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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云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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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花钱买太平,花钱买“拥军”,管得着么?我乐意!
县丞估计不能善了,歪歪倒倒回了县衙,找一干人等商量下回合该如何应对。没等他们商量出个对策,三更天又来了,同样又吹又擂!听说这帮丘八夜里还加餐!大肉包子配大油熬的肉骨头!油荤足吧,擂一个通宵不嫌累,擂死你!
县衙那边首先撑不住了,知县亲自上门,两边订了份暗约:粮饷按月拨付,绝无拖延,失修的军械县衙筹钱修缮,无人照管的军马也由县衙出人手喂养,保证膘肥体壮!
陈年旧账,一个多月就算清楚了,兵们由是对这新来的百户愈更敬服,练兵出操愈加卖力。两个月后,定县周边彻底太平了,再没有小股的残兵山匪敢过来“打抽丰”。都给治怕了。本来么,定县县小人口少,油水清淡,合编整队的军伍都冲大城池去,大城池人口多、富户多,打下一座抢掠一番够使一年半载的。只有被打散了的残兵才有啥吃啥,吃啥决不挑嘴,定县这样抢一顿抢不出一餐饱饭的地界也扑将过去,随便顺点儿剩饭菜,收几条半新不旧褂裤,拿了就走,得点儿是点儿,反正定县的驻军见了上门“打抽丰”的就撒腿奔逃,兔子都没这么快的,这种无本买卖,不做白不做!打抽丰打了这么些年,兔子似的守军他们也见惯了,常常十来人组成一伙儿,拿两面大镲,“咣咣咣”几声,好比县太爷过街面,先打个“回避”、“肃静”之类的牌子,闲杂人等退避,打抽丰的打两杆子“枣儿”就过去了,正经算不得“扰民”。
谁曾想,数十日不来,一来风水就转了,昔时兔子似的守军此时变作了老虎,大敞着嘴,露一口钢牙,专侯他们进了埋伏圈,围住就是一顿臭揍!揍完了一条绳索串起来,连蚂蚱似的成串牵进军营里。营房正中央坐着个“官”模样的年轻,眉眼好俊,看看像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俘虏们言语上就有些简慢,话里话外还不干不净的有所指。那俊年轻由头至尾不搭茬,等他们摆出“慷慨赴死”的悲壮姿态时,才慢搭搭问:“真想死?”。十几俘虏梗了梗脖子,挺了挺腰身。那俊年轻微微一笑,疾电一般掣起一支笔,一甩手——嚯!那笔直直穿过正当中一名俘虏的头顶,带着一绺顶发钉进了墙里!十几俘虏惊得忘了拢嘴,张嘴瞪眼地呆望着,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营房内悠悠飘着一股尿骚与五谷杂粮经肠子“发酵”过后的臭气,再一看,下边跪着的十几俘虏,裤裆前后一片潮湿。
那俊年轻嗤笑一声道:“你们来一趟不易,送几个包子做辛苦费,打哪来回哪去,回去以后劳烦各位带话,我们定县家穷庙小,当不得这样白口吃喝,一回来是客,二回来是盗,三回来是匪,对后两种,我们向来不客气!今后还望仔细掂量清楚!”
十几俘虏哪里还敢做声,蔫头耷脑鱼贯而出,够窝囊的。
兵们见长官小露一手就轻易制住了多年打抽丰的各路人马,心里欢喜,从今而后,长官就从个绣花枕头变作了巍巍高山。高山仰止,无比高大。
可那都是外人看见的,内里究竟如何,何敬真自己最清楚。鹰嘴口一役过去近百日,夜夜无眠,躺在床榻上了无睡意,往往睁着眼等到天明。新近还添了一桩毛病——头疼,抽疼,疼得视物不清,天旋地转。这时节往往会会想起那个膏药似的贴定不离身的陈大牛。百日过去,蚁咬虫食,都吃空了吧……
独养儿子埋骨他乡,老娘尚且不知,仍在省吃俭用,用俭省下的钱买些布匹,一双昏花老眼凑近一豆小灯,一针一线缝纳,缝新衣、纳新鞋,待得儿子归乡,拿了出来,穿戴在身,纵离家千里不孤寒。
一把枯骨,可会入老娘梦里来?……
想得越深,头疼越烈,那痛各处迁延,四肢百骸无一能免。这样苦痛,有谁能救?
