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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苦不过下堂夫-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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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究竟是什么人?安阳王的东西你也敢偷,胆子真大。”阿绫眨巴着大眼睛,她微微垂下头,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撇清关系的,奶奶她……”
  茅小飞摆了摆手,“应该的,我还连累了你们,上南城你们最好不要待了。”
  “嗯。”阿绫眉眼里浮现出淡淡的忧愁。
  “等出了上南城,找个地方给你们祖孙安身,就算我的一点报答。千万别跟我客气,否则我更会于心不安。”
  阿绫本已经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闻言闭了嘴。
  “你们不会留下吗?”
  茅小飞愣了愣,无奈地勾起唇角,“我们暂时还不想死。”
  “……”
  “跟你开个玩笑,我们是做买卖的,路过这里,还要去别的地方。把你们安顿好以后就走,暂时你跟你奶奶都得跟着我。在上南城会很危险,安阳王就是个混世魔王,你惹了他,留在这里没法过安生日子。”茅小飞很是愧疚,打算回到青龙帮里问金粟多要点钱,当借的,接济祖孙俩。
  一声马嘶呼啸,徐柒牵出两匹马一辆马车,从门外能看见镖局里的人还探出头来偷看徐柒。
  “你不是打劫来的吧?”茅小飞摸了摸其中一匹的马头,看了看徐柒,问道:“傅冬呢?”
  “让他坐马车,姑娘,麻烦你照看一下。”
  阿绫一看说话的人,微微红了脸,答应下来,在茅小飞的帮忙下,把她奶奶扶进马车,自己才上去。
  徐柒往后看了一眼,“过来,你来赶车。”
  镖局里走出来一个畏畏缩缩的年轻男子,熟练地爬上车夫的位置。
  茅小飞和徐柒分别翻身上马,正在扬鞭之际,身后传来金沈的叫声:“等等,等一下,他沉死了我驮不动。”金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透了。
  徐柒瞳孔一缩。
  “怎么回事?”徐柒翻身下马,抓起金沈的衣袖察看。
  “小爷怎么会有事?你看看他断气没有,可沉死我了。”
  看到穆参商直接被放倒在地,金沈身上的血全是从穆参商胸膛流出来的,茅小飞感到眼睛一阵剧痛,下马时他腿一软,很快爬起来。
  徐柒在他耳朵边说话,他一句也没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六十五

  
  “让他上马车,金沈,你还能骑马吗?受伤了没有?”茅小飞用力甩了甩脑袋。现在不能乱,说不定后面还有追兵,要尽快和青龙帮的人汇合。
  徐柒神色里有一丝惊讶。
  “我骑马带金沈。”
  “没事,我好着呢,大哥你绝对想不到,我给那个混蛋下了什么药,他现在已经肿成了个猪头。”金沈洋洋得意地笑道。
  “不,徐大哥,你去马车上,保护他们。金沈,你跟在马车后面,我走前面。”茅小飞的意思很明确,要提防还有人追上来,他们一前一后以马车为中心保护伤员和弱小,“先不要多说了,上车。”茅小飞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这么大,能轻轻松松抱起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穆参商,方才下马时的晕眩感似乎只是一阵错觉,他把穆参商稳稳当当抱上马车。
  阿绫惊讶地看着茅小飞满身是血的样子,也认出他怀里抱着的人。
