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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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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辛夷目前连那五位揸fit人都没怎么接触过,不要说从他们之中寻找买家了。他们大多有自己的渠道,泰国、缅甸的货,何况有的人不碰这些,只做赌博和女人生意。全港当然不是只此一会,还有其他社团,但裴家和他们往来甚微,一时不可能牵上线。
  裴辛夷没法子的事,裴安胥更做不到。生意就此中断,父亲倒是乐见其成,但阮家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可能会把这几十年的旧账统统翻出来,和裴家算个清。
  他们走进别墅门厅,立即有人指责说:“裴五,你把不相干的人喊来搞乜啊?”
  裴安胥正要回呛,阮决明拦下他,缓缓上前说:“几位阿生,我姓阮,阮决明。”又揽过裴辛夷的肩膀,“裴六,我条女。”
  人们噤了声。
  那边,阿公的儿子迎了上来,“刀哥。”他请阮决明到一旁叙话,说事发仓促,这才通知各位。
  阮决明说:“不如你直言。”
  男人没再迂回,压低声音说:“刀哥,我们也算生意伙伴,只要我坐稳,生意是不愁的。这里这么多弟兄……我不言明,你恐怕也知道是怎样的情况。我想借你的人用一用。”
  “当然冇问题,”阮决明抬眉道,“不过我这次是来走亲访友的,只请了两个本地保镖,冇带我的人。”
  男人还想说什么,却听裴辛夷在那边唤,“阮生。”
  阮决明朝男人颔首,转身走到裴辛夷身旁。
  “灵堂都冇布置,还不是吊唁的时候,我们在这里不大安全,你觉得呢?”裴辛夷贴着他下巴说,“五哥让我们来,就是想找个借口走的。”
  阮决明“嗯”了一声,手搭上她的后腰,轻拍两下,“等一阵,乖。”
  裴辛夷睨了他一眼,任他搭着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快凌晨三点了,宅邸外面静了下来,值班的警察们吃宵夜的吃宵夜,打盹的打盹,都觉得不会有事发生了,一派懒散。
  裴安胥驾车走了。裴辛夷开车把阮决明送到酒店门口。
  阮决明拉开车门,又反身拽过裴辛夷的衣领,在她脸上啜了一下,同时从腰侧往下摸了一把,“这几天可能很忙,等我去看菀菀。”
  “接着做没做完的事。”他低声笑笑,推门下车,没再回头。
  裴辛夷蹙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酒店的旋转门里,忽然笑了一声。
  确实拿他没办法,不如依他。
  饮食男女无需仪式来致歉,肢体语言代替语言,之前争吵的不快渐渐消散。
  *
  九龙阿公走了的第三天,阿Sir、Madam们还没找到凶手,又接到出警通知。油麻地街头发生持械斗殴,上百名烂仔把聚头的音像店砸得稀烂,连着的几间商店也遭殃。
  裴辛夷还未看到新闻,先在山顶别墅得知了这一消息。
  依然是裴怀荣、裴安胥父子二人坐在沙发上,裴辛夷坐在另一方单人沙发上。难免令人产生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他们推了蒋坤上位。”裴安胥说。
  蒋坤是揸fit人之一,三十来岁,十几岁就跟了阿公,身手好,能力出众,一直被烂仔们视为接班人。
  裴辛夷点头,“蒋坤倒是能服众,那你契兄呢?”
  裴安胥叹了口气,说:“他知道要出大事,连夜跑回温哥华了。”
  裴怀荣一直没搭腔,裴辛夷冷冷瞧了他一眼,发现他皱着眉头,似乎思索着什么难题。她放下心头的芥蒂,出声问:“阿爸,你怎么看?”
  裴怀荣像是自言自语道:“大佬防范心向来很重,身边不会冇人……这个时间点太蹊跷了,点解这么多年冇事,阮决明一来就出事?”