深夜沉沉,整个定县都被融融一团黑包围,静谧中,所有人都在一觉黑甜,独独撇下他在睡眠之外苦熬光阴。他披衣起身,走进校场,月色如水,照着他一条孤影,异常冷清。难以言表的一种寂寥席卷而来,摧灭心上唯一一丝暖意,躯壳空空,春寒一点不客气地裹住他,裹出一个寒噤。太冷了,一身的血都要冻住了。他抬手呵了两口气,把僵了的手呵暖,再拆下发上的旧发带,绑在校场入口左边第三棵杨树的树干上。
这是个约定好了的暗号。
看那债主对他多纵容,不死不休的一笔情债外加一笔一万多银子的钱债,还有那个耐性等他“传召”,不召不来。可能不召也来,只是隐于暗处,守望静待,秋毫无犯。
算算前后,他们这么相处,也有近百日了。自那次青州“劫囚”之后,那债主就一路紧追,有无数次下手劫人的机会,终被那囚在牢笼内的人用眼神压了回去。的确沉得住气,如果劫囚不成,还有法场可劫。断头刀下抢出来,那就又欠一条命。还还得起么?
何敬真把发带挂出去不久,有人推门进来了。
☆、演戏
“昆仑。”他喊那巫神的旧名,在昏黄的灯光下就眼找他,找那个多年前至诚待他的昆仑。然而,认也好,不认也罢,昔日的昆仑早就回不来了,目下这个是以前那个的“蝶蜕”。千劫百炼,蜕成带着凡俗欲情的一尊神,神权登顶,生杀予夺,说一不二。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那巫神对他的“百求百应”了。有了权势助威造势,这“百求百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实现,在凡人看来难如登天的事,他轻轻松松就为他做出个结果。不想欠他的,依然要欠。想要偿他的,依然难偿。两人兜兜转转,仍旧丝连。
这回遭逢一场几乎灭顶的大难,以往对人心所有善意的期待被踏个粉碎,说不得算不算是个转折,只是有些东西,碎透了就捏不原来那个了。几年之间,辗转红尘,上下求索,终无所依。除了朝这半亲半故,自幼濡沫的“昆仑”讨点暖意,他还能如何呢?因他人给不起这“暖意”。师父不行,师兄们也不行,为数不多的几位友人更不行,他们与他始终隔着一层,没有谁像昆仑那样,给过他如此真实的“家”的温暖。这温暖并不具体,可能只是居停之处点起的一盏灯,早早燃起,等待归人,望之可亲,纵然身前是刀山火海、深渊万丈,身后总还有一盏灯一间屋可以归依。为了这星点暖意,他情愿拿出一些东西去换。比如这具躯壳。今日所欠,今日清偿。可那巫神一反常态,对他的“清偿”未肯一顾,仿佛已遁入空门,受了戒誓,寡欲清心,再不为世间色相所惑。只受不偿,难免惶惶然、惑惑然。
索性唤他一声,让他过来,拿他该拿的。
那巫神缓缓而来,在床沿坐下,定定看他一眼,伸手搂他,轻轻放倒,头颈枕在他大腿之上,一双手覆上去,规规矩矩,绝不肯越雷池半步。从眉弓开始揉按,攒竹、鱼腰、丝竹空、百会、天冲、角孙、玉枕、风池,几处大穴拿捏精准,力道恰正好,捏过一轮,头疼稍稍见缓。
“昆仑……有件事……还求你相帮。”
那巫神像是料定他必有所求,并不则声,静待他把话说完满。
之前求的是钱,现下求的是“人”。
何敬真已经将陈大牛那寡母接到了定县,赁了房屋,请了看护,延医问药,治到现在,不好不坏。老人家身上没病,心里有病,心病不得心药医,好不了。这段时日来她总说右眼皮猛跳,心里发慌发悸,不知是不是儿子出事了,不停地朝四周打问如何才能到蔚州,收拾好包袱就要往外走,拦也拦不住。娘生儿,连心肉,儿子横死,为娘的一定是有了预感,这才不管不顾地寻过去,非得亲眼瞧了才心安。可,还有得瞧么?人都埋进三尺黄土里烂没了,上哪瞧去。所以得求个“替身”,不求从头到脚、从形到神全部似完,但也要有八成相似,不然瞒不过去。急切之间,到哪去寻摸这么个人呢?所以还得求这尊手眼通天的神。
