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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刀与断情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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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命”“解毒”“止血”,这类倒是寻常的,有些不寻常的,譬如:“金枪不倒”“射成刺猬”“断子绝孙”,着实让人忍俊不禁。我仿佛看到我爹白衣飘飘,闲来无事,便一个人在那案头提笔写字,再挨个贴在盒子和瓶子上。
  我挑拣了几个顺手的放在了身上,虽然魔功大增,应对苍穹没什么问题,但终归暗箭难防,能多几道保命的手段,还是好的。
  等到出关之日,一切都风平浪静。苏风溪将两位夫人送到了恶人谷,我得了两个儿子,名字两位夫人还在讨论取什么,苏风溪神色淡淡,问我要不要定一下,飞鸽传书去。我想了想,算了。
  苍牧依旧是老样子,我入关前的温柔多情像是一场梦,他又恢复了曾经冷漠的模样,大抵是我要同苍穹大战,他或多或少也会在意,我便握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我不会杀你弟弟。”如此反复,他似乎高兴了些许,也总算露出了个笑模样来。
  我去司徒宣的院子里坐了坐,发觉他像是灭不掉的野草,又仰着头爬了起来。我去的时候,他在浇花,见了我也不害怕,反而有了几分笑的模样。我见那盆花有些眼熟,便问他从哪里得来的。
  他侧着头,眼睛像剔透的琉璃,静静地瞧着我:“自然是右护法送我的。”
  真是奇怪,他这么说,我竟然还会觉得难过,每一次我觉得我对苏风溪再无一分情谊的时候,司徒宣总能提醒我,我还没有彻底放弃。
  我走了过去,盯着那盆娇艳的粉色花朵,伸手折断了花茎,又用上了魔功,将它碾碎成泥。汁液自指缝间滚落在地,司徒宣也不见丝毫心痛的模样,他微笑道:“骗你的。”
  我又拿了手帕,擦了擦手指尖,随意扔到一边:“下次不要撒谎,我控制不住力气,或许下次捏爆的是你的头颅。”
  “你不敢杀我,又能奈我何?”司徒宣仰头长笑,“你还要靠着我的身体练功,受制于人的是你非我。”
  “可我还有一个炉鼎啊,”我揉了揉眉心,像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那人今年也有十四了吧,待到比武事了,杀了你,也不过是几年的空当。”
  “过去是不想祸害那个孩子,但仔细想想,从了他心愿要了他,他亦会兴奋不已吧。”
  司徒宣的脸色骤然苍白,像失去了唯一的依仗。我不再去管他,转身便离开了院子。司徒宣是不想死的,他若是想死,早就没命了,任何的威胁都抵不过一个执意要死的人,即使是他最爱的人。
  我出了院子,走了不过数十步,苍牧就突然显了形,他双手抱剑,立在桥上,眉梢间具是冰寒,他冷然道:“教主要娶了洛林?”
  我想解释说刚刚不过是一时气话,好叫司徒宣不要那么嚣张,但看着此刻的苍牧,硬是不想说了。
  他倒是真担心那洛林,上一次我不过多问了一句,他便在意极了,仔细想想,他对我起了别的心思,似乎也在那之后了。倘若他对洛林有半分心思,这一切便都说得清了。
  或许是苏风溪喜欢上了司徒宣,我竟荒谬似的觉得这个猜想有几分道理,便起了试探的心思,问道:“倘若我真要了洛林,你待如何?”
  “我若杀了洛林,教主又待我何?”
  我看着苍牧,眼睁睁地看着他眼里某种东西的碎裂,他转身便要隐形,我情急之下挥了显形散,显出他的身形匆忙上手去抓。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怕你喜欢上洛林,故意诓你。”
  “教主未免太孩子气了,”苍牧脸上的冷硬不变,但话语却放缓了些,“堂堂男儿,竟做这种女儿家的试探,如何撑得起魔教。”
  “许是魔功的副作用,”我面色不变,为自己找寻着借口,“我爹亦是如此,年逾四十,亦不够稳重。”
  “教主莫学老教主。”
  他这么说着,却很自然地抬起了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第27章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什么是久久永相伴。
  我在桃花树下练剑,眼前却掠过无数过往的画面,那些画面中都有苏风溪的身影。他同我一起在桃花树下练武;他生疏地挑起琴弦,为我奏曲;他提气上树,捻下最漂亮的桃花瓣;他手里抓着毛茸茸的兔子,笑着看我。
  他唤我:“弟弟。”
  眼前画面骤然散去,突兀的一片红与黑,伴随着嘈杂的声响和苏风溪的一句似悲愤似解脱的轻喃,他说——我们走不掉了。
  …………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入目的是熟悉的床幔,我偏过头,发觉苍牧正背对着我,倒一杯暖茶。他身影未动,只是开口道:“醒了?可是做了噩梦?”
