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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岁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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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Gay,在19世纪普遍使用的词汇,用以表达欢乐的意思。
第6章 ·Anna·
我叫安娜·沃特。
我来自马塞诸塞州一个家道中落的中产阶级家庭。
我的家乡很冷,非常冷,冬天的大雪甚至可以活活将一个人埋进去。当我五岁的时候,住在小镇另一头的史蒂夫就被埋在了大雪之中,直到开春的时候才被人找到。据说当他的脸从肮脏的雪水中显露出来的时候,上面还带着奇异的微笑。
他兴许是大半夜醉醺醺地从酒吧回家的时候,就昏倒在了路边,从此便被大雪掩埋。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逃离了体弱多病的妻子与不满5岁的女儿,跑到纽约去重新谋生去了。谁也没想着要在堆到大腿那么高的雪堆里四处戳一戳。也不能怪我们,那时候所有人都梦想着去纽约,去费城,在车水马龙的大城市实现自己的美国梦。总有人小声诉说着衣锦还乡的传说,引诱着年轻的,不谙世事的男男女女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愿想背井离乡,而我就是其中一员。
如果我没有离开,我此时恐怕早已结婚,或许正怀着我的第三个孩子。我亮金色的髦发会褪成黯淡的枯黄色,眼神空洞,奶|子下垂,变成小镇上千千万万个臃肿疲惫的女人中的一员,思考着什么时候我的丈夫才认为我们生够了孩子,不会在大半夜粗暴地摇醒我,满足他无穷无尽的欲望。
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于是我在16岁离开了我的家乡,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后来,我成为了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小姐的贴身女仆。
尽管这么说,我并不是一个恰当的“小姐的女仆”,因为康斯薇露小姐还未出嫁。因此除了照顾小姐的衣食起居,我也要分担一些范德比尔特家宅中的琐事,譬如为起居室除尘,替夫人与小姐跑腿,等等。
尽管如此,当我顶着纽约的烈日,汗流浃背地坐在马车上去替小姐取刚刚从巴黎运来的香水时,我的身份仍然比那些匆匆从街道上走过的秘书与打字员高贵,更不要说那些乡下姑娘——至少,我是这么坚信的。
她们不过是一些愚蠢温顺的,上了两年速记课程,就跑去纽约某个又臭又旧的大楼里应聘一个星期两美金的工作的无知女孩。为了涨可怜的25美分工资,也许还不得不对老板曲意逢迎,卑躬屈膝,甚至付出一点□□的代价。这种工作谁都能做,然而,不是谁都能成为范德比尔特家族的女仆的。
我会说法语,尽管不太流利,那是从我来自路易斯安娜州的奶奶那儿学会的。虽然小姐已经有了两个保姆,一个来自法国,另一个则是会说德语的德裔美国人,范德比尔特太太仍然坚持要求请来照顾小姐的女仆必须也会说法语,这是他们招聘的最低条件。
“不然你要如何明白我的女儿的指令呢?”我还记得,当时她趾高气扬的视线是如何从一排前来应聘的年轻姑娘的脸上扫过时,所说的话,“在这个家里我们从不说英语。”
我出身清白,品味高雅,谈吐良好,这是我的家庭带给我的最宝贵的事物。我在职业学校学习了四年如何挑选服饰,如何搭配首饰,如何辨别香水,如何缝补衣服,如何清洗马具,如何清洁靴子,所有一个小姐的贴身女仆应该知晓的一切。当我毕业的时候,我手握四封推荐信,它们无一不证明了我出色的学习能力和勤快麻利的工作。可当我走进范德比尔特位于纽约家宅偌大的会客厅时,我仍然不是那儿最优秀的女孩。
但是范德比尔特太太想找一个纯粹的美国女孩,于是我就成了她的最佳人选。
那时候,一个来自法国年轻而又轻浮的女仆远比不上一个来自法国的保姆来得体面;英国的女孩不会选择到美国来工作;而来自爱尔兰和非洲的佣人已经不再是上流阶级的主要选择,前者既放荡又懒惰,还会偷酒窖里上好的葡萄酒;后者则被视为低贱和肮脏的人种,甚至不该跨过范德比尔特这种家庭后门的门槛。
这是真的,尽管表面上谁都装作不是。
如果有商店派遣黑人来给我们送货,范德比尔特太太便不会让他们走进后门,更不用说像其他白人工人那样把货物直接搬到厨房。每逢这时候,就只能去马厩找马夫汤姆来帮我们,因为男佣永远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汤姆每天在马厩里靠着草堆睡大觉。然而每次叫醒他的时候,他总是非常不乐意,嘟囔着范德比尔特太太应该给他更高的工资。
但我从不这么想。
我认为范德比尔特家十分的慷慨——一个月40美金的工资,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工作?仅仅靠我的薪水的一半,我都能养活在家乡的父母与我八个年轻的弟弟妹妹。
——更何况,我热爱这份工作。
不同于范德比尔特家的管家,女管家,普通女仆,男佣人,跑杂,我与小姐的保姆都有资格跟着小姐到处旅行,见见世面。去年,当范德比尔特太太带着康斯薇露小姐去欧洲游历的时候,我甚至有幸远远地看了一眼巴腾堡王子英俊高贵的侧脸,那时他正要登上马车,而我与一群兴奋过头的法国女仆挤在花丛后偷看,只为了一睹弗朗西斯·约瑟夫王子的风采。有哪份任何其他的工作能够带给一个出身平凡的女孩如此的殊荣?