“明日休沐,我想去拜望老人家……”需得有个替身带去应付,不然过不得关。
“好。”所思所想,所欲所求,皆以应验。有心了。
巫神百生千劫,能上心的物事越来越少,对上了心的,真称得上掏心挖肺了。他看着手下这张脸——略显憔悴,兼有愁绪。一阵心痛。想到多年之前,眼中人还是小小小小的,小得捧着怕摔含着怕化,自己拙手笨脚的喂哺、呵护、照应,二十余年过去,大了,变了。岁月一年年不停迁流,他的岁月不可挽回地奔走出逃。思君未果,岁月已晚。他打算穷尽一生等一个人,还没等到,心就老了。老了的心经不起风吹草动了,眼前目下,就想静一会儿。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静静呆着了,无争执无催逼无欲求。巫神哼一支西南歌谣,说不清有多古,用苗话哼出来,多少沧海桑田,多少世事翻覆,苍凉却也温暖。这支歌子连着何敬真漂泊无定的童年、少年,直到如今,蓦然回首,幡然领悟——原来,这二十几年间,即便飘萍一般四处流离,他的根依然渴望有一处可供依栖。这依栖就在西南一处边寨,一栋吊脚楼,一条蜿蜒流经吊脚楼下的大河,一群初一十五“赶大墟”的人。少时记忆,尤其不易凋萎,历久弥新,无比鲜活。歌子和歌子当中描绘出的西南寻常景,安心宁神,许久不曾造访的睡意,此时慢慢将他融浸,一曲终了,他也入梦去了。
巫神见他睡得熟了,就把他轻轻放回床里,与他放帐子、盖被子,被子仍是小时那种盖法,脖子以下全部纳入棉被的遮盖范围,不透一丝风的,脚底下再卷起一层,把两足完完整整裹进去,怕他蹬被子。足为身之关防,足若受寒,百病丛生,足若保暖,百病不侵。二十四的人了,还有个人为他操心一双脚的寒温,这人何其有情。情到深处,言行举止分不出对错,辨不出善恶,理不出反正。他对他既有追猎囚锁催逼,也有千万般耐性,千万种细心,千万重挂心。身前身后,再难有人似这尊神一般,这样一意孤行地为他抵挡尘世万万般,不计代价,不问皂白,应他所求。连煎药这样的琐事都要亲自经手。
一只火油小炉,一口熬药用的陶土盅子,一柄草扇,一个守着炉火的人。
何敬真从两个时辰的睡眠中醒转,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家常景,不免戚戚复凄凄——这尊神这样操持,召来挥去,偏偏不肯收“报酬”,安心要他把一笔笔的债欠下去,从此纠缠到底。
“醒了?喝药吧。”巫神从药盅里倾出一小碗来,举起细细吹凉,再送到他手边,要他喝。
何敬真心里百味杂陈,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接过碗来,仰脖灌下。
为着清心火,药里搁了黄连,苦得舌头打结的一碗药,他都品不出苦味,亦品不出他味,只品出了他自己内心的挣扎与摇摆——对硬要摧折他的,他可以死顶到底、宁折不弯,但对柔情以待,小心曲意的,他就不知应当如何了。更何况这里边还掺有那么些年的相依为命,乱如游丝的一种关联,怎么才能理得清呢?
巫神看懂了他的挣扎与摇摆,也看清了他纷乱无条理的思绪,有心让他一人独处,就招呼一声出去了。天将亮时,领回一个人来。
何敬真一见这个像足十成的“替身”,顿时连呼吸都禁住了。
原来一个埋骨黄沙中的人,还能以这种方式“返魂”。
“陈大牛?”
“陈德元?”
