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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云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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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流氓心里叹气,嘴上也没闲着,自报起家门来:“在下山西吕维正。”
  吕相声名在外,尽管隐约带点儿臭气,毕竟是当朝相国,相国相当自谦地自称“在下”,相当上道地报正名,两把刷子耍的好。
  何敬真老早就从师父嘴里听说了这位相爷的种种轶事,未曾谋面已半熟。当即起身行了个下对上的大礼。一个无品级的小卒子对上国朝相爷该怎么行礼就怎么行礼,礼数相当周全。
  吕相快快扶起,这回没敢揩油。开玩笑!皇帝“霸食”的劲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揩一手油水,到时候手废了找谁哭去?别以为皇帝不知情,他养的那群细作四处开花,报上来的东西四通八达五花八门。去年科考时连杀三个主试、连换八个副主试,证据从哪来的?人家那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着呢,不点破是不和底下人一般见识,若是底下人顺杆子往上爬,那就是自己找抽,且等着秋后拉清单吧!
  吕相说了一通场面上的话,抚了一会儿“军”,完后赶紧撤。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他是拍拍屁股走了,正主儿晾那儿,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当朝相爷特特上门“抚”个无品无级的小卒子是个什么意思。
  狗皮膏药咋咋呼呼粘上来,料峭春寒中扇子也扇得无比卖力,左一个哥右一个哥,就差满场飞了。正主儿不胜其烦,扭头出了营房走得飞快,一会儿就闪没了。
  吕相了一眼皇帝“故人”,心满意足地窝在大营里混吃混喝。他估摸着皇帝怎么也得过个十天半月的才能到阳和。谁知人家从都城到边陲也就四天。轻车简从,不辞劳苦,昼夜兼程。吕相在阳和大营人五人六地“流窜”的时候,皇帝已经进了吴县,先遣都快入阳和境了。转天中午吃饭,老流氓正端着一海碗面片汤就着几头生蒜吃得满头油汗,杨镇进来了,张口就是皇帝过了吴县,预计今夜酉时能到阳和大营。吕相一口汤吞得马虎了点儿,这会儿没管住,全喷在面前摊开的阳和布防图上。杨参将一看吕相噎着了,暂时没顾上瞧被一口汤祸害得面目全非的东西究竟是啥,忙着给他顺气:“相爷慢点儿吃,面片儿汤还有,管够!”
  “……”吕相忍辱负重不吭气,任杨参将把个“吃货”的衔安到他头上。没敢说咋这么快?!没敢说这是不吃不喝不睡千里赴情啊?!
  皇帝半疯魔的症候自个儿烂肚子里也就完了,谁还上赶着去作死?!
  昨夜一面后,吕相心里总是不安宁,他拿捏不准究竟要把皇帝故人归在祸国妖孽里,还是归在将来特别能打特别堪用的将帅“种子”里。在他看来,杨镇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他说能做“种子”,那就至少有了三四成把握。可换另一面来看,皇帝带着三百骑就敢昼夜不停驰往还不算完全太平的阳和,这份不管不顾,苗头就很不好。若是将来有个差池,皇帝做下出圈的事儿来,怨谁?怨皇帝管不住自个儿那是肯定的,可这偏偏是个“为尊者讳”的世道,黑锅一般都不是皇帝背,最后倒霉的还是那丛“窝边草”,谁让他勾得皇帝出圈了呢?!
  “妖孽”与“种子”就像两面“车轱辘”在吕相脑子里转个不停,他就很发愁。想了想,还是得听言观行,且看皇帝今晚到了阳和大营作为如何吧!
  皇帝亲临还不算太平的边城犒军,恩典之深之厚,阳和大营上下都跟着忐忑了。申时起列好队,整肃以待。偌大一个兵营里居然只剩下北风撕扯军旗的声响。酉时刚过,马蹄声由远及近,皇帝一行军马驰过中门,将士们齐刷刷跪倒,山呼“万岁”。吕相在主帐门口迎候,一来合礼数,二来位置好,皇帝敛不住的小表情小动作丝毫不错过。别看老流氓一双豆豆眼,目力还是够用的,他见皇帝打从过了中门起便勒住马缰,缓缓逡巡,一看就是在找什么人。今夜这队伍是按品级高地排布的,虽然事先已遵照皇帝旨意把有战功的拔到前边来,可有战功又有品级的也不少哇,一时半会儿哪找得到一个没品没级的小卒子呢?