“你想过结婚吗,安娜?”康斯薇露小姐有一次问我。
“没有,小姐。”我回答得恭顺又得体,“我希望把我的一生都奉献给小姐您,完成您的所有心愿。”这是我的真心话。
“然而,你对此是拥有选择的,不是吗?”康斯薇露小姐急切地追问道,“如果你不想结婚,你可以用你的职业作为你的借口;如果你想结婚,只要递上你的辞呈,你便能回家安心做一个主妇。我说的对吗?”
“是的,小姐。”
“想想看,几千万倍胜于你的财产都握在我的手中,然而无论多少钱我也买不来这样的选择。”康斯薇露小姐不着痕迹地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低着头,她的声音柔和而模糊,像初春掠过干枯树林的风,“对不起,安娜,我又犯傻了。请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可以带你离开,小姐,如果那是你的心愿。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这样你就能拥有选择了。
但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那是不对的,像那样的一句话也许会让我丢掉我的工作。
然而,如今我的确觉得我即将要失去这份工作了。
因为,康斯薇露小姐正在计划着自杀。我知道这一点,而我无法阻止。
我知道康斯薇露小姐的爱人,詹姆斯·拉瑟福德先生自杀的事情。事实上,我正是那个谎称康斯薇露小姐要见他,从而把詹姆斯·拉瑟福德引诱到一间俱乐部里的人。
我知道范德比尔特夫人的计划,她聘请了几个声名狼藉的赌徒,他们会将拉瑟福德先生诱骗到牌桌上,再通过出千让他在一夜之间欠下毫无偿还可能的债务。
也许范德比尔特太太只是想用偿还赌债来作为交换条件,让拉瑟福德先生离开康斯薇露小姐,又或者她算准了以拉瑟福德先生清高又骄傲的性格,他断然不会忍受这样屈辱的条件,会干净利落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死得像个绅士。我无从得知,我只是一个命令执行者,确保拉瑟福德先生会从此消失在康斯薇露小姐的生命中。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的康斯薇露小姐从得知拉瑟福德先生的死讯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了解康斯薇露小姐,甚至也许比范德比尔特太太更加了解。女仆永远知道得比主人更多,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的秘密。因为他们并不对我们设防,我们应该是隐形的,无声的,无思想的,无头脑的,无处不在的,我们应当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言而不说。
数不清多少次我走进康斯薇露小姐的卧房,她的日记就摊开放在桌上,我插花时能把上面的每一句话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文法优美的字句,她早熟内敛的想法,她敏感多愁的心事。有许多个下午我得以安静地站在她身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她微小的动作,她难以察觉的表情,她说话的语气,她沉静复杂的眼神。这些日日夜夜积累起了我对康斯薇露小姐的印象——她像一株娇贵兰花,既悲观又善良,既温柔又羞涩,然而稍一不注意便会枯死,萎缩。
所以我买回了老鼠药,所以我任由她喝下了那杯茶,这是她想要的。
我和另一个女仆将她抬回了房间,可怜的苏茜,我告诉她康斯薇露小姐不过是昏迷了过去,她竟然真的相信了,还跑到街上去找威尔森医生。愚蠢的丫头。
坐在康斯薇露小姐床边的范德比尔特太太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真情实意地流露自己的情绪。“这个傻丫头,”她握着康斯薇露小姐的手,一直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傻丫头。”
