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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天亮等时光[出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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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是早晨八点出发,五一那天,他们起了个大早。

时光在客厅收拾行李之时,有人敲门。他手中一滞,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那预感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挪不动步子去开门。

常晓春在卧室躺着,听着门一直响,她抱着热水袋出去,扭头问时光:“怎么不开门?”

回过头看门外来人,她有冲动想把门拍回去。门外的女人一身黑衣黑裤,头发烫过,盘起来,颧骨上泛着异样的绛红色,嘴唇依旧涂着淡紫色的口红。

郭玉见到常晓春,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嘴角一钩,冷笑了声,推开她,走进客厅,直直地望着时光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时光的话里没有半分欣喜,手中继续往箱子里放旅行用品。

“我来接你走。”郭玉在时光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时光无情地说:“是看风声没那么紧了,所以才回来的吧。”

“儿子……”郭玉想去拉他。

他挪开手,抓起一条毛巾卷起来:“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是成年人,不需要你的照顾了。”

郭玉高声说:“儿子养大了,就不要我这个娘了?”

“当初是你先走的。”时光平静地说。他控制不了不去指责她,但他可以控制住不发火。谁先发怒,谁就是弱者。这是郭玉曾经教他的话。

“我不是给你留了一大笔钱吗,我让你过一两个月就到加拿大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来?就算你不来,有了那些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

对于儿子的指责,郭玉显得有些激动。她不是不知道儿子留在这里肯定受了不少罪,但这是他不理智的选择造成的结果,不是她的错。

时光冷冷地说:“你的钱我会还给你。”

郭玉自知她的话有偏颇,放软语气,向时光身边靠了靠,说:“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她瞥了一眼时光的箱子,发现有女孩的内衣,眉头皱了一下。

“妈,你走吧。”时光盖上箱子,叹了口气看向郭玉说:“现在还不安全,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你,你就走不了了。”

郭玉些微地动容,一把拉住时光说:“你一直不联系我,我很担心。在加拿大遇到几个同乡,他们说你还在家里上学,我也担心得要死。肯定有很多人找你的麻顺,是不是?现在没事了,妈妈回来了。妈妈带你走,我们去加拿大,在那边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想做什么就去做。”

她爱怜地摸了摸时光的头发。

时光缓缓让开身子,凝望了她片刻。 

  时光的眼神让郭玉很陌生,不过她想,自从时光上高中,她就没怎么管过他,时隔半年不见,他有些变化是正常的。不管怎么样,他仍然是她的儿子,是属于她的,忠于她的。

“妈,”时光说,“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打算。我能照顾我自己。你走吧,专心做你的事,不用管我。”

郭玉挑眉不屑:“你有什么打算能好过我给你的前程?到了加拿大,我可以安排你进多伦多大学,国内有哪所大学比得上?”

时光看着郭玉:“我已经决定了。”

郭玉高声叫道:“就为了那丫头?”

常晓春在房里一愣,小肚子像被重拳击了一下,蒙着疼。

“我不准你和她在一起,绝对不准!”

郭玉拍桌子。

常晓春吓了一跳,肚子更加疼了。这段时间的例假一直不太正常,总是提前很多天,今天虽然结束了,但还是疼。她怀疑是那晚在河边着凉了。那晚……她脸红着,捂着肚子,坐到床边。

太阳穴也在抽痛,她松开绑着的马尾,手指揉了揉头皮方觉好些。

“跟我走。”

“妈,你别这样。”

“快跟我走!”

“放开我!”

客厅里传来桌椅相撞的声音,定是起了冲突。常晓春不放心,走出去,果然见到郭玉伸手去拽时光的胳膊,时光退后几步,一脸决然地说:“我绝不会跟你走。”

郭玉毫不退让,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忽然僵在半空中,目光带箭一样射向时光身后的常晓春。

“常婷?”她挤着嘴唇说出这两个字,牙关紧咬。

时光眉头一紧,转过头看向身后。

常晓春被叫做“常婷”,呆立在那里。

她一头浓密的长发披散着,有些虚弱的病态为她添了些妩媚,微张着嘴巴被吓到的样子楚楚可怜,居然有八分很像她的姑姑。

时光看了,一点儿都不觉得她们相像。他的常晓春是独一无二的!眼睛是独一无二的,鼻子是独一无二的,连耳垂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与任何人相似。

郭玉放松了牙关,渐渐反应过来。那不是常婷,那是她的心魔,是折磨了她半辈子的心魔。她动作迅猛地冲到常晓春身边,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你又想来抢走我的儿子!”