  没找着人,皇帝的情绪都摆到了脸上,小屁孩儿吃不着糖似的,愀然不乐。
  错过今夜就得到明早摆庆功宴的时候才能见上了。那时候人多眼杂,估计连好好看一眼都不能够……
  这么一想,皇帝一张脸越发黑长。
  吕相瞧了一会儿热闹,见皇帝那副脸色越来越孬,暗道不好,赶紧正正衣冠,把坏下水收拾好,小碎步捯着,迎上去给皇帝顺毛。他说臣已经依旨意将犒赏一一发放,杨参将报上来几位军功卓著的白身兵士,还需请陛下圣裁。人都在帐外候着呢,是否传进来?
  皇帝说那就传吧。
  传进来四个人。
  “故人”猛孤丁站到了正对面,皇帝也是要懵的。
  三年前的匆匆一面,天地一瞬的“出落”,而今完满。周师兄一时说不出话来。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影像是要在心里留一世的。为何留一世,何以留一世,谁也说不清楚。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皇帝这段情不知几时生的根几时发的芽,偏就在方才“故人”那一抬头间成了气候。
  吕相简直都能读出皇帝无声无息的情动。他假模假式地咳个两三声,把皇帝从自家小情调里拉扯出来,回到军国大事上。还好,皇帝半疯魔的症候就此打住,没把“故人”往不合适的位置上摆。擢了个营官,虽则是破格擢升,好歹也没太离谱。
  本以为皇帝要留下故人叙话的,谁知竟没有,安排完毕就挥挥手让退下了。老流氓蹑手蹑脚退到营帐门口,刚想撒丫子跑路,皇帝发话了:“吕相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被点了名的老流氓好一番心惊肉跳,心想这位主儿也太明察秋毫了吧?!我这儿哪露出一星半点了?!
  皇帝指了指营帐门口的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看这架势,篇幅短不了!
  吕相没敢整个屁股坐踏实了,半拉屁股挨着凳板、半拉屁股悬空,很受罪地“挂”在椅子上。
  “何敬真是朕的师弟。”
  老流氓还在费劲调适屁股蛋子与凳板架子之间的最佳接触比例,皇帝突然就发声了。惊吓是巨大的,吕相几乎当场摔个屁股墩,险险稳住,着急忙慌地抬头看看皇帝瞧见他这副洋相没,不曾想正正好看见皇帝在揉眉心。他们相识至今,皇帝一直精力过人,批折子通宵达旦,洗把脸胡乱填几口粥食就接着上朝去了,上了朝成堆成堆的杂毛鸟儿胡乱扑腾,各个都很有能耐,围追堵截,钻皇帝的言语空子,一点也不能马虎。还尝试过七八天连轴转,那时候都不见皇帝露出这样心力交瘁的疲态——四个昼夜的马不停蹄在他眼眶周围留下淡淡一圈青影,双眼枯涩,身疲神怠,显见是让刚才一场情动耗干了。

☆、师兄弟三年之后的再见面

  吕相忽然就同情起皇帝来——注定要夭折的一段情把这青年天子折磨得够呛。若是个女子或许还能设法弄进宫去成全一番,哪怕位分低点儿呢,总还能放在眼前。偏是个大男人,一张皮相看着再销魂,底下也是个不好惹的硬扎角色。从战报上来看,月黑风高兵荒马乱之际、百丈开外能凭耳力一箭烧了范文焕一车粮草的,是好下嘴的么?!况且还有个师兄弟的名分,若是关系坐实了,说出去也难听死了,千秋万古的难听——佞幸!哪怕这位“故人”今后当真为皇帝南征北战立下不世战功,一入此流,史笔就断他是个“玩意儿”。以色侍人、玩意儿、佞幸,屈死在这上头的还少么?死后不得安生的还少么?
  老流氓一颗黑心肝难得动一回恻隐,想曲里拐弯地安慰安慰皇帝,谁知皇帝没要他安慰,直接给他派活儿了。
  “国事繁忙,朕后日一早启程……有几句话要同师弟说,卿去安排个时机。”
  “卿”一双眯睎眼瞪得浑圆,当时就傻那儿了!
  “陛……陛下……”
  “卿”结巴了,他觉着事情太荒唐,忍不住想劝谏劝谏。
  “怎么?”皇帝虎着脸,就差没说“事若不偕,提头来见!”了。
  吕相是破过一回家的人,明白形势比人强,明白老虎屁股不能摸,更明白这事得从长计议,别把皇帝惹急了。于是便窝窝囊囊地接下了这份“扯皮条”的活计。
  应当说吕相还是相当有效率的,转天早上就钻了个空子,堂堂皇皇地把人领到了皇帝跟前。想着功成身退,倒霉催的!又让皇帝派了个看门的活儿。他垂头丧气地杵在离门口不远不近的地方,防备有人听到些不该听的看到些不该看的。没有别人,就吕相听了两耳朵不该听的,边听还边替皇帝着急上火。
  皇帝今年二十五六的人了,三个孩子的爹,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帝王,平日里说一不二言出行果的,怎么一碰上故人就净扯些没用的?!