  “我又晕倒了?”我揉了揉眉心,一时之间宛若还在梦中,久久不能抽身。
  “教主魔功隐有入魔的危险,还望教主多加小心。”他转过身,将茶水递在我的面前,极为贴心地凑到我的嘴边。
  我抿了一口茶水,叹息道:“等待比武结束,便可以消停几年,待魔功稳定后,再做其他计较。”
  “如果这次比武结束,教主可愿放弃双修,归隐山林。”他突兀地这么说,但尚未等到我的回复,又道,“是我逾越了,教主春秋正茂,正是大展宏图之时,又岂会做退隐的打算。”
  他堵住我将要说出的话语,尽管我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想要脱口而出的,究竟是什么。
  室内静谧了一会儿,外面的佣人来报,说司徒宣来了,问我见不见。
  这倒是新鲜事了,司徒宣一贯对我避让得很,过来主动要见我,倒是第一次。
  苍牧想要离开,我抓着他的手,不叫他走。我依靠在床头,苍牧立在床侧,见那司徒宣推开了房门,缓步走到我的身边。许是外面的太阳太过刺眼,司徒宣的身影竟然有了些许高大的味道——不像他一贯表露出的软弱,倒有了几分男儿的担当。
  但当他凑近了,我又觉得刚刚看到的,不过是错觉,因为司徒宣的脸上还有尚未擦干的泪痕,他进了门,目光落在我抓着苍牧的手上,神色有些凄然。
  “教主多日未来,缘是有了新欢。”
  “噗。”
  原谅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演技未免太好,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是真的在争风吃醋。但我同他积怨已久,他做出这副姿态,也不过是为了让我恶心、心里不舒坦罢了,当然,还有一个理由,或许他有求于我。
  我捏了捏苍牧有些微紧的手——他许是吃味了,一言不发,掌心却绷了起来。
  “你有事说事,莫要绕些圈子。”
  “教主那日毁了我一坛花,想向教主再讨要一盆,不知可否?”
  “你要讨哪里的花?”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面上不显,便干脆问他。
  他转过头,看向我门后刚搬来不久的海棠花,露齿而笑,指着它便道:“那盆便好。”
  我看那盆海棠花觉得有些陌生,但司徒宣喜欢的,我是不愿意给的,随意运了掌风,那盆海棠花应声而碎,花瓣垂到了泥土里。
  “碎了,换一盆吧。”
  “我喜欢的只有那一盆,教主毁了,我亦不会换。”他说得似有深意,不单指花,更像指人。
  我心里觉得腻歪,便挥了挥手,道:“不想换花,便退下吧,以后无事不要再来寻我。”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似是扰得我心情不豫,便赢了一次似的,转身便走了。
  苍牧想去收拾那地上的碎片,我抓紧了他的手,不叫他走,只道:“陪我再睡一会儿。”
  他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叹息似的上了床:“那便睡一会儿吧。”


第28章 
  日子拖了又拖,还是到了我同苍穹约战的那一天。距离决战之日前三天,苍穹来信,变更决斗地点,约在了魔教的断情峰,缘由是武林正道早已设下埋伏,准备趁着我与苍穹决斗力竭,轮番上阵绞杀屠魔。
  往年不是没有这类临时变更地点的例子,倘若武林正道盟主和魔教教主关系实在太好,不愿意你死我活,便会尽全力,留下对方一条性命。
  但这事苍穹做出来,我只觉得奇怪,毕竟多年前他看我的那一眼,乃是刻骨铭心之恨。我不太相信,他会发出这样的帖子。
  不过在魔教断情峰比武,总是知根知底,我若想放水一些不伤他性命,也少了很多眼睛。
  并非我轻敌,而是不过数日,我的魔功又突破了,已经到了第三十八层。我开始相信,我许是个天才,因为在我爹和历任魔教的手札上,从来都没有见过我这样的速度。魔功突破的事我没有同他人说过,苏风溪是碰不到,苍牧则是不想叫他烦心。
  这一等便到了约定的当日,我遣散了魔教的教众,多开了三倍的银钱,叫他们痛快出去玩玩,等尘埃落定再回来,又让苏风溪送司徒宣一并去恶人谷避难,司徒宣却哭得梨花带雨,抓着我的手说不离开,那姿态真真是情真意切,惹人怜爱。
  我有些不耐烦,只道:“你留这里作甚,说了叫你离开,不要再哭了。”
  “我想见教主得胜归来,我在自己院子里待着,离断情峰又那么远,教主若是担忧,就叫右护法守着我便是。”司徒宣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我反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了,他若是有些许计较,总该表面功夫再装一装,不至于如此明显。
  我转过身去看苏风溪,他站在门边的阴影里,像一道失去光亮的影,他瞧着我,无悲无喜,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便突然心如刀割,急忙别过了脸,问他:“你要护着那司徒宣?”