  “麻烦你,照看他一会。”茅小飞认真嘱托阿绫,随即退出马车,翻身上马。
  这一路没撞上言宁荣的人,一行人顺利赶到北城门,只不过城门加密了盘查,有接近二十个士兵在挨次拦下出城的人盘问,前面已经排起长龙。
  “怎么办?”茅小飞心急如焚,钻进马车和徐柒商量,他看了一眼枕在徐柒腿上的穆参商,穆参商面无血色地躺着,气息奄奄,仿佛有一把钝刀子在茅小飞心头反复戳搅。
  “让我想想。”徐柒也没什么办法好想,要么正大光明走出去,要么硬闯,但是硬闯显然他们会吃亏,不怕有高手,但要是从城墙上放箭。无论什么样的高手,百密总有一疏,何况他们还带着伤员和老人。
  这时赶车的小哥探进头来,憨憨地问:“快到我们了,你们用不用下车?好像都得下车。不过万隆镖局的车向来不会被拦,看见马车上的徽记,他们应该就会放行。”扫见满身是血的穆参商时,小哥的眉头打起结。
  “你们找个东西把他遮一下,或者藏到座位下面,不然恐怕会被留下来盘问。”
  这一下茅小飞高兴了,他手指发颤地解下最外面那层为了躲避追兵穿的袍子,袍子上有抱穆参商时沾的血,他解下里头一层短袍,只穿一件单衣,在这个时节虽然单薄了点,不过万隆镖局是走镖的,多的是骁勇之辈,穿得单薄点也不打眼。
  茅小飞搬起穆参商的身体,战战兢兢地把他用自己的衣服裹起来,将他藏到座位下面。
  “你们坐得分散一些,衣服可以遮挡一下。”蹲在车门处指点了一会,茅小飞觉得差不多了,至少一眼看不出有问题,又回到马上。
  前面还有五六个人。
  每一个人过去都让茅小飞紧张得直吞唾沫,他回头看了一眼金沈,金沈也已经把外袍脱了,只不过他本来就很惹眼,只能赌一把,赌增加的守卫是冲着茅小飞而不是他的同伙们来的。
  茅小飞喉结微微鼓动了两下。
  言宁荣极其爱惜自己的外表,王府中光是他的卧房,就摆着九面大小不同、光可鉴人的精致铜镜,每天早上起来,一定要花上小半个时辰梳头着装。金沈算歪打正着,这个时候言宁荣自己,包括他的手下一定已经自乱阵脚,也许已经手忙脚乱进宫去求医问药,不会顾得上他。
  越想茅小飞越把身子挺得笔直,眉宇间一扫阴霾,从容坦然地牵着他的马朝前一步一步移动。
  城门卫兵手里有一张人像,隔着三四人茅小飞就看到了,他们都对着那幅画像在仔细核对出城的人。
  北门向来是上南城守卫最松懈的城门口,从前在这儿附近兜售炒瓜子的时候,茅小飞就知道这里的守卫过午以后一定要歇上一个时辰的觉,换防时守卫格外薄弱。但没想到……他们会拿着一张破破烂烂快要皱成咸菜的人像抓人。
  满嘴络腮胡的一个像长官的人放走前面背着竹筐的老头,“呸”掉嘴里的草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马车,“万隆镖局的?”
  “是。”
  发黄的通缉令上画的人像……獐头鼠目,唇下一颗巨大的媒婆痣,上面还写了名头——“怪盗茅小飞”。
  “……”茅小飞的警戒心在三步开外看清楚纸上画的内容以后彻底烟消云散。
  果然言宁荣不是成心要找他,言宁荣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大海捞针干出吃回头草的蠢事呢?  
  “生面孔,没见过你啊。”常年握刀的手在茅小飞脸上拍了拍。
  茅小飞挤出笑:“小的是新来的,头一镖,将来还要官爷多多照应。”他走到后面金沈身旁,压低嗓音,“给点钱。”
  “什么?”金沈不情愿地低叫起来。
  “给钱!”茅小飞手肘撞了撞他,低声许诺,“双倍奉还。”
  “三倍。”
  “好。”茅小飞咬咬牙,从金沈那里得了二十两纹银,茅小飞旋即弯起嘴角,讨好地笑着重新走回去,悄无声息地把银子放进城门兵的手里,“初来乍到,借官爷地头讨一口饭,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满是横肉的脸上绽开一朵花儿似的笑,城门兵弯腰让了马车出去。
  马车上赶车的车夫显然那人认识,白得了二十两高兴得打个呵欠,朝手下吩咐,“你们仔细点儿盯着。”
  “刘头儿要去二嫂子那儿啦?”