“康斯薇露小姐需要休息,范德比尔特太太。”我低声劝说道,事实上是我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小姐正在死去,再过一会,她的四肢就会开始变得冰冷,而范德比尔特太太或许也会发现康斯薇露小姐的胸膛就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一般静止无声。史蒂夫留下的可怜的孤儿寡母在他的尸体被找到以后不久就都吞下了老鼠药自杀,我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她们看上去就如同沉沉睡去了一般平静而安详。而我的康斯薇露小姐也将会拥有那份安详与宁静,谁也不能再夺走她的选择。
是的,我确保了这一点。
所以,无论现在在楼上康斯薇露小姐房间里待着的那个人是谁,她都不是我的康斯薇露小姐。
她绝不是。
第7章 ·Isabella·
伊莎贝拉不喜欢佩吉夫人(Lady Paget)。
这是她见到那名传说中拥有着通往英国上流社会的护照的绿眼睛夫人时的第一感受。
这是一栋位于贝尔格雷夫广场35号的白色豪宅,范德比尔特一家于下午茶时分到来,佩吉夫人独自在她的小会客厅里接见了伊莎贝拉,艾娃,以及威廉。
之所以用接见这个词,是因为伊莎贝拉总有一种对方仿佛觉得招待范德比尔特家——既然她是伦敦上流社会中的常客——未免有些屈尊纡贵了的感觉。当她的客人们走进来这间似乎正在举办茶几展览会的会客厅时,佩吉夫人没有任何的表示,她只是嘱咐了将客人带进来的男仆可以离开了,接着站起来伸出手让威廉握了一握,便又坐了回去。
正如康斯薇露所形容的那样,佩吉夫人的确是贝基·夏普①的人间化身。她那张小巧而精致的面庞被些许从帽子下刻意挑出来的浅棕色卷发包围着。或许是因为她是美国人,又不具备贵族头衔,她的行为并不拘束,而是闲适地依靠在沙发上,丰满的胸脯从缀着蕾丝与珍珠的领口颤颤巍巍地冒出,颀长而雪白的脖颈点缀着一串传统切割的绿宝石项链,上面镶嵌着的碎钻被枝形吊灯照映得烨烨生辉。
“我发现,您的宅邸仍然没有安装电灯。”艾娃说,客套着,“现在美国稍稍有点闲钱的家庭都迫不及待地装起了电灯,这是现在的新流行呐。”
“亲爱的亚瑟不喜欢电灯,因此我们一直没有安装。亚瑟是个老派的人,许多英国人都这样。”佩吉夫人说,笑了笑,是那种大家小姐被训练出的带有完美弧度的微笑;她的眼神并没有因此温暖起来,仍然用她那带了点奚落的冷硬目光注视着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第一时间就向康斯薇露抱怨了起来。
她那双仿佛玻璃珠一般的眼睛就像X光一样检视着我,就好像我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缺陷,而她在考虑这缺陷会让我的市场价格折损多少似的。她不满地在内心向康斯薇露喊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康斯薇露说,她的视线也带给我某种尖锐的不适感。然而,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英国,就决不能让任何人注意到你有一丝一毫的异常,微笑。
你说的好像穿着这紧身束胸我还能笑得出来一样。伊莎贝拉说,只是因为我在心里跟你对话不需要换气,你也不能忽略我现在还能呼吸到微薄的空气简直就是奇迹这个事实。
自从你第一次穿上紧身束胸以来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康斯薇露说,语气带上了一点不以为然,我以为你多少能对此有所习惯。至少如今安娜帮你穿上束胸时,你不会在内心鬼哭狼嚎来折磨我了。
当你在罗马的时候,做罗马人做的事情②,不是吗?伊莎贝拉无奈地说。
自从威廉那天单方面向伊莎贝拉宣告她将在9月前往英国以后,艾娃就变相软禁了伊莎贝拉,不允许任何康斯薇露昔日的好友前来拜访她,不允许任何的亲戚前来探望她,更不允许阶级稍低的仆从与她有任何接触。时候一到,便直接将伊莎贝拉带上了范德比尔特家的游艇,艾娃号——这艘巨大的游艇曾带着康斯薇露在1894年环游了印度,埃及,地中海,希腊,法国,与英国,如今又要将伊莎贝拉带往未知的远方。