时光惊痛,飞快地把常晓春护到身后。

“你护着她!”郭玉大怒,“你居然护着这个狐狸精,你不要我了吗!”

时光拼命压抑着怒气:“你别发疯了。”

似被最亲之人用剑插进心胸口,难以置信和痛心绝望纠缠着出现在郭玉脸上,她脑中被封闭的记忆呼啸而来。

多年前,时光的爸爸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用同样的表情,身后同样护着一个病态妩媚的女人!

痛苦的过去和同样痛苦的现在交叠着,血气朝头上一阵翻滚,郭玉站在理智的边缘,她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时光说:“我再说一遍,你跟我走。”

时光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屈辱、悲伤、愤怒、绝望,在郭玉脑中炸开,她向前一步踏进深渊。

“你抢走了我的丈夫,现在又来抢走我的儿子!”郭玉哭喊着,疯狂地扑打常晓春。

时光奋力保护常晓春,他不忍心回击郭玉,只努力制住她手脚,实在制不住便抱住常晓春躲闪,拿自己的后背迎击。

郭玉已完全失去理智。 

  狂乱的撕扯之中,时光眼前一黑,常晓春瞬间被郭玉揪住,披头猛打。时光急忙去阻止,和郭玉的扯着,一个反冲力,常晓春摔了出去,腹部撞上沙发背的尖角。

时光好不容易制住发狂的郭玉,对常晓春啊道:“你快走!”

常晓春见状,忍着腹部的疼痛爬起来,走了一小步,肚子里像被人剜了一刀,尖锐地刺痛让她一下子软了脚,趴倒在地上。

她连尖叫都哑了声。

时光又说了一句:“快走!”转眼瞥到常晓春倒在客厅中央,双腿之间流出猩红的血,他吓得魂飞魄散,放开郭玉奔到常晓春身边。

因时光突然撤力,郭玉收不住攻势,往前踉跄了两三步,摔倒在门边。

时光抱着常晓春,第一反应是流产。可是不对,她刚来完例假。忽然,一个词跃入脑中:血崩!

因为常晓春总是痛经,他去图书管查过很多医书,几乎每一本都有血崩的介绍。一旦血崩,必须找出体内的断裂的血管进行止血,不然血流不会自行停止,患者随时可能送命。

一定得去医院。时光抱着常晓春站起来,因一时着急没抱稳,两人跌坐在地止。常晓春神智被跌醒,痛苦呻吟。

郭玉爬起来,见常晓春一身是血地被时光抱在怀时在,她啊了一声,仰起头笑得声嘶力竭:“哈哈哈,报应,报应!”

她笑得直摇头,眼前亮光一闪,看到挂在门边的一串钥匙,她迅速把钥匙摘下来。

时光看不到,听不见,他一心要把常晓春送到医院,可是因为过于紧张,腿一直使不上力气,终于能够站起来,耳边一声巨响,门在他眼前关上。

他抱着常晓春去开门,怎么也转不动锁。一抬头发现门上挂的钥匙不见了,他的心猛地收缩,大叫:“妈,你做什么?”

“哈哈哈--”门外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郭玉狰狞的声音说:“我要让她死!”

“妈,你疯了!”时光急躁踹门,“快开门。”

“我是疯了,”郭玉怒睁着双眼,“时中原,我要你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死,我要你后悔终生!”

“妈,我是时光,不是爸爸!”

时光的解释并未唤回郭玉的理智,她叫着:“姓常的都该死。”

见郭玉不可理喻,时光在屋子里四处翻找,企图找出另一把钥匙。屋子说大不大,找一把钥匙却并不容易。他试着询问常晓春,但常晓春已经几乎要休克,就算知道,也说不出来。

时光把每一个能见到的抽屉都翻过来,一无所获。他狂躁地踢门,门却纹丝不动。他束手无策了,愤怒地斥责郭玉:“你够了,清醒点儿吧!害死那么多人还不够,连常晓春也不放过吗?你真的连一点儿良知都没有了吗?”