  “呿,关你屁事,把好你的门儿。”被唤成刘头的大汉一脚踹开手下,优哉游哉摇摇晃晃地朝城中走去。
  出了城茅小飞也没敢停下,带着马车跑出一里地,才到马车上查看。
  徐柒已经把穆参商抱出来,他上半身被剥光,精壮的身躯上有好几处伤口,胸前一柄断箭还没有拔|出来。
  “其他不是要害的地方我都已经处理过了,这一枝我不敢拔|出来,止血的药粉不多,要是止不住,恐怕就……”
  茅小飞嘴唇哆嗦着摸了摸穆参商的头,掌心触到一片滚烫。
  “先不要弄,让金粟来弄。”他握了握穆参商的手,在其余数人的注视当中,也没觉得有一丝尴尬或是不自在,内心里涌动着一股渴望,他低下头去,很轻地碰了碰穆参商的嘴唇,那两片唇还会无意识地颤动。这让茅小飞感到了希望,毕竟看上去穆参商全然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大哥!青龙帮的人在那儿……”捞开帘子钻了个头进来的金沈声音猝然中断,干笑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在哪儿?”茅小飞立刻起身。
  “就在前面一个茶棚歇脚。”
  “我们快马赶过去。”这时候茅小飞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天边黑蒙蒙的像要下雨,这一日格外长,让人觉得很疲倦。
  看见茅小飞他们,舒筒立刻扭着身子从叶锦添手里挣脱,朝他们跑过来。
  茅小飞把穆参商抱出马车,顾不上任何其他人,直接朝着金粟走去。
  “救救他,你一定有办法,他不能死。”茅小飞眼眶里闪动着泪雾。
  “此地不宜久留,上了马车再说,我先给他上一点药,等到客栈再拔箭。”金粟简单查看了一番,当机立断地说。
  “他能坚持到客店吗?”茅小飞茫然地问。
  “有我炼制的丹药,可以暂时护住心脉,坚持半日没有问题。”说着金粟把拇指大的一颗药丸推进穆参商的嘴里,握住他的嘴,向上一推。
  徐柒打发了万隆镖局那车夫,钻进马车,就看见茅小飞抱着穆参商,一动不动坐着。旁边傅冬已经醒了,小心翼翼地瞟他爹,没敢说话。
  茅小飞一手握着穆参商的手,另一只手搭在穆参商的额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怀里的人。
  阿绫也在,看见徐柒进来,她抱着她奶奶朝旁让出一个位子。
  “别担心了,叶锦添能随时把金粟带在身边,他一定是个医术高明的好大夫。既然他说能坚持半日,这半日起码穆参商性命无忧。你这么不动不吃不喝,也帮不上什么忙,等拔箭的时候,还要你照看,趁他还没醒,赶紧休息休息才对。”徐柒温声细语地说。
  “我不饿也不渴。”其实旁边的人走来走去,有人跟他说话,端吃的来,茅小飞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一点也不想吃东西,食道里就像哽着什么东西,吃东西会立刻吐出来也说不定。
  忽然,茅小飞抬起了头,发红的眼睛盯住徐柒。
  “有金粟在,他一定不会死,对吧?”
  徐柒在马车里的时候已经查看过,那一箭就在心窍附近,有没有射中心脏他也不能确定,就算没有,流这么多血,也很难说到了目的地还能不能救回来。但现在显然没法拔箭,拔出以后会大量出血,没有足够的药,也没有时间现在救人。况且青龙帮的人并不在乎穆参商的生死,他死了也不会影响叶锦添此行的目的,就像之前穆参商一直跟着他们没有被发现,发现以后也没引起任何注意。
  “上次舒筒要死了,金粟都把他救回来了,能被叶锦添带在身边的人,一定够本事,他一定能救穆参商,对不对?”
  看着茅小飞直瞪充血的双眼,徐柒不忍心说不,他只觉得如果说不,也许茅小飞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对。”
  听见徐柒肯定的答复,茅小飞放心多了。徐柒一向很靠谱,他从来不说谎。茅小飞心神定了定,手指无意识摸索着穆参商高烧干裂的嘴唇,这嘴唇亲吻过他无数次,怎么他就不记得它是这样干燥粗糙。

  ☆、六十六

  
  不至傍晚,车队就到了上南城西北方向一个小镇子上,这里的客店比起之前一路的奢华,相当简陋。青龙帮帮众五六人挤在一间卧房里,打地铺的打地铺。
  其中一间屋子灯火通明,点足了十多根蜡烛,老板娘一手护着摇曳的火焰,给他们添上最后一支蜡烛。
  “你们不要都守在这里,火这么多,人要少,才不会影响伤者呼吸。”
  所有人都被赶到门外,老板娘招呼他们到大厅里等,说是大厅,也不过能抵得上叶锦添庄子上一间客房的大小。
  茅小飞本来要留在房里,但转念一想,他也帮不上忙,索性出来等。穆参商鲜血淋漓的样子实在让他心里难受,多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心惊肉跳。
  他是既想留在里面看金粟拔刀,又不敢。最后也不知道是认怂,还是为了给那间狭窄的屋子留出足够的空间让穆参商能多点新鲜空气。