  裴辛夷微怔,转而哼笑说:“阮生就是天煞孤星。”
  裴安胥却没理会她,小心翼翼地说:“阿爸,你怀疑这是刀哥做的?可是他冇理由这么做啊,我们的生意还要靠契爷的场子、人手——”
  裴怀荣忽然用肯定的语气说:“且看吧,如果阮决明撇下你,同蒋坤谈这笔生意,那就□□不离十了。”
  他接着又嗤笑一声,“唔食狗肉捞狗汁,一个野仔,就会来阴的。不过正合我意,他这么做,我也有理由让两家生意终止。”'18'
  *
  然而事情没有按照裴怀荣预计的发展。
  当日晚上,阮决明请裴安胥吃饭,之后又去了皇后大道的爵士乐酒吧。幽蓝灯光之中,暗酒红皮沙发里坐着一人,正是当下风头正劲的蒋坤。
  裴安胥再是懒于思考,也知道阮决明的意思了——让蒋坤顶替契爷的空缺,而裴安胥还是负责这笔生意。
  阮决明不信裴家,也不信裴家亲近的阿公,于是另外选了一位,促成一个新的三角,来延续这笔生意。之所以还需要三角,是因为比起帮会龙头,裴家的存在更为稳定。
  过去,阿公拿裴安胥当儿子看待,对他在中间多捞一两笔这些事,向来睁一只眼闭只眼。如今就不一样了,利益分配重新制定,蒋坤不可能让着他。
  蒋坤签字按手印,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悄然离开了。
  裴安胥斟酌一番,问:“刀哥,契爷到底是不是你……”
  阮决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浅笑说:“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裴安胥哑然,还想接着问,却只看着阮决明走远了。
  *
  与此同时,维多利亚港对岸的中环公寓。裴辛夷催促小孩们放下游戏机,话未说完,听见门铃响起。
  菲佣去应门,朝她喊了一声,“Miss,是好彩妹!”
  裴辛夷只得任小孩们再玩一会儿,走去玄关。周珏正在换鞋,抬起头,神色严肃地说:“六姑,书房去说话。”
  来到书房,周珏先要了一支烟,猛抽了好几口。裴辛夷一颗心被她悬着,忙问:“到底乜事啊?”
  周珏舔了舔嘴皮,说:“你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重庆大厦来了一帮越南人?”
  “嗯?”裴辛夷预感到周珏要说什么,也拿起一只烟来点燃。
  “据我观察,他们一帮人里,话事的应该是身上有象头人身像的人。”
  “伽内什?”
  “对,伽内什。”周珏点头道,“印度教的象头神。”
  裴辛夷不解道:“所以?”
  “所以他们不是越南帮的,越南帮多是移民,不搞这一套。”周珏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我反而更好奇了,就让哨牙佺暗中跟踪他,你知,哨牙佺做事不行,跟人可从未失手过。前天那越南人消失了一阵,直到凌晨又出现,他鬼鬼祟祟去了天星码头,在那里等着他的竟然是阮生!”
  裴辛夷惊诧道:“你做乜不早点告诉我?”
  “不是啊,我听闻九龙阿公出事,坐直升飞机去澳门躲了几天,你知嘛,我以前帮阿公搞倒不少老千,我怕被人斩手斩脚啊。”周珏还有些后怕似的,摸了摸双臂。
  她稍作停顿,说,“嗱,蒋坤上位,我看风头过去了,连忙回来调查这件事。我托认识的差人,打探到内部消息,从阿公头上取下来那颗子弹,和你放在钟伯店里的那把一致。”
  那把枪给了阮决明。
  裴辛夷呼出一缕烟雾,说:“消息可靠?”
  周珏点头,唯恐裴辛夷不相信,又说:“给消息的是我前任。”
  裴辛夷蹙眉,瞪着她说:“你几时和差人拍拖过?”
  周珏讪笑两声,“这种碎料,不用和六姑汇报吧……”
  裴辛夷不语,周珏继续辩解,甚至说起与前任的前因后果。裴辛夷怔怔地看着窗户,不知在想什么。
  *
  摩天大厦的灯光交相辉映,为维港披上五光十色的霓裳。
  阮决明打开灯,单手拉松领带结,正要在沙发上坐下,就听见座机铃声响起。
  大约猜到是谁打来的,他拿起听筒,却没有说话。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一阵,好一会儿,传来女人的声音,“阮生,你在帮我对不对?”
  裴辛夷从周珏那里得知,是阮决明一帮马仔做掉了阿公,而那帮马仔在事成之后立即被送走了。
  裴怀荣先前只猜中了一半。这笔生意分属两地,裴家享有一半控制权,阮决明这么做不是为独吞生意,而是要全权掌控生意。
  裴辛夷认为,阮决明不会直接同蒋坤谈生意,还是会让裴家参与其中。如此一来,裴家不仅受制于阮家,还受制于帮会。
  只要裴家还与帮会有利益往来,裴怀荣就还得把一笔笔的钱洗干净,能做这件事的只有裴辛夷。
  阮决明哂笑一声,说:“裴小姐,我做乜耗费这么大力气帮你?”
