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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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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让人联想起万里蓝天下的皎皎白云,深冬幽谷中正在融化的淙淙积雪,平静美好地有些寂寞的味道。

    那天宴会结束后,娜塔瓦沙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找她算账,还一个劲儿讨好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薛宁在心里冷笑,面上还是与她虚与委蛇。

    “大师早就走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拖人找的奏乐人,可不知道中介人找来的那人叫什么,出自哪个寺庙。”看到娜塔瓦沙脸上明显的失望表情后,薛宁得意不已。

    这一场较量,还是她胜了。

    能让眼高于顶的将军府大小姐一眼看中,她倒是对那少年僧人生出些好奇。印象里还停留在那首琵琶曲上,仿佛耳边还有铮铮之声。

    深夜。

    将军府的后花园。

    褐色的木屋架空在河岸边,连着一片迂回曲折的长廊,掩映在茂林树林里,与远处的人工湖遥遥呼应。绿树清水,加之岸边热烈如火的红树,夜色中也美如画卷。

    “大师,坐。”薛宁在阁楼的一处平台上为他单独设宴。她已经换回了女装,白色的上衣,下身扎着碎花修身的纱笼,披散的卷发像波浪一样荡漾。两手微微一拢膝盖,自然地跪坐到藤制的矮桌前。

    一边为他倒茶,一边抬眸打量他,“大师来自清水寺?”

    夜色中看,他的面庞依然明晰如玉,只是神色淡漠,疏离矜持,但是,也正是这种矜持和冷淡,让他看起来倍加秀丽。不加修饰的远山眉,望之如此遥远,仿佛她永远也触摸不到,只可远观,只能折服。

    了善没有接茶,而是双手合十,对她行了一礼,“檀越常安。”

    看着他冷淡如一的神情,她忽然起了点小坏心,“我不是‘檀越’。你猜猜我是谁,我叫什么?猜对了,我有奖励。”

    她笑起来明眸善睐,双靥嫣红,仿佛涂了一层胭脂,美不胜收。但是,她的狡黠和美丽并没有打动他。他微微垂着眸子,“佛门之外者,皆为檀越。”

    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修长的睫毛在他眼睑下交织成一片浓丽的暗影。

    众生百态,在他眼里似乎都一视同仁。

    薛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以前,他见过很多僧人,虽然嘴里说着“一视同仁”,但事实上未必。他们的神色出卖了他们,看到将军帕瓦,他们无意识会殷勤一点,她给他们香火钱的时候,他们也会再殷勤一点。所以她鄙夷他们,在这个崇尚佛教的地方,她从来不信奉那些。今天找他们来,也只是为了作弄娜塔瓦沙而已。

    他们大多臃肿笨拙,哪有他这样修长高挑,端丽美好?

    他让她想起释迦牟尼,想起菩提树下成佛的菩萨,跳脱于这红尘之外的清逸超然,眉宇高远,却又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矜贵和骄傲,这种骄傲却并不浮于表面。仿佛他早看透了这些肮脏的俗世,所以习以为常,淡然处之。

    在这一刻,从来无所畏惧的她感到了一丝恐惧,似乎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这个想法让她难受,让她生气。

 第8章 如是我闻(2)

    如是我闻(2)

    她讨厌这样的平静和淡然,她想打破它。

    对于一个常年搞怪使坏的小姐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于是,她膝行到他身边,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在他耳边吹一口气,“大师,你觉得我美吗?男孩子们都说我很美,可是,我更想听你的答案。”

    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檀香味,让人不知不觉地着迷,沉醉在这份宁静淡雅里。薛宁没有想那么多,自然就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抬头一瞥,只看到他下颌优美洁净的线条,心跳不由快了一下。

    一个和尚,生地细皮嫩肉的,比她还白,这还有天理吗?她恨恨地想。

    她想作弄他,想看他狼狈的样子,但是,她终究是失望了。他的神情没有一丝闪烁,只是把她的手慢慢拨了下去,“众生虚妄,皆是色空,又何来美丑之说?”