“您说我是,那我就是。”返了魂的“狗皮膏药”露个贱兮兮的笑,小眉小眼地望向他。
连声音神态都像到悚然的境地,都不似人为,是鬼斧神工。
问他家口境况,他对答如流,连细节都一丝不漏,几乎把何敬真糊弄当真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当即备几份薄礼,领着替身上门演一出戏去。
路不远,过两个街口就到了。替身咋咋呼呼地喊门,“娘”前“娘”后叫得无比亲热,当娘的一开门就是一场哭,母子两人抱头一路哭进去,哭够了才猛然想起似的,把何敬真推出去,抽抽噎噎地为两边道白,“娘,这是儿子军旅中的长官,一向来对儿子很是照顾。哥,这是我娘。”。老人家几年前失了老伴,哭得多了,双目生翳,眼前一片昏花,到此时才发现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她这大半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村里头的里正,猛然撞见个“长官”,立刻慌了,手足不搭调,不知该跪下磕头呢,还是该蹲身请安,手在布衫上攥了又攥,僵手僵脚地立着,不知该如何招呼才不给儿子丢人,满身的无所适从。替身见了赶紧说道:“娘,您别怕,我们长官最是怜惜手下人的,您也别拘礼了,去做点儿好吃的吧,儿子馋娘做的饭馋了几年了,最想吃摊鸡蛋饼子配胡葱!”。
这就把两边都支应开了。
长官这边让座、让茶水、让糖饼水果。娘那边搀进灶房,母子二人一人揉面,一人烧火,手上的活计与嘴边的家常话一样,慢慢的,一句一句,一递一声,说到去日,母子又都静默了。好一会儿,儿子复又笑嘻嘻地对娘说:“娘,儿子这趟回来,打算娶个媳妇子再走,一来给咱们老陈家传递香火,二来我娘也能得人陪伴。”。为娘的听了喜上眉尖,赶忙问儿子可有人选没有,这么仓促人家姑娘可愿意。儿子仍旧笑嘻嘻地说:“放心,长官已为儿子物色好了,女子家里也愿意的,这两日就把事儿办了,我娘好安安稳稳享媳妇的清福!”。老人家一听长官还帮忙保媒拉纤,感戴得无以言表,到了用饭时,感戴就成了满尖的一碗米饭,一筷子一筷子堆叠到顶的小菜。
处了半日,老人家摸着些门道,知道儿子这长官最是没架子,怜老惜弱,心肠又热,说话间神色不由放松许多,闲谈时也谈起乡邻苦处——岁晚稻未熟,而兵祸又至,四处践踏抢掠,半黄夹青的稻米就这么毁在田里,一年的辛苦就这么打了水漂,饥荒蔓延,流民四起,背井离乡,无数凄楚。又说长官是做大事的人,小百姓们的太平日子,还得靠长官们去经营。最后说我儿自小爱耍顽皮,还望长官多多包涵,平日里严管严教,打骂都使得,好歹让他学些本事在身,不然,上了战场,刀剑无眼的……。说到此间,老泪盈然于目,儿子赶紧岔开话头,“娘,后日就迎新嫁娘进门了,大喜事一件,为何净说些丧气话?明日陪您老上街置办些东西,婚娶当日好用。”
替身演戏熟门熟路,足以瞒天过海。可,欺得了人,欺得了心么?
面对一个老来孤苦,全指着儿子过活的寡母,除了撒无数个谎去圆这一份念想,还能如何?
何敬真低眉垂目,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碗米饭,盛情难却,吃不下也得吃,数着米粒往下咽,一粒粒米如一颗颗砂,棱角铮然,从食道一路割下去,在胃里结成一块坚铁,疼得他呼吸都不敢使劲。
几句话就让他痛成这副模样,那后日那场假戏真做的“喜酒”呢?可怎么熬?
熬不过也得熬,既然决定要圆一个大谎,就必得善始善终,把这场大刑熬完,给彼此一个交代。
☆、割裂
晚间归来,那巫神早就等在营房里了。说来也奇,这尊神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校场上晃荡着那么些人呢,他是怎么躲过那么多双眼睛的?想想也罢了,连个像足十成的替身都能在毫寸时长内寻来的,悄没声息地进出又算得什么。
“后日我同你一道去。”巫神说。
后日就是假戏真做的一场喜酒。想是怕他触景伤情,心痛不成活,故此要跟牢了,为他舔伤平痛、顺气解忧。
这份温存简直像一眼泉,不见声势,但却涓滴消磨他对他杂芜情感当中的一丝抵触。
温柔是蛛网,看似疏离且不经意,实则滴水不漏,不疾不徐,将网收至方寸之间,一举将猎物捕获。被捕住的无路可逃,往往愿献出自身仅有去向追猎者“买路”。
何敬真孑然一身,仅有的,不过是这么个“人”罢了,剥光了藏进床帐中,唤那巫神来收这“买路钱”。臊死了,不知如何开口,就用骗的。他说,昆仑,头疼……睡不着。那巫神原本背对着他守药炉子,听他这么一说,就移步过来床边,撩开帐子闪身进去,作势要托起他头颈。不想等着他的却是一次夹生的“撩拨”。两人身上都种有情蛊,平日里接触格外当心,小心避开任何可能“走火”的举动或言辞,这回倒好,向来不愿的那个豁了出去,舍身来饲,活色生香的诱使和撩拨,即便是神也难以把持,目之所及,当时就是一僵。何敬真从那巫神骤然发沉的眸色当中知晓自己这笔“买路钱”没送错,哪怕他表面披着张清心寡欲的皮,内里依旧是那个欲念深厚丰沛的“骨”,变不了,经不起心头肉这样含羞带臊的生涩勾引。
“真的可以?”巫神暗蓝的眸子直直望进何敬真的黑眸,朝他讨个准信,同时把自己惊涛拍岸将要溃决的欲念死死管住,给他个缓冲,给他个反悔的机会,省得事后后悔。心头肉盖下眼帘,屏住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来轻轻覆在他手上,浅麦色的肌肤烧起一层红,无声胜有声,无言抵万言。巫神反手一捉,将那只手拖起来,人也带过来,卷进身下,狠狠厮磨。明知身下那人是自愿,弃了防护,手脚软软不再抵抗,他还是忍不住压紧他,把自己楔进那人双腿间,不让他闭拢,双手也要禁住,举过头顶,全身大开放,由他采撷啃噬。原来两边都放开了,滋味是这般的好。巫神被惹出狂性,将他兜转来,跪趴着,深深侵入,存心迫他,迫他把低喘呻/吟放大,大得举世皆知,知他是他的人,再无别个敢觊觎。
兵营里间壁甚薄,何敬真被那巫神迫得不堪了,就死死咬住下唇,双眸水光微微,返身一顾,又是无言抵万言,无言中的莫可奈何、极尽忍耐,出于言表,哀告求饶也是隐隐的。见了的,谁个不心动?谁个不心软?