  裴辛夷淡然道:“我以为你来是为了亲事。”
  “各个都以为我是为了亲事来的,我才好办事嘛。”阮决明说,“大哥走了,裴家只有你一个人来吊唁,裴五算准时机,之后才来,无非是为了拉拢我这个新少东。老爹对裴家父子很不满意,尤其是裴老。他靠谁发的家,靠谁才能住太平山顶,恐怕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半晌,裴辛夷笑说:“所以你拿我做幌子,好瞒天过海?”
  “有无瞒天过海我不知,但我的确想过海,谁让你在对岸?”阮决明以他一贯轻佻的语调说。
  “我知道你想看菀菀。”
  阮决明看向窗外,似乎真的能在星星点点之间,找到位于中环的那幢公寓。
  “细妹她妈咪,你想我是只为了亲事才来的?”
  “滚。”裴辛夷这么说,却更似娇嗔。
  阮决明弯起唇角,说:“滚回越南,还是滚到过海?如果是过海,我很愿意学一学怎么边滚边闭气。”
  裴辛夷被他惹得发笑,语调亦软了几分,“油腔滑调。”
  “我当你夸我咯?”
  “……既然你不打算挂电话,不如真的滚过来。”
  “呼噜噜噜,有冇听到?”阮决明笑着说。
  “阮生。”裴辛夷轻声说,就像真的贴在他耳畔说。
  他止住肆意的笑声,“嗯?”
  “你来香港。”她说,“我好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18'唔食狗肉捞狗汁:比喻表面正经,没有直接参与某事,但暗中插手,难逃干系。


第54章 
  裴辛夷这一晚睡得很好,因为阮决明在电话里讲的一句晚安。他最后还是没“滚”过海,她觉得这个便足够了。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后才不会舍不得,在不得不放手的那一刻。
  次日,裴辛夷拿着传票去了法院,为了此前偷运仿造工艺品的案子。
  法院里有许多人,裴辛夷和律师等了好一会儿,才被检察官叫进厅里去。司法程序繁琐,裴辛夷之前打过一些官司,这会儿端坐在位子上,一语不发,瞧着竟有几分温婉。若是有故人在场,大约会说裴辛夷真是像极了裴太。
  裴辛夷每次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总是想起母亲。母亲叫李昭,《离骚》里“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的昭,“昭质”指明亮高洁的品质。
  如果母亲看见幺女今天的所作所为,不知有何感想。
  又过了些天,案子审理第二次,判决裴辛夷赔款。结案时,好几家媒体的记者围在法院门口,周珏护着裴辛夷上了车,驾车飞速驶离。
  “六姑,是不是该把裴繁缕的八卦放出来了?”周珏从后视镜里看了裴辛夷一眼。
  裴辛夷只盯着手上的文件,淡然地说:“做乜啊?”
  “你上法院这事肯定会被媒体乱写一通,拿她的新闻吸睛——”
  裴辛夷抬头看向周珏,冷然道:“还不到时候。”
  周珏许久没见她这么严肃了,一时有些怔愣,半晌才吐出一个“哦”来。
  *
  到了办公室所在的大楼,裴辛夷把周珏打发走了,先去“鸢尾”买杯开工前喝的冰美式咖啡。
  令人意外的是,下午上班时间,理应在格子间忙碌的向奕晋却出现在了咖啡店窗口前,而且裴安霓也在。
  “Daphne。”向奕晋先注意到裴辛夷,招呼道。
  “六姊。”裴安霓抿着笑说,“我都忘了,你公司也在这边。”
  裴辛夷同他们颔首,调侃道:“来看friend?”
  裴安霓害羞地垂下眼帘,接着偷瞄了向奕晋一眼,“是呀。”
  闲聊一阵,向奕晋试探地问:“Daphne,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
  裴辛夷预料到他会这么问,淡然地说:“冇嘢啊,一点误会。”
  裴安霓却疑惑道:“乜嘢麻烦事?”