常晓春隐听到她的名字,张开眼睛,一切都是模糊的没有焦距,她再度昏过去。

“晓春?”时光试着掐常晓春的人中。再任他如何用力掐,常晓春都只有微弱的呻吟。

“我要她死,我要她死……”门外的郭玉走火入魔般不停地念叨。

时光在门内心急如焚,他几近绝望地说:“如果她死了,我也不会活着。”

门外安静了几秒,郭玉的意识倏然清明,声音洪亮清晰地说:“你不能死。”

时光紧握住一丝曙光大叫:“想我不死,就快把门打开!”

“不行!”郭玉脱口而出,又有些犹豫,她埋头苦思,脑中有了盘算,人也静了一点儿,吸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说:“要我开门,除非你发誓和她一刀两断。”

“好,我发誓!”时光想都不想地说。 

“要按我说的发誓。”

“我发誓,你快说!”

“对上帝发誓。”

“上帝?”

“对,你想清楚了,”郭玉狞笑,“对你崇敬的上帝发誓,下不下这个誓言,你自己决定。”

时光只想了一秒钟,立即答应:“我发誓我发誓,你说啊!”

郭玉一字一顿清晰洪亮地说:“你对上帝发誓,说你时光永远不会和常晓春在一起,如果违背誓言,就让她受尽侮辱,不得好死!此誓立地成验。”

“别……发……”

常晓春虚弱地动了动嘴唇,就算死,她也不要时光诅咒自己。 

  时光捧着她的脸朝向自己的肩膀,不让她面对这一切。他望着紧闭的大门说:“我时光对上帝发誓,如果我和常晓春在一起,就让我受尽侮辱,不得……”

“不对,是常晓春。”

“什么?”

时光急着发誓,竟没听清郭玉话中要害。

“如果你违背誓,就让常晓春受尽侮辱不得好死。快说!”

“什么……”时光满眼的茫然和痛苦。

诅咒自己,但不能诅咒常晓春。他视她如生命,不,她比他的命还重要。

“你到底说不说。”

郭玉的声音好似长满了锯齿,把时光的心连皮带肉地勾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常晓春的血染红了地板,沾上了时光的鞋子。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常晓春在他面前断气,这比让他自己死还要难以忍受。眼前模糊一片,只有常晓春脸上如死灰一样的白,他无力地闭上眼,掩上她的耳朵。

“我,时光发誓,永远不会跟常晓春在一起,如若违背誓言,就让……”声音顿了一下,他艰难地说,“就让常晓春受尽侮辱,不得好死!此誓立地成验。”

“好!”郭玉大赞,但仍觉得不放心,她又说:“你去拿纸笔写下来,盖上你的手印交给我。”

时光摸了把麻木的脸,他把常晓春小心放下,奔到书桌旁拿了纸笔,用最快的速度写下他的誓言,笔锋尖利,力透纸背。最后,他咬破自己的拇指,盖了指纹。

“给你,开门。”他把纸从门缝里塞出去。

塞了一半,纸被一把抽出。郭玉看过之后,满意一笑,小心叠好收入袋中。

开门之前,她警告道:“上帝在看着你。记住你的誓言。”

门开了一条缝,时光侧身撞开,抱着常晓春狂奔下楼,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看便知是郭玉所开。

“钥匙!”他嘶声吼向郭玉。

郭玉掏出钥匙从楼上扔下,他一把接过,拉开车门,把常晓春放到副驾,自己坐进驾驶座,一脚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郭玉如一尊暗夜中的雕像站在洞开的窗口边,望着急速而行的轿车,像是望着自己儿子仓皇而逃的背影。她的眼中蓄满冰冷的泪水。

也许这世上,他最恨的人是她这个妈妈,但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是她这个妈妈。这个表面冷漠内心执着的孩子,对虚无的信仰有着愚蠢的衷心。他必将普洱茶制如此。

车已经行驶了两分零三十秒。

时光没有来得及替常晓春把安全带系好,常晓春像没有生命的娃娃随车颠簸,一个急刹车,她歪倒在时光脚边。

三十一秒、三十二秒……市中心车流庞大,时光恨不得飞过去。他紧握方向盘,眼睛不断看向身边的常晓春。

常晓春,他几乎要融进骨血的人。她是他的心肺,是他的呼吸,是她维持着他对生命所有的希望和热枕。

他爱她那么多年,不敢让她知道,也拒绝对自己承认。他有多辛苦才拒绝了她的爱,他又多辛苦才接受了她的爱。好不容易,他狠下心爱她,却如自己预期那般,爱她却不停地伤害着她。