  老板娘沏上来新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已经是店里最大的优待。
  茅小飞愣愣地坐着,手里被徐柒塞了一个温热的茶碗,他眼神有些空洞茫然,不说话也不动,甚至没有多去看一眼不远处被灯光照得透亮的屋子。
  只有茅小飞自己知道,其实他心里什么也没想,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勒着他的心脏,那根绳在不停颤动,绷紧他的每一次呼吸,让他除了这种紧张感,什么也没办法想。这样的手足无措,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怎么应付。
  大厅里不停有人走来走去,有时候是端着水盆的伙计,有时候是老板娘来添茶。茅小飞通通都看不见,舒筒尝试和他说话,发现他没反应,只好不说话了。
  屋檐下更漏的滑动基本上是无声的,茅小飞却觉得好像每一次刻度的移动,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像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弹珠掉在地上一样。
  第一声更鼓传来,金沈熬不住了,打着呵欠要去睡觉。
  徐柒随金沈离开。
  舒筒虽然不愿意离开,却被叶锦添强硬地拂中睡穴带回房间。
  吱呀一声,另一间房门开。
  阿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又扎上那条红头巾,走到茅小飞的面前。
  红色裙摆一直停在茅小飞眼前,他终于抬起头,眼睛熬得通红。傅冬见他动了,怯怯叫了一声:“爹。”
  茅小飞伸手把傅冬抱到膝上。
  阿绫挨着茅小飞坐下,回头看了一眼那间房门虚掩,仍然不断有伙计出入的房间。
  “你应该去休息。”阿绫道,微弱的烛光照在她粉扑扑的脸蛋上。
  “你奶奶睡下了?”说话时茅小飞嗓子眼里一疼,他才发现太久没说话,声音都不对了,而且一直没吃东西没喝水,他端起茶碗,嘴唇一碰到水就忍不住渴求更多,牛饮一般咕噜噜喝下去大半碗。
  “嗯,吃了药睡了。她脑子有些时候很糊涂,先前的事情她已经忘了。”怕茅小飞听不明白,阿绫又道,“她现在不记得你是个嫌犯的事。”
  茅小飞一哂,手里一空。
  阿绫起身给茅小飞重新换了温茶来,扭头去看才出门来的伙计,叫住他,问道:“里面还没完事吗?”
  “出血很多,大夫还在忙。”
  伙计一说话,茅小飞眼睫就不住颤动,他低垂头,无力握住那只茶碗,把它放在了桌上。
  伙计走后,阿绫温柔地握住茅小飞的手,小声安慰他:“不会有事的。”但接下去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用力地再次握了握茅小飞的手。
  这不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相反,和她一样,都是做惯了活的人的手。粗糙、干燥、温暖。
  “谢谢。”茅小飞由衷地笑了笑,但他的笑容无比单薄脆弱,仿佛一击就碎。他缓慢而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抱紧怀里小小软软的孩子。
  “爹,我困。”傅冬抓着茅小飞的衣襟嘟囔道,“我们去睡觉吧,边睡觉边等。”
  “别闹,你自己睡。”茅小飞把傅冬放横,让他枕着自己的腿,手捏了捏他的脸,低声哄道,“睡觉。”
  傅冬嘴巴一瘪,脖子朝前抻,无奈至极地把脖子架在茅小飞腿上,一只手捏着他爹的手闭上了眼睛。
  阿绫什么时候走的茅小飞也不知道,只是越来越觉得眼皮干涩,忍不住要往下合。
  茅小飞是被一阵震动惊醒的,他下巴从支撑自己的手上滑下去,把傅冬也惊醒了。
  下意识的,茅小飞转过脸去看那扇这晚上他已经看过了无数遍的门,正好走出来一个人。金粟似乎有些惊讶,一边眉毛略微上抬,走过来。
  “别等了,他暂时还不会醒,要看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醒来就没事了。”金粟脸色白里泛着青,很是疲倦,他搓了搓眼睛,“你们最好也回房去休息,不然人醒了,我拨不出人手来照顾他,想必你们也不会放心。不过我很好奇,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少主问起,是我的失职。”
  “他没事了吗?”茅小飞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金粟,金粟的袖子全是湿的,手上和身上都沾着不少暗色的血迹,脸上也有几点红痕。
  “要等。”金粟抬起一只手,阻止茅小飞再问下去,“你可以自己去看,我必须去休息了。”
  抱着小孩站起身,茅小飞不由自主晃动了一下,几乎栽倒在地。
  傅冬连忙一把抱紧他爹的脖子。
  茅小飞差点给他勒到断气,连忙托着傅冬的屁股,把他从脖子上抱下来,这才脸红脖子粗地喘上来一口气。