  师兄问:怎么不来留阳找我?
  师弟答:本打算去的,走到青州的时候舍了些银钱给一位朋友救急,盘缠不够了。到了雍州正好碰见有招兵的,就……
  就顺势入了伍,混碗饭吃。
  后半句没说。师弟粲然一笑替代了。那笑一如多年前初见时一般,干净澄澈不染纤尘,未曾被岁月风尘砥砺,未曾被世事人心磨蚀。
  师兄心里一股莫名感伤。不单是为师弟那个依旧干净的笑,还为他懵懂的意态——他为他千里赴边,一路上情丝缠卷,明知道两人之间顶多就是师兄弟的情分,还是不肯断念。从留阳到青州、再到雍州,进了吴县了,依照前几日的速度,星夜驰往,凌晨时分便能到阳和大营。然而忽然惴惴,踌躇踟蹰,不敢前往,于是在吴县歇了一晚。合上眼一样没有睡意,睁眼闭眼眼前都是一面濡湿的背脊。明白自己这病入了膏肓,无药可医的,除非用些别样手段……
  各种“手段”在想象中翩翩然出没,师兄于是默默然、脉脉然。
  师弟见师兄默默,不在状态,就又没话找话:师兄累了吧,先歇息,我回去了。
  私底下相见不论君臣,论师兄弟,师弟这句关心不乏真情,也颇切合身份,只可惜不得师兄的心。
  师兄想:不见也就罢了,见了面说不到两句就要走。旁的师兄弟见了面叙个温寒,道声辛苦,说畅快了顺道讨个好差事,面前这个算怎么回事?撒个娇都不会!
  别扭得很了。
  师兄别别扭扭问:等等!你要去哪!
  师弟懵懵懂懂答:回营房看会儿书。杨大人拿了几本兵法给我,让我吃透了再给他说说想法。
  师兄默默在心里记了杨参将一笔小黑账,绕到门边,不动声色地挡住出口,说,本想直接将你拔至禁军的……
  皇帝的意思是,当初你要是直接到留阳找我就好了,我将你安排进禁军里,禁军拱卫京师,毕竟比前线安全多了。现下入了伍,定了编,上前线是定了的。刀剑无眼,万一又个闪失可怎么好……
  禁军是什么,是皇帝的贴身护卫,照皇帝这个口风,极有可能拔成殿前侍卫的一个小小头目,经过三五年历练,再一步步拔成殿前侍卫统领,那可是日夜不离身畔的。
  吃不着,落个饱看也好。
  吕相在外头听得一阵憋屈——皇帝都到“望梅止渴”的境地了,看着吧,后边事儿多着呢!
  若不是这场大捷,师弟还默默无闻地在军旅里呆着。不过,呆也呆不久。皇帝与萧一山时不时有书信往来,迟早有天知道师弟进了乱世里。按照师弟那副打眼的容貌身条,迟早会变成各类传言在军旅里流转,迟早有天传言长出脚来,爬进师兄耳朵里。再不然凭借师弟手底下的硬扎手段,战功迟早能有,师兄的案头上跑不掉师弟的名字。什么时候露了眼,什么时候超拔上来,顺理成章么。千想万想,没想到师弟居然到了杨镇手上。搁在别的将领手上,皇帝把人要走也就要走了,没有多余的话,碰上杨镇就不行,这人太耿直,他认定的将帅“种子”,谁也别想从他手里要出去!殿前侍卫,牛刀杀鸡嘛,怎么能给你这么样浪费!
  皇帝知道杨参将的狗脾气,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别想把人领走,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踌躇良久,师兄说:我在留阳等你。
  不是“朕”,是“我”。九五之尊也一样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
  师弟仍旧懵懂,不知道师兄为啥要在留阳等他,又不好问,只能老老实实应个“好”。
  师兄又问:对了,你说你在青州把钱舍给了一位朋友?