  “是,我要护着他的。”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答道。
  “那好,那你便护着他吧。”我有些意兴阑珊,我一直坚持的东西、在意的东西、喜欢的东西,像是一下子碎得干净。
  我打开了门,门扉挡住了苏风溪的身影,夕阳洒在我的身上,莫名悲凉。
  “倘若真那么喜欢,你就带他离开,以后也不用回来了。一个被我玩腻的炉鼎,一个早就不中用的属下,强留也没有必要。”
  我等了几息,苏风溪没有说话,司徒宣亦然,顿觉无趣,索性拂袖而去。
  “苍牧。”
  我唤着他的名字,他却不像往日那般出现,不知去了哪里。我是不愿意想他是去见苍穹了。但他非要去见,我似乎也没什么能指责他的,毕竟血浓于水,那是他亲弟弟。
  这念头在大脑里转了一圈,我便发觉我的魔功的副作用是真的见好了,竟然能讲几分道理了,之前也是魔怔了,局限于几人的情爱之中,险些失了本心。
  当下,首要做的,自然是要去打赢这场约战,对苍穹威逼利诱,结下短暂的盟约,再干脆退隐山林,同苍牧过些安生日子。
  至于魔教——也该是把左护法唤回来了,据说他的温柔刀已经练到极致,想法子废了苍穹几年武功,再叫左护法替我守几年魔教,应无大碍。
  一旦想卸下责任,之后的路规划起来竟格外顺畅,我回了房,却在床上瞧见了苍牧——他竟然没有去寻他的弟弟,而且浑身赤裸着,躺在了我的床上。
  血气翻涌,双目赤红,一夜颠鸾倒凤。
  第二日,苍牧为我亲自穿上了衣裳,我便笑他:“上一次你为我穿衣,还是十多年的事了。”
  他面色不变,帮我系上了腰带,只道:“教主竟然长这么大了。”
  “是啊,很大很大了。”我拿腔作调揶揄他,又道,“记得那时,我若去捉麻雀,你便会说,庆儿加油的。”
  他沉默不语,我拿手去扯他的衣袖,拉着轻轻摇晃。
  “庆儿,加油。”
  他终究是妥协了。
  我也终于确定,他是真的喜欢我。
  我吻了吻他的嘴唇,笑着说:“我会赢的,答应你的也会做到,不会伤他,你等我回来,有要紧的事同你说。”
  他像是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的心里却格外快活,像是一直找不到的东西,终于攥到了手心里。
  我转过身,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提气便出了院子,去应这场宿命之战了。


第29章 
  很多年后,我还记得这日的阳光,明媚而绚烂。
  我踩着树冠,从院子里一路赶到断情崖边,苍穹转过了身,我看到了一张同苍牧有五分相似的脸。我们拔出了剑,开始对阵,他的剑术要比我好一些,我应对有些吃力。但我的魔功绵延不绝,在连续对战三天三夜后,他的剑锋已带了疲惫之意,我却越战越勇,剑风划破了他白色的衣衫。
  他的眼里终于掠过了一丝慌乱,我心下安定,在一次短兵交接后,后退了数十步,朗声道:“我答应了你哥哥,此次比武,点到为止,不会伤你性命。不如就此休战,握手言和,也别叫他难过。”
  “你这魔头,休要叫我束手就擒,我习武多年,为的就是今日与你一战。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决计不会有第三条道来。”
  话音刚落,他便又提气冲上前,刀刀更显凌厉,逼迫我不断躲闪。我躲了一会儿,着实觉得恼怒起来,便也用上了十成的魔功,准备将他拿下,强行中止这场决战。
  这样又打了三个时辰,我举剑刺向了他的手腕,逼迫他弃掉了手中的剑。剑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我的剑指在了他的胸口,他神色有些颓然。
