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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师,大骗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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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道观的生计虽然艰难,却也没有破败至此。
  直到半年前,开始有一个传言,说分明都是在望川城,寺庙的和尚屡屡飞升,道观却没个动静,只怕道观里住的是一群骗子。
  从此道观才真的没了人迹。
  说到这里,那道士忍不住气愤:“我们观主也是个善人,当年施粥,也不是只他们一家。他们有高人飞升,那是他们的德行,我们有什么办法?”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道士说,“这半年,我们道观已经走了一半的人,全靠我们后山的田地过活了。今年只怕连粥也没得施,更要惹那些小人嚼舌头根了。”
  宋玄听了,忍不住问:“你们就没觉得奇怪吗?飞升哪是说有就有的?”
  那道士黯然道:“我们也怀疑过,只是说实话,飞升的那三位,的确都是高僧,光心态就不知比我们这些小辈高出多少个境界。不大可能会撒谎的,我虽不信佛,却也不能昧着良心胡说。”
  宋玄听了,便陷入了沉思,那道士说的痛快了,便替他们收拾了碗筷,临走前谢了又谢。
  姬云羲见宋玄的样子,便问:“怎么,你觉得那寺庙有鬼?”
  宋玄皱着眉说:“这事蹊跷,走江湖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有人飞升,这种事情我不相信。”
  姬云羲说:“你自己就能断人凶吉、读人命数,别人成佛有什么稀奇的。”
  宋玄缓缓摇了摇头。
  他不能读人命数,只能读人记忆。
  也正是因此,他才不信人能成佛。


第22章 飞升
  就在宋玄和姬云羲准备离开望川城的时候,北地忽然出了一件大事。
  五蕴寺的大师,又要飞升了。
  半个望川城都沸腾了,连白小桃都来问宋玄,要不要缓一缓行程,过两天再走,去亲眼见证高僧飞升。
  宋玄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决定要留下来。
  尽管姬云羲不甚高兴,但是这几日他终于看出了,那个白小桃对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一样的殷勤。
  连来个漂亮的姑娘,她都会粘过去跟人亲亲热热,还要送人家手帕钗环,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眼睛都快长在人家的脸上了。
  与之相较,她对宋玄居然还算是矜持的,起码没有送定情信物。
  宋玄又在望川城里多呆了七日,终于到了五蕴寺大师飞升那日。
  当天万人空巷,南来北往的都挤到了五蕴寺里,摩肩接踵如同逛庙会似的,好不热闹。
  宋玄到了五蕴寺门口,才听说因为来看飞升的香客太多,没了位置,便以捐的香油钱多少来请“有缘人”进去观看。
  这回连姬云羲也觉察出来了,轻蔑一笑:“有钱迎八方,没钱滚一旁,看来成佛也不能免俗啊。”
  也是宋玄的运气好,白小桃看见他们两个在寺门外,便请他们两个进来。
  此处足以见得白小桃的财大气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能在寺里订上一套厢房,光明正大地站在人群最前面。
  宋玄问:“姑娘这厢房花了多少银子。”
  白小桃用手比了个数,让宋玄忍不住摇了摇头。
  飞升的地方是在这寺庙的院子里。
  院子中央搭了九层土台,上头隐约端坐着一个僧人,身披一件白色袈裟,正紧闭着双眼,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其余的僧人围坐在这土台下,端坐在蒲团上。
  忽得远方传来了九声钟响,现场的众人便都安静下来,众僧开始念起了经文。
  那经文起初只是低喃,逐渐声音混合在一起,变得清晰, 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魔咒,带着说不出的力量。
  檀香、钟响、经文、佛像、和地上虔诚匍匐的信徒。
  众人都畏惧地看着这一幕,有人已经跟着念起了经文,整个院子,似乎都充斥着这股力量,令人不自觉地坚信和追随。
  宋玄看着旁边的白小桃,见她也已经低下了头,似乎在跟低语。
  他转头看向姬云羲的时候,却发现他丝毫没有被影响,冷冷地注视着这群僧人。
  见他看了过来,姬云羲露出一个笑容来,做出口型沉默地跟他对话。
  姬云羲说:你不信,我就不信。
  宋玄勾了勾唇角,握住姬云羲的手。
  这便地的僧侣信徒,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仿佛两个看客,冷眼旁观这充满魔力的一幕。
  这经文吟诵了足有一个时辰,众人从来时的热闹,到被感染,再到虔诚,终于等到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这气氛之后,发生了变化。
  那高台之上,忽然燃烧起了冲天的火焰。
  有人发出了惊呼声,很快被吟诵经文的声音淹没了。
  那火焰不知从何而起,伴随着熊熊地燃烧着,直到他熄灭时,高台上已经没有了那僧人的身影。
  这时忽然听见有人说:“大师已经前往西方极乐了。”
  紧接着有人高呼佛号:“阿弥陀佛——”
  在场的所有人也跟着高呼:“阿弥陀佛——”
  宋玄没有开口。
  姬云羲也没有。
  回去的路上,宋玄的眉头紧皱着。
  姬云羲问:“宋玄,你在想什么?”