巫神放开他,暂且饶过,反正来日方长,只要他肯松动,总不愁没有饱尝的。
一场欢/爱,换一副腔膛暖他,换一夜酣眠,很划算不是么?那巫神这样精刮老道,都心甘情愿地把这蚀本买卖一桩桩做下去了,他还有什么不足?
更不用说那巫神连演戏都陪着,赴喜宴那天特地改换了外形,银发蓝瞳变作黑发黑瞳,与汉土中原殊途的一种异秀成了平常的俊朗,一身红衣,满头乌发,笑微微地朝何敬真伸出手,待要牵他。到了地方,两人并肩而立,往那小院落里一站,抢尽一对新人风头。喜宴办的仓促,定县毕竟不是故乡,亲朋都远在几百里之外,邻里亦不算十分相熟,能请的人不多,女方那边送亲的也寥寥,统共就十几人,一半都是来做戏的。新娘子与新官人都演的很好,跟真的情投意合似的,顾盼有情。吉时至,双双跪拜天地高堂,夫妻交拜,送入了洞房,新娘子坐帐,新官人出来应酬,满斟一杯,先奉至长官面前,“哥,今日兄弟新婚,不醉不归!”何敬真接过,一饮而尽。“不急不急,还有两杯哪!”替身的蔫坏劲头也与那正在地里慢慢腐烂的“人”一个模样。“哥,向来烦你照应,这杯敬你,从今往后,兄弟不在你手下呆着了,你自个儿保重身体,有些事情别多想,赖不着你的事情别净往身上揽,不然一世辛苦,落得下什么呢?”。这替身真是称职透顶了,用一样式的叨叨劝他自私点儿,对自己好点儿,不然将来亏得慌。
何敬真轻浅一笑,接过,照样饮尽。脸上笑着,心里头却是苦的。百来天了,天天自己给自己上大刑,连“喜宴”上都不肯饶过自己,一遍遍扪心自问:你以为你演这样一出戏就能蒙混过关了么?你以为你为那就快烂没了的人补一场洞房花烛,再补个没血缘的“假香火”就能把这亏欠赖掉么?你以为你那“天下太平,万物安宁”很伟大么?那两千伍卒呢?你以为他们的身后事有了托付就完了?没完。告诉你,这事完不了。天天月月,岁岁年年,它会成为你心头的一根刺,时刻提醒你匹夫之勇与少年意气是多么要不得。一旦逞勇斗狠拼意气,代价是多么巨大。它会弯折你的脊梁骨,让你不择手段地去通人情达世故,该买通的要买通,该奉承的要奉承,不能得罪的一个也别得罪。它还会慢慢教会你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喜怒不形,如何韬光养晦,如何对自己唯一的“本钱”善加利用,去折换程银子、粮饷、好马,甚至是那巫神掌控之下几乎无孔不入的一群探子,这些旁门左道比正门正路好用多了,缺钱了就讨,缺人了就要,缺探子缺门道,不论缺什么,都再不用朝那些指望不上的人伸手。有个人带着你,你便“一日看尽长安花”了。你想靠自己,你不想欠?那结果只能是越欠越多,欠一人的不比欠欠几千人的好?还起来也好还多了,昨晚你不就做的挺好?瞧你把他骗的——些微羞臊,稍稍敞开,只是含苞而已,他就肯管住自己的嘴,宁愿忍住绷到顶点不得纾解的煎熬,也放你独个儿去睡,为今日这场熬心费神的假戏养足精神。清早起来便忙着改头换面,一身比新郎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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