  等安置好连哭带闹满床打滚的傅冬,再往回走,茅小飞饿得一阵一阵心慌,即使不动手指,十根指头只要抬起来就不由自主颤抖。
  推开房门,血腥味就扑面而来,茅小飞先把窗户推开,想倒一杯茶给自己喝,拎起空空如也的茶壶晃两下,茶壶就被他丢在一旁。
  茅小飞手一直抖,小半盏茶的功夫才把灯点亮。
  床上微微隆起的人形安安静静的,穆参商安分地平躺着,不能再规矩。他本来就是中规中矩的一个人,脸上的皮肤摸着凉凉的,比茅小飞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要有生气多了。茅小飞心里那根绳子稍稍松了松,他的手指在穆参商脸上流连,在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之前,已经低下身去,嘴唇碰碰穆参商的额头,温的。
  茅小飞抬起身,向下移去,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鼻尖干燥,呼吸微弱却顽强有力。茅小飞眸色加深,指尖摩挲穆参商的下巴,他动作很轻,含住干得裂了皮的嘴唇,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穆参商嘴唇上那些细小的裂口。
  “你快点醒过来,穆参商,你醒过来,我就什么都答应你。”这句话茅小飞说得像个郑重的承诺,说完以后他还睁大了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紧穆参商,直到眼睛发干发痒,才眨了一下眼睛。不过什么都没发生。
  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什么,茅小飞的脑子混沌成一片,在生死面前,很多事情都没那么重要了。从穆参商重伤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刻起,他想的就不是要是穆参商还要跟他好怎么办,只知道他不想这个人死,光是想一想穆参商可能会死,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再也不会像块牛皮糖粘着他,死皮赖脸地要保护他,再也不会强硬地要吻他,要占有他。茅小飞就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不想做了。冒着生命危险练会叶锦添的武功又怎么样,解毒以后能活下去又怎么样,茅小飞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像穆参商这样霸道又不容拒绝地挤进他的生命,他也不会再稀里糊涂就让别人挤进来。
  甚至一念之间,他觉得可以把傅冬托付给徐柒。
  现在想想茅小飞仍然觉得后怕,又有点不可思议,因为那数个时辰里,他的脑子都空空如也,但那些念头和空茫茫的感受又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茅小飞吸了吸鼻子,猛然从床上弹起来,到楼下去煮了碗面,端回到穆参商的床前,守着他吃,吃完以后,饿得太久的胃不客气地抗议起来。他一只手攥成拳头,在肚子上揉圈,一面瞪着双眼,盯着穆参商看,看了多久茅小飞都不知道,只知道没多久天就亮了。
  第一缕晨光投进房里,在穆参商的脸上镀了一层金。
  那双沉甸甸的眼睫毛,在眼下扫出一圈阴影,在这个时候,穆参商显得很脆弱。
  像是怕眼前的人会消失,茅小飞一把抓住他的手,穆参商的掌心还是温热的。茅小飞眉头微微舒开一些,另一只手捏了捏发酸的脖子,守了一夜,他浑身没一个地方不痛,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有人推门进来,是金粟。
  “你守了一整晚?”金粟掀开被子,被子里的穆参商没有穿衣服,裹着伤口的纱布被血染红,不过暗红的颜色显示至少血已经止住,伤情没有变得更加严重。
  “他什么时候会醒?”
  金粟挑眉道:“不知道,对了,少主的意思,大部队今天就走,要么你们明天跟上,要么你们就留在这里。”
  “什么意思?”茅小飞脑子里懵了一下。
  “我们不带帮不上忙的人。”金粟缓慢地说,“这一次的考验非常严峻,说穿了是帮主对少主的一次考验,你们跟着来,不过是因为你中了毒。我可以向你保证,解药一定会给你,你们没有必要跟着去冒险。”
  “不行,不能让舒筒跟着你们。”茅小飞没有忘记叶锦添对舒筒的逼迫,显然舒筒根本不愿意被他掌握在手中。
  “你这话最好不要在少主面前说。”金粟语气温和,却暗含着警告。
  “我们要去。”茅小飞捏紧拳头。至少徐柒和金沈都跟着,要是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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