  宋玄没说话。
  姬云羲说:“你是不是在想,那火是怎么起来的,那人是不是被烧死了?还是像之前你的局一样,他们送了具尸首上去?”
  宋玄这才看向他,抿了抿嘴唇:“人就是人,是不会变成别的什么的。”
  “我觉得,这是一个骗局。”
  骗了整个望川城的百姓,骗了南来北往的行商,骗了这些所有佛教的信徒。
  “那你要怎么办?”姬云羲问。
  “我想查清楚。”宋玄在这一刻,反而定下了心思。
  他原本担忧的是,他带着姬云羲,本就不该卷进这些事情里来。毕竟姬云羲的身份一旦暴露,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从这个角度看,宋玄惹的事越少越好。
  但是在姬云羲开口问他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姬云羲不会阻拦他。
  “好,”姬云羲果然没有阻拦,他笑着说。“我陪你。”
  宋玄问他:“你真的不信吗?”
  “我不信,”
  姬云羲笑了起来。
  他说:“在我苦难之时,没有菩萨现身,在我无依无靠之时,也不曾有神明拯救。“
  “我是个生而不祥的废人,一路活下来靠着的不是行善积德,而是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就算是九天之上真有什么东西俯瞰着众生,也跟我没有关系。”
  宋玄闻言,忍不住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觉什么话在姬云羲的面前似乎都太过于无力。
  姬云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只说:“宋玄,你是能看见未来的人。我不知道我将来是不是死的很惨,如果我未来被凿成肉糜,化做飞灰,那也无关神佛,是我咎由自取。”
  “我生来就是尘土,最终也归于尘土,这才叫做天经地义。”
  说这话的时候,姬云羲一直都在笑着。
  是那种如天山积雪、冬湖浮冰一样冰冷的笑容。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和恶意,只有陈年不化的寒冷,让宋玄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宋玄紧紧地攥着他,仿佛下一刻这个人就会如他所言消失在眼前。
  “不会的,”宋玄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这是宋玄最常说的一句谎言了。
  这次却是他说的最真实的一刻。
  他说:“姬云羲,我是通晓天机,能算天命之人,我知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在姬云羲的眼里,他却和当年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他颤了颤,最终还是问:“宋玄,你……真的能通晓天数吗?”