他控制不了自己那些疯狂的做法,他把她的心击得粉碎。可这个傻瓜,在他一无所有时,仍旧理解他,原谅他,傻傻地跑在他面前张开手臂保护他。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消除了留给她的阴影,把她的伤口填平,让她毫无芥蒂地对他笑,信任他,依赖他,完全属于他。

他以为一切都没事了,他看到颜色了,她也是他的了,可老天仍不放过他们。

又是因为他,她掉进了一个致命的旋涡,差点儿把她撕碎的旋涡。

他是如此痛恨自己。

车开上了高架桥,在蜿蜓回转永远看不到头的行驶中,他忽然觉得无望,这种无望在血液里逐渐冰冻他的身体,他周身凉透,惊慌失措地握住常晓春同样冰冷的手,她似在安详沉睡的温柔侧脸让他安全,终于克制把车开向路崖的冲动。


  到了医院,他说:“常晓春,活过来。”然后把她抱下车,送进急诊室。

常晓春感觉身体没有重量,轻飘飘的,眼前是一盏接着一盏迅速后退的日光灯。四面都是安详的白色,到天堂了吗,为什么她听到了祈祷的声音——

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显扬,愿你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在人间奉行,求你赏给我们福祉,求你宽恕我们罪过,不要让我们陷于劫难,救我们免于凶恶……

时光在手术室外,手握着十字架,一遍一遍地念着祷词。爸爸离开的那天,知道爸爸死的那天,他都是这样,疯魔地祈祷着。他从小信奉上帝,没有一次让他如愿。如果这次再不能,他便不再需要信仰。命都不要了,要信仰何用。

三个小时的急救,手术室门前的灯终于不再刺眼。

医生告诉他,断裂的血管已经找到封住,病人失血过多极度虚弱,还处于昏迷状态,以后要长期调养才能完全恢复。

时光拦住急着去洗手的医生问:“你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了?”

“我确定。”

“你确定?”

“小伙子,我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了。”医生郑重地点头,“你妹妹没事了,放心吧。以后好好儿调理调理,别着凉,别干重活。”

医生后面说的什么他没听到,只木然地重复着医生的话:“没有生命危险了……”温热的液体在他冷掉的身体散开,涌进了他的眼睛。

手指忽然有些疼,时光低头一看,原来盖手印的时候,拇指被他咬掉了一块肉。

常晓春昏迷了两天一夜。

第三天醒过来,睁开眼,正看到时光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看她。他的眼神由担忧到惊喜,再到疲惫。

“你妈妈呢?”她虚弱地问。

“走了。”他轻声说,“她不敢待太长时间,看我不肯跟她回去,就走了。”

“哦——”常晓春微微动了动嘴角,支持不住又睡了过去。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常晓春执意要回家。钱是问题,学校又要上课,她无法安心。

时光一切随她心意,无微不至。

常晓春看到时光黑眼圈越来越明显,心疼得紧:“总是让你照顾,我……”

“闭嘴。吃药。”时光沉声命令。

药丸被塞进口中,常晓春望着时光温柔的脸,舌根发苦。

中午他们就收拾准备出院了。

常晓春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等时光结帐回来。时光回来之后,放好东西,认真地从脖子上解下十字架,给常晓春戴上。

十字架摸在手中温温的,是时光的体温。常晓春问:“这是你爸的遗物,你不是想送给我吧?”

“戴着吧。”时光拿起他们的包。

常晓春笑着问:“你想发展我入教会啊?”

时光不答,蹲下去检查床下的柜子里有没遗漏的东西,常晓春不再开玩笑,沉声问:“是因为你发的誓?”