利用这段时间,康斯薇露就一直在——用伊莎贝拉的话来说,临时抱佛脚地——教导伊莎贝拉许多活在这个年代需要掌握的知识,包括基本的社交礼仪,举止,谈吐,仪态,欧洲历史与文化,艺术鉴赏,还有简单的法语与德语对话。
这些一个出身高贵的小姐要花十几年学习的事物是不可能在短短的二十几天内学完的,康斯薇露教给伊莎贝拉都只是一些浅显的皮毛,只能确保她在日常交往中不会露出马脚。康斯薇露甚至想要教导伊莎贝拉社交舞蹈,直到她们发现让伊莎贝拉搂着一个毫无实体的鬼魂练习跳舞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比如说,康斯薇露根本感觉不到伊莎贝拉是不是已经把她的脚趾——假设她有的话——踩成了一张纸片。
但不管这么样,事实证明康斯薇露这二十多天的努力是有回报的。至少当她们走上范德比尔特家的豪华游艇艾娃号,伊莎贝拉微笑着向码头上闻讯而来的记者微微挥手时,她看起来也颇有几分美国富家千金小姐的架势,而那张随即在第二天登上了纽约报纸第三版的照片也证实了这一点。
如今坐在佩吉夫人的会客厅里,努力挺直脊背的伊莎贝拉的仪态至少也比一个多月以前驼背耸肩,毫无坐相的样子好多了——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得不说,你们很幸运,”简短而冷漠的寒暄过后,佩吉夫人直接切入了主题,“还没有多少人知道马尔堡公爵正在为他自己寻找一位适合的妻子人选这件事,毕竟整个伦敦社交季他都待在布伦海姆宫里,拒绝了所有的邀请……”
伊莎贝拉很想问为什么,然而康斯薇露已经告诫过她这不是一个她能够插话的场合,她只得默默地注视着艾娃与佩吉夫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仿佛她们对马尔堡公爵为何在社交季闭门不出的理由心知肚明一般。
似乎是确认完艾娃了解到的信息就跟自己想象的一致以后,佩吉夫人又不紧不慢地往下说道,“公爵阁下已经同意了参加我不日举办的晚宴,你知道,既然公爵阁下又开始出来走动,我的邀请对他来说是不可能拒绝的……”
所以这个佩吉夫人究竟有什么来头?伊莎贝拉询问康斯薇露,我还是没太能弄清楚英国的贵族制度。她的丈夫是个英国上尉,某个侯爵的孙子,尽管这在我看来有些单薄,似乎已经足够让她趾高气扬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与这个女孩的教母,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之间的良好关系……”
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上次前来英国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佩吉夫人为我安排了兰斯顿侯爵——他的确很有潜力,长得也不错,在英国的外交界有着光明的仕途,是当年伦敦社交季上最抢手的单身汉之一。
康斯薇露解释着,伊莎贝拉专注于听着她在心中响起的话语,都忽略了佩吉夫人正在说些什么。
从这一点上,可见她的确有不小的影响力。据安娜说,佩吉夫人似乎与威尔士王子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这才在上流社会中为她留了下来。
康斯薇露的话语到此便戛然而止,她也与伊莎贝拉坐在同一张墨绿色天鹅绒的长椅上,以一种伊莎贝拉正在极力模仿的更自然优雅的姿态,尽管后者认为那是因为康斯薇露的灵魂没有穿着紧身束胸的原因。
“……如果我要再次将这个女孩带入伦敦社交界,”佩吉夫人仍然在继续说,而伊莎贝拉已经对话题进行到哪儿感到迷茫了,“她至少要具备一定的竞争力。服饰,比方说。伦敦比她漂亮的女孩实在是太多了。”她带有一点不屑地加上了最后一句。
太多了?伊莎贝拉差点想要向眼前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竖起一根中指。在她眼里,康斯薇露的长相哪怕与安妮·海瑟薇——伊莎贝拉自认为这两人的长相有几分相似——比较起来也毫不逊色,更不要说她身上那高雅清丽的气质,远比眼前这佩吉夫人更加凹凸有致的身材——
谢谢。听到她的想法,康斯薇露忍俊不禁,轻轻笑了起来。尽管我不知道安妮··海瑟薇是谁,不过还是谢谢你。然而,伊莎贝拉,我认为你的想法该有所改变了,这是你的模样与你的身材了,记得吗?