  宋玄笑着说:“对,我生来就能知晓别人的命数。”
  “所以……姬云羲,相信我。”
  姬云羲却没有听到这句话。
  他那微微提起的心,最终还是归于一片死寂。
  生来就能知晓别人的命数……
  他清晰的记得那人跟他说过的话。
  “没有人能够知道别人的未来,我不能,那些大夫也不能。”
  也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又怎么会跟生来能掐会算的宋玄是同一个人呢。


第23章 哑巴
  打从五蕴寺高僧飞升以后,半个城似乎都在议论这件事。
  他们未必都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却个个兴高采烈,为自己见证了奇迹般的一幕兴奋不已。
  连带着宋玄的生意都受了些影响。
  大家相信五蕴寺是佛光普照之地,相信那里面都是得道高僧,能通鬼神,像是宋玄这样的算命先生自然也就无人问津了。
  只有白小桃没事来摊子面前逛逛,还给他拉几个客人过来。
  那些客人也同白小桃是一路货色,个个都是冲着宋玄的脸皮来的,什么命数卦象统统都不放在心上,只顾盯着宋玄的脸发呆。
  若是碰巧姬云羲也在,那大概连口水都能流下几寸。
  宋玄也觉得好笑,便同白小桃私下说:“我这儿少算几卦,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何必辛苦你拉人来。”
  白小桃却揪着头发懊恼:“我们家生意谈完了,也快要离开这望川城了,对先生能多看一眼是一眼,能多帮衬一些是一些吧。”
  她说的丧气,不知道还以为是即将入土的遗言。
  宋玄便笑着劝她:“回家是好事,姑娘应当高兴些。”
  白小桃的嘴角早就垮了下来,眉宇间带着说不出的郁郁:“高兴什么,等回了家,我就也该绣嫁妆相看夫君了。待到嫁了人,就更别想四处相看美人了。”
  说着,她忍不住挥了挥手,好像要将恼人的事情全都给扫开似的,又恢复了兴致盎然的模样:“对了,宋先生,我临行前想去五蕴寺,为家人求两道护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同行?”
  宋玄闻言一愣,忍不住动了心思:“五蕴寺?”
  白小桃仿佛忽然意识到什么,面色有些犹豫:“先生,我不是不信你的本事,只是……”
  她以为宋玄是与五蕴寺撞了生意,心里不快。
  宋玄连忙摇了摇头:“五蕴寺的确奇异,姑娘愿意带上某,是某的运气。”
  白小桃这才高兴起来,又絮絮地跟他说了几桩城里传言的奇事,都些是说五蕴寺灵验的故事,听起来玄乎的很。
  待到白小桃走了,姬云羲才肯从内室出来。
  宋玄笑着调侃他:“这次不生气了?”
  “你想查五蕴寺的猫腻,当然要借力于她。”姬云羲冷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不会无理取闹。”
  好像之前他闹得很有道理 一样。
  “再者……”姬云羲看了一眼宋玄,他正瘫在椅子里头,松松垮垮的没个坐相,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叼了半个果子,与面对白小桃的时候正经截然不同。
  “再者什么?”宋玄“咔嚓”一口咬在果子上,酸甜的口感在舌尖炸裂,忍不住将桌上的果篮冲姬云羲推了推。“白姑娘送来的,说是尝个鲜。”
  姬云羲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没什么。”
  再者,宋玄对白小桃,根本没有半点意思。
  宋玄也不去问他后头的话,一边啃着水果,一边皱着眉说:“这五蕴寺明面上没有半点毛病,我昨个儿还私下去找人问了,半点不好的风声都没有,也不曾听说里头有什么猫腻。”
  他说的找人去问,显然找的都是些跑江湖的市井人,若是连他们都没听到风声,那再问旁人也是白搭。
  “所以我打算自己去瞧瞧,若是再没个信儿,也算他们做局高明。”
  “自己去?”姬云羲问。
  宋玄是瘫着的,姬云羲是站着的,自下而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姬云羲眼中的闪烁的不满,好像是被抛在家里的二狗。
  “一起去。”宋玄笑了起来。
  姬云羲这才得意地哼了一声,好像连身后的尾巴都翘起来在微微的摇晃。
  宋玄撸了姬云羲的头顶一把,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赞赏。
  ===
  第二日,宋玄二人跟着白小桃一行人进了五蕴寺。
  现在正是五蕴寺声名鼎沸的时候,身上没个几两银子,轻易住不进寺里,最多能在前头上柱香,还要捐些功德钱。
  白小桃要在这里住上两日,宋玄二人便将这寺庙里里外外探查了个遍,只见人来人往,僧人各个像模像样,没有半分逾矩的地方。
  宋玄只看出了一点怪异:“外头招待的这些僧人,都是剃度没多久的。”
  姬云羲瞧了瞧,这些僧人果真面色都比头顶要黑一点,只是颜色相近,也没有多少人看得出来:“这寺庙名声大了,招了新的弟子,也是情理之中。”
  宋玄摇了摇头:“他们手上捻的佛珠却大都是旧的。”
