被虐待,脑补了一个小衣正被关在小黑屋里惨遭针扎的故事,只问衣飞石在哪儿?下人哪里敢多嘴,忙把皇帝一行领到了衣飞石所住的小院。
  衣飞石不得长公主喜爱,家里都不敢让他和长公主住得太近,所以,衣飞石的小院很偏僻,是一处临近角门的逼仄院落,隔着一道墙就是奴婢居住的仆院。
  位置虽然不好,布置摆设却半点没有委屈,家具一水儿的黄花梨,池中还有一块玉璧。
  这年月打仗的大将都是家资不菲,衣尚予这种经常把敌酋横扫一空的绝世名将,那当然是有钱得不行。不过,小衣这审美嘛……好像有点拙计啊?谢茂看着这狭窄小院池中那块硕大的玉璧,告诉自己一百次这是小衣的院子,小衣的院子,依然有种窒息感。
  这么小的地方你放个水池就算了,还在水池里搞个硕大的玉璧,到底在想什么啊?晚上假装那是月亮吗?感觉进门就要撞那玉璧上了!
  “咻”一声,利矢破空。
  一个少女的声音从玉璧后传来:“呀!没射中!”
  衣琉璃不是进宫去了吗?谢茂惊讶之下,加快一步走进院子,绕过那片玉璧,就看见衣飞石与一个白衣箭袖的少女站在一起,少女手中拿着小弓,正欲在池中去捡掉落的羽箭。
  见谢茂走进来,那少女困惑极了:“你是何人?”
  衣飞石欲要施礼,谢茂挥手道:“不必多礼。”他回头看那玉璧,光滑的玉璧上有一些细细的划痕和碎裂的痕迹,居然立玉璧当靶子,可以的!比朕还壕!
  “你先回去吧。”衣飞石低声和少女商量。
  少女好奇地看了谢茂一眼,上前道了万福,挽着小弓走了。
  谢茂见衣飞石站在一边也不上来,嘿嘿笑道:“侯爷这几日过得还逍遥?此间乐,不思蜀啊。”若是上辈子的衣大将军,他这会儿就要命令展开一场只许他揍人不许衣飞石反击的“切磋”了。
  我憋着几天雷厉风行把你爹送走了,就怕你在公主府被针扎,你倒好嘛,跟小姑娘射箭聊天挺开心啊。你妈带着你妹进宫去啥意思你不清楚?你不赶紧地往左安门跑,等着赵从贵来接你进宫,你在家和小姑娘射箭笑嘻嘻?
  衣飞石默不着声屈膝跪下,一句辩解也没有。
  谢茂突然就被自己噎住了。
  是啊,衣飞石为什么要去宫里找他呢?连长公主都知道带女儿进宫混个脸熟,指望着国丧之后选进宫,没准儿能混个皇后贵妃什么的,衣飞石还往里凑什么呢?
  他又不是女人。他又不能生个儿子混成太后。他这么上赶着进宫是欠艹还是欠艹呢?
  “倒是朕来得唐突了。”
  谢茂站了片刻,将衣飞石上下打量了一眼,确认他身上没有太严重的虐伤之后,转身挥挥手,“走了。”
  “陛下。”衣飞石急急抬头。
  谢茂不理他,转身就走。
  衣飞石只得爬起来追,旁边侍人都很识相地退至一旁,任凭衣飞石跟在皇帝身边。
  “陛下不是来接臣的么?”衣飞石不敢扯皇帝袖子,只能加快脚步小心翼翼地问。
  “臣要陛下接么?”谢茂脚步停步,一路往外走。
  “要的,要的。”见谢茂态度软和了下来,衣飞石左右一顾,府里下人都离得远远的不敢过来,宫里的人全都目不斜视,他就和从前一样拉住谢茂的手,“臣这几日天天盼陛下来接……”
  “口甜舌滑!你没有腿么?高墙圈禁的信王府都能出去,这个破院子圈住你了?”
  衣飞石也不说是被长公主和衣尚予联手押住了。
  长公主曾想把他嫁给信王,现在信王成了皇帝,长公主立刻就后悔了。嫁个儿子给皇帝有什么用?嫁女儿才是呀!生个儿子再不济也是个郡王!运气好,那就是下一代的皇帝!何等荣耀?
  衣尚予则是觉得没必要再把儿子放皇帝身边。一开始衣尚予就没把婚约的事当真,他和淑太妃有默契,是他保证不帮谢芝,而淑太妃功成之后要保他顺利去西北。至于谢茂和儿子的事,他也听徐屈说过,徐屈说信王对儿子有觊觎之心,那不是瞎扯吗,要真那么稀罕儿子,信王能丢下儿子跑京城嫖妓管闲事?分明就是儿子想逼反他,故意栽赃信王。
  现在信王顺利当了皇帝,也很信守承诺在筹谋西北的战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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