不客气。伊莎贝拉在心里说,她还没完全适应自己已经是这具美好□□的主人这个事实,她还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一个容貌不起眼的华裔女孩,只是在为自己的漂亮朋友出头而已。
“一切都听您的。”威廉这时开口了,表现得就像一个对女儿的婚事无比关心的尽职父亲。然而一想起来他支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某个英国的公爵不过是因为这样不仅能给自己将来的生意拓展带来说不尽的好处,还能换取艾娃同意不带走更多的财产而已,就让伊莎贝拉感到无比的恶心。
“我已经替康斯薇露在巴黎订购了全新的服饰,公爵阁下一定会被她所吸引的。”艾娃带着一点讨好意味说道。然而这又是一件令伊莎贝拉无比愤怒的事情。她没有选择的丈夫的权力,倒也罢了,可事实是她就连选择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衣服的权力都没有。在过去的二十多天里她充分体会到了艾娃是个控制欲有多么强烈的母亲。她以前还嫌弃过她的母亲陈晚晴对她的管教相比起其他美国家长有些过多,没有给予她和其他美国孩子一样的自由,如今想起来,她的母亲与康斯薇露的母亲之间的区别好比一个打瞌睡放牛的牛倌和一个刻薄的监狱长一般。
“很好,”佩吉夫人点了点头,“我们可不希望再有像兰斯顿侯爵那样的事件发生了,不是吗?”
“当然,佩吉夫人。”威廉微笑着回答,“这一次我可不会再纵容我的女儿了。”
“我理应期望。”佩吉夫人说,站了起来,摇了摇她面前桌子上的铃——以她的屋子大小来说,这已足以召唤来一个男仆。“能请你送范德比尔特先生,范德比尔特太太,以及范德比尔特小姐离开吗?”她吩咐着那个循声而来的男孩。
几分钟后,伊莎贝拉刚刚登上马车,专程从法国带来的车夫还没来得及在马儿身上甩下一鞭子,艾娃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口了。
“竟然都没有问我们是否要留下来喝杯茶,更不要说晚饭!”她尖利的嗓音在马车里回荡,威廉紧紧皱起了眉头,“她好大的胆子!怕是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要不是她和威尔士王子那点令人不齿的关系,哪家来自伦敦上流社会的大门会向她敞开?”
“注意你的口吻,女人。”威廉阴沉地说。
“你没资格这么跟我说话,威利。如果不是因为你执意将康斯薇露送回美国去上学,她现在早就是兰斯顿伯爵夫人(Lady Lansdowne)了,或者更好,巴腾堡王妃!(Princess of Battenberg)”
艾娃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原本也坐在伊莎贝拉身边的康斯薇露干脆地飘到了马车外面——她和伊莎贝拉测试过,她最远能够离开伊莎贝拉十米以上的距离,再远就会有一种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的奇异感觉——伊莎贝拉渴望的眼神追随着她,尽管此时她更渴望能来一副降噪耳机,这样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许多个相似的麻烦。
“至少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马尔堡公爵。”威廉的声音像是从他的牙齿里挤出来的一般,显然在强忍着怒气,“康斯薇露显然成不了马尔堡公爵夫人,如果她就那样被你匆匆忙忙嫁了出去,不是吗?”
一时语塞,艾娃又把火力转向了伊莎贝拉,“我希望你明白,康斯薇露,任何差错都不能发生在佩吉夫人的晚宴上,一切都必须完美无比,你至少要给公爵阁下留下一个好印象。”
“是的,母亲。”伊莎贝拉无奈地回答道。自从她还在纽约的时候,伊莎贝拉就已经无孔不入地寻找着任何逃走的机会,然而就算被她找到了一两个机会,也会被突然出现的安娜或艾娃打断,看来,这个马尔堡公爵是非见不可了。
“这几天,你不许吃任何食物,”艾娃的怒气并没有因为伊莎贝拉的温顺而被抚平,“我可不能带着一个腰围超过17英寸的女孩去见马尔堡公爵。”
“是的,母亲。”伊莎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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