    这话把薛宁气坏了。漂亮的女孩总是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不漂亮,就算他的本意不是那样也一样。

    不过,她越是生气,就笑得愈加烂漫,抽身起来,负手在后绕着他慢慢踱了几圈,“你以为自己四大皆空吗?贪、嗔、痴、恨,一样也没有?”

    “小僧随师父修行,不求朝夕间欲念皆空,但求问心无愧。”

    ——这是在逃避了。

    薛宁笑了,俯视着打量他。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样才能不留人话柄。他和那些呆愣愣嘴里说着“哦米拖佛”的笨秃驴是不一样的。可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他真的对一切都无欲无求吗?薛宁从来不信那些。

    每个人都是有欲……望的,这是人的本能,只是有些人明显,有些人不明显而已。

    “大师,我并不相信呢。”她俯下身,轻挑地勾起他的下巴,得意地笑了。她终于做了她想做的事情,两根手指捏着他的下巴,肆意地揉捏着,活像个登徒子。

    “你长得这么好看,就没有女孩子投怀送抱?你是像刚才一样推开我一样推开她们,还是来者不拒,玩完后继续装纯情?”她恶意地笑,“嗯?你倒是说说呀,你怎么和她们相处的?”

    了善起了身,对她行了个合十字礼,“小施主,非礼勿言。”

    薛宁一笑,靠到他的身上,“可我要是非要言呢。”他雪白的脸颊让她目眩,一瞬间被蛊惑了,不觉把手伸进他的衲衣里。她想探索这素白洁净后的面目,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

    一只手比她更快,按住了她,“天色不早了,小僧该离开了。”

    他微微侧身离开了她。

    薛宁在后面望着他,眼睁睁看着他从木质的楼梯上缓缓走下,雪白的背影在夜色里去地远了。在那一瞬间,她想追上去,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她有些迷惑了。

    也许是这毫不驯服和不被诱惑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薛宁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夜色茫茫,道路两旁是遍地的垃圾果皮和臭水沟。这一带城区在公路旁不远,都是最老旧的木楼屋舍。薛宁以前只在报纸上看到过,这里是整个和合府最贫苦的地区,东面临近海滨,聚集着一帮三教九流的边缘群体。

    幸亏她出门的时候换了鞋子,她这样想。

    佛门也有休憩的日子,他还有半年才受具足戒,并不需要常年呆在山上。薛宁在后面跟着他,一路走来,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心里那点愤愤不平越来越多,“哎呦”了一声,跌在地上。落地的时候,她还特地选了个好地方,没让自己摔在脏兮兮的泥坑里,但身上的衣服还是脏了一片。

    薛宁捻着手指提起裙角,眼里的厌恶很快掩饰起来,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样子。

    了善折回她身边,蹲下来,“没事吧?”

    薛宁指着脚踝,撅着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惹人怜爱,“好疼,我动不了了。”

    她撩起裙角给他看,雪白的蕾丝边一圈一圈在脚踝处翻开,像层层花海盛开。那雪白的脚踝上有点青紫,似乎是扭了。两只小脚丫搭在一起,带着少女特有的莹润和光泽,粉嫩嫩的,看着分外可爱。

    他把目光移开,“小施主,你不该和我出来。”

    她生气了,“我是因为你才受伤的!你要负责!”

    他被这话震了一下,终于抬头看她。夜色里,少年的面颊恍如新月般皎洁曼妙,微微抿着的唇,丰盈淡红,泛着自然然而的水色。这样的美景,让向来不羁的她内心深处生出了某种邪恶的念头。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从他的唇上一擦而过,还捏住,捻了捻。比想象中还要柔嫩、凉淡,仿佛是不沾染任何情……欲的,幽幽凉凉,让她分外舒适。

    越是美好,就越是让人想染指。她慢慢地靠近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呼吸都热了很多。她嘴里的热气仿佛让他不适,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你要去哪儿?”她急急地拉住他的下摆,也没了戏弄他的心思,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走不了了,你背我吧。”

    了善思索着,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可能性。他微微蹙眉的样子,比他岿然不动的样子要可爱很多。薛宁托着腮帮子看他,“你知道吗?你真好看,比我看过的那些所谓的明星都好看。你真的四大皆空,不在乎美丑?这么美丽的皮囊,你从未觉得骄傲过吗?”