  我没有料想过,赢得竟然如此容易,许是天道酬勤,我到底更胜一筹。
  “你既已输了,便不要再作挣扎,同我回去见你哥便是。”
  他点了点头,竟有些许乖巧的模样,我心中狐疑,但到底愿意退让一步,作势便要收回我的剑。
  他的脸却骤然放大,赤炎剑没入人体的声音姗姗来迟,鲜红的血液喷射到了我身上,染红了我的眼,伴随着他怆然的话语:“教主既已赢了我,为何不愿留我一条性命。”
  我本能地握紧、抽出了赤炎剑,想去扶他,却看到他嘴角讽刺似的笑,直勾勾地看向我身后。心下已然明白了大半,我的眼前是赤色的红,魔功隐隐暴动,苍穹颓然倒地,我便提着剑,真真想杀他。
  我不愿回头——不愿去见那个可能看到这一幕的男人,他还是没有听我的话,他还是不够信我。
  我的剑重新抵在了苍穹的胸口,手指却隐约颤抖着——这是我久违的下不去手杀人,在那一刻,我甚至有空分神思考,倘若我真杀了苍穹,苍牧会不会想杀我。
  就是这分神的一瞬,我的胸口一疼,暗红色的血透过今早刚刚换上的衣衫,晕染开来,滴答滴答,滚落在地。我的手腕一松,身体因大量失血失去了力气——轰然倒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苍穹朗声长笑,似乎是要将多年的郁结,全都大笑出去。
  我眼前的红骤然消散,我仰着头,任凭血液翻滚而出,颤抖的手摸向怀里,想要为自己找寻止血的丹药。
  苍穹没有阻止我,他擦着眼泪,静静地瞧着我的动作。我摸出了药瓶,药瓶上并没有属于我爹的字迹——有人换了我的药瓶,那人只可能是一个人。
  脚步声渐渐清晰,我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右腿一疼,重新跪在了地上。
  一双平淡无奇的长靴,我扬起了头,看向昨夜睡在我床上的男人,他的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同我胸口的破洞相同的位置——唯一的不同,是他伤得轻些,我伤得极重。
  我还在找寻着解开我们之间命蛊的方法,他已然配好了扭转主从的良药。
  如今情形已变,他生我生,他死我死,我便成了他手中的棋子,动弹不得了。
  他倾下了身,为他的弟弟处理了伤口,又拿了早上从我怀里顺走的良药,叫他服下,才似从容不迫地,转过了身,看向我。
  我以为他眼中会有懊悔,会有其他的东西——但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漠然——那漠然同十余年前,他得知我是魔教教主之子时,如出一辙。
  我被温柔缱绻遮住了眼,放下了猜忌与防备,如今也称得上自食恶果。
  他向我走了一步,我挪着软弱无力的手脚,挣扎着向后退了一步,沙粒划破了掌心,有黏稠的液体淌出,我已然察觉不到痛楚。
  魔功依然在翻滚不休,却让伤口无限扩大,提不起一丝力气反抗御敌。
  我张开了口,吐出了一口心头血,胸口不觉松快,反倒是更为焦灼。
  我摇了摇头,又被过分刺目的阳光,刺得有些眼疼,终究是意难平,想要死个明白。
  “你是何时将那草药让我服下的?”
  他不答。
  “我走火入魔,同你有干系?”
  他不答。
  “你要杀我?”
  他不答。
  他什么也不答,只是走到了我的身边,像许久以前,将我拦腰抱起。我才注意到,他今日也穿了一身白衣,我的血沾染到了他的衣衫上,红得刺眼。
  “苍牧,那便问你个你能回答的问题吧。”我仰着头,看向碧蓝的天,又吐出了一口血。
  “你待我,可有真心实意?”