  对于这个向来孑然一身的师弟居然有了个“朋友”,且甫相交便慷慨解囊,师父准备的几百两银票都舍出去了,身上只余一点零碎铜板,弄得连上留阳的盘缠都没有。师兄心里还是膈应的,忍不住想探探底细。
  师弟倒也实诚,一五一十地说了前因后果。
  原来师弟口中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路人名叫张晏然,青州浦沅人士,家世清寒,八岁失怙,靠母亲一力支撑家计。张母是个看得远、耐得苦的,母子二人自奉甚薄,却舍得花钱供孩子上私塾。寒门小户生活艰辛自是不必说,读书的盘费太大,到了张晏然十六七的年岁,供不起了,托了一个远房姑表亲的门路,在浦沅县衙里挂了个“岁官”的零散邑役,领一份薄俸贴补家用。每年立春走乡过村“说春”,劝课农桑,让农人们早日松田犁地,莫待春日晚。立夏麦子灌浆了、稻米渐满了,还是走村串户“讲夏”,提醒农家注意虫害,夏日雨水增多,田间地头要管好。立秋日头炎炎,稻米成熟在即,依然在乡村里来回转悠,让大家注意鸟雀天气,大半年的辛苦,别功亏一篑。立冬凉气聚集,提醒乡里乡亲收了的稻米要及时囤储,最好种一季杂菜,给土地积攒积攒肥力,来年庄稼好养。一年四季,季季不得闲,整日与农家缠在一处,桑蚕稻麦、耕作种养都能说得出几分道理。这人也有意思得很,不似一般读书人,书读迂了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无一用偏偏自以为是。他和谁都能说到一处,谁都不厌他。他做岁官管着的那几个小村落,人人都熟识他,孩儿们围着他和他讨糖吃,没糖就要他摘几片柳树叶子编个小小竹鸡,编好了凑在嘴边“嚯叽嚯叽”一路吹去,调子圆满,是乱世里少有的太平景色。
  何敬真走到这处小小村落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孩儿围着一个一身青衫的男子缠闹,要他编个什么。男子对着七八个小鸡仔似的闹腾的小屁孩儿也不乏耐性,让他们从小到大、由矮到高依次排好,同时双手如飞,一会儿就编出一支支小小叶笛,一个个发下去,谁都有,皆大欢喜。孩子们散了,男子先迎上来开了口:“在下浦沅张晏然,阁下可是刚从远路来?”两边就这么聊上了,谈得投机,又见天色将晚,一方便邀另方到家中留宿。都没去想乱世当中对方是否心有不轨,是否心有所图,这么相邀是否合适。到了张家,张母也是尽心招待,吊在房檐上留着过年吃的腊肉割下一大块,和着青蒜炒了,烙几张葱花饼,饼上再磕两个鸡蛋,打一壶地瓜酒,熬一锅新米饭,煮几个自家种的老玉米,这顿饭就很丰盛了。在路人家里留了两天,何敬真预备上路了,想着要如何给对方留点儿银两,又不伤彼此情分。思来想去,就是没有好办法。也是恰好,浦沅县衙刚刚接到上头来的科考意旨,说是不看门户,单论本事的。张晏然那个远房姑表亲亲自上门来递消息。寒门总算有了出头的机会了,母子二人自然欢欣。欢欣过后便是发愁,才学有抱负有,只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钱连浦沅都出不去,更别说山长水远的留阳了。何敬真倾囊相助,张晏然也不推辞。大恩不言谢,那是因为碰碰嘴皮子就能说出的“谢”字太过容易,雪中送炭的恩情不是简简单单一个“谢”就能了结的。钱能用到点子上,成了器,将来有了能力,得了机缘,真金白银真刀真枪的报偿才实在。
  第三日清晨,两人别过,一个去了雍州,一个上了留阳。何敬真不曾想到自己几百两银子赠出个“周初三杰”中的张晏然来。张晏然也不曾想到,自己几顿粗茶淡饭招待的,是日后的兵马大元帅何敬真。

☆、师弟死活不开窍

  人的缘分尤其难以说清,到了什么地方、碰上什么人、得了什么缘法,看似偶然,实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谓“萍踪浪影,聚散无定”,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说的就是缘分的无常及有定。
  当时师兄听了这段缘分,觉得不过就是路边偶然拾来的,不妨事,暗地里把酸心收回去,依旧与师弟脉脉。他说过几日便是“元夕”,岁除了,有点东西要给你。掏出来一看是对小青鱼,蓝田美玉雕琢而成,清透莹好,朴拙可爱。他又说一对小玩意儿,不值什么,拿去玩吧。御用的东西不论大小都是顶尖的,从用料到刀工学问多着呢,随便一对小青鱼瞧着都不简单。青鱼上边还有汗沁,显见是师兄贴身戴了好长一段时日的。
  师弟说这太贵重了,我拿着不合适,军旅说开拔就开拔的,幕天席地漂泊转徙,万一弄丢了就不好了。
  师兄不说话,默默生着闷气,既为自己也为这不解风情的师弟。从留阳来阳和之前就想过到底要不要送,要送的话送些什么合适。直到进了阳和大营了才急出主意来,就送贴身带了多年的一对青鱼坠子,不张扬,可以贴身佩戴,冬暖夏凉兼能避毒,心意当中还能捎带着说不出口的情意,挺实惠。谁知人家竟不领情。早知道还不如不费这份心了!