    回答她的是伸出的一只手,了善的表情恢复了平淡如水。

    和她想象中一样纤长秀美,滑出宽大的袍袖。搭上去的时候,她分明觉得自己的心荡漾了。薛宁觉得自己是好色的,不过,换了别人也未必能忍住。趴在他的肩膀上,在深夜的街道上行走。

    两旁的微风吹得她的心都飘飘然了。真好,娜塔瓦沙连见都见不到的高僧,现在纡尊降贵背着她呢。要是她知道,肯定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一直萦绕在她的鼻息间,好闻地让人留恋。明明那么冷淡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却是温暖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新生的婴儿一样被人呵护,父母那里没有得到的温情,这一刻居然有所获得。

    她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念头从何而来,可能是他言行举止中怜悯众生的温淡关怀吧。薛宁觉得可笑,又不可自拔地留恋在这宽广的温存里。

    芸芸众生皆平等,也许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过客,随手搭救也就是一点恻隐之心。她从来没觉得如此不甘,却又如此无可奈何。

    他带她走了一段路,拐进了桥边一个弄堂里。最深处的一户院落在她叩门后,有人开了门。开门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叫“红”,面瘦鸡黄的。红和一个老妇人住在一起,老妇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银白色的头发却梳理地很整齐。

    她坐在墙角发呆,了善问了小女孩一些问题,转身去厨房拿了个不锈钢盆子,里面盛了些面条,白乎乎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薛宁为自己一进院子就被他撂在一旁很不开心,嚷嚷道,“我也要吃。”

    了善低头看了她一样,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不好吃。”

    “我就要吃!”薛大小姐的蛮横劲儿一上来,什么事情都得依她。

    了善只好给她也盛了碗。

    面条在碗里满了,白花花的,看着像一些虫子,她忽然没了食欲,两手一递,把盆子重新塞回他的手里,“我不吃了!”

    她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似乎根本没想过别人。了善没有责备她,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来。青石板台阶冰凉冷硬,一丝丝寒意侵入身躯,却因为这盛夏的炎热而感到舒适。

    “阿婆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从我来这里起就住着、照顾我。那时候,她还是清醒的,很慈祥,现在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面不好吃,却能果腹,不过,你应该看不上这样的粗粮。”

    他拿起筷子,低头吃起来,神色分外平淡。因为是用最差的糠麦做的,所以口感并不好,不过,他吃得恬淡自若。

    薛宁忽然有些不舒服了,抢过他手里的碗,“我怎么就不能吃了?我现在又想吃了。”

    黏糊糊的面食在嘴里滑腻滑腻的,她皱了皱眉,确实很不好吃,甚至有种恶心感。

    那粘稠又冰冷的触感,就像是蚯蚓一样,对!蚯蚓,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只有可怕一个词可以形容。

    他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薛宁没有道理地愤怒。

    了善却淡淡地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可以一望到底,“你是千金大小姐,衣食住行都很讲究,不过对我来说,贫穷和富贵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一碗面,只要能果腹,不管它是用最精良的小麦做成,还是用最劣质的麦糠做成,面就是面,并不会衍生出别的东西。就像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哪怕有再光鲜亮丽的外表,任其如何粉饰,本质都没有变化。”

    从见面到现在,他第一次对她说了这么多的话,她听了却很难受。

    这是在变相地赶她吗?她就这么令人讨厌,他拐弯抹角也要赶走她?薛宁气得发抖,脸上却和煦地笑了,低头慢慢把面一口一口吃进去,直到吃地一滴不剩。

    她把碗放下,起身俯视他,用一种轻蔑的口吻,“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了善,你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吗?”