  他抱着我向前走,身后有另一道脚步声,忽远忽近,四周风景变换,已然出了魔教的地盘。
  风声划过耳畔,不知前方是凶是险。
  过了许久,苍牧漠然的声音自头上响起。
  “你是因情蛊,才会心悦于我。”


第30章 
  “命蛊一旦种下,便可百蛊不侵。”
  我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的神色不变,唯独脚下轻轻一顿。血液在翻滚不休,我将喉咙处的腥甜强硬地咽下去。
  “情蛊种下须是一双,你若有丁点心悦于我,便是真的。”
  我还在等着他的答案,但他不愿说,我便也觉得无趣了,无论他的答案是什么,我们之间决计不会如过往那般亲密无间。
  他不会杀我,不会放我,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囚禁我。
  但我心中尚有依仗,如今不过拖延些时间,同他虚与委蛇。
  回想我同他之间,初始的悸动许真是情蛊的影响,但后续的每一次相处,每一轮温存,渐渐消融的戒备与隔膜,每一次点滴的心动,都是发自肺腑。我曾想过放弃一切,同他如幼年时约定那般,执剑天涯、退隐江湖,但不过是大梦一场,梦醒了,此刻的背叛和冰冷,才是真的。
  我的血液一直在流淌着,似乎将那些感动、爱意,尽数剔除干净。
  爱我者,我便爱;弃我者,我便舍,纵然负尽天下人,不叫任何人负我。
  我终于合上了眼,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里似有人低声叹息:“怎的如此狼狈。”
  再醒来时,胸口和右腿的伤疤已然止血,但疼痛依旧刻骨铭心。我的四肢被铁索扣在圆盘上,圆盘缓慢地旋转着,叫我的视线不断偏移——这是一件阴暗的密室,烛火闪烁,不见一丝光亮,对面的墙壁上齐整地排列着一堆刑具,花样倒是比魔教还要繁多不少。
  我的头发贴到了水面上,随即是大半个身体,浊水冲刷着伤口,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涌进了浑浊不堪的水。我屏住了呼吸,依旧难以避免吞咽了几口水——馊的。
  我闭上了双眼,任凭水挤压着我的身体,心里还有闲心计较,武林正道同魔教相斗这么多年,我或许是最悲惨的落败者。武林正道自诩正道人士,做不出这等事来,恐怕是那苍穹心中有恨,私下将我扣住,非要折磨一番,才能作罢。
  我的口鼻重新接触到了空气,我睁开了双眼,无法避免地又想到了苍牧。非我自大,是真情抑或假意,我总能分辨得出,他喜欢我,又随着弟弟这么折磨我,那这种喜欢同苏风溪并无不同——他自然有更重要之人。
  这转轮的设计倒是精巧,刚刚喘了口气,便要重新淹没进水中,濒死之时,又会被移出水面,只叫人死不掉,活亦难。随着转动,铁索也箍得极紧,手腕脚腕俱磨出了血,血痕顺着转轮向下淌,又被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不过一个时辰,嘴唇就渴到极致——那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了。
  倘若命蛊未被扭转,我丁点伤口,都会反噬到苍牧身上,他自然要将我优待。但此刻我纵然死去,也同他无任何干系,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怪只怪我未听我爹的言语,早日将这隐患除去,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自会举起刀剑,捅进他的心脏,也省得遭受这一番境遇。
  我不得晕厥,只得硬生生熬着这疼,不至于痛哭流涕,倒也从未遭过这番罪。我心算着每一轮的时间,估计着时辰,大约过了一日一夜,右侧台阶上的铁门终于开启,我仰着头,看那双熟悉的靴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他每一步下得都很稳,不见丝毫的急切,我却盯着他的每一步,直到看到那张伴随我多年的脸。
  他脸色比我上次见时,好了些,身上穿着盘着苍鹰的褂子。苍家以苍鹰为家徽,他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便是与苍家已经彻底和解,重新上了族谱。
  他以我为投名状,得了家人的谅解,或许江湖中人,还要为他捏造一个忍辱负重的名头,十多年虚与委蛇、深入敌营,为的便是铲除魔头,可歌可泣,真乃大丈夫。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我面前,却只是那么站着,见我随着转盘,一次又一次地浸入水里,如此又过了许久,他才漠然开口:“为何不求我?”
  “求你又有何用。”我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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