  从师长处继承而来,一串两串倒也正常,总不至于各个都捻着旧佛珠。
  姬云羲盯着那佛珠,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那想法如游丝一般,又快速地飞走了。
  两人将能去的不能去的地方都已经勘察过了,在寺里不方便说话,便在后山胡乱转悠着闲聊。
  姬云羲忍不住道:“我本以为你已经算是极会糊弄人的了,没想到有你也看不透的局。”
  “人外有人,”宋玄摇着手中的折扇——他此时不做算命先生打扮,总觉得手中少了什么,便捡了把折扇来玩,倒也的确有些翩翩公子的气度,“我又不是捕快,看不透也是常理。”
  只是这次宋玄心头总有一种莫名的怪异感。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可以读人记忆,所以他的感觉总是莫名灵验。
  他见过的骗局太多,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也没必要真的看透拆穿。
  只是这次的事情,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尤其是在这香火缭绕的寺庙,原本应该让人感到安心的地方,宋玄却有一种难以遏制的焦虑感。
  “这次……”宋玄刚一开口,却忽得被一声嚎啕打断了。
  此时天色正近黄昏,山上四处都是参天大树,倒这哭声倒有些渗人了。
  姬云羲反应比宋玄要快得多,那把轻薄的匕首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手中,警惕地注视着哭声传出来的方向。
  那哭声凄厉而响亮,不似寻常人的哭嚎,甚至带了些诡异的腔调,在这树林里萦绕着。
  两人在原地戒备了半晌,也没有见到下一步的异动。
  宋玄对着姬云羲做了一个口型:“去看看。”
  姬云羲点了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哭声的源头前行。
  剥开重重枝叶,宋玄终于看到了那个正在嚎哭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僧袍的孩子。
  他正跪在一个小小的土包前,脸涨红发紫,眼泪淌的凶猛,哭声也凄厉无比,仿佛是野兽的嚎啕,每一声似乎都要将心肺都哭出来似的。
  宋玄凝神细视了半晌,忽得认出了这孩子哭到红肿的脸:“觉远……小师父?”
  这孩子正是那个当初在客栈门前,被二狗咬了一口的小和尚。
  宋玄靠算命相面生意吃饭的,记个人脸还是不会出错的。
  听说觉远是个哑巴,也难怪他的哭声与常人不同了。
  觉远见来了两个生人,立时停止了嚎哭,只是还在一下一下颤抖着抽泣。
  他有一双圆而亮的大眼睛,嵌在那双面黄肌瘦的脸上,就显得愈发明显,盯着宋玄的眼神也异常的警觉。
  宋玄蹲下身,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询问:“小师父……是有什么心事吗?”
  觉远立时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阵短促的“啊啊”声。
  宋玄这才发现,觉远是没有舌头的。
  姬云羲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淡淡地说:“算了吧,这是个哑巴。”


第24章 净空
  “算了吧,这是个哑巴。”
  宋玄听了姬云羲的话,又见那觉远小师父闪烁回避的神色,颇有些犹豫,只是还没站起身来。
  却不想觉远听了这一句,忽得大步冲了上来。
  他一手抓住了宋玄的衣角,一手快速地笔画着,嘴里不断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眼泪好像决了堤的河水,再一次倾泻出来。
  宋玄被觉远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意识到了什么:“小师父……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觉远大声嚎哭着,用力地点着头,比划的动作更快了,却在宋玄的目光中意识到,没有人能够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眼前的人也不会听懂。
  觉远的眼中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初见时那个古怪戒备的小和尚早已经崩溃,他撕心裂肺地嚎啕着,开始用自己的头去撞地面,一下一下,直到冒出血来,也直到宋玄拉住了他的手。
  “等等——小师父,你等等,”宋玄阻止了他继续自虐的举动,握紧了他冰冷的、不足自己半掌大的小手,轻声安抚着。“别着急,安静下来,你还有事情想告诉我……对吗?所以,不要着急……会有办法的……”他一下一下地拍着觉远的后背。
  宋玄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安抚,让他忍不住握紧了宋玄的手。