时光停了动作,他叹息一声,坐到床边,抱过常晓春说:“那是情势所逼。誓言啊,阻咒啊,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暗示自。没事的。”

拍了拍常晓春的脸,时光背上包,把双腿无力的常晓春像公主一样抱起来走出病房,一路上引来很多人侧目。

时光不在乎,常晓春假装不在乎。

出了医耽,常晓春闻到清新的不带消毒水味的空气,忍不住多吸了几口说:“以后再也不想到这种地方来了。”

时光抱歉地说:“自从认识我,就害你老往医院跑。”

“说什么呢,”常晓春钩钩时光的下巴,“就算不认识你,我也会感冒、发烧、月经不调的啊。”

时光制住她调戏自己的手,半真半假地生气,出租车来,他把她塞进车里,搂在怀中。

天空被遮蔽,看不见一丝星光。

冬夜里,周围是冷冻的橡胶的味道,盖满顶棚的橡胶皮随着车子的震动啪啪地相互拍打着,光趁着间隙断断续续抖进来,忽明忽暗,他看到冻得发白的水汽不停地从自己的口中呼出。

他又在做那个梦了。

在那辆不知去向何方的火车上,他坐在光照不到的角落,周围空荡荡的。车开了很久,车上的人一个个下去,只剩下他,一脸木然地坐着,身边是安详睡着的爸爸。

无数次的梦里,他都不敢转过去看爸爸,就算明知道是在做梦。

直到退烧之后从医院回来的那一天,他连伤带病,本以为会睡得很好,却又再次陷进这个梦——他再一次坐在爸爸身旁,双手紧握,祈祷他的爸爸没有死。

在他的祈祷声中,车子忽然停下来,常晓春在透亮的光线中扶着车门跳了上来,穿着那件他送她的,大红嫁衣颜色的棉袄。她背着鼓鼓的背包,搓着手跺着脚说:“好冷啊——”

他抬头看到,却觉得好温暖。

醒来的时候,是早晨四点。他洗了把脸,走到阳台。苍蓝的天空下,是一条冷寂的巷子,年老失修的路灯哗啦啦地闪着光。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下楼买了早点,用保温桶装好带回来。收拾好书包,他走进常晓春的房间,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直到她被持续温柔的抚摸唤醒。

他说:“我去上课了,帮你请三天假。早饭在桌上,中午我回来。你好好儿休息。”

常晓春点点头,又睡着了。她睡得不沉,中途醒了几次,脑子里有人在嘀嘀咕咕,突然一个声音大喊:“你发誓!”她猛然地惊醒,醒得彻底,看看周围,只有她一个人。

晚上时光放晚自习回来,利用一点儿时间给常晓春讲解一些他认为值得做的题目。

十点多钟,寂静的夏,屋顶上亮着一盏橘黄的灯,灯下一张小小的床上,虚弱的女孩靠坐在男孩的臂弯里,男孩举着一本书在女孩面前,如果是一本相册或者一本村上春树的小说才够浪漫。可是他们浪漫不起来,那是一本习题册。

女孩用铅笔写下答案之后,男孩摇摇头,用水笔画个圈说:“这里应该用X代换。”女孩懊恼地重写一遍公式,嘴里念念有词地推算下去。

男孩看上去目不转睛认真负责,实则早就闻着女孩头发的香味走神了。


六月有时候,一场突然来袭的传染病蔓延到他们的城市。

这里虽然不是重灾区,但时时有病例传出。他们学校也出了一例,校长顶不住压力放了三天的假,对学校进行全面消毒。

学生们被警告只能待在家里。

新闻里每天报道疫情,大街上都是戴口罩行色匆匆的人,不断传来药品脱销的消息,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常晓春体质虚弱,更加不敢出门,每天窝在家里做习题。她做得头疼脑热的时候,时光却坐在窗边看杂志。她房间里收集的一系列小说报章杂志在这三天里,几乎被时光看了个遍。

她看他这么不紧张的样子,纳闷问他:“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

“担心考不上大学啊。”

“一般来说,”他翻过一页杂志,“这个可能性为零。”

时光的成绩一直排在年级前三,而他们学校的录取率是98%。

常晓春知道才不是因为这样,她拿过一块橡皮丢到他肩膀上,在他看过来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成绩没你好,只要随便考考就能跟我上同一所大学?”

常晓春成绩勉强排进前一百,算得上优秀,但距离时光……嘁,谁要和这个非正常人类比。

“好好儿复习功课,别开小差。”他捡起橡皮丢到她手边。

做完山一样高的试卷,常晓春甩甩手臂,累趴在桌上,那个非正常人类悠悠地说:“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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