  裴辛夷含着笑意说:“工作上的,Annie需要多睇下报纸啦。”
  裴安霓挠了挠额角,真是有些抱歉地说:“唔好意思,我只知道看娱乐版面,都不知六姊有麻烦。”
  “真的不是麻烦事,你关心我,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
  闲聊一阵,向奕晋接到传呼,须得返回工作岗位。他说了再见,挥手时看着裴辛夷,似乎在暗示下班后再见。
  裴辛夷只是笑了一下,不予回应。
  裴安霓注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自觉暗暗咬吸管,怅然若失的样子。
  裴辛夷将手肘搭在窗口的台沿,说:“很主动嘛,还专门过来看他。”
  “……我只是正好有了借口,他工作很忙,最近约都约不到,连回我讯息都不得闲。”裴安霓依依不舍地从街道上收回视线。
  “才上工不久,难免忙碌咯,要不要试一试听他倾诉工作烦恼?”
  “有用吗?”裴安霓半是犹疑半是期待地说。
  “唔……”裴辛夷想了想说,“我不清楚他的情况,不过有人这么听我倾诉,我会觉得很舒服。”
  裴安霓点了点头,忽然“啊”了一声,“对了,其实是妈咪快要生辰了,我想请Eugene帮我挑礼物,看他不回电话,只好贸然过来了。”
  二太五十岁生日就在下周。二太念叨这个生日许久了,说着老了不想面对,却还是在裴怀荣提议办酒席的时候应了下来。
  “你看,我忙得把细妈的生辰都忘了,还好你提醒我。”裴辛夷说,“我也要选礼物,不如找个时间,我们一起逛街?”
  裴安霓欣然道:“好啊。”
  裴辛夷话是这么说,实际清楚地记得二太的生日。她计划给二太送上一份大礼,当然不会马虎。
  *
  另一边,阮决明去洋裁店试衣,西服里外细节全合他心意,无需再调整,他连夸钟伯,该去越南开分店,这样等他回去了就不至于冇衣裳穿。
  老裁缝说:“阮生心情这么好,是不是遇上好事了?”
  “是啊,”阮决明说,“裴小姐今晚带我见她阿爸。”
  老裁缝是个风趣的人,用近来时兴的话打趣他。插科打诨一番,阮决明说:“这一身我穿着走,另外的麻烦你们送到我住处。”
  “唔驶客气,多谢你照顾生意。”
  阮决明拿起搁在沙发上的碟片,在手心拍了两下,笑着道别。
  洋裁店门口停放着一台崭新的重型机车,从挡风玻璃到侧边外壳呈现出漂亮的线条,阳光照耀下,黑色亮漆泛着光泽,机身上有一行银色金属铸的“Kawasaki”。这是川崎的忍者ZX…11,1052cc发动机,最高时速174英里,吸引无数运动型摩托车爱好者。
  阮决明对机车不太有研究,只是偶然在饭局上遇到一位钟爱摩托车的青年,他跟着青年逛了一些富家子弟私人的改装车行,挑中了这台新车。
  他觉得某人会喜欢。
  阮决明跨上机车,取下放在表盘处的厚重的头盔戴在头上,也不系上搭扣,便单腿踩在脚踏上,他双手拧油门,轰地将车开了出去。
  在电车即将开过来之前跨过轨道,□□躲开行人,右斜避开车辆,他像湾仔人一样,轻车熟路地穿行在马路上。
  没一会儿,机车在住宅楼前刹住,阮决明熄了火,摘下头盔抱在手上,走进楼道。
  经过三楼的时候,他略顿了一下,往三零六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却不想下一瞬,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他迅速跨步上楼,站在转弯处——楼下人的视线盲区里。
  门打开了,一位女人背贴着门,似乎是被推搡出来的。从上往下看,只能见着耳朵到腰背的侧影,看不见面孔,阮决明却认得。大哥的婚礼上,他也在相似的角度看到过大哥掀起新娘的头纱。
  女人撑住门框,同屋里的人争吵着什么,似乎不愿离开。可她气力甚微,话还没说完,就被屋里的人猛推了出来,险些跌倒在地。
  阮决明立即往后退了两步,听见脚步声渐渐消失,才接着往六楼走去。
  敲响六零六室的门,周珏不满地声音传来,“谁啊?”
  “我。”阮决明稍微提高了音量说。
  如此自报家门的,周珏在认识的人里还真找不出几个。她朗声说:“等一等。”转而不耐烦地推开箍着她的男人的怀抱,又踹了一脚,蹙眉道,“穿衣服啦,猪头!”
  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睡得正酣的男人咕哝了两句,继续遨游于梦乡,却不想小腿手打一记重踏,他啊呀了一声,蜷起腿,睁开了眼睛。
  “有人来了,你快点!”周珏乜了他一眼,从沙发上拾起衣衫,囫囵套上。也不再管男人如何,她快步去应门。
  周珏拉开门,一手抵在门框上。阮决明看这架势,又见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觉得有些好笑,“有人在?”