  而宋玄也在这不断重复的话语中,微微阖上了双眼。
  在他准备好接受觉远记忆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意。
  宋玄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清楚,他通常只能接受一个人记忆中的景象和信息,而不能感受到当事人的心情。
  在旁人的记忆中,他只是一个阅读者,一个信息接受者。
  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完全的接受,才能让他分辨出那些是自己的真实经历,那些是自己所正在阅读的记忆。
  才能让他不至于在真实的信息输入中,迷失了自己本身的存在。
  可只有在一些极为特别的情况下,他会感受到零星的,属于记忆主人的情绪。
  上一次他感知到这样的情绪,是在阅读姬云羲记忆的时候。
  在宫中的孤独和痛苦,和童年时的温情,那是主人满到几乎要溢出来,才能分享给他一星半点的情绪。
  而在觉远这里,他再一次感受到了。
  是一种扭曲了的、彻骨的绝望。
  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从有记忆开始,觉远就知道自己是个哑巴了。
  他没有舌头。
  或许曾经是有过的,但是被丐头儿给绞了。
  丐头儿就是他们这一片所有叫花子的头头,他带着一群叫花子四处流窜,诱拐好人家的孩子妇女。
  模样好的孩子便卖出去,次一些的便留着做徒弟,教他们去偷去骗,赚来钱供祖宗挥霍。
  当然还有再次一些的,有的孩子体弱多病,或是不够机灵,偷不能偷,骗不能骗,丐头儿就会打断他们的腿、或是刺瞎他们的眼,绞了他们的舌头,将他们丢到街上去行乞,赚取百姓的同情心。
  觉远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他生来瘦小,八岁时看着跟六岁的孩子也差不多大小,又被绞了舌头,他跟着丐头儿一起流浪。
  那时的他只要见到人,就冲上去,张大嘴给别人看自己口中的空荡,挂着一个不知写着什么的牌子,比划着请求对方施舍给自己一点剩饭或是银钱。
  若是当天得不到足够的银钱,他就会被丐头儿的手下吊起来毒打。
  他最害怕的,还是丐头儿会觉得他的模样不够凄惨,考虑再砍掉他的手臂什么的——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他不知道自己过得究竟有多痛苦,总之,他是在活着的。
  也仅仅是在活着。
  直到他随着丐头儿到了望川城,遇到了净空。
  宋玄以为净空会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但是当他在觉远的记忆中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惊。
  净空是一个很年轻的和尚。
  长着秀气干净的五官,眉宇间带着隐约的笑意。
  第一次见到觉远的时候,净空伸出手指去戳觉远的额头,笑嘻嘻地说:“小叫花子,别想跟我装可怜,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可说晚了这句话,净空又从寺里端出干净的饭菜来,看着他吃下肚:“吃饱了,你就去城里找个营生,学徒也好,小厮也罢,终归不会饿死的。”
  是了,他不会饿死,但是会被丐头儿活活打死。
  觉远觉得净空像是个傻子。
  他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净空看见了,夸张地张大了嘴:“好你个小叫花子,脾气还不小,给你吃的,你还敢冲我翻白眼。”
  觉远不说话,埋头接着吃饭。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他并不想把吃饭的时间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
  净空却来了兴致,一个劲地戳着觉远:“来,再翻一个我看看,翻一个,翻一个——”
  活像是那群在街上看猴戏的,瞧见了猴子翻跟头,便要簇拥着喊:“翻一个,再翻一个”,讨厌的很。
  觉远不肯理他,周围净空的师兄弟都说这乞丐是个白眼狼,净空却笑了起来。
  他说,这孩子一看就横,我就喜欢横的,软绵绵的跟面瓜似的,有什么意思。
  净空强拉着他,给他洗了澡,换了衣裳,塞了干粮,还亲手给他写了一封什么信,让他去城里的药材铺,说去了那里,就有饱饭吃,做些杂活,还能学些制药的本事。
  觉远穿着暖和的衣裳走了。
  他没有去铁匠铺,因为丐头儿的人一直盯着他们。
  他的干粮被乞丐们抢走了,衣服也被扯破弄脏了,书信在争斗中被撕碎了。
  他还是那个叫花子,只是他再也不敢去寺庙门口乞讨了。
  他怕遇见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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