    她的影子在台阶上蜿蜒伸展,低头贴近他,一字一句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生气,而我生气的后果,非常严重。”

 第9章 琵琶妙僧(1)

    琵琶妙僧(1)

    初夏辗转,到了盛夏,天气倍加炎热。

    花园里撑着阳伞,薛宁一边嗑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数落。

    “全都结束了?我的上帝,艾弗先生,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你是在骗我的钱。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们事先认识,我肯定不会露出一丝诧异。都说出家人聪明,大智若愚,但是几位大师显然想当然地认为我的智商是负数。”八月里的天气,本来就炎热,她烦躁地一拍身后的藤椅站起来,白色的荷叶裙像波浪一般铺展荡漾。

    那段日子暹罗流行歌舞剧,沿海经济最发达的东南三府上流社会的妇女们都喜欢穿这样的洋装。尤其是白色和茜色,哄抢一时。每次出席各大名流宴会时,她们总喜欢不经意地露出脚下金丝革的鞋子,然后再不经意地谈起身上的翡翠和珠宝。

    做为一个有钱人,要学会不经意间有技巧地炫富,但绝不能浮躁没脑子地炫富,这是一个有身份的富人生来就该知道的常识。

    作为帕瓦将军的夫人,和合府有头有脸的女爵,温瑜女士是上层社会最有脸面的女人之一。她当然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像个男孩子一样粗鄙。所以她得穿上这身洋装,套上这双金缎面丝绸镶嵌红宝石的名贵鞋子。

    薛宁对此嗤之以鼻。

    如果她想,她随手都可以撕了这身劳什子的鬼东西!

    “薛小姐,请听我说……”艾弗凑上来,额头冒了汗,让他原本有些可信的解释变得非常滑稽。

    他是一个意大利商人,更是一个掮客。自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这个毗邻大洋的东南亚旮旯小角落的一小块地皮也被金发的鬼子们纷纷相中,英国人、法国人、葡萄牙人迫不及待地递上了橄榄枝,和这个美貌的大姑娘签订了合约。他的祖先就是那时候来到这里的,辗转一个多世纪,家里人在这边扎了根。发展到现在,这地方俨然是个文化多元、多民族混杂的旅游胜地,更是暹罗最大的通商口岸。

    薛宁听完他的解释,拧着眉头再扫一遍庭院里抱琴敲木鱼的僧侣们,只觉得厌烦无比。

    对面的几个僧人低着头,怯懦呆拙的样子让她更加来气。她想起了善的琵琶,想起他俊逸清丽的容色,不停在原地走来走去。给了钱把人全部赶走,她的心情更加烦躁。

    下午的时候,她又和娜塔瓦沙吵了一架,原因是她在她面前炫耀苏格兰的一条格子裙,薛宁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不慎”踩了一脚。两人在院子里大打出手,娇生惯养疏于运动的娜塔瓦沙当然不是薛宁的对手,被她按在地上打。

    “你服不服?嗯?”一把扯了她的头发,力道大地娜塔瓦沙眼泪都出来了,手脚扑腾着想要起来。

    薛宁骑到她身上,“你服不服?”

    “小贱……人,杂种!你敢这么对我?你和你那个贱……货妈妈一样,除了整天勾引男人就没别的事情干!”想到了善的事情,娜塔瓦沙自然就想起了温瑜,这个死皮赖脸嫁给她爸爸的后母!温瑜抢了她爸爸,薛宁却抢了她心仪的男人!

    那天有侍女回来告诉她,看到了善和薛宁在一起,她心里的愤怒就像现在一样旺盛!两个虚伪风骚的大小贱人!

    “你再说一遍?”薛宁提了她的后领,迅疾地拖到河边,猛地按到水里。

    瞬间的窒息让娜塔瓦沙惊慌起来,四肢不断挣扎。但是,薛宁那只手就像灌了水泥一样浇筑住,任是她如何扭动也没办法挣脱。水从口鼻中灌入酸辣涩味一起涌上心头,她仿佛快死了。

    薛宁把她扯起来,“你说啊,你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娜塔瓦沙傻愣愣地趴在那儿。

    薛宁笑了,指尖拂动,在她的脸上轻柔地刮过,“其实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杂种’,从小就是靠着偷蒙拐骗过来的,自然不能和你大小姐比了。我这瓦片,自然要比你这瓷器经摔了。”她不愠不火地放开了她,拍拍衣服扬长而去。