  送不出去的坠子就这么捂在师兄手掌心里,师兄落了空的心意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师弟有心接应又不好出手,想要出去师兄又堵在了门口,两边都尴尬,都不知该如何从这僵局里破出去。
  末了,师弟硬着头皮说一句:师兄若是真想送,那就提前赏几块碎银做压岁钱吧,碎银子实在些,行军路上饿了渴了,路过市集了,都可以买点东西吃吃……吃完了也就完了,不怕弄丢……
  听听,能兑出吃喝来的碎银子都比你这无价宝好。还说什么吃完就完了,不怕丢?!
  这叫什么话?!
  师兄一发气得胃口疼,气伤了,说出来的净是反话。他说也是的,还是碎银子好,行伍也是要穿衣吃饭的么,遇上好吃的用碎银子买来饱口福,总比揣着个能看不能吃的坠子强。
  师弟灿然一笑,满不好意思的笑法,算是默认了。全不知道师兄说的是绵里藏针的反话,有意戳一戳师弟,盼他“开窍”。谁知师弟竟是“实心”的,不长窍,随随便便就把这一针戳回了师兄心口上。
  师兄毕竟是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帝王,烂摊子接手多了,各式样的明枪暗箭不在话下,小小一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反倒是吕相,从头到尾听了两耳朵不该听的,边听边挠墙,又憋屈又上火,还不能开溜,守在外边受活罪,什么时候能了结还说不定,得看皇帝的心情和耐力。
  谢天谢地!皇帝总算唤人进去了。唤的是掌府库的官,人家屁颠屁颠来了,以为皇帝要用啥大款项,或是要狠狠犒赏某位将官,谁知都不是,竟是让他准备一个小锦囊,里边塞几两散碎银子。掌府库的官以为自己听岔了,小心打问一句,挨了皇帝好一通训斥,训过后乖了,快快找来锦囊,快快塞好碎银,呈给皇帝,倒退着出了主帐,大气不敢出一声。
  好歹捉着个撒火气的,皇帝发散一通,舒畅多了,回过头来把锦囊递给师弟,说:压岁钱,拿去吧。
  师弟高高兴兴接下来,说:多谢师兄!
  完全是过年捞着一个大红包的高兴法,没有其他。师兄于是由脉脉到默默,再由默默到漠漠,恨得出血却又无可如何,只能淡淡。
  时日匆匆,一转眼就是别离。皇帝摆了宴席,犒了三军,定了乾坤,这就该返程了。杨镇领着一队精兵送至三十里开外。没让师弟送,纯粹是眼不见心不烦。吕相还是知道一点的,知道皇帝心口不一,至少这个“眼不见心不烦”就不真实,明明心里想着多看一眼是一眼,嘴巴上却不肯让步。君王一言九鼎,这下自己作死了,连多出来的那几眼都没瞧上。
  回去的路上皇帝一言不发,面色不好,原来贴身戴着的那对青鱼坠子不见了。想是一样的“眼不见心不烦”,给打发到哪个不见天日的角落里去了。
  何敬真这边呢,皇帝亲自擢了个营官,升的算快了,加上没过几天便是元夕(除夕),双重热闹,手底下的丘八们不肯放过,起哄要他请酒。恰好师兄封了个红包,虽然不多,买几缸淡酒还是够的。就托人买了来,扫岁(腊月二十六)那天请一营的新兵蛋子喝,敞开了喝,务必喝痛快了,不醉不归。还请了杨参将和几个平日里说得上话的将官,谁知这些家伙憋着坏,窜通好了上来就灌他酒,轮流过来敬,什么由头都找,说升官的该喝的、说联络感情该喝的、说日后发达别忘了提携兄弟的,一大碗一大碗的灌,还有惯常黏着他的一班牛皮糖们,打定了主意要趁长官醉死好好揩两把油的,更是敬的殷勤,一人劝酒一人执壶,反正自打何敬真坐下,酒就没断过。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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