  “啊……是呀。”周珏摸了摸脸颊,忽然变得腼腆了些,“有事咩?”
  阮决明拿出影碟,说:“喏,有借有还。”
  周珏收下了,看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问:“还有事?”
  阮决明正要说话,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男声,“好彩妹,我的裤衩在哪啊?”
  周珏眉梢一扬,转过头去,气势汹汹地说:“你找啊,我又不是你老母,还伺候你穿衣?”
  阮决明随意问:“你条仔?”
  周珏摇头,有些尴尬地说:“呃,算是吧。”
  阮决明点了点头,一派了然的模样,“不打扰你了,我走先。”
  “噢,好。”
  在阮决明转身之际,周珏忽然拉住他的衣袖,悄声说:“不要告诉六姑,拜托。”
  阮决明小幅度耸了下肩,约莫是答应了的意思,又说:“你和你哥还真有意思。”
  周珏不明所以地说:“阿崇?”
  阮决明笑笑不语,转身离开,抬手挥了一挥。
  *
  夜幕降临,中环写字楼里,昭记古玩行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裴辛夷一手拿着听筒,一手抱臂。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搞乜啊,一直不接电话。要不是看你冇车,谁想问需不需要去接你!”
  她又拨了一次号码,电话里依旧传来忙音。思忖两秒,她放下听筒,拎起银灰色鳄鱼皮手袋走出了办公室。
  裴辛夷走路向来目不斜视,见着一辆机车如路障一般横挡在大楼门口,她只是皱了皱眉头,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喂。”
  就在她与机车擦身而过的时候,车上的人抬手牵住了她的衣袖。她定睛一看,这才瞧清藏在头盔之下的脸。她没好气地掀开头盔的防风罩,“去哪里偷的车?”
  “乜偷车啊。”阮决明笑吟吟地说,“我要是想,全岛的摩托车都能买下。”
  “是咯,有钱好巴闭。”裴辛夷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番。他穿着合衬的竖条纹靛蓝色西服,搭一双深棕色牛津皮鞋,再加上这竞赛式的机车与头盔,明明不伦不类,可看上去就是很自然。
  阮决明扬了扬下巴,“怎么样?”
  裴辛夷摸了一把皮质后座,挑眉说:“得得地。”
  阮决明笑笑,“上车啦,靓妹。”
  裴辛夷穿着及小腿的窄口半裙,抚着他的肩膀,侧坐在后座上。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环住了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胛骨处,说:“走啊。”
  殊不知阮决明喉咙发紧,心跳亦不受控制地加速。
  拧紧油门,在车开出去的同时抬腿踩在脚踏上,他朝着前方,朝着霓虹喧嚣的街头,飞驰而去。
  呼呼风声,高楼大厦似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塌,然后热带植被凶猛地长起来,参天大树成林,还有丛丛灌木与藤萝交缠。
  夏季的风吹来,隐约有木槿花的气息。
  “阮生。”
  “嗯?”
  “往山顶开,一直往山顶开。”
  阮决明笑出声来,“乜嘢啊?”
  裴辛夷只是将手收得更紧,更紧地抱着他,仿佛要穿过宽阔的背,去聆听他的心跳。
  往太平山顶,如同往南,头也不回地开到尽头。
  他们的世界尽头。


第55章 
  从太平山顶俯瞰,幽暗的山麓下,一幢幢摩天大厦紧密挨挤着,维多利亚港似一绢墨蓝色的丝绒,温柔地拥着两岸的萤火般的城市霓虹。
  上个世纪,能在山上辟地建宅的还只有洋人,这般风景是殖民者的专属。华商们斗志昂扬,经过一番拼搏,终于冲上山来。
  依山傍海,将全港尽收眼底,这也曾是码头小子裴怀荣的梦。
  如今,“船王”坐拥山顶豪宅,是家喻户晓的事。
  幽静的私宅园景,被建筑的窗格里的光映亮些许。窗旁的圆桌上,一位老人与两位年轻人优雅地使着刀叉。
  裴辛夷抿了一口白葡萄酒,用餐巾擦拭嘴唇,说:“我食完了,你们慢慢——”
  “坐下。”裴怀荣横眉道,“客人还在这里。”
  阮决明把银叉轻轻一丢,银叉磕到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靠上椅背,好整以暇地说:“冇事,裴小姐食完了,就让她离席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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