    这一天里,这算是第一件好事。娜塔瓦沙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居然还敢找她的麻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混的时候她还在吃奶呢,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所谓的“胸大无脑”,指的就是她那样的人。

    她最近的运气非常不错。

    下午三点时,她收到了第二个好消息。

    薛宁慢悠悠地喝了杯浓缩咖啡,才换了衣服去后花园。

    半个月时间的部署,终于得到了成效,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她是个喜欢放长线钓大鱼的人,假如有人得罪了她,她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要他的命,她更喜欢蛰伏一断时间,让对方在提心吊胆中过着,就像死刑犯临行前的心理折磨。

    这总是能让她从中得到一些变态的快……感,这样能让她无意间忘记小时候的事情,让她不再去想起那些令人厌恶的过往。

    时隔两个月再见了善,他的模样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眉宇间多了点淡淡的清愁,烟雾般萦绕。

    薛宁一身骑马装,高高扎起头发,手里执一根红色的马鞭,看着英姿飒爽。

    午后的花园分外幽静,高于地面的走廊在两侧环绕,开辟出中间的羊肠小道。很久以前,薛宁就喜欢这样的小路,漫步其中,满眼翠绿,她会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平静。

    “薛小姐。”跟着她走了会儿,他终于开了口。

    薛宁暮然回首,马尾辫惯性地自肩上一扫而过,荡漾着垂在肩前,衬着她笑容如晚霞般灿烂绚丽,“怎么不叫我‘小施主’?你不是巴不得我马上走吗,怎么这会儿自己来找我了?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看,你说的谎话够多了。”

    了善微微垂着头,并没有答话。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迁就我吗?”薛宁把鞭子一下一下打在手心,围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你为什么迁就我?”

    “因为你有求于我!你不是说自己四大皆空吗?无欲无求,又何必求人?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她明媚一笑,抬高鞭子戳在他的心口,微微用了点力,声音徐徐缓缓地沉下去,“说明你不老实。”

    他侧过身子避开她,微微蹙了蹙眉。离得太近,她身上那种淡淡的花香分外清晰,让人心绪不宁,似乎是这个花园里的味道。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点心慌的感觉,不太自在。

    “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前面坐坐?”她抬高一条胳膊架在他肩上,指尖顺着他的额角拂到下巴,“瞧瞧这一头的虚汗,我是妖精,会吃了你吗?”

    “薛小姐,请自重。”他转头躲开她。

    薛宁收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打着商量的语气嗔怪道,“你不是有求于我吗,那就该摆出求人的架势,这么冷冰冰的,谁要理你啊?”

    如果不去计较她那风云变幻的古怪性格,不去深究她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的确是个很漂亮很灵动的女孩。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薛宁笑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忽然觉得其实我挺漂亮的?”

    “如果之前有所冒犯,我向你道歉,请你不要针对阿婆,她这个年纪,经不起折腾了。”他缓缓说来,眉宇间依然不卑不亢。而薛宁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无形中的骄傲。明明她才是富家女,他凭什么?

    我怎么在折腾她了?我怎么她了?”她冷笑了一声,“我什么也没做。”

    “夏天暑热,阿婆体虚气蒸,你却让人收购了附近所有药店的青蒿,她已经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了善冷淡地说。

    “药放在那里,当然是让人去买的,就算我买光了那又怎么样?只怪你们去地晚。你们要用,我就不要用吗?”

    “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薛宁无赖地撇撇嘴,看上去分外可恶,但是又让人恨不起来。她又是一笑,“我是有意的,我呀,蓄谋很久了。”

    “你太过分了。”他皱起纤秀的眉。

    薛宁“哎呀”一声,“你皱眉了,你皱眉了,你犯了‘嗔’念。你不是要做活佛吗,不是要普度众生吗,怎么能这样?你师父有没有好好教你呀?”

    “我出家,不是为了普度众生。”他叹了口气。也许他真是被气到了,话也多起来。她就像高照云端的艳阳,让人无法忽视,灼烧着他,挑战他的理智。他曾经说过,再也不踏足红尘俗世,不再过问过往,心情不再大起大落。这一刻,他却有种食言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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